百里绿烟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记忆,痛苦喜悦,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他有许多名字,生有多处,纵是有如此多不同,可也有一点相同,那便是他们的原身皆是一人——无欲。
无欲清楚地记得,那日大殿上玉皇所表现出的威严,声音似昔日般不带情感,在无欲看来,跟个石雕似得。
他立在那大殿之上,背杆挺得直直的,两边是天兵天将,危月燕被囚禁在金蚕牢笼之中,无奈地躺在里面,眼睛通红。
环顾四周,冷望众人,忽的无欲大笑起来,不顾那玉皇愠怒,仿若疯癫。
“跪下!”
他不跪,就是瞪着那玉皇,不顾周围众仙的指指点点。
为何要跪?就凭他是这天上的皇。
可终究,身旁两将打下他腿部脉搏,迫使他跪下,本该疼痛不已,此时却毫无知觉。
他肩膀早已被天钉穿透,仙骨已剔,肉体已毁,只剩元神。
元神无痛。
他笑道:“这天庭有什么好的!你玉帝,也不过无情无义的种。”只是气力耗尽,元神也是由仙丹所护,话就跟风似得,飘得很。
辱没玉帝,其下场不言而知。
贬入烟山,刺上灼字,凡间十年历经一劫,永为游魂,今生不可超渡。
不过他倒还是有点颜面,从南天门跳了下去,然后坠入烟山,只是觉得元神渐散,估摸是神智不精,三魂七魄最终只剩一魂一魄。
依此来看,这跟魂飞魄散也没什么区别。此时,他,非人,非鬼,非神,非妖魔。
他发誓,他日定会血洗天庭。只是当找回那四处分散的魂魄时,早已物是人非。
千年已去,贪嗔痴苦情/爱,皆已渡过。
本该是从未踏出过这烟山的,这出了山,见了那苍天,却觉得平常至极。
这山脚下集市,算算日子,追溯起来已进万年,这街坊上人文也有了变化,沧海桑田。
“都已经千年了,也该归位了。”
元乐七十三年,薛家天下。
百里绿烟自记事以来,遇到过很多人,宿敌如卫曰六,知己如氐宿、空斛,至于所爱之人却是数不清楚,可那些人面孔却极为相似,只是偶尔恍惚之中,能看到万年石桌之旁两人身影,青衣男子且在舞剑,白衣男子则是懒得趴在那石桌上,右手拿着酒杯,可那白衣男子的面容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刻骨铭心么?谈不上来。他的灵魂本就四分八散,有的在上古有的则是在几千年后,宿主们一一死去,魂魄归位。
如此久远,且仅为一魄,有的甚至都忘了。
如今成了这副鬼样子,百里绿烟却不悔,怕是氐宿一样无悔,虽未同生,却也魂魄同离。
却说百里绿烟遇见那人,是在雪季,白雪若梨花般纷飞,那人在雪地中舞剑,白衣卿相,那上面的道印却是浅浅的银色,银色腰带却不刺眼,腰间别着一根碧绿玉箫,墨发一丝不苟地被木桃簪束起,又见白霜,眉头不展,薄唇紧抿,眼角泪痣竟是红色。
因为施了法,那人看不见自己,他不语,只是默默看着那雪中身影,剑气并不伤人。
百里绿烟跟了这人许久,从其名山一直到这梨花山上,早已对这人摸透了。大抵是如鱼得水,能言会辨,就是不爱笑,有时言辞还过于刻薄。
百里绿烟本不是个犹豫之人,只是这人,倒像一位故人的儿子,那故人便是卫曰六。尤其是那颗泪痣,位置大小几是相同,眼波荡漾,耀如寒星,眉梢长细如柳叶,唇也挺像,只是这人的太过苍白,看起来就跟个虚弱垂死之人似得。
百里绿烟整日也就看着这人,就是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只听他人称他为“苏仙长”,乃梨花山雁虚宫修道之人。
要说苏黍离察觉有他人在他寒室,便是几日之后,他一路都觉不顺,几次觉得有人打量自己,可却毫无感知,到了雁虚,他故意在雪中舞剑,却未在雪地上发现他人脚印,着实奇怪。直到几日之后其他仙长下了山历练,掌门唤了他去,才恍然大悟。
冷笑,这掌门虽说修行,可还不是管不住色心,这雁虚有几个是清心寡欲的,没错,这些仙长不近女色,可这男色,就不好说。
那日他一早就洗漱好,天气逼人,水也只温,洗浴后,那水已变凉。
百里绿烟当然知非礼勿视,也就连忙从那人身旁飞过,在一旁席上坐着。
“哪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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