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初见是夏,鲜红罗裙,裹上鲜艳的绿,衬出一张言笑晏晏的脸,眼前的世界霎时鲜活起来。
分别是夏,不变的罗裙,只是那绿,一点一点褪去,直到化为颈间一弯半月,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到后来,连眼泪也流不出,许是面前一簇跳动的火焰太过灼热太过耀眼,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索性合上眼,有暖风拂过眼皮,温温热热的。
起身离开的时候,世界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亦步亦趋,耳旁传来阵阵蝉鸣, 低下头,是阳光穿过树丛洒落的一地斑驳,抬起头,是晴朗的不像话的蓝天。
又是一年夏啊。
原来已经过了一年。
原来我们之间,还拥有一个完整的四季轮回。
百花绽放,蝉鸣声声,秋风落叶,细雪曼舞。
还好,我终究还是陪你看完整了这场名为轮回的戏码。
章一 蜉蝣
意识到自己整夜整夜失眠的时候,是在不经意间。
那一晚,只是和平时一样,和衣卧在床上,盖着薄毯,侧身躺着。
烛火已熄,室内一片黑暗,有一两道清亮月光从未关紧的窗缝间洒落,轻轻的落在地面。
璎珞合眼,将自己置于更深的黑暗中,世界是安静的,想来这个时候,这座小城都入了眠罢。
耳旁划过的是时间流过的声音,轻轻浅浅,仿若汩汩而过的溪水,带着湿冷的气息。
很轻,但很愉悦,仿佛在尽力奔向既定的归宿。
被这样的声音折磨的难受,那无时不刻在提醒着她某块名为“失去”的禁地。
索性睁开眼,对着地上冷冷的月光发了一会呆。
蓦地想起,曾经也是在这样静谧的夜,房里点满了烛火,她不喜暗,温暖明亮的光可以瞬间调节心情。但那一晚,让她更觉愉快和温暖的,是这房中的另一人,素衣白帽,长身玉立,隔着丝线远远站着,神情专注,低眉垂目,长长的睫毛映着烛火一下一下抖动,那画面如此美好,一瞬间让她以为自己身处不真实的梦境,不敢动,不敢言语,也不敢眨眼,怕一个不小心就惊醒了这场海市蜃楼。
那个时候,心抑制不住的狂跳,声音那么大,仿佛要把心室震碎。但从内心划过的却是悲凉的允诺:如果这次,我完全康复了,就放他走。
是的,是放,不是请。
以身为牢,狠狠捆住了这游子的步伐,伤害与被伤害的戏码,若被他发现了,怕是会被…讨厌吧。
看似云淡风轻的问出那句:我身体完全康复了吗?
只是还有那么一点,一点的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
像一个幸福的小乞丐,在阳光下,把零零落落的小小财富摊开来,就觉无比满足。
只是这一次,她收获的,不仅仅是财富,她得到了她的阳光。
“我家祖传的。”
小小的玉佩,碧绿通透,映着点点烛火,霎时可爱。
丝线一坠,“叮”的一声,玉佩应声落地,摔成两半弯弯的月牙。
那温润细腻的触感直抵掌心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做了一场梦。
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
“累了,不想再漂泊了。”
唇角不自觉上扬,拼命睁大眼,只是不想让泪水冲破提放,在他面前绝堤。
“留下吧,和我,一起。”
一室静寂中,璎珞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若蝉翼,对着面前不存在的人影。
这是怎么了,她感到好笑,最近怎么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再说了,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啊,她有朋友,有开心嬉闹的时光,有二缺又经常闯祸的伙伴,有安稳平静的生活。也许再过不久,还会有一个又帅又多金的男子宠她上天。
这样也很好啊。她对自己说。
仿佛舒出一口气般往后靠了靠,碰到坚硬的桌角,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坐到了地上,手掌旁一汪清亮的月光。
月似纱,看的久了,竟不觉被蛊惑般,想轻轻挽起月光,想让它们落在自己手上,想拥有,它们。
天色发白的时候,月光消散,自己却还是一点睡意也无。恍然忆起,已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睁着眼度过一夜,也不知道,这是失眠的第几夜。
站起身,全身微微的酸痛,除此之外并无不适。
精神也很好,并没有困顿和疲惫。完全可以动力十足的迎接新的一天。
直至夜幕再次降临。
着衣,洗脸,梳头,上妆,对着镜中的自己展开一个毫无破绽的笑。
然后,她想起了那个寡妇的故事。
一个寡妇,每到夜晚,就拿出自己储了满满一罐的硬币,洒落一地,桌角,墙角,床脚,椅子,被褥间,然后再慢慢的把它们拾起,一枚一枚,细细的找,细细的捡,等到全部捡起,重新装满罐子的时候,天,就亮了。
漫,漫,长夜。
可爱的青橙迎面走来,一大早就扒拉着棒棒糖,甜甜的气味传入鼻腔:“璎珞姐早,一大早就笑的这么开心,做了什么好梦?”
璎珞温柔的揽过她:“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笑的故事。”
我们同蜉蝣一般,在别人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