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之后十年，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十二
宿舍的镜子里，映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形。过分稚嫩的脸孔，过分细弱的身形，喉头没有一丝突起，唇上也没有半点胡茬的痕迹。
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一样。
“唉。”
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可已经二十一岁了啊。”
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吊坠。
“一直带着这个的话，琉璃就不再是人类了呢。”
脑内朦朦胧胧响起了这句话。
也许正是这个吊坠，让我成为了这样的——“非人类”呢？
身体和心理都停留在了中二的时代，我的损友陈大钊曾这么评价我。
或许真是这样呢，我轻轻地笑了一声。
十年了，从她消失的那一天起，我的心中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很快被另外的什么填满了。我开始适应起这个社会来，并不只是忍耐，而是卑躬屈膝，以奴隶的姿态来侍奉这个变态的社会。
沉默没有任何用处，父亲说的，并不能消却我的痛苦。
曾经，也不只是多远的曾经，有一个人劝我放弃所谓的梦想，低着头活下去。
“梦想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正如水中的月亮，风一吹就散了。”那个人说，“梦想总是要屈服于现实的，古往今来，多少高声歌颂梦想的人，最后还是跪在现实面前，舔她的靴子？”
“在这个世界上你需要的是力量，是金钱和权力。”那个人说，“不要后悔，用空洞的梦想换得力量，是再合算不过的事情了。”
我觉得那个人说的很对。过分天真，过分相信这个残酷的世界，过分相信人类的善意，使得我曾到鬼门关去走了一遭。而把我拉回这个世界的，便是那个人。
我和那个人说过她——妖怪的事情，那个人告诉我，妖怪只是人类恐惧的产物，只是幻想罢了。
啊，我懂了，原来我失去的是对于未来的憧憬和幻想，而得的却是匍匐与仰视的勇气和力量啊。
这还真是可悲呢。
我苦笑一声，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银色长发掩映着的，毫无邪气的笑容。
啊啊，真是的，今天是我和华依的第一次约会，为什么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我拍了拍脸颊，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子，然后拿起一罐加多宝，猛地灌了下去。
“啊啊，我果然还是喜欢王老吉啊。

十五
我从也没有感到过，一条巷道有那么的长。
医生离开后，我一个人寻找着妖怪，找了好久，一无所获，只得悻悻而归。
华依多半是等急了吧，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呢？
好想和她说对不起。
不知走了多久，心力交瘁的我终于看见了通向步行街的出口，然而我当我走出来之后，我却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看些什么。
拨开人群，我方才明白，驱散黑暗之后，我们才会看见更深的黑暗。
人群围着的，是一堵矮墙，华依斜倚着白墙，坐在地上。
她闭着眼，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轻松。如果没有那滩突兀的殷红的话，到会让人误认为一个坏掉的陶瓷娃娃。蓝色的塑料吊坠落在血泊里，显出一种污浊的紫色。
“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年前，这个世界夺走了我的幻想，而现在，它又夺走了我的现实。
现在的我，还剩下些什么？
也许知道这些的，只有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