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十八岁的一夏,我就这样,看着角洛和宋颂,唱着歌,从清晨的河床走向黄昏的山岗.流苏一样的草浪,带着阳光的风声和花香,所有这一季的美好,就在落下的天空里,一齐绽放着.
我从不有觉得悲伤,也不懂得什么叫时不我予,只是心里惋惜向时的玩伴被人带走.可是至少,我想,我还有一颗欣赏美好的心.
我爱我见过的每一个人.
每天一早,牵心会从很远的山腰上跑下来,叫我起床,带来她妈妈煮好的牛奶和米团,然后,她会安静的陪在我身边,一整天,无论是我一个人钓鱼还是躲在树后听角洛和宋颂在歌唱,牵心就是这样不动声色的的陪着我,直到月升日落......
后来,十八岁的夏天,一个永夜,牵心的妈妈,在夏蝉温婉的歌声中死去了.当我跑上山腰,看到漫天飞舞的海棠花瓣中牵心那张若隐若现的脸时,牵心的妈妈,她就躺在庭院中央,村里的大人,正在用花瓣将她埋葬.
牵心看见我,默默走到我身边,仰起她的脸,一双如水的眼眸看穿我的茫然.
她不说话.
"牵心,别哭了."我用手帮她拂去眼角的晶莹.
可是,牵心躲开了,她只是这样看着我.
"牵心,别哭了."我又做了一次.
可是,牵心仍是躲开.
我不是很会说话的人,这样的情况,我只有一个选择-----手足无措.当大人们拉着牵心离开,我还站在那里,盯着这一地的海棠,和花下埋葬的女人,看着大人们用一捧土将她安葬......
故事的后来,殊途同归,牵心和我一样,成了只有一间空房的孩子,房子里还留着那天晚上的海棠香,和牵心的妈妈安详被花语埋葬的怀想.
宋颂的目光和她的年龄一般明亮,角洛牵起她的那只手也如从前一样有力,牵心还是每天会叫我起床,带来食物和阳光......
那些米团,那杯牛奶,似乎,不如从前一般美好.
可是我不能说.
我爱我见过的每一个人.
我也没变,每天安静的走过,从堆满长叶的石板路上走向尽头......
生活一天又一天波澜不惊,树顶最嫩的芽也开始发黄,夏季就从我每日行走的双脚边离我而去,去向我不了解的尽头,还是没有人去怀疑,在这落下的天空里,每季都有盛开的繁花.
夏日的某一天,我从远方的山丘,望向朔风将离的南方,莫名的树下角洛靠在树的一旁,享受安恬树影切碎的阳光,然后,宋颂从我背后,慢慢爬上山丘,坐在我身旁......
“花下”
“恩”
“你知道多少,关于奶奶说过的,失传已久的大海。”
我想起宋颂的奶奶,那个知道很多传说的安详老人,在多年前的一天,静静的告诉我们那片失传已久的大海......
“没有人知道走哪个方向,没有人知道要翻过多少座山,没有人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见到失传已久的大海”她如是说
我又想起那时的宋颂,每天在我前行的单车上说笑,而如今,我的单车就已经锈迹斑驳,她也不再是那时对我笑着单纯的
孩子,悲伤就会席卷而来。
“我知道的也很少”我说
“花下的爸爸妈妈是跟着角洛的爸爸妈妈去找它了对么?”
“......恩”
“我也想去找找看”
“......恩”
“花下。”
“恩。”
“你不想说什么吗?”
“......再见。”
阳光还是几分钟前一般和灿烂,草浪也依然翻腾至遥远又遥远的山脚,好长的安静在我身旁迅速蔓延开,当我回头,宋颂也已经离开不知多久。
回忆迅速拉长抽离,回到眼前呈满落叶的深秋,我从河水清冽的河畔起身抬头,是比从前高远了很多的天空,带着秋日特有的蔚蓝和奇异的浮云,铺展在我眼前。
然后,一只巨鸟一样的东西,伸展占了半边天空的巨翼,从我眼前划过,身后,留下一条狭长的碎云,挂向村子一侧的山脚。
不久,那一串碎云,在靛蓝的天空下消散。
紧接着,牵心仓皇的跑来拉我。
“回家,快!角洛的爸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