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
春天最初开始明显的日子里，雨季哗啦啦就到来了。
连续数周的细雨，不说大，却也不很小，总是能在空气里氤氲出淡淡的潮湿气流。
有时候躺在床上，头靠着窗户一侧，风和雨伴奏的音乐就从窗子的缝隙漏到耳边。静静的，又有淡淡的喧嚣，沉入梦境，于是整个世界就仿佛在雨季的铺张里拥有了一直最期待的繁华。
再盛大不过的，就好像还是十八年前那样。
黑羽千影从梦境中醒来，同样的梦境她已经做了八年。
外面依旧是绵延不绝的雨季，一眼望也望不到雨季的尽头。就好像那个她已经做了九年的梦，仿佛怎么做也做不到尽头。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黑羽千影莞尔一笑。
这样就每天都能见到你了呢，我亲爱的魔术师先生。
但是啊……
黑羽千影闭上眼睛……
年轻的魔术师从从容容穿过密密麻麻的红外线向她走来。
为什么你从没有一次走到我跟前呢？
黑羽千影叹口气……
还是，你觉得这要这样见到就好了……
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能再抱我一次啊，盗一……
时值清明。
近郊的油菜花正是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黑羽千影去公墓的路上，正看到这些灿烂的黄色花朵明艳地覆盖了整片田野。尽管天依旧再下雨，心情却一下子没有那么阴霾了。
怎么能不开心呢？今天，是去看盗一的日子呢！
真好啊，我都多久没去看他了？
千影将带来的鲜花摆满盗一的坟头。
闭上眼睛，怎么也没办法集中精神。
千影猛然睁眼，拧眉看着墓碑前灿烂的鲜花。
有什么地方，不好。
沉思，然后恍然。
千影轻轻将手中的雨伞斜倚在盗一坟头，张开的角度刚刚好笼罩了整个墓碑以及坟前灿烂的鲜花。
千影退后一步将自己完完全全退离到朦胧的雨幕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这样才对，这样刚刚好。
雨丝细细密密地斜织而下，在黑羽千影的发丝间留下一个个小小水珠，好像发丝串联起来的那样。
真是的，我这样，到底……
“干嘛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啊！”
身后出现一把伞，刚刚好挡住黑羽千影头顶的乌云。
黑羽千影睁大眼，想张嘴确认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失了声。
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自身后遮住千影的眼睛：“怎么样？猜得出我是谁吗？”
黑羽千影抓开眼前的大手，随即转身，那一瞬，正触到一对冰蓝的眼瞳。
盗一……
黑羽快斗还记得很早之前的事。
那一年他刚刚九岁，父亲去世，母亲每天沉浸在同一个梦境里。
“为什么入睡的时间永远都不够呢？”母亲的手温柔地揉着快斗毛茸茸的头发。
“呐快斗，你知不知道妈妈讲过的和爸爸第一次见面的事？”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妈妈很希望能回到那时候，能再回到爸爸的怀抱里一次。”
“能睡得更就一点就好了，然后就能梦到他走到我跟前了。”
……
黑羽快斗从来没有说出口。
他曾经在某天晚上看到母亲在睡前牛奶里加入安眠药，计量多得吓人。
黑羽快斗趁着母亲收拾东西的空隙偷偷用自己的牛奶换下母亲的，然后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口气全部喝下去。
黑羽千影仿佛终于从梦境中醒来。
当快斗终于在医院清醒，千影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流淌，最后流进快斗的衣领，有些不舒服的，却是温暖的。
“妈，你想也和老爸一样吗？”
“不，我只是想做一个完整的梦。”
梦里，有你父亲温暖的拥抱。
“千影啊，你傻了？”黑羽盗一伸出手指在千影脸上点点，“还是看到你英明神武的老公所以呆住了？”
“盗……一……？”千影伸手抓住盗一伸来的手指。
“恩，我在。”盗一稍稍用力，将千影整个拥入怀中。
于是，泪水就忍不住地肆意流下来。
“快斗，你想不想长大？”九岁的青子坐在阳台上的窗沿上，夕阳映得婴儿肥的笑脸红扑扑的。
“想啊，当然想！”快斗看向夕阳方向，“长大的话，我就能长到老爸那么高了啊……”
然后，就能做我想做的事……
快斗，谢谢你……
千影的声音在盗一耳边轻轻响起。
黑羽千影终于做了那个完整的梦，梦里有黑羽盗一温柔的笑，还有那年，他们最幸福的初见。
——end——
初稿完成于2012-3-16
打印完成于2012-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