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尸体已快被我吸尽了血,原本圆润的手指枯树枝般绷紧了一层干皮,颧骨高突,皮肤深陷下两颊,颈间脱水般干硬,如同一截干枯的木桩。正当我心满意足地拨出尖牙,准备结束今夜的晚宴时,一道闪电般的银光在我身边一闪即逝,光亮却几乎映衬了偌大的太平间。毫无防备的我几乎被亮光包围,裸露的皮肤一瞬间刺痛如刀绞。我的族人包括我都极其憎恶灼眼的亮光,我几乎发狂了,一把扔开干枯的尸体举起尖长如利刀的指甲声咆哮“谁?给我滚出来!!!”
无一人应声,我的声音在清冷的太平间四散开来,杂乱无章地撞击着四壁,回应我的只有空洞而愤怒的回音。
许久,我终于失落地放下双臂,双眼却不甘心地望着前被我吸干了血的尸体,既然那个人已经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就不可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我这样思索着转过身正准备离去,视线却被骤然而至的灯光充满,“有人打开了灯”的意识瞬间闪过我的脑海,糟糕,被医院管理人发现了?不容多想必须赶快逃出去。我迅速拉低帽沿,在他看见我之前遮挡了大半张脸,凭着敏锐的方向感冲向门口,用全身的力量撞向了挡在门口的那个人。他果然没有料到瘦小的我居然使出重锤般的力量撞中了他,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到走廊的墙角,身体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我趁机轻巧地越过那人的身边飞跑出去,顾不上左肩撞击的酸痛,转眼间便消失在玄关的尽头。
我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向走廊的另一端飞奔,双脚几乎没有落地,为了不让更多人发现,我只能跑了,身后隐约传来混乱的“抓贼”的呐喊,两旁的医生护士病人都用人类特有、而我无法形容的古怪眼神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真可笑,竟没有一个旁观者胆敢上前阻拦我,一个护士斗胆伸出手来试图抓我的衣襟,我毫不犹豫飞起一脚踢中了那只手,刺耳的尖叫几近穿透我的耳膜,却再没有一个人向我伸出一只手。我终于得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稀辩认着出口的方向狂奔。
这所医院的规模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偌大如迷宫。奔跑了许久,玄关尽头封死的墙壁彻底断了我的逃生路“可恶”我愤愤地一拳擂在坚硬的冷墙上。耳边追寻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没办法了,我转过身缓缓后退几步,脊背轻轻贴上了身后冰凉的墙壁,一边抬起手抹去嘴角边一缕未凝固的鲜血,决心和来者拼个你死我活。
说时迟那时快,墙角那扇原本紧闭的小门猛地打开,未等我反应过来,一双手已攀住了我的手臂与衣襟向后拖去,猝不及防的我一个趔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眼前顿时由亮变暗,脖颈旋即被一条手臂牢牢勾住“砰”视线立即陷入了一处黑暗之中。
来不及思考,耳边却传来极低而清晰的声音,似乎有人伏在我身边低声耳语“不要出声”“为什么?”我的话刚要出口,喉咙间却猛然勒紧,脚步随着那人不断后退的身体踉踉跄跄地挪动。消毒药水浓重的气味不断钻入我的鼻腔,我发怒了,张开嘴凭着直觉狠命地咬向束缚着脖颈的手臂。
四枚尖锐的利齿深深地没入口中的皮肉,我却差一点叫出了声。唇齿间的血肉柔软却冰凉至极,无异于千万枚冰针深入牙床,直穿透骨髓。
没想到这个怪人还真能忍耐,被我咬中居然一言不发,仍然拖着我向后走去。不怕痛是不是?我更加用加地摩擦着四枚利齿,鼓动腮帮拼命吮吸起来。
冰凉彻骨的血液沿着食道滑过,几乎要冻僵整个肠胃。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就在我感到焦燥不安时,那人终于开了口“你这个小吸血鬼,真是不安分。”话音未落,紧箍着脖颈的手一瞬间松弛下来,后背猛地感到一股强大的推力,直撞得脊骨疼痛。月夜下的华灯、高大的梧桐与漫天繁星顿时呈现在眼前,可惜只是一闪即逝,我被他从窗口推出来,未来得及做出任何思考便重重地摔到了窗外的草坪上。
骨骼牵制着全身酸痛无比的关节,既使是吸血鬼也不可能完全抵制毫无防备地摔下三楼的伤痛。我愤恨地咬紧了牙关,双手勉强支撑起无力的上身。几乎就在同时,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的双脚落在我的眼前,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的我右臂被一只有刀的手猛地提起,疼痛的关节更加灼热。被这个怪人,傀埓般玩弄,高贵的吸血鬼怎么可以落魄到如此地步?这无疑是血族最忌讳的事情!我奋力的挣脱那人紧握的五指,无奈他居然如此镇静,抓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向一株梧桐树下。我终于失去了耐心,愤怒地伸出那只未被他抓住的手臂舒展开手心,一团比夜色还要浓重数倍的暗黑色光芒在手心迅速地区性膨胀游走,在下一个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爆发出指缝。那人明显感到了我的灵力波动,停下匆忙的脚步疑惑地转向了我,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浓稠的黑光转瞬间化为数十只蝙蝠冲向与我仅有一步之遥的他的手臂“扑啦啦——”宛如疯狂喷发的黑色岩浆,蝙蝠纷纷落上了他的手臂。
一一刻未等我得意地窃笑,那群我引以为豪的黑色小奴录像触上了什么东西,唧唧喳喳地尖声怪叫着弹开他的手臂,在我的肩头无奈地翻飞尖嚎,再也不敢接近。
这一幕让我更不可思议,这个无视我魔法攻击警示的怪人“到家了,你先回去。”不知何时我身边的华灯夜幕与胡杨已变成了那扇熟悉的铁漆几乎要剥落光的破防盗门。右臂也在一瞬间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