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家二小姐宁死不嫁的新闻很快就弄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沈京华无可奈何,在府中安生了两个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喝喝酒,喂喂鱼,偶尔还看看什么《论语》《中庸》,弄得府内一干丫鬟小厮还以为自家主子转性了。
这天,沈京华终于憋不住,乔装改扮一番,在街市上闲逛,却见前方一家茶楼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桃源人家?怕是新开的茶馆罢。这店名倒是十分雅致。”沈京华笑了笑,抬脚走了进去。四下张望间,却在临窗的位置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公子,我们果然是有缘,又再会了。”沈京华十分客气地行了个礼。
“燕兄竟也喜欢喝茶?既是有缘,便一道坐吧。”林羽白淡淡一笑。
上次见他一直是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没想到这人居然还会笑啊……不过这么一笑,觉得稍微有些人情味了。沈京华默默地想。
“店家,一壶武陵春。”林羽白很熟络地招呼店小二。
“好嘞客官,您真会挑,这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呢。”
“林公子,这武陵春是……”
“是一种茶叶,产于武陵县,春季采摘,因名“武陵春”。这种茶产量虽大,但对水温的要求很苛刻,即使只差分毫,也会影响茶的口感,我听说这家新店的武陵春收到极高赞誉,便过来尝尝。”
“看来林公子对茶知之甚多,燕某惭愧。”
“谬赞了。”
袅袅的茶香从精致的茶杯里溢出,萦绕在两人周围。绿莹莹的茶叶在杯中浮沉,为杯中水染上浅淡的颜色。一品觉甘,再品味苦,三品又觉味甘。
“好茶!”沈京华不禁赞叹。
“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可惜,此情此景,竟无琴声。”
“林公子可是对琴艺也有造诣?”
“略知一二罢了。店家,此处可有七弦琴?”
“有,客官若是要用,就请随我来。”
林羽白对沈京华一点头道:“失陪片刻。”随后便起身,跟随店家走到一幕珠帘后。
那人宽袍广袖,静坐于琴前,十指轻拨,圆润的音符流泻而出。初时琴声委婉连绵,犹如深谷幽泉,缓缓流淌;倏尔却又低沉浑厚,仿佛无数铁骑携卷黄沙滚滚而来,意境宏大而宽广;最后,琴声越来越弱,好似无奈的叹息……当最后一个音符消逝与空气,整个茶馆鸦雀无声,顷刻后却掌声雷动。沈京华也不由愣住,却不是因为被林羽白的琴艺折服,而是因为……这首曲子,他再熟悉不过。
林羽白回到临窗的位置,对沈京华一笑,开口道:“在下的琴艺如何,燕兄?还是应该称呼阁下……临安王殿下?”
沈京华心底又是一惊,这人居然知道自己是临安王?不过惊讶虽惊讶,却并未表现在脸上,只是嬉笑道:“你认错人了,我怎会是临安王……”
“殿下,有没有人告诉过您,您的演技实在不精。”
沈京华眼见瞒不住,镇静地撇撇嘴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们初见那日,我在你的马上见到了属于皇室的徽标。而且你又告诉我说你字京华,我便想起,临安王正是姓沈,名京华。”
“没错,我就是临安王沈京华。雁回是我的字,只是却不是燕子的燕,而是大雁的雁。林公子既已知道我的身份,还要帮忙保守秘密才是。”
“一定。”
“你刚刚弹的那首曲子,可是名《关山月》?”
“正是。看来燕兄并不如传闻那般不学无术,对于琴艺还是颇有见解的。”
“林公子说起我的坏话来竟也不避讳……罢了罢了,反正我的名声不好,也不在乎人说一句两句。我知道那曲子,却不是因为我通晓音律,而是因为……我年幼的时候,母妃思念父皇时,就在宫里弹这首《关山月》。她也告诉过我说,这首曲子是讲述一个女子思念去边关打仗的丈夫,盼望他归家。刚刚听你弹这首曲子,令我想起了母妃。”
“……”林羽白一时哑然。他刚刚只是偶然想起此曲,却不料竟有如此过往。
沈京华整了整衣袍,对林羽白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林公子,就此别过。另外,还请林公子务必遵守诺言,莫要将我的身份说出去。”
林羽白点点头,“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