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这两把好刀迟早会锈掉，锈在这自称江湖名陆珩的西域男人手里。
只是九年间，这男人却在每日或每夜地，于仅有他一人，或他师徒二人之时将这双刀打理，而令他们光亮如新。
虽说陆珩不必用刀，便已十分强大了。
“哟，年轻人回来了。”
将弯刀擦拭完毕，男人站起身来，转首看向倚墙环手满面不羁之色的徒儿，又看看明显被他撂上地面的物什，便扬了扬眉：“年轻人，你这是……没被为师罚够吗？”
赫连煌则微笑，稍歪了头，眼中亦含些戏谑：“师父除了要我面壁思过，还有何罚法？”

他左右望了望。
五具尸体，静静躺在那跪坐原地的少女身旁。她双手持刀，刀上则尽是已然凝固的鲜血。
这一切皆她所为？
赫连煌却看到她的眼神，而明了了答案。
那眼神的空洞之中，含了些什么。
包含了恨，怨，仇，惊，与浓浓杀意。
十分有趣。
又十分熟悉。
简直就是那个……曾经的自己。
他信步走近她，她却未注意他，仍以空洞的目光注视眼前，直到一双黑靴闯入她的视野。
赫连煌的面上似笑非笑，一如往常。只是往常他的这幅神情，谁都看得出，那笑意不在他眼中。
而此刻他的眼里却带些探寻，带些不知从何而出的兴奋。
那少女将沉重的脑袋缓缓抬起，空洞的目光亦与他浅苍色的眼相接。
少女的眼瞳泛映幽幽翠色，如昆仑之玉。
他的眼则如天山山尖之雪，是同天空交接的苍蓝。
赫连煌一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她眼中的空洞蓦然由深深惊惧所填满，继而流溢出浓浓怒炎。她握刀的手上竟骤起青筋，刀轮一扬，便随凄厉破风之声向赫连煌直劈过去。
他却轻描淡写地抬起足尖分击落她两把弯刀，继而将她欲去夺刀的手按上沙地。
他对上她满含怨忿的双眸，她咬牙切齿，目光如刀，似是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真是不错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将她不住挣扎的双腕固紧：“受了伤害，想报仇么？”
少女喘息着，却未答话。
他便握着她抗拒的右手贴上自己的胸膛，那接近心脏的位置。
“感受到了么。”
那心脏有力地敲击他的胸膛，同样敲击上那少女的指掌，传入她悸动的胸腔，令她瞪大双眼。
她竟然安静下来。
“如今的你，随时会停止这里的跳动。”
她的眼中充斥了迷茫与疑惑，与他的眼相对。
不知为何，她只觉眼前之人的目光坚如铁石，令她不由将他的话语记在心里。
“如果你想一直感受到它的跳动，就和我走。”
他将她的手放开，她却仍将手置于他心口。随即，少女将右手放上自己胸前，那心脏所在的位置。
她的眼眶里泛起些湿润，却捧心聆听了许久的心跳。
继而她张唇，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来。
“好……”
声音细软，分明是温驯的。
他便微微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