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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们看见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往弃用的老信箱里投信。
看见她每天都来到海边望向大海的尽头也就是触及不到的远方。
看见她趴在通透的大窗户旁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一个人们都不知道的名字。
他们都说她疯了。
2.
我总是在中午大约一点钟看见她蹦跳着走来,左手拿着一封白色信封的信,跳着走到那个已经不再使用的老信箱前,迅速把信投进去,然后笑得一脸灿烂,再迅速沿着原路跑回她的小屋子。那时候我总是会在自己的小楼上看她,看她蹦跳的影子与烈阳下鳞次栉比的树影缠在一起,看她走在深色的小路上不时转上几个圈,看她投信时脸上兴奋无比的表情。
我莫名地喜欢她,不知是为什么。
“嘿Rain!”
在小楼上看她看了很久后的某一天我还是选择从楼上跟她打起招呼,Rain是信上寄信人的地方写的名字。
她一惊,随即到处张望,像来时转圈一样又转了一圈,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她抬起头望望,然后发现了楼上我的身影,盛夏刺眼的阳光逼得她眯起了眼睛,她伸出右手抵在额头上勉强遮住视线中的强光,才能看得清我。她扯扯嘴角,送给我一个笑。
“Rain你在干什么呢?”
明知她在干什么的我还是问了这一句。
她指指身后的老信箱,对我又是一笑,满脸幸福地像恋爱中的痴情少女,
“寄信呢。”
我收回撑在窗台上的胳膊,用手示意她等等我,随即很快地跑下楼,顺便不忘带上一把遮阳伞。
我快步走到她身边撑开伞,挡去她头顶的阳光,像她对我那样对她温和地笑笑,
“太阳这么毒你这样会晒伤的。”
她没有说话应我,只是很温柔地看着我,又将不大的伞向我的方向移了移。
“Rain你不知道这个信箱已经不用了吗?”
顿了一会儿,我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不用了吗?”
她眨巴着眼睛,侧着头问我。
“嗯。”
我应她一声。
跟她说完我本以为她会把信拿出来,然后知道自己的很久以来的错误。但出人意料的她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很开心地说了一句,
“我觉得这能用啊他能收到的啊!”
我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突然想起人们说的她的疯。
还有“他”是指谁?
后来我反应回来时她已经拉起我的手跑了起来,很大力地拉着,刚刚反应过来我差点摔倒。
我们在小路上一前一后地跑着,路过路边人家的高高的房子。
跑了一会我完全不知道我到了哪里,只记得我跑过了镇上最高的一棵树跟花种得最多的一户人家,那好像是镇的边界了,看看前面跑得很快的Rain,我还是跟上她的步子。
之后我的脚步停滞于离小镇有一段距离的一幢小屋前,白色屋顶和暖色的砖。
Rain笑盈盈地看着我,一手指着面前的小屋,
“这就是我的家喔。”
那时候的我绝对不会知道以后我到这儿来的频率有多高。
2.
现在是下午大约五点了吧,我在海边陪她已经很久了,就两个人静静地待着。她一脸向往地望向海的另一边,而我看着她的侧脸,在心里细细描摹她细致温婉的轮廓,耳边续续停停地传来海浪拍打岸上的声音,和着小路边的树木在风的鼓动下发出的渐停渐响的“沙沙”声。
这个季节是夏天,我已经陪她在这里过了四百多天。
看着她的侧颜,我记起那次偶尔在她屋中翻到的一张照片,那时的她很年轻,笑容灿烂地像这个季节的太阳,扎着清爽的马尾,额前放下来几丝蓝发,那双绿眸清透明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张扬的气息。我全然不知十年前的她是这般。在我记忆中的四百多天里我见到的Rain,仅仅是拥有细致婉约面庞的忧郁女人。
大概在这儿待了两个多小时了吧。
“Rain,我们回去吧。”
天色渐晚,我所能看见的海与天的尽头连在一起,泛着绯红色。
她一手撑脸,一手指着那海天尽头的方向。
我安静地等她说话,许久过去却也没听到一句答复。于是转头望向她,轻轻唤一声,
“Rain?”
“嗯?”
她转过头也望着我,发出一个单音,尾音上挑,很好听。
“回去吧,天快黑了。”
“……”
Rain顿了一会,望向远方。
“好。”
她只用一个字回应,慢慢站起身,垂着头走开,我揉了揉发酸的腿,在后面跟上她的脚步,她的眼神不停飘向后面的海。我见这样的情景已经有四百多天。
回家的小路上种满白杨这种高大坚忍而又常见的树木,傍晚的带着凉爽的夏风拂过树梢也拂过我的发梢。Rain没有穿上鞋,赤着脚在微微泛热的路面蹦蹦跳跳地行走,像在跳舞,她左手提着的一双拖鞋摇摇晃晃。
忽然她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我,眸子里亮晶晶的。
“他带我来看海还教我跳舞哦。”
Rain左手拿着的拖鞋在夏风中左右摇摆。
“他叫Shade哦,是我最爱的人哦。”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