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回程
张起灵看着面前晕倒的吴邪，沉默半晌，张了张口，终是没说什么。即使说了也无济于事。
峡谷中，漫天的风雪吹刮着，如巨兽的绒毛般遮掩着视线，耳边尽是模糊的风声。
苍茫一片的天地间，看不出其他的颜色，只有空寂深沉的白。
长白山的暴风雪没有三天是停不下的，在这期间任何人都走不出去。
这里还算安全，希望他醒来后就回去吧。张起灵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自己断掉的左手，完全动弹不了，略微皱了下眉。
站起身，背上行囊，最后看了眼地上的青年，张起灵决然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瞬间被风雪遮住，再无踪影。
这是永别了吧，如果十年后，青年没有来找他。那么待在青铜门里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从来都是独自一人，就独自一人的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从来都是自己一人，所以早已经在无尽的时光消磨中学会了沉默，习惯了沉默，最后，只剩沉默。
就算遇到了那么多的人和事，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纯粹不想改变而已，没有什么让他想改变的。
就算是曾经那么多年的时间中有个人的陪伴，他们之间的默契也都是沉默以对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风雪抛到了身后，直到再次看到那神圣的巍峨雪山，金色灿烂的斜阳，为其染上了旖旎的色彩。
有谁会想到，如此的纯洁美丽之下，会有多么让人不可置信的事呢。
站在雪山的对面，张起灵静静看着一切，天空洒下的梦幻色彩，仿佛宝石的碎光，映照着他一如冰雪般完美的侧脸，就如最终的诀别时一样，安静而深沉的忧伤。
该走了。
“我想你是真的忘了。”一道有些飘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起灵没有回头去看是谁，他知道是谁，只是他没想到他会来。
那人从白雪皑皑中漫步而来，一身黑色风衣，墨镜遮住了他脸的大部分。他走到张起灵身旁，也看向远处的雪山。
“时间到了。”张起灵轻轻说道。
“哼，我知道时间到了。”身旁的人不可否认地说，“我只想问，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么？”
张起灵不语，侧身看着他，“什么？”
那人被这话呛到了，墨镜下睁大眼看着他，“你忘了？！”说完突然想起什么，愣住了，然后自嘲般喃喃自语，“是了，你早就忘了，呵……你只记得我这个人而已，就连，想起的时间都那么短……”
往日那一副邪气不羁的模样此刻不复，只有看不出情绪的苍白神色。
“算了，我会让你想起的。”他突然坚定起来，“现在找你的那些人不罢手，你就别想进青铜门里安生。跟我离开这里。”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有区别么。”
“你觉得在你现在被逼得又回到这里后，他们会找不到？”那人平静陈述，“你以为回来，一切就完结了？你的一切，还有张家所要守护的一切，永远不可能完结，你背负的是什么你知道，张家的秘密现在被人探寻，后果是什么不用我多说。”
两人对视，谁也不再说话。最后，张起灵敛目，看了眼圣雪山，转身离开。
黑眼镜暗自松了口气，他本是不确定张起灵会不会听他话的，现在不用担心了，只要张起灵离开这里，不进青铜门就行。
只是，离开这里，事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其实说来，自己这么做，私心多一点，自己只是不想离开他身边而已，就算只是陪伴也好，只要能看着他，在自己能触及到的范围。
那么多年的守候不也过来了么，他曾经答应过自己的话，总会让他想起的，就像他在一次次的失忆中又一次次地找回过……
张起灵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低头不知想什么的人，淡淡道：“你如果想进去我没意见。”
黑眼镜一愣后，追上去，邪气笑开，“怎么可能，虽然我很好奇。”
话落，风肆虐，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扬起的风雪中。如同掩藏于未知名地域的那场巨大命运。

（二）古刀
满天翻卷而来的乌云，带着狂嚎的哀声，带走空气里最后一丝温度。
就像此刻的心情，阴郁。
窗边，栗发青年静静地坐着，单手支头看着窗外，他精致的侧脸在昏暗的天色下有些模糊。贯入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他轻轻闭上眼，嘴里开始轻声哼唱，委婉哀伤的曲调，低沉惆怅的声线，透露出他的心情，某种深藏的想念。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走进来，看到窗边的青年时，一下子扑到青年怀中，扬起甜甜的笑容，“小花哥哥！”
“秀秀？”解雨臣微微惊讶，随即淡淡地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霍秀秀撇撇嘴，“你昨天明明说今天会带我去你的堂口玩的，这都什么时间了，你没去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啊。”
解雨臣愣了愣，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开口道：“抱歉，我忘了。现在去不晚吧。”
“当然不，”霍秀秀站起身，拉住解雨臣的手，“你现在就带我去！”
无奈地笑着，解雨臣刚点头就被眼前的女子拉着走出去。
“花爷，要备车么？”手下看到当家的要出去，出口问道。
“不用了，没多远。”解雨臣说道，他带着霍秀秀正要走出，突然回身，问刚才的手下：“东西带来了么？”
“带来了，就在西街的堂口。要不要让人现在去拿？”
“不用了，正好我要去那里。”说完，便带着霍秀秀走了。
霍秀秀兴奋地打量着周围摆放整齐、琳琅满目的珍奇古物，展现出这个年纪本有的对一切事物的探索与开朗之心。而解雨臣只得跟在后面不断替她解惑。
此时堂口里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都在外面待命。
霍秀秀把玩着一块流光透彩的凝脂玉佩，拉着解雨臣道：“以前我都没认真看过这些东西呢，真的很有趣。不过以前看过的也没这些好看，家里管得很严，一层不变。不过奶奶她……”说到这霍秀秀笑不起来了，黯然地垂下眼睑。
解雨臣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算是无声安慰。
霍仙姑的意外去世，对霍秀秀一直是个难以解开的心结，虽然这样的结局是无可避免的，但对于一直跟在霍仙姑身边，深受宠溺的霍秀秀来说，失去至亲的痛苦无人能体会。今后只有她自己照顾自己，霍家的一切还得靠她来承担，尽管她自己还是个尚显年幼的女孩子。
霍秀秀现在最亲近的人也只有解雨臣了，解家和霍家一直有来往，两人可以说从小就认识。在失去一切后，解雨臣就像是霍秀秀唯一的依托，总爱跑来找他，让他带她到处走走看看，一如当初总是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跟在一个精致的男孩后面叫着他小花哥哥。
“秀秀，还想去哪儿吗？”解雨臣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问道。
阴沉的天空深处传来轰轰的哀鸣，枯叶被狂风卷着不知带往何处。
霍秀秀收回看向外面的视线，叹了口气，询问道：“霍家老宅，我很久没回去过了，小花哥哥，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解雨臣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那走吧。”
这时一个伙计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个长方形檀木盒子，双手捧着递到解雨臣眼前，恭敬道：“花爷，您要的东西。”
解雨臣的手竟有些颤抖，怔怔地看了好久，他才慢慢抬手打开盒子。随着盒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把通体黑色的精致古刀，长一米左右，刀身上的纹刻复杂而精美，刀刃处有一道月形缺口。
古刀在檀木盒子里占的位置只有一半，旁边的空位看上去让人觉得，似乎应该还有另外一把刀才对。刀身那道缺口仿佛并非残缺所致，而是缺了另外一把相配的古刀，只有两把刀和在一起，才算完整。
解雨臣拿起古刀，与外形毫不对等的重量让他有些吃力，几乎是用抱在怀里的。
霍秀秀发现，解雨臣在看这把古刀时，眼神流露出了一种几乎是眷恋的神色，因为太柔和而显得有些悲伤。
这样的解雨臣是霍秀秀不曾见过的，不，她见过，曾经见过一次。
这把古刀其实有一对，另外一把，被解雨臣送给了那个叫张起灵的人。
当时在霍家老宅那里，解雨臣易容成霍秀秀的样子去试探张起灵，两人交手时却被识破。后来解雨臣就把另外一把古刀送给了张起灵。
在张起灵走的时候，解雨臣看向张起灵的眼神，那样牵恋。
此刻解雨臣的神情，就和那个时候一样，那便是霍秀秀第一次看到解雨臣有那种神情。
现在她第二次看到，也发现，其中似乎还多了些不知名的情愫。
她有些疑惑了，轻声问还在思绪中的人：“小花哥哥，你没事吧？”
解雨臣闻言，迅速恢复一贯的淡然，仿佛刚才的神色只是一种错觉。
“没事。”解雨臣淡淡道，把古刀放进盒子，最后看了一眼，对伙计道：“送到我那里。”
“是。”伙计带着盒子出去了。
解雨臣看向霍秀秀，“走吧。”

顶！瓶子总攻不解释●^●

@竹梦藤

（五）潜伏【上】
张起灵和黑眼镜转身看去，一个喇嘛站在大门里，看上去是个中年人。他双手相合置于胸前，微微躬身对他们行了个礼，道：“贵客跋涉来此，何不进去休息，吃杯茶水。”
“上师客气了，”黑眼镜笑了笑道，“我们行至此，并不打算久留。”
喇嘛道：“大雪刚刚封山，山路不好走，贵客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来此的？”
“算是这样。”张起灵看着远处淡淡道，“我应该来过，感觉这里很熟悉。”
“既然如此，两位贵客进寺喝杯酥油茶小歇一会儿再行路也不迟。”喇嘛挽留道。
黑眼镜挑眉看着喇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下，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看向张起灵，“你觉得呢？”
张起灵回他一个淡然如常的眼神。
“那就打扰贵寺了。”黑眼镜知道对方的意思，便如此回喇嘛道。
“哪里，贵客能来鄙寺已是难得之客。”喇嘛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随我来。”
喇嘛在前面领着两人走进寺庙更高的一层庙楼建筑，沿着一道木梯一路往上，经过了几个格局相同的房间，最后在一个房间外停了下来，喇嘛推开房门。
打量了一遍屋子，黑眼镜跟在张起灵后面走了进去。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闻起来格外怡神。窗户是关着的，屋里看上去不是很明亮。四周的几个架子上，堆满了经卷。
喇嘛走到桌边，请张起灵和黑眼镜坐下，接过行囊放在了一旁。
柔软的毛毡铺在地上，走在上面很舒适。墙上也挂了很多毡子，阻隔了湿气。
“贵客可是要进山么？”喇嘛边倒茶边问道。
“上师怎知道？”黑眼镜喝了口茶，随意道。
“两位在这个时节来，应该不是为了游玩吧，”喇嘛笑道，“也曾有人在这个时候来过，通常都是进山去。”
一直沉默的张起灵终于开口问道：“近段时间可有另外的人来过？”
喇嘛不可察觉地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道：“大雪封山前有，大部分都是来游玩进香的，这之后，倒是无人来过。”
张起灵和黑眼镜静静听他讲完，也没再说什么。
窗户突然间打开了，被冷冽的风吹得砰砰作响，屋子里的点点温暖也被吹散了，几点雪白跟着进来。
喇嘛快步走到窗边，看见外面无声地下起了雪。关上窗户，回头说道：“又下雪了，这几日总是小雪不断，进山的路积了很厚的雪，要去的话路很难走。”
黑眼镜端起杯子喝完茶，道：“的确有些麻烦。”
喇嘛道：“积雪在晴日化得快，贵客不如等积雪化了些再走，这几日白天化雪多，下雪次数多但量却少，到时路好了再走也快些。”
“上师，你们庙里的喇嘛好像不多啊。”黑眼镜问了句完全无关的话。
“呃，”喇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疑惑问道：“贵客为何如此问？”
“我进来后都没见到其他的人。”黑眼镜随意道，理了理前额的头发。
“大多都在法事阁颂经。寺内这段时间不怎么繁忙，这里都是招待贵客的房间，离喇嘛们活动的地方还有些距离。”喇嘛道。
“哦。”黑眼镜点了点头，看着张起灵若有所指道：“要不明天再走吧，看这样子还有些阻碍。”
张起灵看他一眼，然后应了一声“嗯”。
喇嘛见他们要暂时住下，道：“两位贵客是要暂留鄙寺么？”
黑眼镜点头道：“会不会打扰到上师？”
喇嘛笑道：“贵客尽留便是，我们自是欢迎。那请两位中的一位随我去另一间厢房吧。”
黑眼镜怔了一下，看了看张起灵。对方没什么反应，照常望天花板一言不发，也不知是不是在想事情。
黑眼镜勾起嘴角，笑道：“不用，我们住一间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了上师。”
喇嘛行了一礼，道：“那贵客请休息吧。”说着走过去打开门，走出去后把门又关上，离开了。
等喇嘛走后黑眼镜站起身，在房间里到处走动，拿起一卷经卷翻了两页，又觉得无趣放回去了，另外拿起一卷，边看边问：“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张起灵收回看天花板的视线，半垂着眼睑，道：“没有，只是很熟悉。”
黑眼镜放下东西，走过去坐下，拿起茶壶，却发现里面没茶了，撇眼看到张起灵的茶只喝了一点，便直接伸手把他的茶拿了过来。对着张起灵喝过的地方把嘴印上，把茶喝完了。
整个动作做得利落自然，没有一点别扭。
在喝茶的时候，黑眼镜的余光一直盯着张起灵，不过人家一直是那副没表情没情绪的万年面瘫脸，完全没在意。
黑眼镜嘴角却无法抑制地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放下茶杯，黑眼镜看着张起灵完美的侧脸，却让人看不出他墨镜下的情绪。
就那样盯了张起灵半天后，黑眼镜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一半，让光线照射进来。
整座寺庙很宁静，远处偶尔走过一个喇嘛。
寒冷的风带起零星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地，融化成点。
张起灵望向窗户外面，半晌，起身走了出去。黑眼镜疑惑，只好跟在了后面。
“你掉东西了？”黑眼镜问。
“不是。”张起灵站在外面，仔细看了看各个房间。
察觉他是在做什么，黑眼镜道：“你还真不担心。”
张起灵走过一间间房屋，想要从中找到某些熟悉的感觉。他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却忘了为什么来这里，又或者留了什么东西。
不过看了很多地方，仍然没什么发现。
直到走到了最后一间房屋门外。这间屋子在这条木柱走廊的尽头，格局和其他的都差不多，只是窗户用毛毡挡着，不时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黑暗的房间。
心里泛起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张起灵抬起手，握住门把，也不在意上面的灰尘，慢慢推开。
而这时，走廊斜对面的一间房门突然打开了，喇嘛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端茶壶的木盘，他有些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后快速离开了。
张起灵所在的这个位置恰好是个死角，从那边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一旁的黑眼镜低声道：“果然是这样。”
张起灵看见喇嘛离开，回过头，走进屋子。昏暗的屋里摆设很平常，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靠窗的桌子上铺着一卷展开的经卷，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尘埃。
走上前，轻轻拭去灰尘，张起灵看着上面的内容。
说是经卷，里面的内容却不是经文，而是用笔记录的一些笔记和事件。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眼眸里光暗变换。
黑眼镜在外面等得有些按捺不住，过了很久人还没出来。抬脚正要进去，张起灵却出来了。
“有什么发现？”黑眼镜问道。
张起灵关上门，道，“这里有个老喇嘛我应该认识，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要不去问问？”黑眼镜道。
“不用，明天尽快进山。”
黑眼镜点了点头，看了看整座院落，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好吧，那些人一直跟到这里，潜伏了这么久，真是煞费苦心了。”
天色渐渐暗淡，夜空开始露出闪烁的明亮星辰，空气里的温度似乎更冷了。

（五）潜伏【下】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喇嘛端着一些饭菜走了进来。
“贵客请用晚饭吧，”喇嘛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招待不周，请见谅。”
躺着假寐的黑眼镜坐起身，道：“谢谢上师了。”
喇嘛行礼：“那请用，然后休息吧。”说完出去了。
房间再次安静，过了半晌，黑眼镜看向窗边站着望天的张起灵，道：“喂，你要看星星看到什么时候。”接着又小声嘟囔了句：“又不是你媳妇用得着看得那么认真么……”
“不饿。”回答还是惜字如金。
黑眼镜撇撇嘴，看了他背影良久，然后慢腾腾地走到他身旁，学他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看外面。两人身高和身形都差不多，不过一个邪气不羁，一个冷漠淡然，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看上去竟无比般配。
头顶是西藏那幻美的漫天星辰夜宇，美得犹如梦境。此刻院落安静得仿佛只有两人。
黑眼镜突然邪邪地笑了一下，慢慢搂住张起灵柔韧有力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倒是不担心那些人啊。”
从外面看这边的窗户的话，两人就像在悄声低语着什么秘密。
侧面的房顶突然不可察觉地响动了一声，然后再无动静，好似刚才是幻听而已。
“真是，偷听技术这么差劲。”黑眼镜笑了一下，而视线一直看着张起灵近在咫尺的侧脸。
淡如水的月光落在他脸颊，泛着淡淡的柔白，冷漠的俊颜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星辰倒映在他向来无澜的眼眸深处，仿佛曜石般迷人，微抿的薄唇若有似无的有一个弧度。
像是受了蛊惑般，渐渐脱离理智，慢慢靠近……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这暧昧的气氛。
黑眼镜顿了一下，然后收回手，笑眯眯地看向门口处，嘴里清晰地说了句：“请进。”
拿着一壶新茶的喇嘛一推门进来，就看到黑眼镜满脸“友好”笑容地盯着他。
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
打了个冷颤，喇嘛心道：错觉吧，他怎么觉得那笑容下有种咬牙切齿想灭人的感觉？
“……两位贵客，这是新茶。”喇嘛放下茶壶，再小心地看了眼黑眼镜，对方还是笑着，不过很正常。喇嘛松了口气，刚才果然是错觉……
“多谢上师。”张起灵道。
喇嘛看张起灵站在开着的窗户前，出声道：“夜间风大，贵客保重身体。”
“谢谢上师提醒，”黑眼镜出声道，“不过上师晚上前来，想必是有话要说？”
喇嘛愣了一下，随后上前倒了两杯油茶，笑道：“贵客喝茶暖和暖和。两位远道而来，应该是有很重要之事？”
黑眼镜点头道：“没错。”
喇嘛看向张起灵，说道：“这位贵客之前说，似乎以前来过鄙寺？”
“嗯。”张起灵道。
喇嘛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以前贵客来，是为何事？”
“找东西。”张起灵直接说。
“是贵客遗落的物品？”
“算是吧。”
“可否找到？若没有，鄙寺的喇嘛可以帮助贵客找回失物。”
“上师有话直说便是，不用掩藏你的目的了。”黑眼镜突然接口道。他从来不是个喜欢磨蹭拖事的人，现在见喇嘛开始打太极，也实在没那心思奉陪了。
屋里静默了片刻。
“贵客何意？”喇嘛看向黑眼镜问。
“演技不错，不过，细节太糟。”黑眼镜笑道，表情嘲讽，“你在这里……不，你们在这里潜伏得挺久了吧。”
“不知贵客说的什么。”
“别装了，你来这里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们的事，刚才你不就是在打探么？”
“想是贵客认错人了。”喇嘛冷声道。
“还不承认？”黑眼镜抚了扶墨镜，继续道，“你根本不是这寺庙里的喇嘛，你和你的同伴们早就守在这里，就是为了拦截我们。不用再装了，我们没心思和你再继续演下去。”
喇嘛没说话。
看了看张起灵，见他淡然地听着，黑眼镜继续对喇嘛说道：“你那么费力地留下我们，自然是有目的的，你们是准备今天晚上动手没错吧。刚才你从诵经阁出来，寺庙里的喇嘛应该都被你用药迷晕了，不然，怎么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再见到其他喇嘛？这实在很不对劲不是么。还有，外面埋伏的那些人，也就是你的同伴，应该早就待在那里了，等你的信号然后就动手。让我猜猜，这茶里是不是也放了迷药？”
喇嘛沉默很久，猛地抬头，终于笑出了声，“你们是怎么开始怀疑的？”
“之前你在庙门口叫住我们的时候，我感觉你很想让我们留下的样子，这很不对劲，一般喇嘛是不会如此想要留客进寺的，毕竟寺庙是用来修行的地方。
“接着我发现，你当时穿的鞋……呵呵，一个常年呆在山里寺庙的喇嘛，会穿雪地靴么？上面还有刚沾不久的雪泥，而这座寺庙里经常有喇嘛打扫，小路上的积雪都会被打扫干净，几乎不可能会让鞋沾上雪泥。而据我所知，唯一一个没有人打扫的地方，就是后面那个荒废的小院。你应该是从我们来时就发现了吧，一直暗中跟着，怕被发现就只跟到了小院外面，所以雪地靴上会沾上雪泥。然后看见我们要离开时，你忙着穿上找来的僧服去留住我们，却大意没有换鞋。
“你不介意的话，把僧服脱了吧，里面应该还是你原来的衣服。”黑眼镜缓缓地陈述，不放过喇嘛一丝的表情变化。
喇嘛，不，男子冷冷地笑了两声，表情变得狠戾，“被你们发现了也没关系，反正迟早也会知道，你们别想逃了。”
“逃？还真是个不华丽的字。”黑眼镜撇嘴不屑道。
“你们是一直在暗中调查张家的那些人？”张起灵问道。窗外的风吹起他额前略长的墨发，整张脸都展现无余。无法言说的冷然俊美。
男子站起身，狠狠道：“没错……等了这么久了啊。”
说完男子突然迅速往门口冲去，他想要跑出房间。
而当男子的手快触到门那一刻，寒光一闪，一把黑色刀刃瞬间插入门里，男子的手被擦到划破，流出了大量鲜血。
男子咬牙回身的一刹那，脖子就被扼住，身体也被人控制住完全无法动弹，两只奇长的手指抵住他的动脉，血液在外界压力下不能流畅，男子呼吸开始急促困难。
“你们这么做的目的。”张起灵毫无表情道，语气就像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的漠然。
“你……是……不会……”男子的脸越来越难看，从深红渐渐变得青黑。他使劲想用力挣脱，可他似乎忘了此刻控制住他的人是谁，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感觉到骨骼碎裂的剧痛。
黑眼镜眯着眼看了看窗外，低声道：“人不多，不过……”
话还未说完，一阵密集的枪声骤然间响起，同时侧面的房顶突然窜下十几个人。
几乎是一瞬间，张起灵和黑眼镜动作敏捷而迅速地闪开，避开了弹雨。男子被摔在地上，被无数射进来的子弹穿透了后背，鲜血横流，挣扎了几下，然后不再动弹了。
窗户在子弹的袭击下不堪一击，枪林弹雨的攻势把房间内射得千疮百孔。
几个跳跃间，张起灵把黑眼镜带到门后的一个死角，张起灵把门上的黑色古刀拔下来，反手握在手里。
这时袭击也改变了方向，全都往门的方向射击，木门上瞬间出现了无数弹孔，现在这个死角位置也不管用了。
张起灵迅速抬手用刀挡了几发子弹。因为这把刀是精纯的黑铁打造而成，挡下子弹完全不成问题，连印记都不会留下。
下意识地拉住黑眼镜的手腕，把他护在了身后。
耳边是急剧而来的枪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淡淡的血腥味散开来。
“我说开始，我们就冲出去，有问题么？”张起灵没有回头，问道。同时不断改变手的位置用刀挡着子弹。
“你要是没拉着我，我早就这么做了。”黑眼镜还有心情调侃道。
这时，枪声突然停了，周围陷入了一片空寂。
两人正疑惑，枪声又再次如雷贯耳地响起，不过不是攻击他们，而是好像在射击别的什么。
似乎是有另外的人来了。
接着，外面有人痛苦的叫喊，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寺庙。
最后枪声和叫喊声都停止了，周围恢复了安静。
“出来吧。”一个女声从外面传来。
张起灵和黑眼镜对看一眼，这时没必要再和外面的人周旋了，如果那些人是要杀他们，直接像刚才那样抢扫就行了。
黑眼镜直接打开门，走到外面站住，正好挡住了张起灵的视线。
黑眼镜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一干人，意外地挑了挑眉，然后他看向中间领头的那个年轻男子。
沉默半天，黑眼镜突然对张起灵蹦了句：“你老情人来了。”

沙发？壮哉我瓶花～露珠加油

求一口气放到12章【泥垢

（七）因
黑眼镜坐在张起灵身边再次检查着伤口是否包扎好，不经意地问张海杏：“刚才说解家答应帮你们获取消息，你们答应一个条件，什么条件？”
张海杏道：“解家与霍家有些矛盾纠纷，好像是霍家的人出尔反尔扣押了大量货物，霍家自霍老太婆死后就没有再顾及解家的利益，两家势力虽有差异但真要闹起来谁也不得好，霍家的目的应该是让解家与他们联姻，从而更加稳固自己的地位，解家也得到安宁……”
没等她说完，张起灵问道：“和谁联姻？”
“解家现任当家和霍家的那个小姑娘，叫霍……霍……”张海杏想了想，“哦，霍秀秀。”
张起灵半垂眼睑，不再说话。
“解家当家？就是那个叫解雨臣的人？”黑眼镜问道。
张海杏点点头，道：“我们答应帮解家处理货物以及那边的纠纷，这对我们来说，的确不是问题。”说到这张海杏笑了笑，“但不知道解当家接下来会怎么处理其他的事，要我说，联姻是最好的办法了。”
黑眼镜不以为然地撇嘴，然后道：“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西藏，就去……”
“北京。”张起灵突然说道，静静地看向窗外，“我想去看看。”
“呃，”很难得听见张起灵有想去的地方，黑眼镜有些意外，“可，北京会不会远了点？要不，先去离西藏近点的地方把伤口处理好再去北京吧。”
张起灵没说话，就当默认了。
“就这样了。我去拿东西。”说完黑眼镜走出房间，到之前的房间去拿行囊。
张海杏也跟着出去了。
房间安静下来，油灯的火光跳动着。
看着外面的夜色，张起灵感觉心绪有些不定，但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心里烦乱。回过头，看到身旁放着的黑色古刀。
和以前那把黑金古刀很相似，就是小了点。
张起灵记得，这刀是那个喜欢穿粉格子衬衫的栗发青年送给他的。
那时在北京遇到青年，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见到了霍仙姑，因为事情的变动暂时留在了霍家老宅，当晚他便易容成霍秀秀的样子来试探，最后被自己识破。
还记得，青年那时候指着自己说“他，归我”时的场景。后来知道，青年就是解家的少当家，解雨臣。
不清楚他送自己刀的原因，但看到他似乎是期盼的样子，自己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无法了解。
可刚才，听到他可能要与别人结婚，心里那丝异样的情绪又是什么？
完全陌生的情绪。只知道，突然就想去北京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眼镜回来了，背着一个很鼓的背包。因为丢掉了一些用不着的东西，才将两个人的行囊装成了一个。
张海客和张海杏也走了进来，张海客道：“这里的喇嘛都哪里去了，怎么没动静？”
“被那家伙迷晕了。”黑眼镜放下背包，又道：“他说没说？”
“还没问呢，先让他在外面冻冻，挫一下那小子的锐气，到时他才会乖乖地说。”张海客叹了口气。
“那就交给你了。”黑眼镜道，“我们一天亮就走。”
张海客点了点头，道：“有件事，虽然对你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可还是要提醒一下，你们要留意，那个组织的其他分队成员不知道潜伏在什么地方，如果发现你们，不知道会怎样。总之，不要去长白山那里，以及附近一带的地方。”
黑眼镜看了眼张起灵，好笑道：“我好不容易把他带离那里，还会再让他去么？”
“那就没问题了。”张海客道，又想起什么，表情沉了下来，“对了，族长，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一下。”
“什么事。”张起灵道。
张海客有些困惑地开口：“你有个朋友，叫吴邪对么？”
听到这个名字，张起灵终于收回漫不经心的视线，看向张海客，等他说下去。
“还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张海客继续道，“我们接到分散在各地的成员的消息，你的朋友，也就是吴先生，他……竟然同时在多个地方活动。”
张起灵抿嘴不语。
“……什么意思。”黑眼镜好奇问道。
张海客道：“传来的消息是，他在同一时间，却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其中真的吴先在一个月前回到了杭州。而另一个却一直在全国各地出现，我们派人蹲守在他出现过的地方，然后就发现，他和那个组织有着紧密联系，或者说，他就是那个组织的内部人员。他易容成吴先生的样子，介入到一切张家的行动中。”
“为什么要易容成他的样子？”黑眼镜挑了挑眉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们知道，要易容成一个人的样子，且完全看不出差别，没有对所易容之人有相当多的了解，以及一些细节的话，几乎不可能。要完全了解一个人从而易容成他，且行为也要很相似，没有常年的观察是不行的，并且，为了让易容所用的面具能够更加与面部骨骼相适应，面部骨骼肯定会经过手术的改变。
“但是，为了消除所有的手术痕迹，必须在计划实施前很久就完成手术，这个时间，至少超过十年。也就是说，手术是在十年前做的，那么，这就说明，那个组织的计划，从十年前就开始实施了，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更加进一步地介入张家，我想，这与张家的逐渐隐落脱不了干系。
“所以，族长，你的那个朋友，他的身份必须得弄清楚了。”
张起灵静静听完，沉默半晌，最后道：“我会查清楚。”
“好的，我们也会同时展开进一步调查，有明确消息后，联系你们。”张海客道。
“我们会去北京，你们到时经过那里再说。”黑眼镜道。
张海客点头，道：“那你们休息吧。”转头看向张海杏：“走吧，接下来的事情可多着呢，处理那些人，还有，拷问那小子。不能让庙里的喇嘛看见异常。”
“让我来处理那小子，就不信他嘴那么硬！”张海杏撇撇嘴说着，与张海客走了出去。
房间只剩下两人。
油灯燃烧的火光明暗不定，在两人脸上洒落一层剪影。
黑眼镜叹了口气，把门关上，然后走过去坐到张起灵身边，看着他受伤的手发怔。
时间沉默而过。
张起灵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沉思，随即想到什么，然后就要站起身。
黑眼镜注意到他要起身的动作，一把按住他的肩，没好气道：“又干什么！好好待着！”
知道张起灵如果没事的话基本不会有太大动作，只会原地一个人发呆。现在看他的样子肯定又是去干什么事。
“我去后院那里看看，看能不能再想起什么。”张起灵看着他道。
果然如此。黑眼镜看他一眼，干脆坐到张起灵身边，挨着他，不让他乱走，“现在不是管那些的时候，外面那么冷，你是认为你的手坏了可以再重新长么？我知道你就是不在意那些。但现在，你必须得听一下我的！”
曾经跟着张起灵天南地北地到处跑，黑眼镜多少知道点他的性子，这种时候，只有死缠着才能让他稍稍听进些话。
“只是去看看。”张起灵道，一脸“无辜”的表情让黑眼镜觉得不让他出去好像是做错了一样。
而那稍稍不同平日的表情让黑眼镜怔了一会，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悸动——仿佛要勾出内心深藏的感情。
黑眼镜看了他半天，突然挑了一下眉，邪魅地笑了，然后伸出双手轻轻地环住他，避开他受伤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道：“就是不行。”
愣了一下，张起灵微微张口，却没再说什么了，任由他抱着，表情淡然地随意看着某个地方习惯性发呆。
还以为他会直接扔开自己，黑眼镜意外于张起灵的不拒绝。
仔细凝视着他那完美而漠然的俊颜，在光暗交错里，遥不可及。
轻轻把头靠过去放在他肩上，假装睡意袭来。
这种无意间的放任，仿佛那一丝朦胧的诱惑，渗入心脏深处，慢慢瓦解一种名为隐忍的坚持，点点释放某种感情。
鼻息间是他冷冽的气息，让人感到心安。
“你想睡觉了？”张起灵偏头看黑眼镜。
“嗯？”睁开眼，对上他似乎有些柔和下来的视线，心跳竟漏掉了一拍。
“你是不是困了？”张起灵又说了一遍。
黑眼镜望着他不语，而他就那样看着自己……
可是，他一定要这样考验自己的耐力么？别以为自己真的不敢做什么！
黑眼镜想着，身体却已经本能地贴近张起灵。头缓缓地朝他靠过去，唇离他的越来越近……
视线不曾离开他如曜石般的眼眸。
当两人嘴唇相距不到一厘米时，黑眼镜停了下来，看见张起灵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眨了下眼睛。
突如而来的悸动，不再犹豫，仰头闭上眼，深深吻了上去……
“这是你逼我的……”咬住他嘴唇前一刻，黑眼镜轻声说。
柔软的触感与他本人冷然的气质截然相反，只让人沉醉流恋不已。
抬手扣住他的后颈，手指触摸到他柔顺的发丝。
辗转亲吻舔舐那里的美好。
就想这样沉溺下去，抓住他永不放手……
在对方的舌伸过来的一刻，张起灵用左手抓住黑眼镜的肩一下拉开彼此的距离。
半眯着眼睛，目光里一片冷然，光暗不定地看着黑眼镜，表情冷冽，淡漠，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呵……你觉得我疯了吧？”黑眼镜自嘲地笑道，语气里却带着决绝，无比认真地看着张起灵，“你当然不清楚，我抱着怎样的感情，因为你没有那样的感觉。可我不想你永远那么冷淡地对我。你不知道吧……我早就为你着魔了……”
说完再次倾身用力地吻上去，双手攀上对方的肩膀，死死地不放开。
已经说开，不能回头，也不能放弃了。就算他对自己没那意思，也不会放开！
喘息着，紧紧搂住他的肩，伸出舌探进他的嘴里，贪婪地摄取他的一切。双手轻抚着慢慢搂上他的脖颈。
身上披着的外衣早已滑落，张起灵身子后倾撑着地，目光复杂地看着靠在自己怀里吻得认真的人。对方情动的样子，小心翼翼却坚定的神情，全都尽收眼底。
他心里真的乱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无措。
对于任何危险，他可以漠然以对，可以毫不犹豫地解决，可以决然地在第一时间反应，可以独自应对一切意外。他是张起灵，这些，他早已习惯。
可现在，他除了看着事情发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应。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面对陌生的感情，他只有无措。
但不可否认，心里……并不讨厌这样，刚才瞬间的触动，是什么？
他不明白。
黑眼镜松开一丝空隙轻轻喘息着，舌头仿佛挑逗般缓缓收回，带出一丝暧昧至极的银色，连接着两人吻得红艳诱惑的嘴唇。
“你不讨厌，对么？”黑眼镜微微仰头，邪魅地看着张起灵。
因为把外衣给了张起灵，此刻黑眼镜的里衣因两人的动作而显得凌乱。喉结轻动着，领口下的禁忌微微露出。
张起灵有些恍然，“为什么这么做？”
黑眼镜深深凝视着他，双手搂着他的脖颈。而后，轻轻地靠进他怀中，头埋在他的肩窝处。
然后轻声道：“不明白么？我中了你的魔障，我不会放开你了。”

（十二）暗涌
清晨，阳光透过乌云间的缝隙，朦胧而浑浊地洒向大地。被大雨淋湿的城市安静地苏醒。
淡淡的光线透过落地窗，在窗帘被吹起的瞬间落进房间里，落在柔软大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身上。
张起灵缓缓睁开眼，眼眸里却淡然而毫无睡意。微微低头，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
他一向浅眠，任何一切轻微的变化都会让他很快清醒。
这是在曾经独自一人踽踽独行的岁月里习惯的警惕。
怀里的人轻微的呼吸洒在颈间，没戴墨镜的脸看上去少了一些平日的邪气不羁，多了些宁静恬然。
张起灵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地收回手，缓缓起身。丝被滑落，露出他赤裸的上半身，占据整个胸膛的麒麟纹身随着身体温度的变化正在慢慢消失。
给沉睡的人盖好被子，把墨镜轻轻地给对方戴上。张起灵穿好衣物，走到落地窗前，挑开窗帘走进阳台，看着升起的晨曦。扬动的帘子遮住了他的身影。
……
“花爷，这么早？是要去哪？”打扫堂口的伙计看着自楼上走下的解雨臣，疑惑地问。当家平时都没这么早。
“嗯。”解雨臣应了一声，正要走出去。
“花爷，待会霍小姐来后，告诉她您去哪儿了？”伙计提醒道。
解雨臣愣了一下，想起是有这回事，随后吩咐道：“就送她去新月饭店。”
说完走了出去。
开车来到新月饭店，解雨臣下车，走了进去。
“花爷，来得这么早？”几个忙活的伙计看到解雨臣，放下手里的活儿问道。
“嗯。你们忙吧。”解雨臣看了看店里，然后朝二楼走去。
他们应该还没有起来吧，解雨臣想着。路过张起灵的房间时，解雨臣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房门。
仔细看会发现，解雨臣的眼睛下面有圈淡淡的暗色，精致的脸上也有些疲惫。
昨天回去后他就一直没睡，尽是想那人去了。熬到半夜才勉强睡去，天刚亮就醒了，匆忙赶来，为的就是能早点看到那人。
苦笑了一下，他真是疯了。
……
缓缓睁开眼，等适应光线后发现身边空荡荡的，黑眼镜没有看到张起灵。再找了找，看到了飞舞的窗帘后的身影。
动了一下身体，后面那个地方立刻传来一阵裂开般的剧痛。黑眼镜皱了皱眉，忍住不适撑起了上身，揭开被子，身上穿着干净的衬衫，明显是被清洗后换过了衣服。
忍着疼痛动作僵硬地下了床，动作间，衣领微松，露出了脖颈间的肌肤，上面满是深浅不一的暧昧红色印记。
张起灵自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正要转身进去，就被一双手从后面紧紧搂住了腰，接着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胸膛。
“我还以为你消失了。”邪魅慵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呼吸喷洒在耳际。
张起灵没有回头，只是撇了眼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的黑眼镜。
“喂喂，你可别想抵赖不负责啊。”黑眼镜勾起一抹邪笑，然后把整个身体靠在了张起灵背上，撇嘴委屈道：“你都吃干抹净了。”
张起灵半垂眼睑，微微侧身抬手把黑眼镜拥进了怀里，然后轻声道：“嗯。”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不同，话还是经常的那一个字，但意义此刻却是完全不同了！
黑眼镜怔住。
他没想到张起灵会回应他。就算张起灵没有回应他也能理解，毕竟那家伙性格就那样，话都那么少，更是从不轻易承诺什么，可现在他居然答应了！
回过神，黑眼镜对上张起灵的视线，忍住心里翻涌的欣喜，直视着他：“你这是，答应了吧？我告诉你，说了就不许后悔！”
张起灵用另一只手把黑眼镜的衣服拉紧不让风吹着，再次应了声：“嗯。”
“这可是你说……啊哟……”黑眼镜因激动身体微颤起来，想要站直身体，却扯到了后面的伤，顿时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进去休息。”张起灵搂着他的腰，扶着他走了进去。
要说为什么会答应，张起灵说不出具体原因。昨天弄清了心里的感觉后，不否认，他陪着黑眼镜，或者黑眼镜陪着他，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他能做到的，承诺，未必不好。
“那从今天开始，我就睡你这儿了！”黑眼镜笑嘻嘻地看着张起灵，手搭在他肩上，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嗯。”张起灵淡淡地回应，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平和。
“那现在就回我之前的房间拿东西。”黑眼镜又道。
“我去拿。”张起灵扶他慢慢坐下，把琉璃桌上的水递给他。
黑眼镜却突然仰头，邪笑道：“喂我。”
张起灵眨了下眼，有些疑惑。
“这样。”黑眼镜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搂住张起灵的脖子把他身子拉低，吻了上去，水缓缓过渡。
张起灵还是表情淡然，任他喂水，略长的刘海半遮眼睑。喝完，直起身体，嘴唇湿润。
“就这样，来吧。”黑眼镜邪魅地笑着。
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张起灵没理他，直接转身朝外面走去。
黑眼镜撇了撇嘴，却又止不住地扬起嘴角。这种算是被张起灵宠着的感觉还真不赖！
走到门口，张起灵打开门，却看到了站在外面正愣神的解雨臣。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解雨臣就已经回神，想立即离开却来不及了，抬眼便看到张起灵正看着他。
“呃……”解雨臣第一次这么无措，视线有些不知道放哪儿，却还是忍着被发现的尴尬回视着张起灵，笑了笑，“这么早啊。”
“嗯。”张起灵应了声，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
“怎样，住得习惯么？”解雨臣缓缓问道。
张起灵微微点头。
“习惯就好，”解雨臣道，“我让人准备早餐，你等会儿出来吃。”
张起灵略点头示意。这时对面的一间门打开，吴邪边揉着眼睛边打了个哈欠走出来。
“小邪，这么早就起来了。”解雨臣侧身看着吴邪笑道。
“嗯。”吴邪应了声，随即抬头看到解雨臣站在张起灵门口和张起灵面对面的场景时有些愣住了。
仿佛流转着一种微妙的磁场，三个人突然间都没了言语。但一个是本就不爱说话，另外两个则是各怀心思了。
不过这种沉默的气氛没维持多久。
张起灵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一个身影懒懒地出现。
“你不是去拿东西么？”黑眼镜走了出来。此刻他穿着宽松的黑色衬衫，头发有些凌乱。
看到解雨臣和吴邪时黑眼镜挑了下眉，斜靠着门，笑了笑道：“两位真早，不过站在这里是做什么？”
解雨臣和吴邪看着黑眼镜，都疑惑他怎么会从张起灵屋里走出来，而且他那样子，好像本就该如此一样。
张起灵沉默地走向黑眼镜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场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解雨臣看着张起灵走进黑眼镜的房间，然后微微皱眉，看向黑眼镜，而对方只是习惯性地邪笑着。
“解当家有话要说？”黑眼镜随意问道，抬手理了理前额凌乱的碎发，而原本宽松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衣领处就半敞开了，暧昧痕迹一闪而过。
理好头发放下了手，黑眼镜看向突然间愣住的人。
然而他很随意，可解雨臣完全怔在了原地，满眼的不敢置信。
“小花，你怎么了？”吴邪走到解雨臣旁边。他倒没怎么注意黑眼镜，看着张起灵走进黑眼镜的房间，回过头就看到解雨臣的不对劲。
从刚才一撇的后知后觉的震惊中回神，解雨臣微微低着头，散落的刘海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终于知道刚才那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心突然就像被什么狠狠地刺痛。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不愿去证实……
看解雨臣沉默的样子，吴邪正要再次询问，抬眼就看到张起灵从房间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背包。
解雨臣慢慢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眼张起灵，眼里的情绪像万千光暗变换般莫测，复杂难懂。
而后却只是一言不发地朝楼下走去。

求更新啊亲

楼主，国庆有文么

小寒加油~

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