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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寻不寻
[壹]
暖意穿梭过细碎的斑驳，在地面上洒下一片光影交错，繁茂的枝叶越发浓密，浅绿渐渐变浓，越发凝重。
“妈妈！我去山坡上玩啦！”朴灿烈忽闪着大眼睛，跑到厨房里面征求母亲的意见。
“嗯，去吧，早点回来吃饭。”头也不回。
“嗯呢，谢谢妈妈！”小小的朴灿烈笑弯了眼，很是可爱。
一路向着山坡上走去，在这么一个寂静而又偏僻的小镇，狭窄的马路上没有多少车辆，雨后的天空总是那么晴朗干净。
就快要到了吧？朴灿烈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汗滴，液体顺着手背流向无止境的深处。
突然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孩，突然就被盘虬卧龙的树根绊了一跤。
泥土弄得洁白的衣服脏兮兮的，连裤脚都沾上了些许，那双小手死命拽在身后，跑起来的姿势很是不自然。
目光不时地向后瞟，透露着无法稀释的恐惧。
伸出手，“喂，发生什么事了，干嘛跑那么快？”
边伯贤的表情变了一变，刚刚想搭上去，又立刻收回，倔强地摇了摇头。又立刻站了起来，踉跄了一小步，继续向前奔去，像是在有意逃避着什么。
真是，奇怪。朴灿烈搔了搔头，向山坡上走去。
天色渐暗，浅玫瑰的暮色染上树梢，将山坡晕成淡粉色。
可惜了呢，看来只能明天再来了，朴灿烈望了望暗沉的天际，无奈回头。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怕是哪家才开始煮饭吧，也不怕饿肚子。
待回到家，天色已是完全暗下去了的，深邃得像是一幕彩墨所画的色彩浓郁深厚的油画，浓得化不开、冲不淡。
梦里又是那颗冷星，幽幽地闪着光，没有规律。
他不敢碰，也碰不到。
[贰]
边伯贤有些慌张，在妈妈问他哥哥怎么还不回来的时候。
目光不知该注视哪里，总之，不敢看曾经和哥哥一起打闹的那个房间。
“妈妈，哥哥可能会晚点回来吧。”边伯贤努力的向着水池挪去，手攥成一团，不让手碰到衣服或是洁白的沙发。
不然就会留下干涩污秽的颜色。
“嗯？伯贤啊，哥哥和你说过他去哪里了吗？”边伯贤知道妈妈很累，自己一个人把他和哥哥拉扯的那么大，自己又不争气，性格虽然好，但是成绩却差的一塌糊涂。
所以有些不甘心，从上学开始就不甘心。
嫉妒就是在那个时候扎根在心房里面，狠狠的抓住捏紧他的心脏。不断地滋长，就像荆棘一样，长满刺，想去拔，却又畏惧那张扬舞爪的棘刺。只能任由那个毒害人的东西在心里扩大，蔓延到全身。
“没有。”匆匆地打开水龙头，把手冲得干干净净，反复看了很多遍才开始擦手。生怕会留下什么肮脏的气味。
那晚，边白贤彻夜不归，边伯贤彻夜不眠。
因为他怕一闭上眼就是哥哥对他的笑，很可怕。
一个不再存在的人……在问他，弟弟你怎么了？
[叁]
朴灿烈睁开了眼，窗帘在阳光的照耀下只是发出淡淡的浅灰色。
朴灿烈想去山坡上看看那棵千年老树，因为从很远的地方就能望到。
今天比昨天要更早点去，这样，这样才会看见那棵树啊。
可是这个举动让他后悔了很久，甚至是……一生。
朴灿烈睁大了眼睛，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只是很小的距离，他却觉得腿如灌铅般沉重。感觉自己很冷，很冷很冷，比自己面前的那具尸体还要冷。他的脚步让干枯的染血的树叶沙沙作响，碎裂。
随后转身便跑，脚步迈得越来越大，变得越来越不规律，脚步开始紊乱，像是一只野兽在逃离背后穷追不舍的猎人手中的那管枪。
然而，在呼吸紧促之时，他看见正在马路上焦急的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那个男孩，他记得很清楚。这时，他从不被挑起的记忆开始作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那个人和昨天匆匆下山的男孩拥有相同的面容？又为什么……和这个男孩长得也是一个模样？
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啊。
边伯贤看见在山坡那条小路上绊倒在地的朴灿烈，开始心慌。而后者在抬起头的一瞬间也满是错愕，目光里有着无法读懂的复杂神情。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办？
边伯贤目光在触及朴灿烈毫无遮拦的无声质问时，怯怯地躲开，下意识地躲在母亲身后。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对，他不可能知道。
想着，攥着衣角的手渐渐松开，衣料上是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形的纹路，深浅不一。这时他才发觉他的背后已经湿透，散发着淡淡的盐渍味。
“伯贤啊，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边伯贤看着母亲一天茶饭不思，嘴唇都已经开裂，变得苍白，原先的希望也在残酷的现实下被磨灭得连星点都不复存在。妈妈，我也很伤心啊，你那么辛苦，现在还要这样来找哥哥。
哥哥，对，哥哥该死，他活该，他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应该亲眼看着他死。
“嗯，妈妈，你看那边有人，我们去问一下吧？可能他见过哥哥。”边伯贤突然很想让事情结束，只有这件事情结束了，妈妈才不会辛苦，不会因为要养两个人那么辛苦的赚钱养家。
朴灿烈看着那个满脸疲倦的女人一步步走向自己，看着那张他在血之间、蝼蚁之间、咬痕之间见过的脸面露阴冷之色，脚步开始后退，树叶细微的摩挲声不断刺激着耳膜，让人不住回想刚才看见的一幕幕。突然不堪重负地倒下，跌坐在地上。
[伍]
“边伯贤，今天有空吗？”在自己毕业快两个月的时候突然接到朴灿烈这么一通电话，摸不着头脑。
“诶啊？”边伯贤愣愣的看着自己才刚刚开始制作的歌，“啊，可能没空唉。”
“啊，是吗，我不管，你现在住哪里？”朴灿烈强制性的语气让人难以否认。
“啊……我在胜云路。”边伯贤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查户口一样不安。
“房东的电话呢？”朴灿烈的语气开始不耐烦，这倒是像极了自己认识的那个朴灿烈，不耐烦、易怒还小心眼儿。
“你等等啊，”边伯贤伸手拿出书架上的电话簿，哗啦哗啦地翻了起来，“喂，就是XXXXXXXX，记住了吗？”手指捻着纸张，纸张因为指尖的潮湿变形，皱巴巴的。
“嗯，你现在开始收拾东西，晚上我来接你。”不容分说的语气加上生硬的挂掉电话，边伯贤分不清他他是生气还是严肃。
是生气了吧？
“抱歉了……”当朴灿烈将车开到公寓底下看见那个消瘦的身影和一旁比他都大出两倍的行李，他才知道自己来接他是个错误的决定。
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两人空荡荡的肚子难免会偶尔发出几声怪声。
“朴灿烈，你叫我和你一个人住是什么意思？”边伯贤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问着。
“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我们都住一起这么多年，都一点不习惯罢了。”朴灿烈说完以后才想抽自己两巴掌，这么说的话自己大学四年生活岂不是哭得死去活来嘴里还说着“边伯贤你快回来”这种混话？
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果不其然，边伯贤手中的动作停滞了片刻，“那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
“嗯……这不是有室友陪着吗。”朴灿烈在心里把自己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一遍，请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哦……没看出来你这么一个男子汉竟然会害怕一个人住啊，啧啧啧。”边伯贤不时地摇头。
算了，就当真是这样吧！
边伯贤一定是不吐槽会死星人!
同居了半个月，朴灿烈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或者说是……从他住进家里来就开始有这种症状。
该不会真的是喜欢他吧……
[柒]
夜色在瞳仁里缓慢流淌，一片光华。目光变得虚幻起来，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纱一般朦胧。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我们的家？不，是我的家。
朴灿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边伯贤无法接受自己。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先前雨后沉淀了的气流扑面而来，汹涌如潮。鼻头就突然一酸，想哭。
裤袋里的手机不应时地响起。是上司打来的。
“朴灿烈，有一个十五年的旧案要你重新去看一下。”语气莫名的沉重。
“我？我又不是警察，我是检察官，为什么要去看？”嘴角勾起，检察官是什么都得做啊，就是做不了自己最在乎的人的伴侣。
“因为，这个案子很复杂，有一些证据需要你自己亲眼查看过才会懂。”这个案子可不好办啊，既然我们组里其他人都不要接那就给朴灿烈吧。
“哦，是吗？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朴灿烈抬起手就想把电话挂掉。
“你知道的吧？十五年前在你曾经居住过的小镇里发生了一起儿童落树案件。”上司的声音透过电话就像是机器发出的冰冷运行。闷闷的，就像被过滤一样不清晰，可是这次他听的很清楚。
“……嗯，我知道。”
“据我所知你好像是那个案件的第一时间目击者是吗？”
“是。”心脏好像被谁攥着了，有点喘不过气，好像……要窒息了。
“但是，根据最近的一些新的数据认为你并不是第一时间目击者，而另有其人。而且，警方怀疑那个所谓的目击者就是谋杀那个孩子的人。”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调动起自己不想记起的那段记忆。所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所以是……谁？”该死的好奇心，求你不要再发问了好不好？
“我想，是他的孪生弟弟边伯贤。”还是给出了这么一个残酷的猜想。
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了，手无力地垂下，手机里依旧传出那令人难以承受的证据。
那么就，任由他说去吧。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能听到？
——那一瞬间我简直希望我是个聋子。
走到楼下，抬头看着自己住的那个楼层，昏黄的暖意依旧亮着，在一整栋熄了灯的楼里显得很突兀、很安静。
他原来还在客厅等着，他还是担心我的吧？
原本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的边伯贤因为那一声关门声惊醒，走到门口时才发现朴灿烈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替他脱下外套，突然感觉手机在振动，稍稍迟疑，发现是一条短信。
关于这个案子我们还发现更多能够证明边伯贤是凶手的证据，明早来详谈。
只能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泪水不自觉地决堤，脸上一阵冰冷。从窗里漏进的一丝冷风捎不走那塌陷了的心房传来的阵痛，简直能嗅到灰尘纷飞的潮湿的气味。
[玖]
回到家里的时候，难的是边伯贤下厨。
隐隐微微听到锁舌舔舐门锁的声响，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眼里氤氲了难以捉摸的情感。
朴灿烈从门外看着屋里那个忙碌着的背影突然有了负罪感。
做错了吗？可能吧。
边伯贤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擦，手紧紧握着刀子。用力到手连带着刀子一起颤抖，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放大了几百倍传入耳内，很尖利。
“朴灿烈啊，帮我一下。”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朴灿烈走进厨房，呼吸就在身后。
“你是不是说过，你喜欢我？”
“嗯，怎么了？”语气好像不对啊……感觉很糯很软。
“其实我想说，我也喜欢你。”
心脏滞了半拍，呼吸急促起来。“真的吗？”
“对啊，不过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只要我们互相爱着对方不管什么事我们一定都能闯过去的。”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你好像变心了。”
“你变心了，你为了你自己出卖了我，你要让我在监狱里度过我的下半余生。”
“你要置我于死地。我爱你啊，怎么能看着那天到来？”
“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更何况我们爱着对方，都爱到心里去了啊……”
边伯贤伸出手指在朱元冰心脏处画了一圈，是心脏跳动的声音……真的……很悦耳啊。可惜，很快就消失了啊。嘴角渐渐勾起。
“我们爱的太深，所以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不是吗？既然我们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了的话没有任何事物禁锢我们，不要怕啊，我们会在一起的……会的……”
边伯贤用力的将刀子扎入朱元冰的心脏，血染红了胸口。
表情变得狰狞，目光紧紧盯着朴灿烈的脸庞，渴望从上面找到一丝哪怕只有一毫秒的怨恨。像一头捕食的野兽目光变得嗜血，可是他什么都没看见。
朴灿烈在濒死时嘴唇翕动：“我不怨你。”
不怨我？还轮不到你怨我呢。
在朴灿烈目光涣散的时候边伯贤猛地将深深扎入心脏的刀子拔出。血蓦地喷出，染红了自己的脸，脏了自己的手。
怀里的身体渐渐冷了下去。
将心脏掏出切成两半。是红的心,但他没有在这颗心里看见自己。
朴灿烈啊……你说，把我们的心拼成一个会不会永远都在一起了？
会的吧？你告诉我啊。
眼泪一点一点湿润了眼眶，稀释了血液。
你怎么不说话呢？你回答我啊……朴灿烈你是不是在生我气？不要生气啦……我马上就来了，请一定，一定要等到我，要对我说出那句话，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刀子扎入心脏，直接从背后穿过，洁白的衬衫瞬间沾上污秽。
感受心脏填充着异物，随着冰冷的介入慢慢放慢跳动的频率。
感受灵魂脱离躯壳的细微到无声的声响。
感受意识从指尖渐渐流失化作虚无的无力感。
感受心脏变冷的那种难耐。
感受朴灿烈死时如何痛苦。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不怨我。
因为真的很痛啊。谢谢你愿意原谅我。原来，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你在原谅我，你在包容我。对不起……我爱你爱得不够深，我会，一定会好好爱你一遍。
直到最后一刻他看见另一个自己从自己体外苏醒。
请一定，一定要幸福。和他。
温暖的笑容永远定格在这张年轻的脸上。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