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无恙
你怎么给重逢下定义？
是不是简单的说一句“别来无恙”就可以了？

1 重逢未必是故事的续集
　　人群重新合拢并好，就像它从来没有被分开过那样。
　　张艺兴看着吴亦凡染成深棕色的发顶被湮没，最终无力的垂下了手。
　　手/机的屏幕渐渐暗下去，他手指一划，挂断了那通只有一句独白的电/话。
　　按照常理来讲，重逢不应该是这样吧。
张艺兴摇摇头，慢吞吞的从包里摸出另一支手/机和笔记本，按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说是已经到了停车场，让他过去。
　　张艺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有人潮汹涌的大厅，终究还是没能等来吴亦凡拨/开人群，站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可是他分明的感觉到了，吴亦凡和他相隔不远的呼吸。
　　失望么？
可能有一点吧。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像四年/前一样，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所以说，有些习惯想改也改不掉。
　　有一种21天养成一个习惯的说法，可是吴亦凡对于张艺兴来讲，就像是坚持了20天，却偏偏在最后一天放弃的一个习惯。
如此循环，如此反复。
大概就是这最后一天，让他们之间有了这四年的空白吧。
有句歌词是这么说的吧：
　　【还记得，你说世界上美好事情真的特别多，只是很容易擦肩而过。】
或许这就是那个美好事情了吧。
按照手/机上的车牌号码，张艺兴险些在停车场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那辆车，冲着驾驶座里的人招招手，才发现是和他在北理工同届的朴灿烈。
　　朴灿烈和张艺兴同年入学，只不过念的是土木工程，说起来和他们建筑系也还算有关系，不过张艺兴没赶上两个科系合作的时候，就去韩国念书了。
从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个长着张娃娃脸的人，张艺兴还以为他是公/司的工读生什么的。那人冲张艺兴摆了摆手，说是和他一样从韩国回来的新职员。张艺兴这才把脑子里鹿晗的名字和他本人对上号。
　　回市区的路上，这两个人相见恨晚似的聊得天南海北，张艺兴一个人坐在后面靠着窗户打盹。
等他醒来的时候，车子在东三环上堵着，朴灿烈开了车里的暖气，鹿晗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张艺兴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把眼睛里的焦点重新聚回到窗外。
　　央/视大楼，国贸大厦，威斯汀酒店……这些东西在他离开之前就有，在一片大同小异的钢筋水泥里仍旧那么显眼。
这大概是他还算熟悉的地方吧。
朴灿烈透过后视镜看他醒了，就问他要不要和金钟仁联/系一下。
金钟仁这三个字听得张艺兴心里一阵发紧。
他想起来那年金钟仁拖着箱子，消失在石子路上的背影。
手/机屏幕上是“发送成功”四个字。
　　还有张艺兴没打上去的，好久不见。

2 改了航线的新航班
吴亦凡放下只剩下嘟声的听筒，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来气。
　　他当然知道张艺兴回来了，他当然知道张艺兴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五米的距离。
　　可是，他像被什么缠住了一样，明明有个声音在他心里催促他伸手拨/开人群，抓/住张艺兴的手，可是他就是动不了。
　　他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他听着张艺兴的呼吸渐渐的离他远去，他清楚的知道，他又一次被自己的懦弱打败了。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口袋里的另一支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他才回神，转身像通道走去。
他最后，回头深深的看了人潮汹涌的机场大厅一眼。
　　可是，已经没有那个人了。
　　后悔么？
　　很后悔。
　　他老远就看见吴世勋顶着一头烟灰色的头发站在通道口，拍了他的肩膀，吴世勋拖着箱子跟在他身后。
　　他回头看看身上带着和他相似的凛冽棱角的吴世勋，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深不可见的沉寂，看的吴亦凡有些皱眉。
吴世勋这几年在外面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把身上的棱角几乎打磨了个通透，整个人圆/滑的就像颗鹅卵石，安安静静的躺在湖底。
吴亦凡扭头问他要不要回姨/妈家里，吴世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是直接去住处就好。他摸出手/机给母亲打了电/话，语气生硬的问了好，就匆匆挂断。
　　吴亦凡收回看向吴世勋的眼神，摇摇头没说话。
　　身为堂兄弟的两个人，原本的交流就不是很多，才加上前几年出的那档子事，吴亦凡几乎不怎么和他联/系。上个月接到姨/妈电/话的时候，吴亦凡还有些诧异，但是还是答应照顾他。
　　吴世勋的住处和他只隔了一栋楼，还是崇文门后面的那个小区，吴亦凡把他安顿下来之后，又嘱咐了几句。吴世勋都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吴亦凡暗自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就转身离开。
　　吴世勋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慢慢向后倒去，盯着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这几年的那么多过往，他一点点的删除消磁，想还给自己一个从前的吴世勋。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
　　他把脸埋在柔/软的棉织物里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或许，在北/京，他能有个新的开始。

3 大概方向是正规人生
　　到了公/司，张艺兴随手把手/机放进大衣的口袋，从朴灿烈手里接过合同，匆匆的扫了一眼就签上了字。
　　整个动作流畅的没有一丝犹豫，看的朴灿烈咂舌。他没理会朴灿烈，反倒是把箱子立在大办公室的角落里，绕着落地窗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一棵绿色植物前面，饶有兴致的看着挂在树杈上的纸膜。
　　鹿晗站在他旁边打电/话，听起来好像是和家人联/系，说了几句待会就回家，便收了线。张艺兴摸出手/机，金钟仁已经给了回信。
　　张艺兴，好久不见。
虽然还和以前一样话不多，可是张艺兴分明是觉得他性/情变了。
　　嗯。
　　你找到住处了么？
　　还没，现在酒店窝几天。
　　先住我家，找到之后再说吧。
张艺兴握着手/机停住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回/复什么？是直截了当的拒绝还是推脱一下？他的大脑神/经还是没有电/话来的快，听筒一贴上耳朵，金钟仁的声音就笔直的贯穿了他的鼓膜。
　　喂，张艺兴。
　　……
别多想，就当是个老朋友暂时收留你。反正我这里蹭饭吃的不止你一个。
　　张艺兴还没琢磨出来那句“不止你一个”是什么意思，就脱口而出“可是”两个字。
　　可是……
可是什么啊？张艺兴，我没有你那么痴情，你放不下吴亦凡，可是我放得下你。掰/开手指头算，咱俩也当了两年的好哥们。后来我目的不纯咱撇开不算，张艺兴，多个朋友少个追求者，怎么想你也不吃亏吧。
　　也许是被“不吃亏”勾起了什么回忆，张艺兴本来想好的回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在喉/咙里绕来绕去，最后也还是吐出来一个好字。
好。
朴灿烈整理了合同，又给上司打了通电/话，就问他们要不要载他们。鹿晗点点头，提着箱子放进后备箱，张艺兴缩着脖子钻进副驾驶，低着脑袋不说话。
　　看着鹿晗提着行李箱进了楼道口，朴灿烈偏过头问他去哪。张艺兴举起手/机给他看地址，朴灿烈古怪的笑了笑，你去他家别被吓到就好。
　　又开了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车子就停在一个小区里，朴灿烈指指旁边的楼说，自己和卞白贤就住在隔壁栋，张艺兴和他交换了号码之后，就提着箱子上了电梯。
　　嘴巴里念叨着502，按下门铃，就看见一个短发女生抱着靠垫开了门，金钟仁探出一个头说，张艺兴，好久不见。

5 虚拟语气
　　北/京的秋天实在是短的可以，上周才刚刚说要去看红叶，这礼拜香山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子了。
天气越来越干，就连一向不怎么注意皮肤的金钟仁，都觉得脸上干巴巴的皱的难受。办公室里除了落地窗旁边的那颗绿色植物，剩下的都是看起来就令人烦躁的图纸。
鹿晗把手里的笔扔在桌子上，靠着椅背从自己的板间转出来，抱着凉透的咖啡轻轻/揉/着有些浮肿的眼眶。
　　金钟仁从茶水间出来的时候，捏着手/机给朴灿烈发短信，结果鹿晗一头撞上他的下颚，疼的倒退几步，蹲在地上。
金钟仁看他皱皱巴巴贴在眉骨上的眉头，一下没了脾气，伸手把他拉起来对着头顶上的灯光看鹿晗额角的肿/胀。
鹿晗嘴里嘟嘟囔囔的推开他，拿水壶往杯子里倒水，金钟仁也就不再管他，敲敲办公室的白板，说一个小时后做最后审核。
　　张艺兴叹了口气，站起身活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走到楼梯间抽烟。直到灌堂风吹得他脸颊发疼，他摇摇手里的烟盒，才发现一下抽/了有半包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北/京他还是不习惯，整天提心吊胆的睡不踏实，偶尔还会梦见崇文门后面的那套房子，和晾在阳台上的被单。
　　可是唯独梦不见吴亦凡。
　　说来也可笑，除了约莫两个月前在机场和他匆匆见过一面之外，张艺兴脑子里关于吴亦凡的信息，也就退化到那张脸而已。
　　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张艺兴都懒得去想。
这算是以毒攻毒么？张艺兴扁扁嘴角，回了北/京反倒是比在首尔轻/松得多。莫不是北/京对于他两人的意义太重，就“只缘身在此山中”，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了吧。
最后的审核倒是很快，金钟仁刚说了一句辛苦了，设计部的小工们就跑了大半，留下他们这些设计师善后。
张艺兴心不在焉的理着手里的备注稿，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了。金钟仁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张艺兴摇摇头，说是想一个人出去逛逛。
金钟仁给他留了把钥匙，就顺路捎着鹿晗回去了。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了多久，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崇文门的那条街上了。
他往那栋楼前面走了走，眯起眼睛看见那扇窗户还是黑乎乎的一片，阳台是罩了米色的窗帘，远看上去，倒是跟床单有些相似。
张艺兴后退了几步拐过一个街角，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罐绿茶握在手里了。
　　他这么问自己，
张艺兴，你是在期待什么么？
　　张艺兴，你还有什么可期待的么？
　　他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指头冻得僵住了，他用/力的捏/捏手里的易拉罐，转身不再回头看那扇窗户。
　　嘿，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关于“如果”的句子么？
　　现在我们来重温一下。
　　如果张艺兴再回头看一眼的话，他会看见从那扇窗子里透出来光亮，他会看见吴亦凡拉开窗帘。
如果吴亦凡早一分钟回去的话，他会看见张艺兴湮没在街角的背影，他会看见张艺兴渐行渐远。

8 To be or not to be
电影散场了，前面座位的人三三两两的离开，只剩下吴世勋和张艺兴迟迟没动。吴世勋收回盯着脚尖的眼神，从椅背上拿了大衣，站起来绕过张艺兴的膝盖，走下/台阶。
　　他走到出口的时候，回头看见张艺兴红着眼眶坐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就从心底泛起来一阵冒着苦味的水泡。
吴世勋回到家的时候，突然从脚趾头涌上一股浓烈的睡意，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支撑着他换了衣服，还没等他再站起来，就跌倒在柔/软的棉被里。
他的脑神/经被睡眠湮没之前，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小放映厅里的奇怪男人。
　　他裹/着白色毛衣，眼泪一路顺着他的脸颊，大滴大滴的滚进衣领里。
他无声的哭着。
吴世勋就坐在他旁边，想伸手从口袋里给他一包纸巾，可是他的手臂却不听使唤的颤/抖着。
　　他动不了了，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梦境里，吴世勋被什么东西噎住喉/咙，快被着突如其来的桎梏扼住了呼吸。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艺兴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进毛衣里。
吴世勋终于陷入安逸而冗长的睡眠之中。
这是他回到北/京之后的，第一场梦。
　　张艺兴坐在座位上，红色的座椅连带着把裹/住他的白色毛衣融成了一个细长的椭圆，他好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是不是该停了？
　　他的单向迷恋是不是该停了？
就像一部病态的意识流电影，从头到尾只有主人公的独白，充斥着情节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臆想而已。
大概是他的爱情已经到了保质期了，他揭开盖子的那一刻，扑鼻而来的，是腐烂的恶臭。
盘子里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它原本的模样，带着酸味的绿色霉物消磨了它的棱角，取而代之的，是半流体的酸臭。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在家里看的一部电影，《前度》。他记起里面的一段台词，
有没有？
是没有，还是还没有？
你看，钟欣桐和陈伟霆只在“有没有”里面绕圈子，绕着绕着还是错过了对方。
那他呢？
那他张艺兴呢？
　　他在“有没有”之前徘徊。
他有的，是耗在吴亦凡身上的耐心。
他没有的，是再继续等待下去的念头。
他还没有的，是决定离开原地的决心。
　　张艺兴，你是有，还是没有，还是还没有？

10 即使知道
　　吴亦凡去城东签一份合同，就在金钟仁公/司的隔壁，出门的时候，看见张艺兴脖子上挂着出门卡，手里夹/着打火机在楼梯口抽烟。
　他只看见张艺兴的侧脸，和他捏在手里的手/机。
　　　不是那支黑莓了。
　他突然就怀念起张艺兴在他怀里温顺的样子，那时候张艺兴只会缩在他怀里，把大半张床都让给他。
　旁边的秘/书提醒他去城北开投标会，吴亦凡这才移开眼神。走出大楼的时候，吴亦凡回头看金钟仁和鹿晗并排从街角走过来，手里提着外卖的袋子。
　金钟仁看了眼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吴亦凡微颌了下巴，钻进车子里。
　车子还是几年/前的那辆，吴亦凡一直没舍得换。他记得张艺兴每次坐车的时候，总是用手指划拉着安全带上的纹路，时不时的转头看他。
北/京的冬天，在街上已经看不见什么绿色植物了，他看着人行道上光秃秃的树杈，就想起来张艺兴在阳台上种的绿萝和吊兰。
　真是，开的旺/盛的绿植啊。
可惜吴亦凡不会养，张艺兴离开没多久，两株植物就打了蔫。他还抱着两只瓷盆，跑到花卉市场去找/人帮着看，店家摇了摇头，说虫蛀的根已经快没了。吴亦凡攥着吊兰的叶子，轻轻一拔，吊兰就歪歪斜斜的挂在他手指上。
　那两只白底蓝花的瓷盆，他还留着。按着原来的位置放回去，摆得不差丝毫。
　说来也可笑，张艺兴留下的东西没有多少，吴亦凡堆在屋子里的东西越发的多了，可是就是舍不得把张艺兴的东西收起来，反倒是委屈着自己，缩缩巴巴的在客厅和卧室的角落里摞着几只箱子。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来折磨吴亦凡的。
　这四年，他天天在这间屋子里住着，每一秒都能看见张艺兴的影子。
大概，没有人能想象他现在有多痛苦吧。
　那种，心脏深深的扎进去一根针的感觉，时时刻刻都思念着自己错过的那个人的感觉。
　车窗外的风景变换，北/京现代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早就没了古都的风貌。扑面而来的，只是强/硬而迅速的风。就连几栋百年的老房子，也过滤不掉这种刺人的疼。
　变了，都变了。
　北/京错过的是古都的时代。
　吴亦凡错过的是张艺兴的追逐。
　他终于明白了，张艺兴是太爱他了。可是张艺兴也太累了。
　单单是仰望吴亦凡，就几乎耗尽了张艺兴全身的力气。他在等，等吴亦凡向前走一步。
对，只要吴亦凡向前走了一步，张艺兴就会奔跑着，走完那剩下的九十九步。
　错的人，是他。
　应该受煎熬的，也是他。

11 习惯
最后，张艺兴还是没给吴世勋他的手/机号码。
吴世勋有些困惑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张艺兴，他穿着一件浅咖色的毛衣，里面搭一件白T，心不在焉的抱着瓷杯转头看着路过的行人。
他低头看看张/开的手掌，怀念着刚才有些凉的温度。再抬头，看见的是张艺兴投过来的，带着水汽的眼神。
下一秒好像就要流泪，可是眉目间清明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带着疏离，又带着疲惫。很干净，可是又不是幼稚的不谙世事。
吴世勋没有什么形容词能描述那种眼神，才对视了短短几秒，就移开了眼神，盯着张艺兴脖子旁边的衣领。
我送你回家。
张艺兴有些好笑的看着吴世勋，舔舔嘴巴旁边的奶油渍，慢吞吞的穿上大衣，跟在吴世勋后面。
虽然见过几次面，可是张艺兴始终没怎么直视过吴世勋，除了对他的第一印象以外，他几乎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送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回家么？
吴世勋带他穿过小区，下到车库里，忽略了张艺兴有些僵直的后背，和汗涔/涔的手掌。
怎么是这里？
等吴世勋打开暖风，又给他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张艺兴才松了口气。他把手掌扣在大衣上，不动声色的蹭掉一层薄汗。
走吧。
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事到如今，张艺兴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还会因为这些个关于吴亦凡的细末枝节而牵动全部的感情。
他的胸口依然会骤然的发紧，他的泪腺依然蠢/蠢/欲/动。
纵使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吴亦凡身后仰望他的少年，他依然摆脱不了吴亦凡带给他的副作用。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忘情水，可是忘情水能让你忘了那份感情，却忘不掉那个人带给你的习惯。
怎么办？
难道他张艺兴真的要带着吴亦凡留给他的琐屑的记忆走下去么？
北/京已经进入严冬，除去北方特有的寒冷，更让人打颤的，是毫不留情的打在人身上的北风。
即使隔着窗户，张艺兴也依然能感觉到那股子寒意。车子里崇文门越来越远，张艺兴透过侧视镜企图再瞄一眼那扇窗子，可是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霓虹灯的光影。
它们一巴掌抽到张艺兴脸上，抽的他疼的说不出来话。
他张/开嘴巴，无声的问自己。
张艺兴，够了吧。

12 爱情转移
之前那个有还是没有，还是还没有的问题，张艺兴依然没能给自己一个圆/满的回答。
他有的，是耗在吴亦凡身上的耐心。
他没有的，是再继续等待下去的念头。
他还没有的，是决定离开原地的决心。
现在，他原本有的，已经被慢慢的磨净耗光了。
现在，他还没有的，埋在心底蠢/蠢/欲/动。
他很早以前就累了。
所以他停下脚步，看着吴亦凡背离他渐行渐远。他看着吴亦凡慢慢转身，可是干涩太久的喉/咙发不出一声。
怎么办？
吴亦凡站在远处，冲他笑笑，扭过头接着走他的阳关道。他越走越远，远到张艺兴要踮起脚尖才能看见他模糊的背影。
等吴亦凡再拐过一条街道，他就已经看不见吴亦凡了。
那么现在呢？是不是也已经到了他转身走独木桥的时候了？
他偏过头，看着吴世勋抿着嘴巴皱着眉头盯着前面的红绿灯。他手指干净修/长，肩膀宽厚有安全感。
他的侧脸，再次与吴亦凡的重合，看的张艺兴发愣。
吴世勋扭头看他，贴心的把暖风调偏，不再直吹着他的脸颊。
这份温柔，如果是给张艺兴的就好了。
这份温柔，如果是吴亦凡给张艺兴的就好了。
这份温柔，属于吴亦凡，就好了。
他的眼神，一直没能从吴世勋身上移开。这份温柔，和吴亦凡曾经给他的错觉太过相似，也太过美好。
他能不能任性一次？
一次就好。
他只想暂时的，拥有一次这样的，带着吴亦凡味道的温柔。
累了么？闭上眼休息一下吧。
吴世勋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直愣的眼神，慢慢放下了副驾驶的椅背。
也许是吴世勋身上传来的气场太过安逸，也太安静了。张艺兴迷迷糊糊的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在他的意识被黑/暗吞没之前，他嗅到一股安定的温暖。
是很久没出现过的，家的味道。
他想，他做好决定了。
也许张/开眼，脚下就是那条狭长的独木桥了。

14 同类
吴世勋停下车的时候，张艺兴已经睡熟了。路边的灯光不是很亮，照在他脸上，只能看见眼睑下方的一大片乌青。
他的呼吸声绵长又安逸，似乎是很久没有这么高质量的睡眠了。吴世勋脱/下外套照在他身上，又开了暖风。
他靠在车上抽烟，用打火机上跳跃的火苗暖了暖手，觉得天气还是太冷。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往下飘雪花了，吴世勋搓搓冻得僵硬的双手，走到街巷拐角处的便利店买了绿茶和牛奶回来。
彼时，张艺兴已经醒了，有些困惑的把脑袋靠在玻璃上，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小幅度的皱起了眉头。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映在白色的围巾上煞是好看。
吴世勋用纸巾擦了擦罐子，把拉环打开才递给张艺兴。
小心，可能有点烫。
张艺兴低头看看手里的牛奶，嗅嗅空气中已经很淡的烟味。
是七星的味道。
你抽烟了么？
恩。
吴世勋没说什么，你不喜欢我就戒掉这样的话。张艺兴偏过头看看吴世勋挂在手腕上的一条红色的绳子。
颜色已经不那么鲜艳了，甚至在尾端有些褪色的痕迹，可是吴世勋似乎很爱护它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用指腹婆娑，然后缩回衣袖里。
鼻腔里弥漫着的味道竟然一点一点的浓烈了起来，张艺兴闻到了。
这是同类的味道。
他喝光最后一口牛奶，把罐子握在手心里取暖。
其实我比较喜欢喝绿茶。
吴世勋摇摇手里的空罐子，向他示意已经没有了，然后伸出右手搂过他的脖子。
张艺兴觉得脖子一凉，刚想躲开，嘴里就被吴世勋灌了一口绿茶。
吴世勋手里的空罐子掉在地上，发出呤呤啷啷的声响，他感觉到张艺兴在他后背上收紧了手臂。
张艺兴回味着嘴巴里烟草和绿茶的味道，配合的咬上吴世勋的下唇。
似乎这样的味道也不坏。

16 那个男人
这起官司并不是很复杂，之前的设计师在设计上出现了漏洞，再加上完成这个案子就辞职了，现在这个黑锅只能公/司里给担着。
金钟仁挑了刚独/立完成一个设计的张艺兴跟着这个案子，表面是看他最近没什么工作，实际上是看看吴亦凡到底能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吴亦凡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他的手/机，前几天约他出来喝酒。金钟仁有些好笑的坐在吴亦凡的办公室里，和他隔着一张茶几大眼瞪小眼。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金钟仁已经和鹿晗交往了，所以他找金钟仁出来除了张艺兴再没有其他。
别逗了，吴亦凡，你丫早干嘛去了？
金钟仁随手把额前柔/软的头发胡虏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挑衅的看着吴亦凡。
现在也不迟。
吴亦凡目睹了黑熊一秒变豺狼的场面，觉得有些好笑，又克制着扬起来的嘴角，盯着金钟仁的眼睛。
歇了吧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自信心？吴亦凡我告诉你，你这叫自负。自负没有好下场。
他不可置否的耸耸肩。
我说了，我晚了，可是我不迟。
我就怕张艺兴这次真的放弃了。你要知道当时在机场，是你没往前走那一步的。
金钟仁靠在沙发上，敛了不屑的笑，认真起来。
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有多想揍你一顿么？
金钟仁突然跪在茶几上，伸手拎着吴亦凡的领子。
之前是怕艺兴受伤，现在是为了他能好好的过日子。
吴亦凡看着金钟仁的眼神，是太过认真的愤怒，完全不夹杂任何情愫在其中。金钟仁的呼吸打在他的脸颊上，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那种纯粹的迸发。
金钟仁，我不迟。
他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沙发上，觉得对面这个男人真是可怕。
四年/前他就是这样，现在依然。
永远有着充足的自信在战场上独傲一头，挥着战旗指向一座座被他攻破的城池。
他突然很想看看这个男人在张艺兴这里碰壁的样子，不是因为嫉妒，只是兴趣使然而已。
他看着吴亦凡放在茶几上为了戒烟准备的糖，就想起来，那天他下楼倒垃/圾的时候，看见张艺兴和吴世勋在车里接/吻的模样。
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17 伴音
小寒是北京最冷的时候，今年的雪下得频繁，每隔几天就能看见公司楼下的树上落了冰凌。如果运气好的话，打开楼梯间的那扇窗户，可以折一枝带着雪花的树枝。
张艺兴收起打火机，手里攥着一枝树枝，看着雪化成冰水，流到手心里。袖口被雪水浸/湿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扔下树枝抖抖手。
回到办公室，他理了理手底下的图纸，重新捏起笔在卷头上涂涂画画。旁边的鹿晗语气不善的给远在工地的朴灿烈打电话，手底下笃笃笃的敲着铅笔。
最近大家都有点清闲，年底案子不是很多，除了上周金钟仁敲下来的一个标以外，整个设计部都没什么工作量。再加上还有一个多月就过春节了，有的家里远的已经请好年假回家了。
张艺兴今年是不打算回家的，懒得抢票不说，一提起春运的浩大声势他就一脸嫌弃。手机震了一下，是吴世勋说今天晚上搬家的短信。
他跟吴世勋的关系进化成这样，还真是多亏了那场官司。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他和朴灿烈坐在被告席的后面，看着吴世勋捏着一份案宗对着原告咄咄逼人的样子，突然觉得两个人发展一下也不错。
那天没有当庭宣判，但是看着吴世勋自信满满的样子，结果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出了法院已经快四点了，朴灿烈取了车接卞白贤去了，吴世勋和张艺兴尴尬的站在停车场里，看着朴灿烈扬长而去。
张艺兴缩在副驾驶上，一脸的没精打采。还没等车子在金钟仁家楼下停稳当，张艺兴就幽幽的飘了一句我不想回家。
吴世勋偏过头看着张艺兴埋在围巾里的大半张脸，伸手握着他露在袖口外面的指尖，手心里一阵凉。
张艺兴出奇的没有抽回手，反手握住吴世勋的手掌，还把另一只手伸进吴世勋的领子里去。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吴世勋伸手给他调了调扇叶的方向。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的脸颊碰到了张艺兴的鼻尖。张艺兴坐直了，用鼻尖贴近了他的脸，再缓慢的仰头用唇/尖摩挲他的下颚线。
“张艺兴，你要不要喝酒？”

18 输赢半参
隔了大半个月，张艺兴再次走进这个小区的时候，没再紧张什么，跟着吴世勋一路上了楼。
说是取暖，实际上谁知道吴世勋安的什么心，反正他是把自己压箱底的酒都拿出来跟张艺兴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韩国待了几年，张艺兴玩炸////弹酒玩的很好，吴世勋看着杯子里颜色奇怪的酒皱了皱眉头还是仰头倒了进去。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张艺兴摸/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半倚半靠在沙发上:“真心话。”
“迄今为止对我的印象。”
张艺兴打量了吴世勋几眼，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小混//蛋……”有些意外的听见这个答案，吴世勋皱着眉头看着已经有些微/醺的张艺兴。
“别指望我回答为什么，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于是，游戏继续。
说实话，这种抽单张牌比大小的游戏输赢的几率都太大，就像爱情。无论是他和吴世勋自此断绝关系，还是吴世勋待会把他吃干抹净的几率都太大了。
果不其然，他又输了。
如果说半参的是白色和黑，那么现在圆盘里会是一个妥当的太/极，而不是现在这样交叉相叠的螺/旋。
大冒险的内容，我想我不做描述你们也知道了。
张艺兴坐在放在客厅的CD柜上，裤/子/褪了一半，歪歪斜斜的挂在脚脖子上。吴世勋站在地毯上脱/掉衬/衫，把张艺兴的腿/架在两侧，用手指扯着张艺兴滑到肩膀的领子。
张艺兴眯着眼睛用虎/牙咬他的耳/廓，力道还比不上他上学时候养的那只猫。这撒娇的动作被吴世勋捕/捉了去，抱着他走了两步，退后到沙发上。
“你不怕你的沙发弄/脏？”张艺兴松开咬着吴世勋的舌头的嘴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靠垫上。
“它可比不了你这春/宵/一/刻。”如果吴世勋再仔细一点的话，就能捕捉到张艺兴含笑的眼神背后，有点呆滞的空白。
吴世勋不是那种禁///欲的人，只是有些挑剔而已。他没有固定的床//伴和419的对象，能从副驾驶滚上他枕边的，也只有张艺兴一人。
“那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啊，吴大律师？”张艺兴笑着搂/紧了吴世勋的肩膀，从他耳后用手指插//进他银灰色的头发。
“闭嘴，张艺兴，你是在考验我的体力么？那就专心一点。”
说的俗气一点，如果吴世勋没用这个体///位做到最后的话，那么他一定可以发现，张艺兴在失/去/知/觉的时候，嘴里不出声的喊得两个字。
亦，凡。
伴随着这两个字而来的，是张艺兴心底些/微的庆幸。至少在吴世勋这里，他不用醒/来之后还要洗床单了。

19 钟仁哥/哥说了，现在还不是捉奸的时候~
北/京其实并算不上是个纸醉金迷的城市，离“不夜城”更是有着十万八千里。可是北/京/城里依然有着不少的局等着你光临。
比如这个局。
金钟仁和lock坐在地板上打游戏，听见张艺兴拿钥匙开门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就被lock的欢呼声扯回来。他倒也是没说什么八卦的话，就贱兮兮的看着张艺兴。
张艺兴身上的衬衫，明显的还是昨天的，连西服的领子都打了皱。金钟仁最后还是看不过去，说了句别忘了今天晚上公/司聚会。
张艺兴身/子一顿，明显的就是忘了这茬儿，背对着金钟仁耸了耸肩。金钟仁头疼的倒在沙发上，一想到晚上的局除了有点看好戏的心理，更多的是希望张艺兴别太发脾气的看见吴亦凡就掀了桌子。
出门之前，金钟仁往口袋里放了两块小饼干，张艺兴眯着眼睛看他鼓鼓囊囊的口袋。金钟仁不屑的耸了耸肩，说是喝酒之前要垫着点，张艺兴还满怀希望的看了他一眼，结果他立马纠结了一句，是给鹿晗带的。
重色轻友。
会场选在王/府/井的一家饭店，吴亦凡财大气粗的包下一整个宴会厅。张艺兴是和设计部的人坐在一桌里的，土木部只有朴灿烈一个人来，也就顺理成章的在他们这桌加了一双碗筷。
吴亦凡进来的时候，鹿晗刚嚼了两块饼干，就着眼前的茶给顺下去，结果旁边的张艺兴被一口茶呛得直咳。金钟仁忽视了旁边张艺兴的甩过来的眼刀，示意鹿晗给他顺顺毛。
之前的繁星开大三角的故事，鹿晗知道的一清二楚，眼角带着笑的拍了拍张艺兴的后背。张艺兴用高海拔的朴灿烈作掩护，躲在他旁边缩头缩脑的看着吴亦凡。
吴亦凡特地的没绕到这桌和金钟仁敬酒，金钟仁自觉地端着杯子走过去跟他交头接耳：“你别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到时候给人吓跑了怎么办？”
“他就是再跑一回，我就再追一回。”
“放/屁，你追过么，就‘再’追一回？”
“……那你追了那么长时间，你就追着了？”吴亦凡端着杯子看着金钟仁一张脸五颜六色的变了遍。
“吴亦凡，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