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
二零零八年。
不知道这一天,这一年,他等了多久。都说期望越大,失望的落空就越大。最终,只有一个他拖着行李箱,和张艺兴道无声的别的背影。
这是二零零八年。
八月底的天气除了多雨,就剩下漫不见头的炎热。三中门前,是一条长长的上坡路。两旁是围着教学楼的墙壁,和深绿的桑树。
斑斑点点的光芒透过叶子的缝隙,在地上散了一把金币,晃得人止不住的流泪。朴灿烈嘴巴里咬着通知书,推着车,享受迎面吹来的一丝凉气。
上坡路还很长很长,几乎看不见尽头。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已经化成一个光斑的校门,咬着牙骑上单车往上走。
学校的制服并不是和其它高中一样大同小异的运动装,而是版型合身的衬衫西裤。朴灿烈停好车,对着校门做了个深呼吸,才迈开脚步往里走。
女生向来都会喜欢那些长相不错,身材很好的男生。朴灿烈刚走了几步就听见旁边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他没什么心思听,往前快走了几步,挤到人群周围,探着脑袋看黏在黑板上的公告。努力辨认了几次,才背着书包往楼上走。
站在新高一楼层的接待员是张艺兴。
朴灿烈站在半层楼的拐角,呆滞着看着张艺兴逆光的身影。好像他们再次面对面站在一起,已经隔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久到朴灿烈迟迟的站在原地不肯动。
背着光,看不清楚他眉宇间的表情,可是朴灿烈知道。他一定是笑着的,一定是。挂在嘴边一深一浅的两个酒窝一定绽放的夏花黯然失色。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独自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毫无止境的时光,终于站在张艺兴面前了。所以当他看见张艺兴走下台阶,阳光填满了酒窝的时候,他激动的快要流泪。
可是张艺兴站在离他还有四五节台阶的距离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
朴灿烈依然没有动,他在等,等着张艺兴再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点。
他没有等到。
“同学,是新高一的学生么?一至四班向左拐,五至八班向右。”
所谓的童年,不过是在冗长的奈不住性子的成长过程中,一次小小的生长痛。
说不清道不尽的苦楚,瞬间穿过那些悸动,直直的攀上朴灿烈的自负,绕紧了,再猛地一用力。
这样就完了,硬质的东西碎了。
他哑着嗓子答了一声谢谢,就攥紧了手心里浸了汗渍的通知书。白色纸张上的褶皱,就像是他硬质自尊心上的龟裂。
张艺兴不记得他了。张艺兴不记得他了。
冬天总是来得特别快,学生可能对这句话的体会更深。同校女生都已经换上了厚厚的羊毛裙子,在制服的外面套上各种颜色的大衣。
朴灿烈已经对女生的目光产生了抗体,停好单车,哆哆嗦嗦的往手心里哈着气。张艺兴站在操场旁边的绿廊等他,塞给他一杯烫手的豆浆。
对于张艺兴来说,他和朴灿烈“重逢”的时候,已经将将步入了十一月份。如果不是作为学生会长的他要负责审核年末联欢会的节目的话,他也不会听说学校乐队里的吉他手叫朴灿烈。
那天他还站在礼堂门口,手里拿着厚厚一摞串讲稿,和旁边的同学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宣传部的学生叫朴灿烈的名字。他扭过头愣了一下,就听见朴灿烈的低音炮应和的声音。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朴灿烈会成长为这幅模样。
明明上次分别的时候,朴灿烈还是比他稍稍矮上几公分的小胖子,跟在他后面奶声奶气的叫着艺兴哥哥的小孩子。
可是转眼,那个小孩子就变成了如今这个站在舞台上,连聚光灯都跟着他到处跑的焦点。是他离开太久错过什么了么?
“……灿烈,朴灿烈。”他这么轻声的唤着,台上的人却后背猛地僵直起来,似乎是某部电影中的场景。至少在张艺兴心里,那是过了几乎一整个花期的时间。
朴灿烈慢慢的转过身来,鼻梁和刘海的阴影不偏不倚的遮住了他的目光。张艺兴听见一个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三个字:“艺兴哥。”
站在台下调整幕布的金钟大摸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日期,十一月二十七日。
朴灿烈十六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