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发现人的那么多烦恼竟然都如此相似,如出一辙,且屡错屡犯。每每看到朋友的烦恼,听着他们的倾述,或者看着他们的生活状态,我从以往的喋喋不休劝导,渐渐变成倾听加上偶尔安慰,再至后来,便连安慰也没了,只剩心头的了然,无奈和惋惜。因为这些身处烦恼与痛苦中的人,都如此聪明,每个人都知道症结在哪,正确的路在哪,根本无需他人指点提醒,只是每一位朋友最终都以“这些我都懂,但我做不到”结束每一次的自我反省。我看着他们的人生路,如此伤痕斑驳,他们步入自己一手打造的迷宫里,忍受荆棘,一次次撞墙跌倒,但依旧不愿去正视那唯一的出口。有时,我会觉得人竟然是如此不可思议的存在,为了很多很多的“虚无”,如名如利,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朋友说,他的梦想是去旅行,走遍这个世界,死也无憾,而如今却在自己不喜好的工作中一年年地消耗。
我问,既然是一生的梦想,为何不现在出行?
朋友说,没钱没时间。
我告诉他,这世上有许多人,边打工边旅行,他们已走过半个世界。既是梦想,应当能千方百计实现它。
朋友说,道理是如此,但是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舍弃现在安稳的工作,去尝试一种全新的人生,哪怕这个工作带给他的除了钱只有压抑。
他做不到面对父母的一句“不务正业”,邻居的一句“这个傻子”,社会的一句“莫名其妙”。
他做不到去拥抱所有的未知和挑战,哪怕如今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朋友说,他做了一件对不起家人的事,终日生活在恐惧和自责中。
我问,那为何不去坦白,认错,然后重新开始。
朋友说,那样会让他抬不起头,没面子。
我问,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你愿意在恐惧和愧疚中过一辈子。
朋友说,这些我都懂,但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坦荡荡地直面自己的错误后果,哪怕在犯错误时他已知道这样的后果。
他做不到让自己低头,在家人面前颜面扫地,哪怕这颜面早已不存在,只是自欺欺人。
他做不到去面对那些指责的,愤怒的,不屑的目光。哪怕他要终日生活在恐惧与自责中。
朋友说,我真羡慕你,可以让自己停下工作休息。
我说,你也可以啊。
朋友说,不行,要养家糊口。
我知道,无需再多言,因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要养家糊口,但却只有少数人不以此为借口自欺欺人。其实,我们只是无法不工作,无法不赚取,无法不忙碌,无法不成就,因为无所事事会让我们看起来空虚,迷茫。我们将我们人生的价值与意义寄托在那些忙碌和虚假的充实里,哪怕我们的心早已知晓这些不是归宿,依然乐此不疲。
朋友说,真羡慕你,有这样安宁的心境。
我说,你也可以,只要慢下来,从静坐冥想和自我觉察开始。
朋友说,我回去试试。
我知道,无需再多言,因为所有人都在看完书,羡慕完人以后,告诉自己要试试,然后再给自己找诸多借口来告诉自己,今天我没有时间,今天先看电视剧,今天先泡吧,今天先睡觉,今天先看小说……于是,在无数个“今天不行”后,以“得过且过”告终。
我们就在这样“混日子”,在自欺欺人中,在“我都懂,但我做不到”中,在“不是现在,以后会”中。这一生就如风中残烛,日日火光消散,迷迷糊糊,颠颠倒倒,忙忙碌碌,熙熙攘攘中,燃尽最后一滴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