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小雀
《暑声》| Free！同人|CP遥凛|小清新向
Written by 屿雀
00
我想念你。
那段模糊的、清凉的、被蓝莹莹的池水拥抱的热夏，在喧嚣蝉鸣中隐约绰现。
01
在无限漫长的时光里，橘真琴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开口问：“遥这样坚持着，再也没有参加过比赛，总会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原因吧？”
没有人比橘真琴更了解七濑遥对水、对游泳的热爱，并非追逐那些一次次被刷新的数字或者众人赞赏的崇拜的目光，他仅仅只是享受着游泳，享受着水面下的静寂无声。仿佛对于七濑遥而言，一旦接触到了水整个世界就活了过来，如长眠于新生草丛中的和煦阳光，如似水月色下的展蕾昙华，即使是古人留下的咏叹俳句也不能述其一。
坐在橘真琴对面，慢慢吃着刚刚做好的青花鱼的七濑遥面色淡淡，迟疑了片刻微微点头。
“十岁是神童，十五岁是天才，到了二十岁就是普通人，在成为了天才之后再变成普通人和一直平庸结果也没什么不同……只要，有水就够了。”
橘真琴对于这样的言论也不知道怎么样劝告，在大部分人眼里，他的话也许是七濑遥唯一能够听得进去的，但所谓“听得进去”的范围，也仅仅限于七濑遥的所认定的禁区以外的事物罢了。七濑遥总是过分地偏执，就像小时候认定了自由泳就没有改变过一样，除了那仅有一次的例外——
松冈凛。
那是小学毕业前的最后一次比赛，那个笑起来会露出细细的、尖尖的小牙的同龄男孩竟对着教练自告奋勇说要和遥、渚以及自己一起参加接力赛。让橘真琴也没有想到的是，松冈凛竟然成功地说服了遥，所有人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刻都觉得他们一定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
“是因为凛吗？”
“……”七濑遥沉默着垂下眼帘。
橘真琴有些无奈又有些不解地看着七濑遥，然后目光慢慢又软下来，他总是没有办法对遥生气。他不知道七濑遥怎么会偏执得厉害，也难以理解七濑遥总是这样不温不火的借口，最后只好挤出一点笑意，开口道：“无论是怎样样的隐秘，即使是凛也不希望遥这样就放弃了吧。”
事实证明，在许许多多的积年累月里，原本被人们认为理所应当的事情会随着一个突然的、让人看不透的转折向反方向背道而驰，比如七濑遥再一次站在竞技游泳的赛场上。也许是既定的命运，在捉弄了所有人一番之后再一次把所有人带回到那个被陈旧光阴掩盖的、又重新回到起点的夏天。
当七濑遥第一次在游泳俱乐部以外的地方看到松冈凛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一种本应如此的愉悦感。那是在岩鸢小学一个普通的早上，顶着一头标志性的暗红色头发的松冈凛跟在老师后面走进教室，咧咧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大声说：“我叫松冈凛，从佐野小学转来，虽然名字像女孩子，不过我是个男孩子，请大家多多关照～”
然后橘真琴就高兴地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松冈凛掩下了微微的讶然，随即想到了七濑遥。果然，目光扫过一圈之后发现好像永远只有一个冷冷淡淡的表情的七濑遥。
班上的同学到此有些兴奋起来，转学生，和班上两个学游泳的交情不错，都有一个像女生一样的名字。下课后按耐不住纷纷围到松冈凛身旁追问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七濑遥沉默地趴在自己的位置上，其实他并不讨厌松冈凛的转学，相反还有些喜悦。毕竟，松冈凛和橘真琴还有叶月渚，是他不多在游泳方面有交集的人……嗯，大概是这个原因吧。他并不善于与人交流，更多的时候，橘真琴会替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所以在刚才的课堂上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伤人。
下课的时候看到那么多人围上松冈凛又隐隐约约地觉得，不高兴以及理所当然。松冈凛总是喜欢很灿烂的笑容，这无疑在游泳赛场上给他带来了好人缘，经常地能看到许多家伙围在他的周围。但是……为什么会不高兴？七濑遥闭上眼脸朝着窗外趴在桌子上，没有继续想这个问题。
“呐——小遥，啊不，我说遥，下一节课下课去找凛聊聊怎么样。”
七濑遥盯着窗外飘进来的在半空中打转的落叶不说话，橘真琴温和地笑了起来，在大多数时候七濑遥的沉默就代表了同意。

02
岩鸢小学的泳池旁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樱花树，却由于萧瑟的冬日而显得格外苍凉冷寂。松冈凛抬着头围着樱花树转了几圈，才说：“等到樱花一落，泳池一定很漂亮，真想游游樱花泳池。”
事实上，等到入夏时节他们都要从六年级毕业升到初中了，七濑遥沉默地想，没有机会了。
“七濑君，等到三月份的比赛，一起去游4x100米接力赛吧。”
七濑遥几乎是脱口而出地：“我只游自由泳。”
“七濑君在最后一棒游的话，也可以继续游自由泳不是吗？”松冈凛再次咧嘴笑了起来，尖尖细细的牙齿在某一瞬间竟然让七濑遥联想到鲨鱼之类的动物。
“没兴趣。”七濑遥想象一下和另外三个人合作，仰泳、蛙泳、蝶泳，最后是自由泳的模样，觉得要刻意去配合别人练习，和自己自由地游泳的初衷完全偏离了。
松冈凛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接力赛的感觉不如自由泳？”
“……”
等到比赛临近的时候，虽说还在春天，但沿海岛屿城市已经早早进入初夏的炎热。走在岩鸢的街巷里，耳畔响起的事层层叠叠远远近近的蝉鸣，沙沙地像是要将生命耗尽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季节。最终松冈凛找齐了四个接力赛的人选，橘真琴，叶月渚，他自己以及七濑遥。
与此同时值得庆贺的是，松冈凛与七濑遥之间的关系逐渐熟悉了起来，称呼也从“七濑君”变成了“遥”。
大多数人所观看到的接力比赛，只是运动员们在镜头前的几分钟时间，看起来时间急促又刺激。而到了日常的训练中就成了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的练习，四个人磨合的过程出人意料的顺利。
橘真琴将全身埋入水中，隔着水面仰望游泳俱乐部的屋顶片刻，想起七濑遥近来的改变，还是那样别扭的性子，但是却比以往有生气得多。少顷，他摒除内心的杂念上浮，抓住池壁的扶柄，耳畔响起教练的口令声：“预备——”
“嘭”地一声发令枪响！
橘真琴双腿蹬池壁微微跃起，拥有强健体格的他在在仰泳上出发时就极具优势。橘真琴划水和打腿的动作就像海里的虎鲸一样有力，前进，前进，触壁，折返，再度前进。在岸上的人远远看去，橘真琴双臂挥起的白色水花几乎盖过了他面孔上的神情，不过真琴的神色一定是认真而严肃的吧，就像他对待水一样。
很快，以很好的成绩，橘真琴单手触碰池壁上的感应器，叶月渚入水！叶月渚的起跳距离远不如当初凛的成绩来得让人惊艳，不过起跳仅仅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更长的几十米。想起凛曾经跟自己比喻渚的蝶泳就像蚂蚱泳一样，七濑遥即使现在眼前看着渚以极其标准的泳姿游着蛙泳也忍不住脑补了对方的蝶泳泳姿，脸色忽然就诡异起来了。
事实上，渚蛙泳节奏和动作实在把握得不错——松冈凛接棒。七濑遥不由自主地第一次抬头看了看计时板上的时间，看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事实上，蝶泳的动作更应该被称为海豚泳，凛的双臂快速划水产生巨大的推动力，蝶泳是自由泳之外最快的泳姿，向来追求速度的凛对这一项目也相当拿手。七濑遥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凛的身影，他过去并不十分关注蝶泳的技术，看着对方手臂拍打间扬起的水花竟微微失了神。入水、抱水、划水、推水、移臂连同双腿的上下拍水一样一气呵成，等到凛触壁折返时再次重复这一过程……
七濑遥站在出发台上等着凛一米一米的快速向前推移。对方触壁的瞬间跳起，七濑遥在入水的刹那因为看了前面三人快节奏地游泳而稍稍有些加速的心跳再度平稳下来。松冈凛仰起头看着他的起跳，又回过头看着他像生活在海洋里的鱼类——就像橘真琴说的，像海豚一样优雅的泳姿，逐渐远离。
在爬上岸的时候，松冈凛的向俱乐部外看了一眼，现在的天气已将足够暖和，他甚至在游泳馆里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蝉鸣。
游泳对七濑遥而言几乎是本能地，不需要过多地思考或者犹豫。他的身体在水里自由的摆动着，双臂划水、呼吸、打腿，在遥的眼里自由泳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他想要的自由。不管是五十米，一百米，还是一千米，他都愿意一直向前游下去。
“小遥果然很棒！”
七濑遥摘下护目镜回答橘真琴：“都说了不要再加上‘小’字。”
接着响起凛的声音：“怎么样，接力赛的景色比个人泳要好得多吧？”
七濑遥轻轻“哼”了声，把头扭向一边。
TBC
对不起我把遥写弱气了嘤嘤嘤！【作者语】

0
4
四年后的松冈凛让所有人感到陌生，从松冈江的口中才得知松冈凛竟然和七濑遥一样，在初一那个寒假之后放弃了竞技游泳。在鲛柄的游泳馆内的那一场比赛后，每一个人都清晰地认识到，这个重回国内的凛和过去那个笑容灿烂的家伙判若两人。
七濑遥把全身都沉在浴缸里，知道这个消息后的他沉默了很久。很难以形容这是怎样的心情，初一开始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也许自己对待游泳的态度让常人无法接受。他也不认为不再参加比赛这样的决定就能挽救什么，他只是对盲目地追逐输赢感到疲倦。
那么，凛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从浴缸里站起来走到客厅里，这时候正好是日落，但五年前放在这里的画架早早就被收起来了，窗外的景色和当初并无多少不同。莫名地，七濑遥的情绪有些低沉起来，走进房间里看着摆在书桌上的奖杯、相片以及奖杯下垫着的那张速写发呆……对方都不再在意这些东西之后，在收集起来留着有什么意义呢？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现在再去学校的室外泳池游泳也不会太冷了，七濑遥觉得他的坏心情只有游泳才能治好。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除了面对游泳的时候，对于其他的七濑遥大多是以一种敷衍的态度完成，有时候即使是他自己也忍不住想，以后到底要怎么走下去呢？眼前似乎又看到曾经那个有着尖尖牙齿的小男孩一脸自信地对他说“我以后要去参加奥运会”。
七濑遥加快了脚步，把从阶梯上一路下来的蝉鸣声远远甩在了更远的记忆里。
“松冈……江？”
意外地，看到和凛拥有同样发色的女孩子坐在游泳池边上，静静地望着日沉月升时分的泳池泛起点点光华，以及和以往所充满干劲的样子不一样消沉。松冈江把手机背朝上盖在长凳上，对七濑遥点了点头：“遥前辈——唔，来练习吗？”
“不，只是忽然间就想游泳了。”遥犹豫了一下，才问，“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没有由来地，这时候的松冈江让他想起小学同班的矢崎亚纪。一个拥有很强的能力的女孩子，在七濑遥一次去游泳俱乐部的路上遇到，矢崎亚纪趴在睦月桥上无精打采地对遥解释她的围巾掉进海里了。曾经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之后反而让七濑遥觉得心里有愧，这也是后来即使是冒着溺水的危险也要帮她捞回来的原因。
“是，是我哥哥啦。”松冈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说。
七濑遥沉默了一瞬间，面色和语调却仍然维持着过往的平静：“凛他——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
“哥哥自从出了国之后就很少和家里联系了，最开始是因为集训没时间，后来，后来……后来，退出了集训之后，也几乎没有过主动联络，家里人知道他的事情大都是从他的老师那里知道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哪里想不开的，每一年回国，感觉一次比一次更陌生，就好像没什么积极情绪在身上一样。”
松冈江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本来我觉得，哥哥在出国前和遥前辈几个关系是最好的，就想办法让你们聚在一起，现在看来，好像反而连累了你们，你们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深了。哥哥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我加入游泳部也是想……想请你们不要因此对哥哥也这样……慢慢远离。”
话说到这里七濑遥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老半天，才硬生生地挤出一句：“当然……不会…………我们……是朋友啊。”
听到这里松冈江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抬起头露出感激地笑容：“总之——太感谢你们了！”
“对了，”松冈江问，“遥前辈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游泳吗？真不愧是‘海豚’诶，就像渚说的，一刻都离不开水的感觉。”
“偶尔会，之前的天气太冷了，真琴总是拦着不让我来游。”七濑遥抬起头看看天空，才发现泳池旁的——和岩鸢小学一样生长在这种地方的樱花树，在不知不觉间，花开满了一树。
“今年的樱花都开了啊……不过要是等过一些日子，花谢的时候掉在泳池里，打扫起来应该很麻烦吧。”松冈江注意到七濑遥的目光，盯着樱花树半响说了这么一句。
果然……虽然有着同样颜色的头发的眼睛，甚至有三四分相似的长相，松冈江和松冈凛还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啊。七濑遥印象中似乎松冈凛是个追求浪漫的家伙，在小学毕业的时候甚至提议过把全班人的名字和留言放到卫星上，等到若干年之后再回忆。
即使没有得到七濑遥的回答，松冈江也并不十分介意，忽然想起了什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遥前辈不是来游泳的嘛……快去吧，打扰了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
鉴于对方是个女孩子，七濑遥也没有当场展示那种名为“见水脱衣”的技能，而是头一次选择了到屋子里面换好，在推开门的瞬间忽然想起松冈江对男生上半身肌肉的特殊癖好，忽然觉得这扇门其实有千钧之重。
TBC
对不起我觉得还是不要虐了……好想在这几天完结掉一虐的话就拉成中篇了

05
宇宙中浩瀚无边的万千星辰，光与热赋予他们灿烂荣光，水却赋予了他们生命。水是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它可以没有任何颜色，也可以拥有任何颜色，它可以没有任何形状，也可以拥有任何形状。
七濑遥深深地潜入水底，对他来说，水是他的一半生命。水是寂静平和的，也是张牙舞爪的。但七濑遥并不感到恐惧——即使曾经溺水，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橘真琴始终对水怀着敬畏之心。他只知道到了水里，无限的时光就会停止，过往的一幕幕似乎又会重现眼前。
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位哲学家泰勒斯曾赞美，世界是由水构成的。无论这种说法有没有依据，七濑遥可以确定的是，水，就是他的全世界。
“遥前辈之前的几年是在哪里游泳的？”松冈江的声音穿过层层水流传来，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
七濑遥慢慢上浮，发现对方在一个劲儿地低头玩手机，微微抬高了声调：“在海里。”
话音刚落，松冈江的手机险些摔在地面上，又被她及时握住了。她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抬起头看着七濑遥的时候语调都变了：“海……里吗？那很…很危险呐。”
“全心全意地只要接纳水，水就会接纳你。”七濑遥低声回答，“在海里比泳池更加……free。”
“松冈江？”
“遥前辈，来练习吗？”
“不，只是忽然想游泳了……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是我哥哥啦……请你们不要对哥哥也这样，慢慢远离。”
“当然不会，我们是……朋友啊。”
“总之，太感谢你们了……”
“……”
松冈凛把脸塞进枕头里，几天前晚上江发来的录音仍在耳边回响。他一直知道，七濑遥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总是摆着一张冷冰冰的面瘫脸，但是一旦遇到别人的示弱，就会害怕伤害到对方而让步。当初参加接力赛是这样，后来放弃游泳也是这样。
坦白说，松冈凛并不想那么快再次和七濑遥重逢，这也是为什么选择去鲛柄的原因。他也没有准备好再一次参加游泳比赛，所以他并没有立即加入游泳部。
被江设计的那一次在岩鸢游泳俱乐部的相遇，也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到那么多年之后依旧七濑遥冷冷淡淡的脸时忽然间就冒起了火气、不满甚至是自己也难以相信的憋屈感。在后来鲛柄游泳馆的那一场比赛，自己第一次，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了七濑遥之后，怒气反而更大了，在第一次触壁后七濑遥那么明显地减速……难道自己需要他施舍的一次胜负吗？
鲛柄和岩鸢一样，都是市里的临海高中，从他的宿舍往外看就是一片辽阔无际的大海，但是这一边的港湾并不多，船只也只有零星的一两艘。松冈凛喜欢游泳，但是他不喜欢海，他和松冈江都不喜欢海，甚至江直到现在对于大海仍然有畏惧感。
没有由来地，松冈凛忽然想起手机里的录音的结尾部分。
“遥前辈之前在哪里游泳？”
“在海里。”
七濑遥既然能突发奇想大晚上跑去学校游泳都有可能，去到他家附近的海滩里溜两圈也是可能性也不低吧？他的眼前似乎又掠过自己的小时候，爸爸神色绝望地沉入大海，最后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只剩一具冰凉的躯体的模样。松冈凛下意识地握拳才发现自己的手现在半分力气都没有，掌心冰凉。
TBC

06
松冈凛奔跑起来，就像小时候每天下午放学从学校跑到岩鸢游泳俱乐部一样，心里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向前奔跑。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下意识这么去做了，等再一次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岩鸢高中的门口。
岩鸢高中并不像住宿制的鲛柄一样严格管制，假装成忘记带书本或者作业的学生对着校警糊弄几句就能进去了。但是……从来没有来过岩鸢高中的松冈凛并不知道，游泳池在哪个位置，只能慢慢地去找。
春深时节的樱花重重叠叠地挤在枝头，在风中摇摆着婆娑的花影。古人常说樱花七日，在和风中打着小小的转儿飘落的花蕾撒了一地，松冈凛在校园里一棵接一棵的樱花树下走过，再抬头看时，岩鸢高中的游泳池正好出现在眼前。
一直半阖着眼几乎将全身浸泡在水里的七濑遥背对着松冈凛的方向，双腿有力地向下拍打着水面，身体自如地分别呈左右倾斜着，两臂不急不慢地向前划水，没有了计时的限制，没有了比赛的追逐，仅仅是随着自己的意愿游曳。
这才是你喜欢的游泳和自由吗？
铁网外的晚樱被一阵稍大的风吹起，洋洋洒洒地飘入铁网，深红、浅红、粉红、粉白，挟着淡淡的芬芳落在波光点点的水面上。有一两朵重瓣的白色晚樱落在七濑遥微微露出水面的肩头，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七濑遥逐渐放慢了速度，猛然间回头看向铁网外。
仿佛从铺天盖地的樱花障中走出来的少年，暗红色的短发和眼眸在粉色的樱花中竟显现出几分妖魅般的诡秘和美丽。隔着一张细细的铁丝网，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相触，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里，无数的樱花瓣洒落在两人中间，让彼此间隐约觉得中间的距离不是十来米的空间，而是四五年之长的时间。
“凛……”七濑遥也并不觉得太惊奇，自从他告诉松冈江自己晚上会来游泳的时候，就已经无所谓她会不会转告松冈凛。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很奇怪，在过去松冈凛没有回来的日子里，七濑遥时不时会想起对方，暗暗觉得应该算是一生的朋友那一类吧。等到真正见面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和真琴或者渚相处一样自然。
松冈凛从大门边走进来，没有了之前几次见面那种无时无刻不带着锋利如刀剑的冷冽感觉，却也没有小时候热情满满的笑容，看起来倒有点像七濑遥惯来冷冷淡淡的脸色。松冈凛站在泳池边，身影也清晰地倒映在水里，混着花瓣和灯光，浮光跃金，璀然热烈，他沉默着看着同样沉默着的七濑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出声：“上次我赢了你，画呢？”
七濑遥怔了怔，才想起来：“在我家。”
接着又是沉默，七濑遥不愿打破难得的气氛，又开口问：“凛你要来我家拿吗？”
松冈凛点头，又迷惑于七濑遥刚才说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温柔和欣喜。松冈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的心情了，直到刚才看到遥在游泳的动作，才恍然惊醒，自己也许比起遥所欠缺的是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水里肆意游泳的感觉。
七濑遥的家几乎和过去没什么两样，房子看起来被光阴洗旧了些，人气也稀少了些。松冈凛敏锐地注意到，七濑遥现在似乎是一人独居于此，在这个岛城的山顶处。松冈凛的脚步忽然停下来，七濑遥的书桌上摆着的是被自己冷漠地摔在地上的奖杯。
他们四个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力赛拿到的奖杯，在大概一个多月前的晚上，演员俱乐部的走廊里。松冈凛很难说当初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失措、烦躁、失望、甚至带着自己也想不到的胆怯，说出“我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了”。松冈凛并非不明白这种话有多伤人，也很清楚这些话像双刃剑一样伤人七分再伤己三分，等离开俱乐部后在懊悔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的松冈凛只是觉得，他需要远离七濑遥，否则一见面就会忍不住挑衅，忍不住自己的复杂心情。
那副画就摆在奖杯边上，让松冈凛忍不住想是不是七濑遥刻意让自己想起那么多过去的事情的，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七濑遥大概除了游泳之外什么也不在意才对。松冈凛拿起那副画，不同于四五年前的未完成品，甚至上好了色，松冈凛也学过一些绘画，惊讶地发现这幅画的颜色上了好几层。
“放久了就慢慢褪色了。”七濑遥的回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松冈凛倒是听懂了——因为褪色了，才会一遍一遍地重新上色。
TBC

@屿小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