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初见
十四岁的公主太平已经被天皇天后送到道观里快一年了,她特别想回皇宫,每天都对着皇宫的方向发呆,把母亲写给她的信看上好几遍。前几个月天后还来信说思念她马上就派人来接她回宫,可是这两个月却只字未提,倒是在信中反复提及带着一名叫静儿的宫女作诗赏花之类的,还夸这个和太平一般大的小女孩如何乖巧懂事,聪明可爱。
这叫太平非常非常的生气。
“谁是静儿?!”太平把信揉成一团拍在桌上,暴跳如雷地问身边的侍女。
“是天后不久前从掖庭宫调出来的一个小宫女”侍女忐忑地说:“听说是罪臣之后。”
“罪臣之后为什么还留着,我不要看见她!不要让我在皇宫见到她!”太平公主真的很气愤。
可隔得那么远,公主只能空瞪眼,徒有满腹的脾气最多就换来对方一个喷嚏。就在公主焦躁的想杀人的时候,天后派人来了,接公主回宫。
进得皇宫,太平下了马车就甩开侍女的手一阵疯跑,她迫不及待地要见到母亲。一群人跟在公主身后追着跑进了天后宫里,就连通报的太监行完礼也来不及通报只能跟着公主往里跑。
“嘭——”的一声脆响。
公主刚进门就和人撞了个正着,额头一阵疼,忙用手捂住。
太平定眼要骂人,眼前却没有人。再一看,那罪魁祸首的宫女低头跪在地上。太平瞄一眼坐在软榻上的母亲,也就懒得再理会这一点小意外,继续欢快地朝着母亲奔去。
却听见天后缓缓开口说:“静儿你先去吧。”
太平听着“静儿”这两个字,心里一咯噔,转过头去看。一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正是刚才撞她那一个,太平对静儿的恶感又增加了一些。
太平一头扎进天后怀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娘”带着委屈和眷恋。抱住母亲,鼻头一酸,那些原本准备好要数落宫女静儿和发脾气的话全都忘了,只想静静待着母亲怀里享受这难得的母女独处的时光。
倒是天后抱着太平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提起了那个名字。
“你舟车劳顿也怪累的先回去休息着,我让静儿去吩咐他们给你做了些好吃的,一会送到你那里去。”
“不要,我今天要留在母后宫里。”太平哼哼唧唧的在天后怀里蹭来蹭去不愿意离开。
“也行。不过娘一会要处理政事,晚一点可能也没时间陪你。就让静儿陪着你好了。”
“我回去了!”太平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外走。
“你慢些,别摔着。”
天后叫人赶紧跟上去,她只当太平是小孩子无缘无故闹情绪也没多理会,便忙正事去了。太平快步往外走着也不见母亲留她,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屈辱。回到自己宫里便趴在床上大哭,有宫女要去回禀天后被她骂了一顿。随后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也没心情吃都叫宫女太监们分吃了。
“我出家当道姑算了。”太平枕在宫女怀里说。
“公主才回来怎么又要回去,快些睡吧,明天还要见天皇天后。这宫里总比道观好,你看床也大些被子也软些。”宫女好言安慰。
“不好,一点也不好。”太平又发了几句牢骚,终于还是抵不过一天劳累的睡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太平想着头天的事情依旧心气难平,坐在床上大声叫喊着:“去给我把那个叫静儿的拿了来,给我绑起来。”
宫女太监们只是劝,也没人敢去,哪里有人敢去天后宫里拿人,那不是自找麻烦嘛,只能小心哄着自家主子,好在这位主子也就只是脾气大,并不会难为下人。
“殿下,先穿好衣服吧。”
“不穿。”
“奴婢给您梳头。”
“不梳。”
“漱口了好用早膳?”
“不用。”
“公主殿下,要不奴才给您......”
“不要不要,去给我把人抓起来,我生气!”
就在这内室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口有太监进来通传说天后宫里有人来传口谕。太平让把人带进来。不刻就进来一个太监不像太监侍卫不像侍卫的小子,跪着屋子中间,朗声说:“参见公主殿下。奉天后口谕,福建新进贡了一株珍品珊瑚和几串珊瑚珠子,天后请公主过去一同欣赏。”
“不去啊,不去。你是什么人?回去跟我娘说我身体不舒服叫她来开我。”太平还在发脾气。
上官静儿听公主的声音中气十足,怎么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却也不动声色,只淡定地说:“小人上官静儿,这就去回复天后。”说完起身就往后退。
“快走。”太平一下把枕头扔了出来。
枕头刚扔出去,太平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眼珠子一转反应了过来。这人就是上官静儿!
太平掀起床帘,鞋也顾不上穿就跑下去,一边跑一边叫:“站住。”
那边上官静儿正倒退着往外,就见公主冲出床帐朝她跑过来,也眼见着公主一个趔趄,上官静儿想上前去扶来着,可是还没走出两步,公主就已经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上官静儿忙冲上前去,跪在公主面前,去扶她起身。
“上官静儿你个混账。”太平脸还没抬起来就拍着地板骂道。
太平爬起身,和上官静儿面对面跪着,那一刻仿佛迷朦细雨初停,一个全新的世界天空中挂出清丽的彩虹。
后来上官静儿每每与太平分离,都会想起她说“上官静儿你这个混账”,想起她现在这个我见犹怜的样子,一脸委屈,双眼红红的含着泪水。上官静儿心里便一阵疼惜,不敢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好。
太平怔怔地望着上官静儿的脸,柔声问她:“是、是不是珊瑚?”
上官静儿点点头。
“你出去,出去等我,我要更衣。”太平擦了一下眼睛,转过身去,让宫女来拉她站起来。
上官静儿退了出去在门口等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太平公主换好衣服出来了。
一身鹅黄色的纱裙,头上没有任何发饰,质朴娟秀,上官静儿一时看呆了也忘了说话和带路。
太平咬了咬嘴唇说:“我刚才摔着膝盖了,不能走远路,要你背我。”说完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上官静儿很轻地一笑,转过身蹲下来说:“我背你。”
太平便趴到上官静儿背上,让她背着,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脸颊若即若离地靠近她的侧脸。
在那些宫女太监看来这就是平常的公主生气了要故意惩罚上官静儿,他们不知道公主心底的甜蜜,也不明白上官静儿心里的狂喜。
旁人误解都不紧要,有些事,彼此知道就好。
从那天起,让上官静儿背就是太平最开心最爱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