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江湖,满是道不完的恩怨离愁。当已然远离江湖的他重新拿起自己束之高阁的碧玉箫,他又想起了那个斗了一生,赢了一切,却又输了一切的对手。
那一年,曾经君子堂的传奇人物陌清风还在,那时的君子堂与武当还没有反目,重阳子与君子堂的小师妹的事才过去不久,以他二人为契机,君子于武当结成联盟。
他叫九天,是陌清风的大弟子,尚未弱冠的少年,心中多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妄,那时他还年少。那一年他遇见了他,那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名叫顾半城,是新任武当代掌门前来君子堂议事时带来的小道童。虽然一本正经的将发髻高高梳起,但脸上还是遮不住的轻狂和稚气。
君子堂的逍遥殿,两个孩子轻蔑的对视一眼,那是二人第一次会面。
三月的苏州,正是好风景,簌簌的小雨细纱一样的洒下,不卑不亢。
九天独自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趾高气扬的顾半城。奉师傅陌清风之命带着顾半城来苏州城里逛逛,九天知道那不过是为了支开年幼的二人私谈些要事。他口中叼着片新鲜的竹叶晃来晃去,也不去理会身后同样看自己不顺眼的武当小道士。虽然与武当结盟了,但是他还是不喜欢武当,以前不喜欢,现在一样不喜欢。
以侠自居,却不过是道貌岸然而已。至少此时的九天还是这样想的。
苏州城内,小雨如酥,与武当所在的中原腹地不同,看惯了洛阳城内的繁华雍容,苏州这种热闹中带些闲适淡雅的感觉,对于顾半城来说是个全新的体验。
虽然傲慢,但毕竟是孩子,平日里在武当山内清修的久了,如今没了约束,什么童心都放了出来,不可一世的架子没摆多久,就自顾自的新鲜起来。
“我说你别跑远了!要是走丢了我回去怎么跟师傅交代啊!”九天在顾半城身后不耐烦的叫着,顾半城回头瞪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九天无奈的撇撇嘴,懒散的跟了上去。
“哎我说那个谁!”顾半城对着身后招招手,“你看这是什么?”
“哎什么哎,我没名字啊!”九天皱皱眉,要不是受师傅之命带他出来,九天才不想来着跟他耽误时间,这样想着,九天心不在焉的晃到顾半城身边。顾半城正站在一个小摊贩旁边,抬头不知看着天上的什么。九天低头看看小摊贩,一笑,拿起一个小摊贩正在卖的小物件,放在掌心中一撮一转,这个小物件就飞上了天。“这个啊,叫竹蜻蜓,你没玩过么?”
顾半城仰头看着,一脸新奇:“没。”
“看你这一副呆样儿,就知道肯定是被武当的那群古板的死老头关在山上太久,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顾半城一咬牙向着九天就是一脚:“你才一副呆样儿!还有不许侮辱我师祖!”
武当的脚力,自然比不上君子,与平日里不听话被燕长空师傅教训的时候踢的那几脚相比,顾半城这一脚根本不疼不痒。
九天咧嘴一笑,用着还有些蹩脚的轻功飞上天接住竹蜻蜓,在顾半城面前晃了晃:“想要么?”
顾半城看着九天手中的竹蜻蜓,踟蹰了许久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九天得逞般的一笑,挑了挑眉毛:“咱没银子。”说完把竹蜻蜓还给小贩,转身直接离开,留顾半城在原地目瞪口呆。
自己纠结了这么久,这家伙竟然就给自己丢下这么一句话?越是这样想着,顾半城就越气不打一处来,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九天的步伐,气喘吁吁的追上九天时已经跟到了城郊的一片竹林之处。顾半城自然也不是那种会让人随便耍着玩的类型,才追上九天,就二话不说对着九天甩出一套太极剑舞。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九天猝不及防,只险险的闪过几道剑气,却还是不幸中招,好在十几岁的孩子内力不深,学了招式却没什么杀伤力,只留下些浅浅的皮外伤。
“哎呀!你个死呆头!想谋杀啊!”捂着脸上的伤口从地上爬起来。
“谁让你耍我!小爷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九天气的无奈,狠狠的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谁耍你了?师傅出门之前没给银子!你想要竹蜻蜓我给你做一个啊!”说着,九天晃了晃手中方才截下的竹枝。
得知自己理亏,顾半城抓抓头讪讪的收起佩剑:“你没说,我怎么知道啊……”
看着顾半城在一边小声的嘀咕,九天撇撇嘴,无奈的叹口气原地坐下继续做着自己的竹蜻蜓。
顾半城见九天不理自己,一个人无趣的四处逛游着,突然竹林间好像闪过一个黑影,细看时却不见了。顾半城看看九天,九天还在一边埋头做着手中的小物件,什么动静都没有。难道是自己眼花?顾半城还是心存疑虑,不动声色的晃到九天身旁。
“喂。”顾半城轻轻碰了碰九天。
“喂什么喂,我没名字啊?”
“你还不是不叫我名字?”
“好好好,不知半城兄台叫在下有何贵干?”九天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应着。
“好像有人在。”
“什么有人在?”
“好像有人监视。”
九天迟疑了一下,手中的活儿顿了顿,继而一边做着竹蜻蜓,一边用余光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一个,两个,三个……
这样粗略的数来,竟然数出了七八个人的埋伏。九天不禁有些心慌,小声问:“半城,这些人来了多久了?”
“估计是跟踪我们一路走到竹林的。”
九天沉默着,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连虫鸣都不见了,沉寂的竹林里一片肃杀之气。
突然隐约听见“咻”的一声,顾半城下意识的抽出佩剑,挡在没有带武器出门的九天身前,只听“碰”的一声脆响,似乎是有什么暗器碰撞在了剑身上,紧接着又是“咻”的一声,顾半城来不及反应,已经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半城?!”九天一惊,可是为时已晚,竹林间“噌噌噌”的闪出几个黑衣人将自己团团围住。九天一咬牙,捡起顾半城的佩剑上前一步将倒地的顾半城护在身后:“来者何人?!”
看着这么小的孩子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质问自己,几个黑衣人相互看看,忍不住笑了:“小鬼,让开,我们只要你身后的那个小子。”
九天皱皱眉:“你们要这个呆头做什么?”
“这个你别管,你只要乖乖回你的君子堂,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汗毛。”
自己下山时并未穿着师门服饰,自始至终也从未用过本门招式。“你怎么知道我师出君子堂?”九天脸色一冷,好像明白了什么。
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眼,知道自己多嘴说错了话,对九天不再应答,直接冲了上去。两个黑衣人手持匕首攻向九天引开他的注意力,另几个则直接冲向九天身后的顾半城。
一个什么实战经验都没有的孩子,面对这样的情况完全乱了阵脚。但是九天知道不能让顾半城被带走,能被代掌门带来君子堂议事,就证明顾半城和自己一样是门派千挑万选出来重点培养的下一任接班人,对本门来说意义重大。如果顾半城和自己一起外出时失踪或者意外身亡,那师傅面对武当代掌门的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顾不得攻向自己的二人,九天剑锋一转迎上了以顾半城为目标的几人,第一招护住了顾半城,自己的右臂却被匕首划下深深的伤口。
“不是说了不能打伤君子堂的小鬼么?!”见九天受伤,其中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住其余几人。
很痛,深深的痛觉从伤口蔓延全身,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因为这个伤势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血渐渐流逝,九天发觉头一阵眩晕,身后的顾半城还昏迷着,他竭力盯着每一个人的动作,而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
短短的几秒钟都变得好漫长,九天深吸一口气挡在顾半城身前,横剑架上了自己的脖子。众黑衣人被他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们离间武当与君子堂的计划也就泡汤了吧。”九天冷眼扫过每个人,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可置疑的重量,“后悔当时第一针没有迷晕我吧,如果顾半城有什么闪失,我也不会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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