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三多抱着史今的包趴在床头死活也不肯放手,因为包里有史今的车票。许三多的哭声让三班全体战士落泪,史今面对着墙壁早已是泪流满面,史今转过身子对许三多说:我走了能除掉你心里最后一把草。。。。。史今就这样头也不回大步的走了出去,任凭许三多趴在床头放声大哭。。。。。。
走出七连的大门,送史今去火车站的吉普车早已等候多时,史今没有立刻上车,他无限深情的回过头去,再看一眼七连-这个他生活学习锻炼成长了九年的地方,禁不住两行热泪再一次顺着脸颊流下来。史今哽咽着跨上了吉普车,带着万分的眷恋万分的牵挂离开了他深深爱着的七连,离开了许三多,离开了伍六一,离开了他早夕相处的三班战友,登上了回东北老家的列车。
列车在东北的原野上奔驰,车窗外的树木农田和铁路两旁的电线杆一闪即逝。"班长。。。班长。。。。。。"史今面对着窗外,耳边却仍然回响着许三多的号啕大哭声,这声音好像是一直追随着他,挥之不去。史今转过脸来,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朦胧中他好像看到许三多露着两排白牙在笑,那笑容天真无邪可爱单纯,继而那笑脸又变成了伍六一那刚毅坚强斩钉截铁的面容。史今使劲的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他心里明白,其实让他最放不下的人是伍六一和许三多,一个是他的生死兄弟,一个是他这些年来花费心血最多的一个孩子兵。
一阵嬉笑声从斜对过的座位上传来,史今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到几个穿着入时的姑娘和一个小伙子正在打扑克,小伙子好像是输了,已经贴了满脸的纸条,这时候小伙子讲了个什么荤笑话,大家就都大笑起来。看惯了兵营里的铁马戎装,突然间来到这五光十色的民间,史今有种一瞬间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他甚至不敢正眼去看那几个姑娘低胸短裙的性感装束。他感到对于他自己来说,可能要想适应这五彩缤纷的世界,还真是需要一段时间,他不知道下一步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更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的将来。
列车在东北边陲黑龙江的一个小镇上停下来,这里就是离史今家最近的镇子。史今走出站台,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四下里张望着,这人就是来接他的大哥,史今的大哥剃个平头,穿着一件半旧的黑布褂,两手抄在袖筒里,还是那副憨厚老实的农民打扮。只是几年没见,看上去老了很多,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个小老头。
"大哥"史今叫了一声。大哥木讷的顺着声音看过来,看了一会儿,才抬起脚想往这边走,史今早已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大哥的跟前。
"大哥"史今又叫了一声。
"哎呀,又变样啦,哈。。。。。。咋整的?当兵也不见胖?"
史今嘿嘿的笑了两声,问:"咱爸和二哥三哥咋没来?"
"咱爸有病,没让他来。老二和老三都到城里打工去啦,你二嫂三嫂也去啦,家里就剩下我和你大嫂照顾咱爸. 我说你这兵当的好好的咋就回来了呢?犯错拉?"
"犯啥错,到年头就复员了呗! 咋还非得犯错才回来呀?"
"没犯错就好,没犯错就好。"大哥反复的小声念叨着。
史今环顾了一下这个久违了的小镇,感觉还同几年前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镇中心偶尔可以见到几幢漂亮的新房,就像是鸡群里的几只孔雀,格外的引人注目。史今和大哥坐上了一辆破旧的公交车,公交车在乡村土道上老牛一般的漫漫行驶着,经过的地方立刻变得昏天黑地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