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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推文!】看到吧里妹纸推了竹木狼马,怎么可以没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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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门,他先愣了一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老太太。
  老太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个子不高,还没到魏谦的肩膀,又黑又瘦,上身穿着一件旧式农村老人家出门时常见的对襟布褂,下面是一条不肥不瘦的九分裤,裤腿吊着,露出她细脚伶仃的干瘦脚踝。
  她背后背着一个灰扑扑的行囊,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了空易拉罐和饮料瓶的塑料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衣服也很干净,约莫有六七十岁,但是腰不弯,背不驼。
  这老太太大概是个捡破烂的,可却是魏谦见过的最体面的捡破烂的。
同时,老太太有些惊惧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明显不是良民的小伙子,显然没料到开门的竟然是这么个人,但她没往后退,下意识地挺胸抬头,底气十足地开口问:“宋大伟是住这的吗?”
  她态度说不上好,隐隐还含着某种非常不友好的戒备,魏谦没来得及计较,就是觉得“宋大伟”仨字忒耳熟,他一时没想起这是谁。
老太太见他脸色茫然不答话,又说:“那宋离离是不是也住这?”
  “宋离离?”魏谦皱眉反问,“你找她什么事?”
小宝在屋里听见了,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哎!谁找我?”
她乍一蹦出来,那干瘪瘦小、尽量想表现出自己毫不怯场的老太太却突然哆嗦了起来,她贪婪而专注地打量着宋小宝好奇得探过来的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突然,在魏谦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一把搂住了小姑娘,随后一点也不体面地大哭起来。
  直到这时,魏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宋大伟”就是那曾经让他过了几年好日子的短命后爹,宋小宝的爸爸。
而非常戏剧性的,这老太太就是他后爹的亲娘。
早些年,长途火车票对于偏远地区的农村居民而言,价格是不菲的,民工流刚刚形成,还不成气候,那时外出做事的人三五年不回家非常正常,村里打电话不方便,亲人之间主要靠书信和汇款联系。
  后来宋大伟没了消息,老太太本来非常着急地想来看看,可巧,那个节骨眼上,她的老伴中风了,那几年她□无暇,托人给儿子写的几封信也都陆续石沉大海——魏谦他妈那时候根本没想到联系宋大伟家里人,她净顾着毁灭性地嗑药和作死了。


75楼2013-09-11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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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谦一身酒气地推门进了家,屋里魏之远在角落里的小桌上写作业,宋老太正在教小宝做腊八蒜,一老一小本来说说笑笑,却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奇迹一样地一同沉默了。
      魏谦本来不是个敏感的人,然而气氛变化太明显,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闯进了别人家里的歹徒,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随着酒气一阵阵地往上冲,冲得他直恶心。
    幸好这时候魏之远抬起头,像往常一样叫了他:“哥。”
      魏谦的脸色一定难看得要命,魏之远看了他一眼,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他身边:“哥,你怎么了?”
    魏谦一声不吭地摆摆手,转身走进了厕所,吐了个肝肠寸断。
    他感到自己忽然起伏的心绪来得莫名其妙,也想强行说服自己,推门进来时那一瞬间无法言说的难堪是小题大做。
      他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魏谦不愿意没事找事,他拼命地企图安慰自己说自己想多了,然而不管用,他心里就是难受。
    魏之远立刻倒了被水端给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搂住他的腰,拍着他的后背,魏谦把酸水都快吐干净了,才勉强直起腰,接过水杯漱了口。
    他头疼欲裂,伤心欲绝,然而面对魏之远,却只是状似随口问:“作业都写完了吗?”
    魏之远点点头,伸手想扶着他,却被魏谦摇摇晃晃地拒绝了。
    在魏谦惨白平静的脸下,天翻地覆的心把他的内里搅合成了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而等他听见宋老太正在和他妹妹说什么的时候,这危险的平衡点终于破了。
    他听见那混账老娘们儿指桑骂槐地对宋小宝说:“我们离离啊,以后可要好好读书,将来上大学,当科学家,可不能跟不三不四的人学坏,听见没有?”
      她说还不算,非要意有所指地回头看了一眼阴沉地站在那里的魏谦,好像一点也不怕被他听见,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摸底和探访,老太太早就看出来了,那姓魏的小子现在自诩是个“道上混的男人”,要命地要面子,绝对不会对她一个小老太太怎么样,顶多敢色厉内荏地装凶狠吓唬吓唬她。
    连魏之远都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他抬头看看小妹,又看看大哥,最后充满仇恨地盯住了宋老太。
    宋老太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不好好上学,你就会变成社会上的渣滓,懂吗?游手好闲的那些人都不是好人,奶奶跟你说过,他们叫什么?”
      宋小宝这个小二百五缺心少肺地说:“流氓!”
    老太太表情严肃地伸手刮了她的脸一下:“就是,臭流氓,咱们是女孩,不能老跟臭流氓在一起,要不然以后看谁敢要你,名声都坏了。”
    魏之远沉下脸,一字一顿地说:“我大哥不是流氓!”
    宋小宝愣住了,懵懂地看了看他,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奶奶,至此方才明白这是一场严重的家变。
      魏之远急了,把杯子扔在一边,走上前去,指着老太太的鼻子说:“我大哥不是流氓!”
      “行了,你闭嘴,屋里写作业去。”魏谦一巴掌把他镇压下去了,一手拎一个,把魏之远和宋小宝丢进了卧室,
    魏谦过自己日子多少有点粗枝大叶,家里人的所作所为,偶尔让他觉得别扭一下,转脸也就不当回事了,然而宋老太的话已经明里暗里地说到了这份上,他哪还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魏谦大马金刀地往宋老太面前一坐,面色不善地打量着她,毫不客气地说:“老东西,你想怎么样?”
    宋老太终于挺直了腰杆,整个人就像是一门准备发射的迫击炮。
      然后她对着魏谦宣了战:“我要把离离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虐到谷底了 以后剧情应该是往上走了 “有今生做兄弟没来世在想你”——《兄弟》任贤齐


    80楼2013-09-11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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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  魏谦连亲妈都敢当面直接叫“□”,根本就不把这小老太婆放在眼里,当场冷笑一声,用上了他十分的尖酸刻薄,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滚蛋自己滚,少惦记我妹妹,别以为你个老不死的没几年好活了,我就不敢提前送你上路。”
      他十分没教养——当然了,以他的人生经历来看,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教养,那此人一定是穿越的。
      老太太活了六七十年,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没老没少的混账东西,亏得她多年劳作,身体健康,不然能当场给气得厥过去。
      人在面对混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变得更加混蛋,于是老太太拿出了老一辈农村妇女们撒泼打滚的绝活,毫不示弱地说:“行啊,没问题,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就是打死我,我变成鬼也得把我孙女带走,我带她去住鸡窝猪窝,也不能让她落在你这个流氓手里!”
      魏谦阴鸷地看着她,目光中的恶意仿如实质,少年几乎已经长出了成年男人的体魄,宽肩窄腰,身上还带着斗殴留下的伤痕,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戾气,老太太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然后她回过神来,用更加强硬的态度勇瞪了回去,祭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放了大招:“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弄死我你也是个不要脸的臭流氓!你不就点本事吗?你还能干些啥?老娘反正没几年好活了,怕你?我呸!”
      她的唾沫星子还没来得及从嘴里扑腾出来,就被魏谦蛮力推到了桌子上,魏谦终于不要面子了一次,把宋老太和木头桌子一道掀翻,泡腊八蒜的醋洒了一地,酸味呛人。
        宋老太“哎哟”一声,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头上可笑地顶着两瓣蒜,随后她深吸一口气,亮出她十里八寸都能听见的大嗓门,坐在地上嚷嚷:“杀人啦!杀人啦!臭流氓杀……”
      她的喊声戛然而止,因为魏谦一把揪住宋老太的衣领,布满青筋的手捏住了她皱纹丛生的脖子。


      81楼2013-09-11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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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老太的脖子就像鸡脖子一样细,被他一只手就给握过来,她的皮肤松弛,可怜巴巴的,魏谦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活生生地把她从地面上给拎了起来。
        这俊美的少年眼睛里全是阴影,形容冷漠,手心却很热,他的手劲奇大,好像是铁了心地想掐死这老太婆。
          宋老太根本挣扎不开,她像条掉到岸上的鱼一样四肢乱扑腾,徒劳地用剪得凸凸指甲抠着魏谦胳膊上的肉,脸很快变成了青紫色。
        魏谦觉得自己几乎掐到了她的器官和脊梁骨——他退学之后,日子过得无法无天,心里血气一阵翻涌,轻易地就越过了杀人放火的思想障碍,那一刻,魏谦是真想把这死老娘们儿这么活活掐死。
        宋老太伸出舌头,开始翻白眼了,就在这时,魏谦背后的卧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哥!”
        小屋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宋小宝和魏之远站在那,魏之远面色凝重,宋小宝的尖利的童音像是一把直刺他心尖的剑,魏谦脑子里的那根筋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险些动手杀人,还是在自己的家里,登时骇然松手,宋老太站不稳,他一松手,她就顺着墙根滑坐在了地上,噎得不住倒气。
        魏谦一只手挡住扑过来的小宝,蹲下来用力砸了几下老太太的胸口,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用力地按她的人中。
        好一会,老太太才倒上了这口气,先咳了个惊天动地,而后她把黑眼珠翻回来,声音尚且嘶哑,战斗精神却依然闪耀着光辉。
          她不顾自己方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早,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指着魏谦的鼻子森然说:“杀千刀的小畜生,你这个婊/子养的!”
        魏谦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勃然作色,小宝就一头扑进了老太太怀里:“奶奶!”
        宋老太想到自己的晚景竟然凄凉成这样,寡妇失业,千里迢迢地到城里投奔儿子,被告知老年丧子,而后又让一个小畜生给欺负成这样……她顿时悲从中来,娘儿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魏谦的表情是麻木的,心里也是麻木的,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好一会,终于叹了口气,试探地伸出手去摸小宝的头发,却被宋老太凶悍地一巴掌狠狠地打开。
        这个老太婆十分神奇,鬼哭狼嚎成这样,竟然也不耽误她骂人。
          “别碰我孙女,你这个臭流氓、杀人犯!迟早有一天枪毙你!你不得好死!”
        有那么一瞬间,魏谦竟然认为她说得对。
          他从巨大的打击、悲伤和愤怒中回过神来,突然就觉得心灰意冷。
        宋老太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当着他的面把小宝领走了,魏谦靠在墙上眼睁睁地看着,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吭气。
          小宝一只手被奶奶牵着,被动地跟着她往外走,不停地回头看她的大哥。
        大哥的眼睛里有血丝,整个人显得疲惫极了,一路目送着她离开。
          小宝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说,那眼神却印在了她小小的、懵懂的心里,印了一辈子,永不磨灭。
        大门“咣当”一下当着魏谦的面关上了,好一会,他才脱力了一样地坐在了地上,点了根烟,靠在墙上,叼在了嘴里,他心里茫茫然一片,哭不出也笑不出,只想倒头大睡一觉,可他知道,自己大概也是睡不着的。
        麻子没了,小宝走了……还睡个屁。
        魏之远默默地蹭过来,把烟灰缸放在了魏谦的手边上,小心翼翼地往他旁边靠了靠。
        魏谦抬头看了他一眼,魏之远连忙停住自己的动作,谨慎地观察大哥是不是烦了,发现没有,他就试探着更小心地靠近,最后,魏之远搂住了魏谦的一条胳膊。
          他发现大哥没有反对,又试探着把自己挤进了魏谦怀里,把头靠在了他身上,嗅着他身上有些刺鼻的烟草味。
        “……麻子没了。”魏谦忽然开口说。
          魏之远抬起头,看见魏谦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地板上,直觉他的话不是对自己说的——魏谦不管自己怎么称呼,从不对他和小宝直呼“麻子”,都是“你麻子哥”。
        所以魏之远识相地没吭声,静静地听。
          魏谦把他揽得紧了一点,男孩温热的体温给了他难以形容的慰藉。
        这一句话过后,魏谦就再没声音了,他倾诉不出。
          苦难磨钝了他的神经,他早就失去了真实地表达自己感受的能力。
        等魏谦抽完了身上所有的烟,才想起魏之远来,小孩已经像个无尾熊一样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魏之远开始有一点抽条了,脚先长了起来,接近了大人的型号,但骨骼依然稚嫩,站起来不矮,缩起来却依然是小小的一团。


        82楼2013-09-11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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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得真慢啊——魏谦垂下眼看着他喟叹。
            而后他把烟掐灭了,弯下腰,小心地抱起小孩放在床上,像往常一样,关了灯一起躺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黑暗有种极强大的力量,几乎是一瞬间就击垮了他强撑的坚强和自以为的麻木。
          魏谦睁着干涩的眼睛想,他是个婊/子养的臭流氓,连一手养大的亲妹妹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这样的人活着,还活得这么艰难,根本就连一点价值也没有。
            活什么劲呢?
            还不如死了算了。
          魏谦生于冬天,腊月月底,此时日子还没到,也就是说,他还没满十七周岁。
            他没活到大,却先想到了死。
          当然,尽管这么想了,魏谦依然没死。
            死可不是一个念头闪过、说去就去那么容易的事,他就算不愿意活,也万万不敢死。
          他得苦恼麻子的妈以后怎么办。
            还得去把麻子的尸体领回来,他洗不脱麻子身上的罪和苦难,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他留在人间的这个念想打理干净,好好安葬。
          背负得太多,他死不起。


          83楼2013-09-11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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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章了~~~ 有木有姑娘看呀?好吧 看文的姑娘有空回复下呗,要不楼主就单机了~~~


            85楼2013-09-11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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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之远:“你不回去?”
                魏谦:“嗯,我在这陪陪她。”
              魏之远偷偷地撇撇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别别扭扭地说:“那我也不回去。”
                魏谦好声气地说:“你在这能干什么,别回头你也感冒了,听话,回去吧。”
              魏之远固执地不吭声。
                他实在是不想和那老太婆单独相处,不然也不会这么拧巴,魏之远其实知道,大哥的好声气最多两句半,超过了,他就要不耐烦了。
                果然,魏谦把脸一沉,直接呵斥说:“少废话,滚回去,别在这给我添乱!”
              呵斥完,魏谦抬手摸了他的头发一把,发现已经干了,于是催促说:“快走吧,家里有点板蓝根,回去自己泡水喝。”
              宋老太在一边,破天荒地对他以一种示弱的姿态开了口:“那要么我在这吧,我岁数大了,觉少……”
              魏谦挑起眼角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你?你会干什么?”
                宋老太:“……”
              魏谦冷笑一声,转身拉开了病房的门,示意他们俩都“快滚”。
                宋老太犹犹豫豫地走出去,忍不住又回头对他说:“那……明天早晨你别在外面买吃的,我给你们做好了送过来……”
              这回魏谦眼皮也没抬,眉目冷淡,好像自动屏蔽了她的话音。
                魏之远蔫蔫地跟着宋老太走了几步。
              “等等。”魏谦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了他。
                魏之远立刻如蒙主召,颠颠地跑回来。
              魏谦弯下腰,几乎是贴着魏之远的耳边,低声对他说:“回去别忘了跟老师给妹妹请个假,这几天……你早晚出门看着点,尽量和别的同学一起走,如果有人拦住你,也不用慌,问你什么,你就照实说,不要紧,告诉他们我一直陪着小宝住院,没人会为难你……如果家里有什么事,就直接到医院找我,不要打我电话,我不开机。”
              魏之远惊疑地抬头看着他,魏谦的目光在采光不良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深沉,目光森冷而平静,里面似乎有幽暗的流光涌动。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
              魏之远点点头。


              89楼2013-09-12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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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老太老家相对偏远落后,村里孩子上小学要去乡里,初中要远走县城,上高中则要坐上七八个小时的车,去市里,她们村里好多年都没有能考上高中的。
                  更不用说高中老师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的高中老师。
                宋老太几乎把李老师当成了国家领导人来接待,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一桌最高规格的菜,死活要留下她吃饭。
                  李老师实在盛情难却,只好在饭桌前坐了下来,看着这个家,李老师多少明白了魏谦退学的原因,她在应付着热情洋溢、不停地给她夹菜的宋老太之余,试探地说:“魏谦,我记得你那时候成绩挺好的,说真的,就这么不上学了,真的挺可惜的。”
                魏谦没应声,拿起一边小碗:“老师我给您盛碗汤。”
                李老师接过来,接着说:“你知道,我在咱们学校里也工作二十多年了,作为老教师,在校领导那多少有点面子,而且你叔叔……哦,就是我丈夫,他在市教育局工作,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让他想办法帮你把学籍弄回来,就插在我现在带的班里。”
                这话音一落,饭桌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96楼2013-09-12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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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  众人反应不一,小宝理智上知道这是件好事,但感情上,她显然不认为上学是什么好差事,她一方面高兴,一方面也为大哥以后要和她一样,老老实实地绑在椅子上听课写作业而幸灾乐祸。
                    小远却比她心细得多,哪怕当年魏谦退学的时候他还那么小,但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出了魏谦心里强压的绝望和悲痛,所以他带着点期盼地抬头看着李老师,用一种失学儿童盼来了救助的欣喜若狂。
                  而反应最大的,却是宋老太,宋老太活得时间比他们仨加起来还长,经历过的事太多了。
                    她发现,当魏谦坐到这个李老师面前的时候,人的气质都变了,他显得文质彬彬,礼貌而应对得体,看上去比同龄人稳重很多,面容英俊,匪气褪尽了,露出他原本蒙尘的、逼人的青春。
                  大好年纪的少年,灼灼如火般的韶华。
                    一个念头从宋老太心里闪过,她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心想,这小子应该去念书。
                  然而唯独魏谦,听了李老师的话,他只是微微愣了愣,好一会,他才眼皮也没抬地轻轻笑了一下,反应平淡地说:“谢谢老师,不过……咳,我这个人,天生就不是很愿意上学,可能也不是读书的料……”
                    “你是怕没钱交学费?”宋老太突然打断他。
                  魏谦沉下脸扫了他这猪一样的战友一眼,要不是不好在李老师面前造次,他敢当场摔筷子——在人家老师面前哭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博取同情还是腆着脸地利用人家的爱心求扶贫?不要脸也要有一定的限度吧?
                  可是宋老太不管,满地打滚的事她都干得出来,脸面?脸面又是什么玩意?能吃吗?
                    于是她再一次抢在李老师前面开口说:“没事,你去读,我还没老呢,干得动。我守着路口,连早晨再晚上,一天能卖几百个茶叶蛋,你算算,这能赚不少钱了吧?他们俩还小呢,没到花钱的时候,小学念书杂费一年没多少,充其量是交一点书本费,你安心去读你的书,放心吧。”
                  魏谦觑了觑李老师的神色,一边悄悄地磨了磨牙,一边对李老师勉强挤出一个纯良无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不,其实不是因为经济原……”
                    他尽可能保持着他如同学生会主席般的风度,宋老太再次利用这一点,扯着嗓子打断了他,她用自己骂街练出来的大嗓门冲着李老师说:“老师,可谢谢您,您就是我们家的恩人,只要让这小子回学校念书,学费我老太婆出,将来就是考大学,咱们也考得起,孩子只要自己有出息,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了,是不是?哎……您说的,他真能……”
                  李老师笑着扶了扶眼镜,说:“大妈,您放心,当了一辈子教书匠,没权没势,也就能办成这么点事,可惜一个好孩子,当时这孩子成绩挺好的,考过前十名——是吧魏谦?过两天我就让你叔叔去办,办好了等暑假开学,你就可以直接入学,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对老师说,大不了你将来长大有出息了再还给老师嘛。”
                    宋老太大喜过望,差点要拢起袖子冲李老师作揖了:“哟!是嘛!那可太谢谢您了!太谢谢您了!”
                  宋老太一个人大呼小叫,以绝对优势完全占领了发言权。
                    小宝只知道吃饭,魏之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肉放在了大哥碗里——他看见大哥脑门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
                  李老师吃完饭就告辞了,魏谦原本打算出去送她一程,顺便好好感谢老师的好意,把“重新滚回去上高中”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拒绝掉,可没想到他刚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直,宋老太那个老不死的缺德东西就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一记撩阴腿。


                  97楼2013-09-12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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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在小弟和妹妹眼前,前所未有地大幅度蹦了起来,丧权辱国地夹起了腿,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一样猛地躲开,然后大门就在他们仨面前“咣当”一下关上了,宋老太已经屁颠屁颠地追出去送李老师出去了,动作之迅捷,实在不像一个已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沉寂了两秒钟之后,魏谦冲小宝咆哮:“你奶奶那个老妖婆是找死吗?!”
                    小宝迷茫又无辜地看看他,擦了擦方才吃饭热出来的汗,对他说:“哥,我想吃根冰棍!”
                      魏谦:“吃个屁,刷碗去!”
                    小宝只好委委屈屈地刷碗去了,魏之远在旁边也开了口,他关心地问:“哥,疼吗?”
                      魏谦:“……”
                    于是魏谦把炮火对准了他:“闭嘴,滚!擦桌子去!”
                    魏之远就滚去擦桌子了,在擦桌子之前,他还自作聪明地从床头柜上拿起了魏谦平时用的跌打损伤膏,往魏谦面前一放,低头偷偷一笑,在大哥脸上彻底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跑了。
                    魏谦暴怒的脸色冷静了下来,他轻轻地舒了口气,往小远平时写作业用的椅子上四仰八叉地一靠,椅子腿短他腿长,只好委委屈屈地窝在一起。
                    魏谦剧烈的心跳平复了下来,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要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去,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讨厌学校,他根本就不会把李老师领回家吃饭。
                      宋老太那老东西再泼辣,还没有他的胸口高,一个年轻小伙子真动了真格的,宋老太能拦住他吗?
                      那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打心眼里想回到学校去,尽管儿时实验室的梦想已经破碎得粘都粘不起来了,可学历依然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样的学历,哪怕将来他上一个非常破的大学,可毕业证书拿在手里,才能让他有一条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奋斗的起跑线,他不期待别的,只想登上那辆能开到起跑线的火车。
                    用两条腿追着铁轨上的轮子跑,这太艰难了。
                    他真的只是想要那一点点的希望而已。
                      可是如果他走了,谁来养家?谁来糊口?
                      还有不到半年的光景,魏谦就会满十八周岁,在社会眼里,他已经是能自食其力的大人,他有手有脚有力气,没人会因为贫困而同情他,也没人会给他这样的人救济——世界上需要救济的人永远比救济金多。


                    98楼2013-09-12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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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老太听到这,不知怎么的,突然眼睛一眨,毫无征兆地掉下了眼泪来。
                        魏谦说得对,她心里明白,这是城里,不是他们那穷乡僻壤的老家,在老家,田间地梗、家长里短,谁家的孩子都是泥里滚大的,谁也不比谁体面多少,没什么好说。
                        可是在城里,人家都是豪车宝马、衣香鬓影,穷是没有出路的。
                      这孩子是有多苦啊!
                      而她只是个鳏寡孤独的老太婆,什么本事都没有,最大的技能是种菜,可惜这钢筋水泥的城市,连二尺宽的菜地都找不着。
                      魏谦心里原本是惶惶茫然一片,骤然发现宋老太掉了眼泪,他有那么一两秒钟没说出话来。
                        随后,少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冷静了下来,他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从桌子上拉过一卷卫生纸,撕下一点递给她,用真正一家之主的镇定气度说:“别哭了,我跟你说的都是真事。”
                      宋老太越发地泣不成声。
                        魏谦任凭她哭了一会,终于不耐烦了:“老太婆,差不多行了,哭哭啼啼的,晦气不晦气?有事说事,有什么好哭的?”
                      宋老太听他又没了那种文明和体面,故态重萌地出言不逊,就弯腰扒下了自己的鞋,拿着鞋底使劲往魏谦身上抽:“你个小兔崽子!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我打死你!你就那么想当流氓是不是?就那么想当小工是不是?抽死你得了!。”
                      魏谦当然不可能被一个鞋底抽死,他也懒得躲,索性缩着肩膀用胳膊护住脸任她打、任她出气。
                      同时,他不打算陪她发泄毫无意义的情绪,魏谦在这样混乱的背景音中,绞尽脑汁地思索起出路。
                      满地荆棘,而希望就像一匹踏燕的马,只有尾巴堪堪勾住了他的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V,三章,多容我俩小时,改到下午两点钟更新。 感谢支持正版。 以及昨天留言一水地“去上学”,教导主任会感谢我的


                      100楼2013-09-12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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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谦当时眼皮一跳,知道这不能得罪,于是伸脚踩 地上停住车,客客气气地问:“大哥怎么称呼?”
                        墨镜男见他上道,十分满意,搓了搓手,松开了他的自行车:“不敢当,叫赵老九, 叫 老九就行了。”
                          魏谦笑了笑:“哦,是九哥,胡四爷不常来,可能不知道,乐……”
                        赵老九说:“乐晓东死了,这都半年了,早都知道啦。”
                          魏谦垂下眼顿了顿:“是,所以现 已经不干这行了,其实胡四爷和九哥看得起 , 不该推三阻四,可 看, 拖家带口,什么事都走不开,也确实是……”
                        赵老九眼珠转了转,点着头说:“唉,理解,谁都有难处,胡四爷是那么不讲道理的 吗?现 主要是这样,他老 家新开了一个‘点’,‘场子’还没捂热乎,特别缺 暖场,急需找几个厉害的去撑撑,虽说是耽误 上班,可价格方面 要放心,胡四爷绝对不亏待自己 。”
                        魏谦后期跟着乐晓东出入过很多场合,很多事他都多少知道一点——他听出来了,赵老九的意思,是说胡四爷又新弄了一个黑拳场,想叫他去暖场。
                          两广的黑拳市场由来已久,玩命换来的暴利,一些地下拳场里会有真正的高手,这些九十年代中期,一场就能拿几万块钱,其他无关紧要暖场的小鱼小虾一场则是几千不等。
                        魏谦自嘲地笑了笑:“九哥,别逗了, 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真正的拳击散打高手,一根指头就能碾死 , 死活不要紧,给胡四爷跟 丢 就不好了。”
                          魏谦知道,他如果答应了,肯定就算赵老九的,赵老九替胡四爷办事找 ,中间必定是拿好处的,找来的 输了赢了的,他都有份,这些事魏谦心里都有数。


                        102楼2013-09-12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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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不对,不是那么回事,”赵老九摆摆手,“真正的高手又不是大白菜,哪那么容易找来?胡四爷什么眼光,他看得上, 也不用妄自菲薄……”
                          说到这,九哥突然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对魏谦说:“再说九哥跟透个实情, 拳场里,其实 一般厉害就行,捞几场,万八千块钱,拿了就走,这钱来得容易,什么事都没有。真厉害到一定程度反而不好,顶级的拳手 高级擂台上下不来,总会有更厉害的,到最后的结局就是死 上面。”
                            魏谦眼角一跳。
                          “不和 说虚的,”赵老九觑着他的神色,把声音压得更低,“胡四爷派 们出来, 也找过很多 了。像 这样的,入场价是两千,之后有没有奖金和提成,就看 的个 表现,那些 ……就是那些最厉害的,进场三五万打不住,那才是玩命的价, 就是想和 家玩,也玩不到那个级别,懂了吗?”
                          魏谦沉默不语,赵老九这几句话确实有几分可信。
                          “唉,兄弟,就是跟 说个普遍行情,没吓唬 ,咱们这回,跟普遍的行情还不一样,咱们的任务就是暖场,就是把新拳场炒热,等于开业酬宾, 明白吧?就是个花絮,风险很小,不到玩命的地步。”赵老九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塞给他一张火车票:“下礼拜一的票,背面写着 的电话号码, 要愿意,就去那边找 ,不愿意就算了, 这也是找兄弟帮点小忙,买卖不成仁义还 呢,是不是?”
                          魏谦揣着这张火车票,躺床上一宿的没合眼。
                            赵老九的出现几乎是才打瞌睡,就有给送了枕头。
                          魏谦曾经想过,如果他回去上学,他该怎么维持家用?赵老九给了他答案,入场费就有两千,不用多,他只要能撑个两三场,就有五六千块钱。
                            五六千不算什么,可这笔钱当时寻常 家里,已经不是小数目了,家里有一个像宋老太这样一分钱掰八瓣花的,魏谦相信,以她的勤俭持家,用这钱舒舒服服地打点一整年的生计都没有问题。
                          可是……
                            钱难挣,屎难吃——这道理谁都知道,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魏谦清清楚楚地明白,赵老九说的什么“开业酬宾”什么“花絮”,尽是扯淡。
                          为什么单单找上他?从南方到北方有这么远,能打架的不计其数。
                            魏谦一寻思,觉得恐怕就是乐晓东死了,胡四爷才千里迢迢地找上了他,要的就是他这种没根没底的。
                          他眼前是一池子水,清澈见底,池底是肉眼可见的金子,可魏谦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个猛子扎进去,到底是跳进了多深的水,他也不知道,自己跳下去了还能不能再上来。
                          麻子临死前,也是赚过一笔大钱的啊。
                          魏谦翻了个身,躺得时间长了,他的肌肉开始酸痛。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尽量不想惊醒魏之远——天太热,小孩一脑门都是汗,睡得这么实难得。
                            魏谦走到楼下,一圈一圈地围着棚户区的旧筒子楼转,驴拉磨一样,企图拉出一点禅意来。
                          魏谦觉得这都是自己太贪心的缘故,负担尚且沉重,他却还想让他们都过上相对松快的好日子。
                            他总是想着,他妈卖身都能把他拉扯大,难道他还不比一只鸡强吗?他怎么能让小宝小远他们过自己小时候的日子?
                          而这些尚且不够,他竟然还奢望上学。
                          魏谦晨光熹微中,顶着刚落下来的露水,像个渡劫渡心魔的大妖一样,严厉地拷问着自己的内心。
                            他凶狠地对自己说,上学有什么用?上高中就一定能考上大学吗?上了大学就一定能读完吗?读完了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吗?就算找到了好工作,能弥补他浪费的这从高中到大学的六七年的光阴吗?
                          魏谦自己心里列举了他所能想到的、种种不值得上学的理由。
                            这时,他看见楼下的小卖部老板打着哈欠开张了。


                          103楼2013-09-12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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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谦踢飞了一颗小石子,心里对自己说:上个屁的学,怎么不想上天呢?
                            他从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正式宣告了他戒烟半年之后,彻底失败了。
                            魏谦蹲路边抽完了这根烟,然后他就做出了和刚才想的大相径庭的决断——不就是广东吗?去!
                            作者有话要说:趴地……延后俩小时是一点不是两点,我又数死早了TAT


                            104楼2013-09-12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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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的一个礼拜,过得非常安稳,魏之远不知道大哥在忙什么,反正每天早晨,就像送他上学一样把他送到小饭店,晚上又会按时把他接回去,有人按时给他们送饭,有时候还是他从来没有吃过的外国饭,魏之远有种他们是来旅游的错觉。
                              然而一个礼拜很快过去了,那天,魏谦第一次来晚了。
                              天色将晚,饭店里的客人少了,魏之远不用一趟一趟跑着上菜了,他坐在老板给他的一个小板凳上,几乎望眼欲穿地盯着门口,盯一会,就抬头看一会表,一直等到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一个人才掀开门帘进来,先是客客气气地冲饭店老板点了个头,然后才对魏之远招了招手。
                              老板娘刚把五块钱塞进魏之远兜里,魏之远就迫不及待地扑向了魏谦,像个炮弹一样,每次他这么一扑,大哥都能一只手接住他,然后用胳膊夹着,把他双脚离地地悠起来,可是这次,魏之远却敏锐地感觉到大哥躲开了。
                                他扑过去的一瞬间,魏谦不大自然地弯了一下腰,只用胳膊接住了魏之远,阻止了他继续往前扑,然后又转了半个身,侧对着他,这才拉着他往酒店走。
                              魏之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皱着眉问:“哥,你怎么了?”
                                魏谦:“没怎么。”
                              魏之远往他身边靠了靠,皱起鼻子,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那你身上为什么有血味?”
                                魏谦眼皮也不眨地扯谎说:“路上遇到一个杀猪的,溅我一身血,好不容易擦干净的。”
                              魏之远感觉到自己的智商遭到了毫无诚意的侮辱。
                              魏谦却不动声色地把他领到了一家麦当劳前,这种后来都没有人愿意吃的垃圾食品,当年刚进国内的时候还是挺奢侈的,它的装潢和包装都色彩鲜明,闻起来比吃起来香,所以对小孩有巨大的吸引力。
                              魏谦赶着快要关门的时候,进去给魏之远买了一个儿童套餐和一个冰激凌。
                              “我警告你啊,”魏谦说,“吃就吃了,回去别告诉你妹,她烦死了,听见了吗?”
                              魏之远一方面本能地被食物吸引,一方面又心怀隐忧,两厢纠结,他表情苦大仇深地点了点头,把冰激凌举到魏谦嘴边:“你尝尝。”
                              魏谦往后一闪,脸上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摆手拒绝:“吃饱了,没胃口。”
                                说完,他又好像让自己显得比较可信,故作不屑地说:“这都是给小孩吃的。”
                              魏之远有些遗憾地缩回手,珍惜地舔了一口手里这个死贵死贵的冰激凌,同时也在偷偷地观察着他哥。
                                借着微弱的路灯光,魏之远发现魏谦的脸色极其苍白,额头上的汗浸湿了他的几缕头发,贴在额角和鬓边,几乎显得他有些憔悴起来。
                                魏谦的眉头轻微地皱着,并且一直保持着这个表情。
                              魏谦这个人,和不熟悉的人怎么称兄道弟都可以,哪怕他是天生性格孤僻,四处讨生活的日子也把他磨砺成了一个知道怎么样圆滑的人,只有面对家人,他本来的臭脾气才会不加掩饰。
                                魏之远知道,大哥极其讨厌别人吵闹,尤其讨厌奶奶唠叨,在家里,他要保持家长尊严,所以不喜欢让自己显得很活泼,他很少笑,也很少夸谁,久而久之,魏之远只能通过他的行为和细微的表情判断他心情好坏。
                              根据他的经验,他哥面无表情,但是身体姿势放松的时候,心情多半是很愉悦的。
                                如果脸色不好,但是肯开口骂骂咧咧,就是不高兴了,但不高兴的程度很轻,属于转眼就忘的那种。
                                如果他的脸沉下来,同时眼神变得很尖锐,却一声不吭,那就是非常愤怒了。
                              他不会一直皱眉,只有身体不舒服,才会不自觉地长时间地轻轻皱眉,看起来表情十分严肃,实际上却是在忍痛。
                              魏之远默默地吃完了食物,顺从地被魏谦打发着去睡了。他一直闭着眼睛装——这招魏之远驾轻就熟,刚开始被大哥收留的时候,他总担心自己晚上被扔出去,不敢睡死,有时候神经太紧张睡不着,就会装睡。
                              果然,不一会,魏之远就听见魏谦窸窸窣窣地起来了,他感觉大哥的动作有些凝滞,撑在床上的胳膊略有些发抖。
                                魏之远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魏谦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过身来,魏之远连忙把眼睛闭好。
                              幸好魏谦没注意,很快站了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了伤药,走进了卫生间。
                                刚脱下上衣,还没来得及擦药,魏谦先扶住马桶吐了,然而胃里没东西,只是吐酸水,他的对手一拳砸中了他的胃,结结实实的一下,乃至于魏之远让他吃冰激凌的时候,他都不禁恶心了一下。
                              好一会,反胃才平息下来,魏谦几乎快要直不起腰来了,低头仔细看了一下,确定马桶里没有血迹,他才略松了口气。
                                毕竟是年轻,不严重。
                              魏谦靠着墙休息了片刻,这才冲水漱口,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
                                他光/裸的上身布满了可怕的淤青,裤子别着的胯骨上有一大块好像蛛网一样的紫色淤血,魏谦咬咬牙,抽下腰带,把裤子拉开一点,先沾着药膏使劲往淤血上按去,他要把淤血推开,关节活动开。
                                受过这种皮外伤的人都知道,关节处淤青一大块,本来就疼得难以弯曲,如果惯着自己一动不动,时间一长,可能就真的疼得弯不过来了,得趁着还没“锈住”的时候,得忍着疼把它活动开。
                              地下拳场比他想象得还要危险,才第一场,最低的等级,魏谦就赢得艰难,可他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兜里还有胡四爷叫人送来的三千块钱的酬劳和奖金,他退不出去了,除非熬完赵老九说得三场。
                              但艰难归艰难,他这种级别的打法,虽然遍体鳞伤免不了,但总归是死不了,况且赵老九只说三场,又不一定非要赢,实在不行他还可以认输——前提是胡四爷和赵老九他们肯让他按部就班地升级,踏踏实实地打完这三场。
                              那天死在他脚下的人始终在魏谦脑子里挥之不去,像这种黑拳场,几乎每个人都会服用兴奋剂,这是潜规则,拳场也会提供兴奋剂买卖,可稍有常识的人就知道,这玩意终归有度,过量食用给人的身体造成的伤害是无法逆转的,甚至有可能当场去见列祖列宗。


                              110楼2013-09-12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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