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韭菜盒子裹鸡蛋,半生不熟好下饭。给霍姑娘的厨艺点赞。
“这人还算有趣,气性上倒还真有点瞎子的影子。”霍秀秀站在窗边,楼下的场景看得清楚,看到男人一系列动作,都给逗得笑了几声。
却没人接话。霍秀秀倒也不恼。
只是笑了半晌,这屋子里还是空落落的,没有半丝热乎气儿。
女人还是临窗站着,从这角度是看不到什么风景的。闹市区选的房子,楼房扎堆盖起,全刷了粉,背阴的墙壁上有浅浅的青苔。
“我挺想他的。”姑娘盯着某处,墙皮脱落,露出斑驳不清的底色,小声开口,语调清淡。
吴邪知道她在说谁。这些年折腾起落,到最后只剩他两。自然过出了点相依为命心有灵犀。
可他并不想说话。神色依旧清寂冷清着。
他们是习惯了自说自话的。更何况要提的都是旧伤疤,心尖滚过去都不会再有半点疼痛。说出口自然不是多难的事儿。
“你是该想想他,你不想,多的是人替你想。”吴邪动了动,去扒拉桌子上的饭盒。
“这倒是,”霍秀秀翻了个白眼,“就这当口,还有人想指鼻子骂我倒贴呢。”
吴邪从饭盒里拣出只韭菜盒子,慢慢嚼着,嚼半晌才觉察到屋里又冷了场。男人换了个姿势,抬头对上霍姑娘的怒目而视:“我是不是该回你句,活该?”
“你倒也真放过了他,当年还念念叨叨非得说,他房租全都是你垫的私房钱。”吴邪想了想,“话说你嫁妆和养老金还是有的吧?”
“面对一个好姑娘,你就不能说点更浪漫的事么?”半扎长的指甲盖戳着男人的脑袋,“搞得自己和我亲哥似的。”
——这真不是句好话。霍秀秀的两个哥哥都是混账,奇怪的是这姑娘卷土重来之后手腕子竟软了,都没怎么收拾他两。
“也不怪他们戳你脊梁骨。”韭菜盒子吃得吴邪有点膈应,相较之下还是那被拎走的蛋挞味道更好,“房租算不了什么事儿,你还真敢让瞎子从霍家门口抬出来。”还有一句吴邪没说,嫁不出都不稀奇了,自家人骂你伤风败俗骂得比旁人还狠。
“不做点什么,他们哪里还记得霍家是谁主事,”霍姑娘笑容轻柔,“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得留下他们的。你也该知道办个葬礼多愁人,霍家是不缺姑娘,可送人上路能嚎的都凑不齐一个手,真够我为难的。”
“你这个为难的表情不够标准。”
“那我换个,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还成。”“不过你就不担心瞎子嫌弃他们嚎得不好听?”黑瞎子一直对音乐怀有独特的理解和特定的坚持,人生最后一路还得糟耳朵,吴邪觉得自己得为师傅抱一点不平和心疼。
“这个我自然想得到。瞎子离开前半个月就开始着手这件事了,自己谱了调子让我哥他们天天对着练。我是真没听出什么味道来,”秀秀点了点太阳穴,神情痛苦,“不过瞎子说那是卡农摇滚版。”
“曲目是什么。《他已经超越了神》?”吴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在跳青筋。
“那首不是留给小哥的么。”秀秀摆摆手,“他选了《常回家看看》。”
……
吴邪只好慎重地一声:“哦。”
“不过,我总觉得这首哀乐他最初是想送给小哥的。”
吴邪更加慎重地回了句:“呵呵。”
秀秀站到门口,弯腰换下拖鞋。走了几步又倒回来,笑眯眯地提醒:“下一层里有蛋挞呦,可是我亲手做的。”
是我亲手做的,给秦亭越的当然是顺手买的。外人和内人分得向来清楚,你看我对你多好啊。
所以就收一收心绪,别拿出那幅我最讨厌的表情了,成么。
门在她的背后关上。
也算是看不见了。
真不想看见,他坐在椅子上,沉默冷凝。
男人很是清瘦,光线不充足的时候都看不出他的影子和身形。
很多年前霍秀秀是不懂的,但是她从门缝看自己的奶奶,心里一寸寸漫上害怕: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坐成一件家具呢。
没过过久,吴邪偏了偏头,眼神上挑去看虚空处的某点。
吴邪,带我回家。
凝滞了的空气像是被打碎了。吴邪垂下眼,他知道自己是看错了,却莫名舒了一口气。
常回家看看吧,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