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在朦胧中张眼,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女孩,她现在对于我已经是不知所踪.
我们总是一起的,她比我高,比我略胖一点,眼睛很大,蜜色的皮肤,偏黄浓密卷曲的长头发,走路时总低着头,总是保持着沉默的样子,只有在看到我时会露出天真又开心的表情,喋喋不休起来.
对她的记忆其实是很清晰的,她喜欢像只章鱼一样抱着我,我还总是嘲笑她真奇怪,她就反问我难道不可爱吗.她总是陪我做一些无聊的事,哪怕她不喜欢,我想她是为了贯彻自己对朋友的忠诚.
我带着她去买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谁都没有的小巷子里,我教她怎么抽烟,她在我旁边咳嗽着,然后又把烟衔进嘴里.那时的她让我觉得愚笨,又笨的可爱.
关于她的记忆太多都不能忘记.
她一直以为我是一座最坚固的桥,支撑她,给她站在湍急河流上眺望的底气,可我不过是一叶扁舟,怎会在九曲流连后继续与她相依,我的生命里还会有别的过客.
一个夏天的夜晚我喝得半醉,她却很清醒.她拖着嚎啕大哭的女孩儿沉默的往家里走.在楼下的时候,我抽出胳膊不想上楼.她转身抱住了我.她抱着我.
我永远无法忘记,她的臂弯,紧紧的紧紧的紧紧的贴在我的肩胛上,她的脸颊压在我的头发上,她嘴里呼出的气在我耳边逡巡,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她抱得好紧,是真的几乎让我窒息,我听得见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她微微的颤抖,她开始呜咽.我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说别哭了,她便放开了我.
我本来觉得她很烦,可我现在,现在却突然的有些想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好得让我感到惆怅烦躁,害怕这只是一时的好奇与新奇.
去她家玩,坐在床上打牌.床头灯光是橘色的,她背着光很美.突然说想看我刘海儿撩起来的样子,我照做了,她笑着说现在的我看起来很温顺.让人忍不住想抱起来.我有点尴尬的沉默了,她也没有下文,我们两相静坐.我看着她眼角的痣,她凝视我的眼.真的,是很奇怪的场景.明明每一天都在一起,每天都面对面谈笑,此刻却静静的坐在软软的床垫上,看着眼前人变得熟悉又陌生.
荒谬的是,我竟在那一刻慌乱了.
突然觉得她离我好近啊,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小心翼翼,她问我,可不可以吻我的额头.嗯,可以.
反正都是女孩子.
那一秒我想起我们一起看的小说,里面的蝴蝶吻,好像是在允下一个承诺.她轻轻蹭了蹭我,接着碰了我的眼睛,我知道这是蝴蝶降落的触感,她温润柔软的像一股溪泉.
反正…都是女孩子
她却继续向下了,脸颊与鼻尖,我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房间静的让我发慌,她的刘海搔得我不得不闭上眼,可闭上眼却更清楚地感到她的呼吸急促.
「可以吻你吗」.「……嗯」
我忘了我回答了没,也忘了她当时的表情,那个若即若离的距离没了.微微干燥的嘴唇磨着我的嘴角,她的气息太近,是女孩子特有的温柔.好痒.我偏了偏头,我们彻底吻在一起,我甚至感觉到唇瓣之间的湿润快要交汇,我居然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我眯着眼看着这个女孩,闭著的眼,轻颤的睫毛,高高挺挺的鼻梁,她的面容在橘色的光里模糊了起来.
女孩子,两个女孩子.两个女孩子的接吻.
我觉得那是我永远都不会再有一次的最纯净的吻.
后来又如何了,我们在突然想起的敲门声中惊醒,慌乱地分开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们最后还是不再相识了.我想她一定很讨厌我.我开始惆怅,却又释然.
她在哪,过得好吗,在做什么……与我都没关系了,而且是早就没了.
真的像是清晨的雾一般,迷幻散了就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