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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玉】——绯门纪事·香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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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凤歌说香蝶的文字出齐的淡,我想正是这样的淡然中蕴含着的那些或悲或喜的点滴才让我如此深刻的记住了从她笔下流淌出的故事。我不知道这些个故事中有多少她周遭生活的影子,我只知道这样的文字我还会喜欢很久,或许会一直喜欢下去一直看下去吧。


IP属地:贵州1楼2013-09-12 18:03回复
    8、二姑娘把医书放到桌上,走到窗前。
      月光流溢,清莹莹撒了一天一地,月色中有萧声恍恍惚惚,伴着初秋的凉风飘来。
      二姑娘推开门,走出小院,缓缓步向长亭。
      长亭里,青色瘦削的身影带着几分寂寞,看见她来,子善停了吹箫。
      “睡不着么?”子善温和地问。
      二姑娘摇头,在长亭的另一边坐下。“最近可有咯血?”她问。
      “一次也无,”子善答,“想是一天好过一天了。”
      “但总不能治断根,若想无事,千万不可辛苦。”二姑娘叮嘱道,“你也算是死过一回,该记住些教训。”
      “是,再世为人也觉得不容易。”子善正色道,“二姑娘的恩在下是记住了。”
      “恩恩相抵,只能说绯门与崔家再无相欠。”二姑娘摇头,“也是你运气好,虽知那以毒攻毒的方子,毕竟过于凶险,若不是因你要死逼得没退路,权当死马当做活马医,你早该作古了。”
      子善笑:“医术虽好,口齿却仍狠毒。”
      二姑娘干笑两声,有些心事重重。
      “有什么为难的事么?”子善把萧放到桌上,走过来俯下身问,“你看上去并不轻松的样子。”
      “对于子颜,医不了心。”二姑娘抬起头来望进子善的眼睛,“治你可以,让子颜再世为人我做不到,要看崔翁如何决定。”
      子善眼里闪过一丝悲哀,“父亲已经让步很多,他一生从未这样忍过,已经很难得,现在不可紧逼。”子善直起腰笑,“绯二姑娘素有无情的名声,真不知是怎么来的。”
      二姑娘摇摇头,“我并非对子颜特别关心,只是要尽医者的责任,总不能让病患家眷自己去发现异样。”她扭头看向明月,一字字说道,“知道么,子颜是第二个顾玉莲。”
      子善僵住,“你是说……”
      二姑娘点点头:“宋家的孩子,崔家要是不要?”
      子善倒退两步,颓然坐下,用双手揉了揉脸,苦笑一声:“莫非真有报应?”
      二姑娘没有接腔,她看到桌上的箫,晶莹的,在月光下映着绿光,便伸手拿它过来,试着吹了吹。
      音色很好,是一管好箫,于是她便接着吹。
      二姑娘的箫声很沉静,沉静如一泓秋水。
      子善一直无语。
      然后,他们听说崔家人终于擒到宋家杰。
      不可否认,宋家杰是个很吸引人的男子,桀骜不驯的神情,宽肩高挑,有一付极讨女孩子喜欢的外貌,的确是子颜那个年纪的大家小姐会死心塌地喜欢上的那种男子,从外表看去,很完美。
      但是,他无情。
      是的,没有人的感情,即使是衣冠不整地被押在崔家的堂下,二姑娘也能明显地感觉到一种咄咄逼人的野性,那是一种拔了爪子也要伺着机会用尖牙撕碎猎物的野性。
      他并不善良。二姑娘想,子颜当真被感情冲晕了头,那种随时随地想伤人的仇恨是显而易见的。
      “贱!”这是宋家杰见到突然冲出来的子颜时说出的话。
      二嫂想拉住子颜,但被她拖倒了。
      崔翁怒目圆睁,宋家杰的神色是羞辱仇人后得逞的快意。二姑娘转身离开前堂,她并不关心这些恩怨如何发生又将如何结束,只是觉得恶心。
      二姑娘走到后院的长亭中看叶子转黄,她忽然想起埋了坛酒待秋天喝。
      前堂吵得昏天黑地又怎么样呢?只是隔了几个小院,便是安静。
      “二姑娘,二姑娘!”崔夫人却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快去拦住子颜!”
      二姑娘看着她,没有动。
      “二姑娘,求你了!”崔夫人要哭出来,“我拦不住她,她让姓宋的挟持她逃出去!”
      “与我无关。”二姑娘淡淡地回答。
      “可是……”
      “我是外人。”二姑娘只是看树上的叶子。
      “你真的不在乎么?”崔夫人叫道,“会有人死的!父亲和子善会杀了姓宋的,或者姓宋的会杀了子颜!”
      二姑娘没有动,崔夫人忽然间向下跪去,二姑娘手轻轻一托,便将她托起来。
      “何苦来?”二姑娘轻叹,“我们又能做什么……”
      事实上也做不了什么,当崔夫人拉着二姑娘赶回前院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对峙的众人已退到崔家大门外,而二姑娘看到的,是崔翁拼了性命把女儿从一时被子乔长剑扰乱阵脚的宋家杰手上抢出。
      子乔终于还是崔家的二少主,功夫虽稀松,在家人相助下也非完全无用,而崔翁终于还是心疼女儿,骂归骂,责归责,真到生死关头还是舔犊情深。
      但子颜却是横了心要护住那狠心汉子,从父亲怀中挣脱,扑上去抱住子乔。“相公,快逃!”她大声喊,子乔大骂着推开子颜,但宋家杰已抢过放马回来的家人手中缰绳,纵身上去。
      这负心的汉子,得意地笑,竟是对推倒在地的子颜看也不看就策马狂奔。无人可以追上他了,崔翁也好,子乔也好,追不上那匹庄上最好的良驹。
      但二姑娘却看见弓箭,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子善拉满了弓。
      子颜也看见大哥手上的弓,她脸上顿时满是绝望的神色,“相公,快跑啊!”她凄厉地喊,一边欲冲上去拉子善,子乔上前一掌扇开她,她向后退几步,撞在二姑娘怀中。
      “别在她面前……”二姑娘小声说。
      子善只是回头看了二姑娘一眼,那种目光二姑娘不熟悉。
      箭如流星划过半空,远处那人从马上落下来。
      子善下手干净利落,根本不用第二箭。
      二姑娘在箭飞去的一瞬把子颜拉入自己怀中,“不要看。”她说。
      子颜挣扎,但挣不脱,她只能把脸埋在二姑娘怀里哭。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明亮,白晃晃的,子善在长亭等二姑娘,他以为她不会来,但她还是来了。
      “痛得一时,好过痛过一世。”子善说。
      “是。”二姑娘语调淡淡的。
      “宋家杰也是杀了人的。”
      “我知道。”
      “但你仍不原谅我。”
      “只是觉得子颜可怜……”
      “终于要走?”
      “崔家之恩,绯门已报完了。”
      他们长久的对坐,过一阵子,子善轻声问:“若我不杀他,你会否留得久些?”
      “留下来做什么呢?”
      “准备秋天喝的酒还未品呢。”
      “以后吧,不是说埋上两三年才好?”
      “过两三年你想必会忘了这坛酒。”子善语气有些遗憾。
      二姑娘淡淡笑了:“呵,酒难得,会常记挂着。”
      “会么?”
      “也许……”


    IP属地:贵州16楼2013-09-12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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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一枝花
      1、绯大看到二妹牵着三儿从走廊那头荡过来。
        三儿这年才七岁,长得雪白胖嫩,极讨人喜欢的,这会子哭了个满脸是水,瞅着可能是二妹给的一根糖葫芦封了他的嘴,抽噎两声就啃一口葫芦。
        “咋啦?”
        “给先生打了板子。”
        “先生干嘛打他?”
        “他说错话儿了。”
        “说错啥话儿了?”
        “先生说‘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的意思是说虽然汉水上游有美人,可是长江太长了,没办法做筏子过去。咱家三儿就说,‘不能方着去就圆着去呗’?”
        “圆着去?”
        “就是找一千年老鳖的王八盖子当船撑过去。”
        “该打!”绯大皱眉道,“可那是什么破先生,尽教这些个淫词艳曲?”
        “你才破,这是诗经,”二妹呸他,“不学无术也别在咱们面前丢脸。”
        绯大痞笑:“越大越没规矩,尽给我添乱,嫌我还不够头疼是吧?”
        二妹拿眼斜他:“忙不过来?干嘛不娶了药局子的宝儿姑娘帮你?”
        “我干嘛要娶她,我又没说喜欢她?”
        “我和三儿喜欢她就够了,你说不说很重要么?”
        “这叫什么话?亏我养你们这许多年,良心何安?”
        二姑娘呲牙笑:“良心二字怎么写来着?”


      IP属地:贵州18楼2013-09-12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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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回到馆里就遇着来投医的一对人,宝儿姑娘一见那女的就楞住了,开口叫“师姐”,先生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宝儿陪着二妹送小三儿回房睡觉,小声说:“天,师姐还是那么漂亮!”
          “先生心里准难受。”
          “可不!”宝儿撇嘴,“分手就最好别再见到了,师兄一直还记着她呢。”
          “她那相公倒是长得很象先生。”
          “什么呀!那人根本不是她相公。”
          “怎么说?”
          “一看就知道是私奔的一对儿。”
          “她知道先生在这儿吗?”
          “准不知道,要知道肯定不会上这儿来。”


        IP属地:贵州21楼2013-09-12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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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我没忘了你。”女人说。
            先生退了两步。
            “嫁了以后才发现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先生没说话儿。
            女人看着躺在床上被绯大诊着的那个人,小声说:“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象你。”
            先生的步子有点儿挪不开。
            女人把手伸过来拉住先生的手,她的手凉凉的:“带我走吧,我和你一起去闯江湖。”
            “他怎么办?”
            “谁管!”
            先生把手挣出来,冲出了门,一直冲到绯馆外头。
            门外头站着个汉子,瞧见先生冲出来,叫了声“师兄”。
            先生定睛看了看,认得是师妹在他出门闯江湖时嫁的那个师弟,敢情是追着私奔的一对儿追到这儿来了。
            “她来找你的?”汉子问。
            先生摇头。
            “我想也是。”汉子苦笑,“就算她跟了你过两年一样会跑的。”
            先生很生气:“你就那么肯定?”
            汉子一口嘲弄的语气:“对她这种骄傲的女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很容易就玩腻。”
            世上最糟糕的事莫过于别人说了你最不想听的话而你其实根本知道那话是对的。


          IP属地:贵州22楼2013-09-12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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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先生坐在案后面发呆,小三子攥着书本望着先生发呆。
              先生半天叹口气,七魂总算回来三魂,勉强足够注意到学生也在魂游天外,顺手从案上果盒里拿个柑子扔过去,准准地砸中绯三额头。
              “好生念书。”先生发了怒。
              小三子拾了柑子不舍得扔,想吃又不敢吃。
              先生瞪着眼珠子说:“读完了书再吃。”
              小三子说:“先生别气我不吃了,反正不好吃。”
              “没吃怎么就知道不好吃?”
              “这种柑子是买来摆的,就是皮儿好看。”三子小声哼哼,“光好看不好吃,宝儿姐姐带来的那种不好看的才好吃。”
              先生楞半晌,拿手拍自己脑门子:“我真笨!”


            IP属地:贵州23楼2013-09-12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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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小三子又背错了书,挨了板子去找二姐,绯二正在房里写大字儿,瞧着三子摇摇晃晃进来,小胖脸儿和了泥,哭得一道白一道黑。
                二姑娘先笑了:“你小子不要老是猫儿脸,挨板子就哭没出息,长大了讨不到媳妇。”
                三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先生那么坏也可以讨媳妇,我怎么会讨不到媳妇?”
                “先生哪里有媳妇?”
                “他刚才对大哥说不干就走了,大哥说他追媳妇儿去了。”
                “追哪个?”
                “打了大哥的那个。”
                “那敢情好。”二姑娘嘻嘻笑,过去抱了三儿放在膝盖上逗,“别哭了,过两天让大哥也追个媳妇儿回来,她代先生教你认字儿,准不打你板子。”
                小三子抽抽噎噎:“大哥的媳妇儿是谁呀?”
                “宝儿姑娘好不好?”
                “好。”
                “你喜欢?”
                “宝儿姐姐对我最好。”
                “比二姐对你还好?”
                “嗯!”
                “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二姑娘拿巴掌拍三儿脑门儿,“得,写两个字儿我瞅瞅,你都跟先生学了些啥?”
                小三子乖乖拿小胖手抓了笔,歪着脑袋问:“写啥?”
                “最近有啥没听明白的写下来让二姐教你也行。”
                小三子于是煞有介事的问:“良心两个字怎么写?”
                二姑娘楞一楞,拿手撕三儿嘴巴子,笑骂道:“小王八蛋,什么不好学,尽学这些个王八盖子胡东西!”
                小三子本是认真向学,莫名其妙被撕了嘴,真要哭,忽听得外头轰隆隆一阵雷响,震得窗棂子直晃荡。
                小三子忘了哭,吓得直揪二姑娘袖子。
                “好大雷!”
                二姑娘拿手旋三儿的小辫子玩儿,一边笑:“不打大雷,天下那么多你这般的小迷糊蛋儿怎么会醒过来?”
                “好多人都在睡觉么?”
                “好多人和虫子都没清醒过!今儿是个好节气,有个名儿叫‘惊蛰’哎!”


              IP属地:贵州24楼2013-09-12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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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清凉的和声
                1、冷静手里端着托盘,站在绯宅庭院中,犹豫着是否该将盘中的汤药送进屋里去。
                  屋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碍着他,只不过有个人他不知道该不该见。
                  绯家三姐弟回家那天绯门很是热闹了一阵,江湖上的事总是随着鸽子腿儿早他们一步进绯家门,所以人没入屋里,一门弟子便涌出来探视大爷新娶的妾。冷静差点挥拳出去与师兄弟们打成一片,若不是绯嫂及时上前喝止,只怕是绯门要血流成河,闭馆自疗三天。
                  冷静在第一眼见到绯家大嫂时就断定绯大爷这辈子都不可能真的娶妾,那样一个不威自怒的美妇人,落到凡间做了绯大的妻,怎么看也是绯大几世修来的福分。
                  绯嫂走过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冷静一番,忽尔就笑起来,“果然是个妙人物儿,天可怜见,怎的就受了这般的委屈?”继而吩咐旁边的弟子不许捉弄于他,自此后便要兄弟般待着。绯嫂一番轻言细语全没有半丝酸意,想是已对骗亲那夜的事情了如指掌,先前冷静听绯二姑娘说起嫂子的诸般治家手段,料得进了门必有白眼,如此一来反倒觉得是自己小肚鸡肠,十分的过意不去了。
                  一边的绯大爷自进门后就发现夫人对自己不理不睬,知道是怨着他在外胡闹,既是为了救人而闹,且夫人眼见得对冷静颇有好感,心下想着陪个笑脸也就过关,赶紧上前给夫人作揖,绯嫂却是不理他,一边从旁边弟子手里抽出剑来扔到大爷脚下,冷冷道:“自己了断罢!”
                  冷静见绯嫂扔剑,心下大惊,正欲上前劝说两句,忽见周围绯门弟子和二姑娘三公子均是看得眉开眼笑,似看惯了他夫妻二人要死要活的打闹,也便明白,只就退在一边看着。
                  绯家大爷果然是脸皮厚得了得,反正惧内的名声是天下都知的,周围又都是自家人,也不在乎再被笑上一次,索性一把上去抱住绯嫂的腿,任夫人迈开步子,把自己象拖块布似的拖进屋内,咣当一声关上门算帐。只听屋里砰砰一阵乱响,绯门人笑着四散开去,二姑娘拍拍冷静的肩道:“没戏看了,还不去你自己的新家收拾收拾吗?”冷静有些担心地指指大爷屋子紧闭的大门,二姑娘笑道:“嫂子自会对大哥家法伺候,不关你我的事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家法,反正再见到绯大爷的时候他眼虽肿成一条缝却也没缺胳膊少腿,绯嫂倒是一反当日见面时的凶悍,倚在大爷身边极尽温柔贤慧,颇衬得大爷的一身威风。
                  只是冷静总也不想再见绯大爷。
                  这会儿,冷静端着汤药,想着屋子里给人瞧药的绯大爷,便有些不太愿意进门。
                  昨个儿绯门接了江南淡家的大公子淡泊来治,也不知淡大公子得罪了什么人物,被打得半死,一身诡异的伤势找各处名医瞧了半年也没瞧得个好,反而耽搁了送治的日子,如今只剩得一口气在,总算是找对了治家,送到绯门来瞧。大爷号了脉后说象是中了“石蜥魍虫”之毒,却不急着下方子,只说等人,先用药养着淡公子的病。
                  这会子冷静手上端的,便是给淡公子养命的药汤。
                  药是一定要送的,人却是不想见,冷静正这么想着时,院子里忽然走进一个人,那人高挑个子,一身蓝衣,用带纱的斗笠遮了面,显见得是个未在绯门中见过的生人。
                  冷静吃惊不小,此处是绯门专门用来收治留诊病人的内院,需知绯门收治人士常常多有仇家,为避人在绯家找病患生事,绯门大宅中机会重重,护院弟子也个个了得,这内院不是轻易进得来的,面前这人不是绯门中人,手中提一把长剑,走起路来步法轻盈,显见得负有上乘轻功,只怕是来生事的。
                  “你是何人?”冷静厉声喝道。
                  那人听得冷静的喝声,从斗笠后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叹道:“好个漂亮的人物。”
                  冷静心头火起,他最恨别人说他容貌,见来者不善,索性将手中托盘放下,一腿飞踢过去,怒道:“漂亮是用来说女人的。”
                  那人听得这话,“咦”了一声,后退一步躲过冷静一踢,手却快得不可思议地伸过来,一把将冷静的腿脖子抓住,顺势一带,冷静大惊之下,收势不住,向前跌去。那人轻轻一笑,在冷静腰间一揽,将他揽入怀中,就便在冷静脸上亲一口,笑道:“我自然知道是说女人的,那又如何?”忽的一拳从背后打来,正打在蓝衣人脑袋上,冷静只觉一股大力将他拽离蓝衣人怀中,不是绯二姑娘又是谁?“给我放庄重点!”二姑娘恶狠狠地喝道。那人取下斗笠,笑嘻嘻道:“又不是我先动手的。”
                  一时间,冷静只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他分清看见了两个绯二姑娘,一样的容貌,一样恶劣的脾性。
                  但那蓝衣人分明是个男子,货真价实的男子。
                  “这是二爷,我的双胞兄弟。”二姑娘从地上拾起冷静搁下的汤药往屋里走,一边回过头对冷静说,“你现在算明白了吧,为什么江湖上出现的绯二时男时女?”
                  冷静仍是呆呆的,绯二爷笑呵呵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道:“端的是个好样貌,大哥看人的眼力倒也不错呢。”
                  绯二姑娘笑道:“这狐狸单纯得很,你莫要拿他玩笑。”
                  二爷拽着冷静跟在二姑娘身后进屋去,却只笑道:“我怎会拿他玩笑?倒想要大哥把他让与我做弟子呢,我正好少个背药箱的僮子。”
                  那一刻,冷静忽然想,不如死了好。


                IP属地:贵州25楼2013-09-14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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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凭良心说,恒珠对于绯门真的没什么可报怨,虽说她只能算是绯二姑娘半路上心血来潮拣回的客人,与正式入门的冷静本质上不同,可绯门众人却没一个将她看作外人。原本绯门门规就不似江湖门派一般呆板,兄弟姐妹间打架斗殴和吃饭睡觉一样正常,加之这一代的当家又都是些个没规没矩的人,绯馆众人也就越发的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的放肆玩闹,有时一不小心玩过了火,若不是原则问题,也没见着谁计较着,这等自由轻松的气氛让初到的恒珠一开始怎么都不能适应,却又不知怎的生出些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来。
                    恒珠不是个愿意欠人情的女子,虽然落到今天这种莫名其妙的处境多少拜绯门二当家所赐,但恒珠确信如果以这个为借口在绯门白吃白喝还是很伤她自尊的,所以她当然的选择了做事帮工还人情,好在做生意的地方总还是有些力所能及的杂工可做,绯门人虽不计较什么报恩还债的,却也不反对有人做白工,这样一来你情我愿,恒珠自然而然溶进了绯馆开门治病的医者生活。
                    恒珠再一次握到刀时心底油然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做为江湖杀手,恒珠对于刀剑是极熟悉的,手里的金器永远维系着自己和他人的性命,刀剑一出,必有命折,刀于她的生命里,只是斩断活路的利器,然而这一切,却在遇见绯门人之后完全被颠覆掉。
                    在那个命里注定的倒霉夜里,绯三打掉了恒珠手里的剑,她的剑第一次没有饮尽敌人的血,也没有饮下主人的血就被打到了深崖谷底,永远失去了。然后,绯二夺去了恒珠报仇的刀,攥住她的腕子,颇不讲理地把她拽离刀光剑影,这一路便不曾再让她碰刀剑一下。现在,进到绯馆里,终于又一次摸到了刀,那是绯大塞给她的,一把完全不同于她使惯杀人的锋利刀具,恒珠笨拙地用熟悉了金属冰凉的手握着它,做着一件虽然简单却完全背离她生活准则的事情——治人。
                    那是一把精致的小铡刀,药房里切参片和天麻用的刀。
                    恒珠在第七次把刀切向天麻时看到血珠子从自己的手指上迸出来。
                    恒珠有些发傻,不会吧!上次被自己的刀割到好象是在学第一套刀法的时候?这种感觉,真的很陌生呢!恒珠把手指放到眼前仔细瞧,果然,手指被切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疼痛丝丝传来,越发加重她心头的挫败感。
                    药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紫衣的人低着头走过来,把恒珠从桌边拉开,仍是低着头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恒珠看看小心牵她手走的这个人的背影,脑筋在短短的一瞬间停止了思考,然后,从迷惘中清醒过来,用力甩手。
                    “三公子,你带我去哪里?”恒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话有些慌慌的。
                    绯三公子没放手,回过头来,眼光明澈:“你手破了,去上药。”
                    恒珠感到一点点不舒服,真的只是一点点,不是从手指上来的疼,是呼吸有点儿困难,然后,头有点儿晕。“你放手,我没事的。”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怎么会没事?”三公子抓着她的腕子把她的手指举给她自己看,“切到指骨了。”
                    不知为什么,恒珠有点儿想哭。
                    三公子犹豫了片刻,他看到恒珠低下的眼睛里隐约的水光,“怎么啦?”他有些惊诧,不明白为什么恒珠听到要上药就要哭,“只是敷药,不用喝,不会苦的。”绯三公子按着自己的想法安慰着恒珠。
                    “我不舒服。”恒珠咬着唇低着头说。
                    绯三听了自然就去把她的脉,“奇怪,没什么啊。”绯三放开了手。
                    说来也怪,三公子放开恒珠的手腕子,恒珠就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是不是太辛苦?那我让大哥别安排你切药了。”绯三看她的样子,开始有些讷讷。要知道,他可是在门外犹豫了好半天的。原来绯三今日被二姐交待过,一定要和这女子把一些话说清楚,而且一定要好好说,只是他一向不善于和女孩子交谈,正苦恼怎么开口,从微掩的门看进去,看到恒珠笨笨地被刀切到,忙进去带她上药,心想便是个开口谈话的理由,谁知人家不领情,气氛越发尴尬起来。
                    恒珠哪里知道绯三心下的慌张,此刻,看着手指上的血一滴滴滚落下来,她知道果然是伤得重了,可刚刚说了不让绯三管,手边上又没个包扎的什物,这会儿也不知该怎么办。
                    绯三站在那里,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见恒珠不作声也不动,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终于不耐烦起来,也不管恒珠怎么反对了,索性拖过恒珠的手,一把拉出门去,飞快拖到不远处自己的房间,从架子上拿下创药来,细细给她抹上。
                    恒珠是真真儿觉得十分不舒服起来,脸上热热的,心跳得好快,想着莫,自己着凉了吗?昨天夜里是好象是踢了被子呢。正这么想着时,猛不丁看见绯三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又十分艰难说道:“你不要记在心里头,我是完全不记得的。”
                    恒珠呆了一呆,她着实不知道绯三好端端的给自己抹药,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呢?“什么记不记得的?”她楞楞地问。绯三的白皙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低下头给绯珠细细的用布裹着指头,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二姐都跟我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恒珠见绯三已将伤处包好,赶紧把手抽回来,不耐烦的问道:“你突然地这样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绯三古古怪怪地看着她,脸越来越红,只见恒珠一对妙目晶亮亮地看着他,一付完全迷糊的模样,心知不提那件事是不行了,可是,叫他如何开得了口呢?弊了半天,吱吱唔唔把两只手抬起来,在自己胸口做了个托了托的动作,“就是那个……反正是那个……那天我不是故意摸的啦……”
                    “腾”的一下,恒珠的脸涨得通红。
                    绯三公子觉察到不对,手脚慌乱起来:“你放心……我什么都没摸到的!”
                    回应三公子的,是恒珠飞起的一腿。
                    “我杀了你!”恒珠怒吼道,她看到三公子慌慌地向后掠去,然后撞翻屋角的盆架,绊倒在地,被盆架倒翻下来的水盆泼湿了半边衣服。
                    三公子的样子,说不出的狼狈。
                    恒珠看他那个样子,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笑出声来。
                    恒珠被自己的笑声吓着了,想了一想,忽然觉得留在这间屋子里很别扭,撒腿就冲出了屋去。
                    绯三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把水盆架子扶起来,复把水盆放上去,收拾好了回头看,这才发现恒珠早已跑得不见影儿了。
                    “女人!”三公子皱了皱眉头,“果然是很麻烦的。”他嘀咕道。
                    “你自己没用怨什么女人?”绯二姑娘满是笑意的声音从窗口传来,三公子扭头一看,见二姐支着下巴趴在窗口眉飞色舞地看着他。
                    三公子白绯二一眼,懒得理她。绯二又道:“老三,这丫头对清白看得极重的,只怕是不会原谅你,我看你不如以身相许,她得清白你得美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绯三听这话沉了脸,上前“啪”的一声关上窗子,若不是二姑娘退得快,差点儿就被窗户夹住。“少烦我!”绯三吼道,“我才不要害了别人!”二姑娘揉揉鼻子,笑骂道:“小王八蛋,想破了你二姐的相么?”敲敲关上的窗户,“你若是这般颓废,便当真没治了。”好半天,窗户慢慢打开,三公子站在屋里,脸色沮丧:“二姐……”话未说出口已经没了声音。绯二楞了楞,随既伸过手去揉揉他的头发,笑道:“好啦,别往心里去,我去找那丫头聊聊。”


                  IP属地:贵州27楼2013-09-14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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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二姑娘早上起来便没精神,昨个晚上折腾得晚了,第二日早起未免觉得无趣,想起昨夜里被红拂踩烂的药草,心中又是懊恼万分。
                      那红拂踩哪株药草不好,左不踩右不踩,偏踩了恒珠进绯馆后种下的第一株药,需知那丫头心眼是极细的,又似从未做过这等植花种草的事儿,故而把自家种活的第一株东西看得心肝宝贝儿一般,如今没来由被人踩成浆子,该不会又要上吊抹脖子闹一回罢?
                      二姑娘这么想着,没精打采便往后院走,想着怎么趁早往那地方补一株苗,到中庭见着绯大爷携了绯嫂的手走出来,见了二姑娘直笑:“妹子,昨晚上让你招呼客人,你把她招呼到哪里去了?”二姑娘冷笑:“还好意思问?尽把些个麻烦事儿推给我。”绯嫂插口道:“你别不满意,我们替你收拾的麻烦事也不少。”大爷心知娘子是在回护自己,心里一热,把握着的绯嫂之手捏一捏,笑道:“还是娘子向着我。”二姑娘看在眼里,没好气啐一口:“罢了罢了,我走!没得在这看你们卿卿我我,看了碍眼!”一边甩着扇子摇摇摆摆直往后院中来。
                      一进院子楞一楞,只见被踩烂的药草哪里还有影子,一朵绛紫的花儿开得正艳,却是原来在绯三公子药圃里种的珍品,绯三方收拾了铲子站起身,回头看见二姑娘,脸红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二姑娘心里明白,只笑不语,扭头正要走,忽见恒珠端了个托盘走往后院送药,便站定了步子,斜倚在门边上看后面的事儿。
                      恒珠走进院里来,只见二姑娘似笑非笑靠在院门上望着她,三公子满脸通红呆在当地,只觉有些奇怪,又有些诡异,心里打鼓便不想多呆在两人眼皮底下,打声招呼便低头匆匆穿院而过,竟是看都未看那道边花儿一眼。
                      三公子脸越发红,二姑娘噗一声笑出来,摇着团扇轻叹:“两个小冤家……”
                      三公子抬眼,忿忿,“鲜花牛屎!”一甩袖子提了铲子便走。
                      二姑娘瞧见角儿们都散了,显见得没戏可看,便懒洋洋也要抽身回前面医馆,只听得扑楞楞一阵翅膀扇响,二爷养的鸽子已飞到肩上停住。二姑娘抽出鸽子腿上绑的纸条看了,忽忽笑一声:“绯馆怎么就搅进醋海里去了呢?”想一想,把纸条撕碎了埋在土下,便往留诊病人的内院屋子走。
                      不多时走进间屋子,床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正是只剩了一口气的江南淡家公子淡泊,二姑娘唤那个服侍淡泊的小厮幼聪过来:“你去门口给我守着,不要放一个人进来。”幼聪得了吩咐,便往门口走,二姑娘又唤他回来,笑盈盈道:“从这会子起到我唤你进门止你便聋了,若是听见什么,左耳听见我割你左耳,右耳听见我割你右耳,你可明白?”幼聪听见脸色煞白,慌忙应声退出去。
                      二姑娘拖把椅子往床前坐下,手中团扇伸出往淡泊胸口一拍,不多时见淡泊悠悠醒来,叫一声“二姑娘”算作见礼。二姑娘点点头,笑道:“你的命拣回来了,二爷已找到解药,过几日便和小影一道回来。”淡泊先听见解药找到,面上一喜,接着听见“小影”两个字,脸上一呆,象是被砸了一棍子。二姑娘只当没看到,接着说:“二爷进门的日子便是你活过来的日子,可宫里来的杀手也到了,绯馆自不会保你们,你和小影从这个门出去的日子,也就是你们死的日子。”
                      淡泊终于回过神来,挣扎半晌坐起,向二姑娘便要施礼:“请二爷不要让小影过来,淡某一条命,不救也不要紧的。”
                      “说的什么昏话?我家老二为你往川中跑一圈,你当是去游山玩水的么?”二姑娘仍是笑眯眯的,“何况到眼下这地步,二爷就算不带,小影也是一定要来的,你阻得住?”
                      淡泊便要撑着下床来:“我这就出去让那杀手杀了,小影不来也罢!”
                      二姑娘一扇子把他复拍倒在床上:“这是坏我绯绾的名声,绯门收了的病人,不治好是不让出门的。”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要我怎地!”
                      二姑娘眨巴眨巴眼睛,不紧不慢道:“收人钱财,为人消灾,我来是要你们死也死得明白,若是口紧点,大概还能多活两日,口没遮拦,死得更快!”
                      淡泊方欲再说,二姑娘低头细说两句,淡泊眼中光彩俱失,一脸颓丧。
                      过得几天,绯二爷果然是带着一溜儿三个同伴回了绯门,此番回家不似上次黑灯瞎火半夜里溜进院子,大模大样拍门进去。大爷带人上来一瞅,看见门口大车上扶下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女子,知道定然是小影姑娘,也不多说,即时让绯嫂引了去见淡泊,含笑自然是嚷嚷着跟去瞧朋友。二爷拖了二姑娘去配药,三公子好奇跟去凑合,一时间人散开,倒只剩个冷静与大爷面对面。
                      绯大爷上下打量冷静一番,见他把葫芦挂在腰上,点一点头,叹道:“瘦了,这趟辛苦。”
                      冷静见大爷便有些不自在,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上前揪住大爷领子狠狠道:“我要休了你!”
                      大爷被一句话砸蒙了,回过神来问道:“你娶过我么?”
                      “没有。”冷静一楞。
                      “那我娶过你么?”大爷又很认真地问。
                      “没有。”冷静又一楞。
                      “那就是了。”大爷把自己领子从冷静手中抽出来,拍拍他的肩膀,“你我未娶未嫁,休什么休?”
                      “可是……”冷静有口难言。
                      “这绯门没一个拦着你的,你要走随时可走,不一定要休书。”大爷道,“不过我看这阵子风头没过去,你还是呆在我这里的好。”
                      冷静不知如何是好。
                      大爷却又痞了脸上来搂住冷静肩膀,忸怩道:“当然……你若真想嫁我,我俩也好说好商量。”
                      冷静脑袋轰的一声,一掌过去:“去死!”
                      大爷撒腿就跑,哈哈大笑。
                      恒珠在一边瞧着,只是苦笑连连。
                      打瞅见二爷进门,恒珠心里就有些翻腾,总觉得二爷面熟,却又不知道是哪里让人熟了。说起来二爷和二姑娘长得一个模子出来,觉得面熟也是正常,可恒珠自己知道那面熟却不是常常见面的熟法,而是在心深处刻了道痕的曾经经过却已忘掉的回忆。是什么呢?恒珠不知道,她拿眼紧瞅二爷,发现绯二爷一直不拿正眼瞧她,总象是躲着她什么的,于是心底越发起疑。
                      眨眼功夫,绯馆门前人都散去,恒珠自觉没意思,便也转身要进门,忽然眼角瞟见黑影一闪,一个身材妙曼的女子站到门前,似乎是犹豫着打量绯馆这边。
                      恒珠心里好生奇怪,怎么今天看人都是越看越熟呢?再仔细打量打量,发现果然是熟客,这不正是那天晚上提了灯笼从后院出门的那个女人么?
                      恒珠一眼认出红拂,心中就气不打一起来。那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等她听见动静出来只见到那个刺客红拂离开,原也没往心里去,可第二天中午去看她种的药草时才知道这女人居然踩烂了她的宝贝疙瘩,若是红拂在眼前,她早上去踩一脚讨回公道,这几天过去,虽然气是消了点,但火苗子还在呢,这一看见,腾腾又燃起来。
                      “喂,你不就是那个刺客吗?怎么又来呢?”恒珠弊了气,挡在门口问那女子。
                      红拂冷不丁听见有人唤她,抬眼见是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满脸的不善,好象自己得罪了她似的,心里便有些不满,哼一声道:“我来当然是夺人性命的,好狗不挡道,让开!”抬腿便往绯门里迈。
                      恒珠气得要死,手里捏个诀,并指向红拂眼中刺去:“我们绯门岂是由你随便闯的!”
                      红拂哪里管她,一掌直拍恒珠肋下,硬是要逼恒珠退开。
                      忽地斜刺里一只手过来接下红拂拍来的一掌,原来是三公子颠颠地跟着二哥二姐去看配药,回头不见了恒珠,不知怎地心下忐忑,回过头来找,正遇见两个姑娘大打出手,赶紧一边拉住恒珠,一边挡开了红拂。
                      “你拉我做什么?叫她陪我药草来!”恒珠涨红了脸,推开三公子的手,绯三素来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不理她,正色对红拂道:“大哥和二姐交代过,只要你不动手,绯门随你进出。”
                      两个女子听这话都楞一楞,半晌恒珠跺脚走开,红拂冷声道:“我要见淡泊。”三公子点头:“我带你去。”红拂想想,心一横,“你带路。”绯三往恒珠跑开的背影瞅瞅,想叫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不理她,自带了红拂往内院来。
                      方进得内院,只听见嘤嘤的哭声,间或有男子的叹气传来,原来那小影见了淡泊,悲从中来,两人既叹别后分离之苦,又知命不久矣,只愿死在一处永不分离,自是哭得昏天黑地,含笑本是淡泊好友,最是豪爽的性子,见不得女人眼泪朋友揪心,在一边暴跳如雷直嚷着要找到那个害人精千刀万剐,少不得又夹着绯嫂在一边细声相劝。
                      一阵吵吵嚷嚷传来,红拂在院中细听,竟是挪不动步子,三公子在一边看了,也不吱声,只低头弯腰摆弄院中几株药草,半晌抬头,见红拂还是呆在当地,看那神色就知道不会动手,心里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你何苦去拆散人家?”红拂也不知听没听到,只对门站着,也不进去也不动作。过一阵子绯三再抬头,她竟已走掉。
                      红拂往外走,走没多远见二姑娘手里端了个药碗站在一间屋前对她笑。
                      “我听得弟子说你来了,已经看过淡公子了么?”二姑娘问。
                      “那是解药?”红拂却不回答,只盯着她手里的药。
                      “你可要失望了,这不是解药,是我前阵子琢磨出来的起死回生药。”二姑娘把手里的药碗晃一晃,只见药汁漆黑如墨。
                      红拂瞪她一眼,不理她,继续走路。
                      二姑娘笑道:“我知道你猜我又耍你,信不信由你,不是每个看上去死掉的人都真死了的,只要还有一点儿热气,我就能让他起死回生。”
                      红拂心头动一动,停了步子,“哪里有这种事?”她皱眉头问道。
                      “当然有的。”二姑娘指了指自已胸口某一处,“往这里戳一刀子,断经断脉,可人并不是真死了,还差了那么一分呢!”
                      “胡说!”红拂骂一声,掉头走了。
                      绯二姑娘端了药碗但笑不语。
                      绯大爷从屋里伸出头来,“叫你倒个药渣这么麻烦,又在那里诳人?”
                      二姑娘懒懒抬眼瞧枝头雀子啄果子,悻悻道:“什么话?你听不顺耳怎么不出来教训?”
                      大爷嘻笑:“你这么大人了,还要哥哥我教训么?”
                      二姑娘瞧见雀子把果子啄下来:“由得我闹去?”
                      “不要我和你嫂子收烂摊子就行,”大爷把头收回屋子里去,“反正你和老二别玩出火来。”
                      “火?火苗是我点的,煽不煽得起来可不在我两个,”二姑娘冷笑,“得看这丫头是不是聪明人。我这边戏台子搭得再好,她不回个气儿和个声,这台也白搭!”


                    IP属地:贵州36楼2013-09-14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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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一大早的,绯馆两扇红漆大门吱嘎嘎开了,看门老叔熄了门两边的灯烛,夹了把扫帚出来,瞧瞧天上,点点头,对门口提着把刀的红拂呲牙一乐,道声“好天气”,便低头沙沙地扫起来。红拂被扫起来的灰尘呛了呛,咳一声,向后退一丈,仍是立在当地。
                        过会儿,老叔扫完地,夹起扫帚打算回去,走到红拂边上满脸皱摺子都是笑:“客官,是要早点呢还是要个凳子?”红拂摇头:“我不是来看病的,我等人。”“哦,哦……”老叔明白了,点头哼着小曲儿回馆里去了。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绯馆门口出来进去也有些个瞧病的人,红拂在原地儿等着,一直不见淡泊一行人出来,心中暗道:莫非他几个知道我在前门,自从后门走了?正这么想着时,见二姑娘把头伸出来看看,一眼看到红拂,笑道:“仇家等在门口寻事儿我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般痴心的。得,终给你等到了。”二姑娘往门边上一靠,拿脚蹬着门槛子,叉着手接过旁边弟子递过来的茶一边啜一边懒洋洋往后头道:“你两个倒走是不走?我看这仇家是不打算挪窝了,等到天黑也没用。”
                        话音还没落,只听一汉子大叫道:“绯馆好生冷血!哪有把人往火坑里推的!”正是那淡泊的拜把兄弟含笑,手舞钢刀跳出来,“也罢!淡贤弟,我和幼聪这边挡着,你们快走!”随即和幼聪两个手持利刃直往红拂扑去。
                        二姑娘冷笑:“你若出得起银子,绯馆随你住多久,伤好了又不再出钱,赶你是生意人的正经!”一边往旁边让让,就见淡泊携了小影直往门外掠去。
                        红拂并不抽刀,只用鞘随意格开含笑与幼聪的刀剑,眼角留意着门口动静,忽见淡泊带小影掠出,口中清啸一声,陡然拨刀出鞘,全力直刺二人。含笑和幼聪大惊,和身扑上,眼看刀剑便要招呼到红拂身上,红拂拖脚向后一踢,忽的踢起一道沙石,直扑二人眼睛,含笑和幼聪被沙石迷眼,顿得一顿,红拂已然头也不回直刺淡泊。淡泊见刀刺来,旋身躲避,却只见那刀头古怪一转,直刺小影心口,淡泊万不料红拂招式如此之怪,竟舍了自己直取小影,已避不及,红拂全力一刀已刺中小影胸口,刀拔出来,鲜血喷涌,淡泊惨叫一声,全不管红拂刀向自己戳来,只管看小影,立时被下一刀刺中胸口,两人双双仆倒在地,红拂全力突袭得手,收刀回鞘,气定神闲。
                        那边厢含笑与幼聪已然发狂,横劈竖砍而来,红拂无心恋战,一跺脚已掠开数尺,发足狂奔,似要全力脱走。含笑哪里肯放手,直追过去,追不得几步,耳听得幼聪大哭:“没气了!主人和影姑娘都没气了!”心里一疼,只得放过红拂,回头去看淡泊和小影,果然二人脉息全无,已然断了气。一时间呆住,两人抱了尸身,满眼是泪,不知如何是好。
                        忽觉有人拍肩,含笑抬头看,原来是绯馆二爷,含笑悲愤不已,怒骂道:“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冷血东西,还来干什么!”二爷“啪!”的一声在含笑眼前抖开一张纸,含笑认得是淡泊笔迹,却是一张契约书。
                        “什么东西?”含笑怒道。
                        二爷冷笑:“淡公子这些日子住在绯馆花费甚巨,欠下我馆中好些银子,这是他与小影抵帐的卖身契,若他二人死在门前,尸身是允了要给我试起死回生药的。”
                        含笑跳起来:“哪里有这种道理!”
                        二爷说:“白纸黑字你看清楚!若试得不成,绯馆自会放些丧殓费用,负责你等扶灵回乡!”
                        含笑睚眦俱裂,直要揍人,那叫幼聪的小厮在一边听得清楚,直扑过来扯着二爷衣角叫道:“起死回生药能救我主人?”
                        “原是有救人的打算,”二爷抓着后脑袋笑,“不过得试试才行!”
                        幼聪便喊:“那求爷快些与我主人试药吧!”含笑跳起:“你糊涂了吗?我听说绯馆治药人试药,从未有过活口,若允了他,淡兄弟活不过来,二人尸身还将受折辱!”幼聪上前抱了含笑不让他冲上前,哭喊道:“事到如今,也只得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二爷见含笑被幼聪抱住,趁机上前一边一个扛了淡泊和小影的尸身进馆去,倚在门边上看热闹的二姑娘见了,笑道:“噫?你手脚倒快,什么时候签下的契书?”二爷瞪她一眼:“但凡有抓药人的机会,我何时漏过?过来帮忙罢!”二姑娘冷笑一声,泼了茶,懒洋洋跟了过去。
                        一时间绯馆人跑来跑去,幼聪拖了含笑守在二爷院子外等着,二爷和二姑娘分头在两间屋里忙,只叫了三公子和恒珠两个帮手,也不唤旁人进去,半盏茶的功夫,只见恒珠和三公子一身是血的两边房子跑来跑去,问他们也不回声儿,等二爷再出来,却是一脸颓相,“你主人是救不活了。”话没说完,那边厢一掀帘子出来,二姑娘叹口气道:“倒还是个同命鸳鸯!”
                        幼聪冲进屋去抱了血淋淋淡泊尸身一时间哭声震天,含笑见了惨状直要找二爷拼命,冲到院子里哪里还见得到两个绯二的影子?倒是大爷带着绯嫂一路过来,想是早知道治药人绝没好结果,已把装殓物都备好了,一边厢安抚含笑,一边安排后事。含笑冷静下来知道身在异乡,也只得靠绯家相助处理后事,只好暂压心头怒火。
                        这给人办后事看来绯馆也是做得熟络了,上上下下办事麻利干脆,第二日便打发几个弟子送幼聪与含笑扶淡泊与小影的棺柩回江南,一边先派人快马去江南淡家报信来迎。含笑一直四处找绯二的影子,那二爷和二姑娘何等精明人物,知道事情不妙,连半个头也没露,含笑恨恨而归,只道日后定当报仇。二爷和二姑娘趴在房梁上看含笑怒气冲冲地走了,相顾而笑:“这卤人,真没道理,白纸黑字卖身契放那摆着,还怕了他不成?”
                        二人从房上溜下来,开门,进屋,落锁,揭板子,走地道,没多久到了一处四面没窗的房子里,点灯唤醒床上的两个人。“打现在起那叫淡泊和小影的两个就都死了,过两日脸上皮长好消了肿,瞧不出疤和线来便可走,”二姑娘笑道,“这治伤和易容的医费算你们先欠下的,有良心的话,日后过得好了,给绯馆捎过来。”床上两人要施礼,二姑娘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出钱我们办事,没谢可说,只一条,从今往后绝不能和含笑或其他熟人联络,如露出一丝儿马脚来,被绯馆知道,哼,莫怪我无情,灭口的事也是会做的。”两人连连答应。
                        二爷过来一把推开二姑娘,笑道:“你一天到晚唱黑脸不累么?”回头和气拍拍那床上男子肩头:“你两个一道儿往阎王面前走一圈不容易,往后好好待她。”男子回头看女子,沉声道:“我省得,自此当不离不弃。”自持了女子手,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女子已懂他意思,眼中有泪涌出,接下念道:“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二姑娘笑道:“啊哟我的妈,这可受不了!”揪了二爷耳朵直拎出屋去,“就你会扮好人,引出这些酸词儿扎我的耳!”
                        两个绯二荡悠悠出得门来,见绯馆众人仍各忙碌,不敢去见那早已烦得跳脚的绯大爷,便又爬上二姑娘房梁喝酒。
                        残阳如血,二爷喝口酒,把葫芦递给二姑娘,笑道:“大哥想必要扒我的皮,还是早些走得好,后面的摊子你来收了。”
                        二姑娘点点头奇道:“我早想问你,你素来怕麻烦,怎么这回如此费心的管这事儿,莫非得了射覆什么好处,竟起了好心帮他妹子消除杀孽吗?”
                        二爷苦笑:“没办法,回来之前输他一盘棋,欠他一份人情而已。”
                        “啐!你怎么老是赌性不改!恒珠的亏还没吃够吗?”
                        “那是意外!谁知道那赌鬼是傻瓜药人的哥?原想再赌一把赢回来也就算了,谁知那小子立马跑出绯门被人杀掉,害我连个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你也知我素有赌德,要不上好一个药人儿怎么就放她走呢?还费心费肝把她治明白了!”
                        二姑娘啜一口酒,慢悠悠儿地说:“别说我没提醒你,昨儿带那两个人回来整死整活,恒珠可是从头到尾都见着的,难保不会想起点什么。”
                        二爷得意地笑:“想起也没事儿,我现在就走。”
                        “回京城吗?”
                        “是啊。”
                        “在那儿呆久了不会闷?”
                        “虽然那里闷得很,可是,还有比我更闷的人,回去陪陪他们吧。”
                        二姑娘笑:“难得有个人和我唱双簧,就这么走了还真舍不得。”
                        二爷眨眨眼睛:“只要你不怕我天天逼你还赌债我倒愿意留下。”
                        二姑娘抬腿就是一脚,“给我滚!”
                        二爷呵呵笑:“好势利的女人!”
                        忽听见屋檐那儿有动静,二姑娘看时,只见是恒珠跳上屋顶来。
                        “二爷呢?”恒珠问,“我听见他笑。”
                        二姑娘再回头,只看见夕阳的光影在空荡荡的屋顶上跳动。
                        “他走了。”二姑娘笑,伸个懒腰,“终于,世界清静了。”
                        恒珠一把拽住二姑娘袖子,眼睛神采奕奕:“我知道了,二爷也是这样救了我的命是不是?我记起来了,那时二爷看我的眼睛,很担心很关切的……”
                        二姑娘张大了眼睛,手中酒葫芦落下来,酒撒了一屋梁。
                        恒珠哪里注意到二姑娘的异样,低了眼满脸飞上红晕来:“二爷为什么不愿意再见我呢?他原来对我是那么好的啊?我并不会给他添麻烦的……”
                        二姑娘抱了头哼哼。
                        恒珠听到,吓一跳,推推二姑娘肩膀:“你怎么啦?”
                        “啊哟,我头痛……”二姑娘咬牙切齿地回答。
                        远远传来绯大爷站在二爷院子前的骂声。
                        “这小子办的什么事?真他娘的一塌糊涂!”
                        (完)


                      IP属地:贵州38楼2013-09-14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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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一直没有看完,国庆快乐!顶起!!


                        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3-10-02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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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你长发及腰 已入土豪怀抱 我却风华正茂 待做来日土豪……


                          40楼2013-10-06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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