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
神殿来犯,对于大多数晋国民众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恐慌。神殿是昊天的代表,昊天降下一场春雨,说明天爱世人,那么此次神殿来,只是让他们更贴近昊天的怀抱而已,又有何担忧?
并不是所有民众都这么想,比如临康城的那一条小巷,曾经有一位青年道人在这传道。但毕竟时日短,影响力还未壮大,在众多南晋民众中,起不了波澜。
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但也需要时间。
最烦恼的是南晋皇室。
神殿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剑阁,柳白背叛昊天,并不代表所有南晋的普通民众也背叛,昊天是博爱的,爱世人。只要除掉剑阁,让剑阁的名字永远从世间消失就足够了。
也许只要皇帝一道旨意,将剑阁交出,南晋便可安全,神殿高兴,或许便代表了昊天高兴。讲不准再来一场雨,南晋民众也高兴。
但能这么简单么?
唐国一直站在世间巅峰,便是因为有长安,长安有书院。同样的,南晋强盛,便是因为剑阁。就跟大唐军一样,南晋军队中不知多少将领曾经出自剑阁,若是南晋皇帝真将剑阁拱手送出,第二天就可能退位让贤了。
即使柳白不在了,剑阁仍是剑阁,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整个南晋。
可这场战争真的能打么?剑圣已去,谁来阻挡神殿众多高手,南晋与唐人乃是世仇,甚至举世伐唐的时候,南晋也参了一脚,宁缺又在桃山之上一箭将南晋太子射成一团肉,这是血仇。没有任何援助,剑阁的灭亡似已成定局。
剑阁灭了,南晋就像一个黄花大姑娘,先被删个耳光,然后蹂躏,完事了神殿拍拍屁股走人,南晋还得歌颂昊天怜爱世人。
除非柳白活过来。
可惜如今只有柳亦青。
或许,还有书院十二先生。陈皮皮赖在剑阁没走,正在跟唐小棠收拾着东西,做好打架的准备。陈皮皮坐在一边,伸出一只手掌,比了比自己的五个手指,对着唐小棠认真地说,我能打五个。
唐小棠正忙于擦拭心爱的刀,擦得专注,可仍没忘了回头白了陈皮皮一眼,不屑道,“我能打十个。”
长安书院。
酒徒来的快,走得也快,接了几箭,打了一拳便走了。
看上去是长安取得了胜利,实际则不然。
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永远是不为人知的。夫子一直都在人间之巅,无人能及,所以他在很多人眼里可怕。他的强大毋庸置疑,但他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高。
未知本身就令人恐惧。
所以酒徒来了,然后他知道了。
但书院不知道,酒徒只是显示了贪魔一拳。观主入长安之时,可以说在当时的人间无敌,论打架,酒徒并不一定强过他,但一定不会弱太多。
若不是在长安,若不是有人字符,观主一人,书院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打。观主如是,酒徒亦如是。之前书院想的有些简单,酒徒快,总有困住的时候,但今日过后才知道,困住了又如何,酒徒也金刚不坏。
酒徒一人便棘手,何况还有屠夫。
当初在小镇上,张念祖和李光地看见酒徒拿着刀挡在了脸前,便以为那就是弱点,如今想来有些只能无奈笑笑。
酒徒跟屠夫都是活了千年之人,昊天之下,能躲过这么长久的时日,又怎能如此轻易让人知晓弱点。
即便是很小的弱点,也一定会隐藏极深。
宁缺很怀念桑桑在自己体内的日子,举手顿足间都是超越这个人间的力量。
那是天威。
酒徒得知了书院的大部分实力,但书院也并未毫无所得。
比如酒徒修魔。
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价值,除了知道酒徒更难对付以外,但是,对宁缺有价值。
这世上曾经最强大的人是夫子,宁缺不清楚,其次是小师叔,小师叔有浩然气。然后是没有被斩废的观主,也曾在长安展现过天魔境的力量。再然后是酒徒和屠夫,酒徒也显露了贪魔的力量,屠夫不知道,但之前的理解中,屠夫是这世间身体和力量最强大的人,八成也入了魔。
本来宁缺并未注意,但酒徒带来的信息,正好将宁缺过往的认知串联在了一起。
宁缺有一身冷汗。
他的脑海里,有许多意识碎片。
其中有一块,记忆了当年那个山洞里,那个如同枯骨一般的人对宁缺说的话。
魔道双修,可通神。
神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宁缺到现在也不清楚,或许就是桑桑的力量,可以无视世间一切的强大。
夫子的境界没人知道。小师叔当年举剑向天,后得天谴,夫子随桑桑上天,天上便多了月亮,然后桑桑被留在了人间。
真的有很多事情,宁缺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有很多认知能超越这个世界。但在宁缺曾经的认知之中,这些都是荒谬之极的事,荒谬到他连想都觉得可笑。
可现在他一想,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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