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原创】《烛难双剪》无厘头狄芳耽美文元芳主动向

这边李朗等狄府的卫兵也逐渐聚集到狄公身边，大家都对着元芳的尸体垂泪。狄公擦擦额头的汗，扶着李朗站起来，吩咐道：“赶快派个人去府里报丧，你们把李将军抬回去吧。我去看看张环，随后就回去。”
李朗立刻答应，临时弄了个担架，把尸体放上去，幽兰剑放在身边，脸上用手帕盖住，四个士兵抬着回狄府。李朗却不肯回去，执意要跟着狄公去看张环，狄公只好答应。
女皇就在不远处和凤凰说话，狄公心情尚未平复，走的不快，隐约听见女皇说：“……地道里的卫兵都撤了，机关全部打开，今夜你亲自守卫……”
狄公心里抽了一下，地道之中本就紧窄，如果再打开机关，那恐怕就连神仙也闯不过去了。这一走神，少听了几句，忙再把脚步放慢些，细细听着，皇帝似乎在问张大人：“……身边似乎还有个俊秀的青年，可是死了？见到尸首了吗？……”女皇正说着，眼角看见狄公走过来，便住了口，转身看过来。
狄公忙低了头，扶着李朗，脚步也有些不稳，踉踉跄跄的进了对面的房门。进门之后狄公舒了口气，从窗口向外看去，女皇上了一乘小轿，张大人和其他护卫跟着，回上阳宫去了。

狄公楞柯柯站在窗边，想着刚才女皇的话：“地道里的卫兵都撤了，机关全部打开，今夜你亲自守卫”，“身边似乎还有个俊秀的青年，可是死了？见到尸首了吗？”女皇已经怀疑到残雪，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今夜势必要见个分晓。
狄公心里乱着，也没办法顾及张环，便留下李朗在这里照应，自己先回狄府。出来时看见凤凰还在指挥救火，火势已经小了很多，都畿道等官员已经清点好现场的伤亡，正在清理尸体，残余的黑衣人已经被押解到天牢，受伤的士兵也已经转移。
狄公走过去向凤凰道辛苦，凤凰正要客气，杨方仁阔过来汇报目前的情况，杨方已经将上阳街的居民安排到了街外各个客栈，并安抚了民心，只说是强盗宵小在上阳街设置炸药制造混乱，为大家安全起见方才如此安置，承诺一两天之内将街面清理之后便可将大家送回，百姓们也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仁阔已经带人将上阳街全部排查过了，没再发现新的炸点和未爆破的炸药。
狄公点头，命杨方依旧负责安置百姓，直到事件结束把大家安全送回。命仁阔带人清理上阳街，如今街面各处被炸得一片狼藉，四处残垣断壁房倒屋塌鸡飞狗跳，清理也需要一些时间。两人领命去了。

狄公这才又问：“大阁领，可还有落网的蛇灵党羽吗？”
“国老放心，上阳街内外以及鸿运饭庄周围已经被严密封锁，就算有余党，谅他也是插翅难飞。”
狄公左右看看，并没看见值守的千牛卫队，难道都已经换了暗岗？心下又增了许多忧虑。
凤凰有任务在身，被狄公阻住多时已有些不耐烦，便躬身告假：“国老，您也操劳了一天，况且又有李将军的事，您也回去休息吧，凤凰尚有皇命在身，恐也不及去府上吊唁，先跟您告罪了，请您节哀顺变。”
狄公只得躬身回礼，客气了几句，便只好转身回府。

狄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指挥着府里小厮们布置灵堂。元芳个性随和温暖、与人为善，况且不久前刚轰轰烈烈的过了生日，廊下花间的红灯彩缎还没撤下，谁知风云骤变，这么快就要换上白色的纸灯帐幔，狄府上上下下无不悲戚。
看见狄公回来狄春忙过来扶着，狄公这几天于公于私无不心力交瘁，在外面强打精神，一回到家便觉得头痛欲裂，看着满院穿白裹素，又不觉叹息。狄春等一边劝着一边将狄公送到书房，狄公挥挥手，只说想要休息一阵，府里的事情全权交给狄春，午饭也不吃，和衣躺下。狄春知道狄公连日操劳，加上思念李将军，也不好多劝，带着人出去，将门掩了。
狄公心里有事也睡不着，迷迷糊糊躺了一个多时辰，起来喝了些水，觉得头痛好了些，也有了些精神，狄春又过来回说，张柬之大人来了。

楼上各位同好，不好意思，本周一定更～～～～

这边乱着，狄公趁机从墙根溜进去，快步赶往鸿运饭庄。无奈街道两边的哨卡太多，跑不远就又上来几个横枪拦路的，狄公刚要发火，凤凰过来了。
狄公忍着气抱了抱拳：“大阁领，案子未破，老夫心悬于此不请自来，还请大阁领包涵。”
凤凰挥手散了士兵，又让人放了狄春，这才请狄公他们进去，边走边道歉：“狄阁老言重了，这些士兵也是怕刀枪无眼伤了阁老，才会如此谨慎，阁老莫怪才是。”狄公转头看看凤凰，她脸上平静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上阳街戒备森严，街道两侧的皇家禁卫军整装肃容荷枪实剑。天还没有黑透，但是街面上已经点了灯。狄公问：“大阁领，这里如此大张旗鼓的部署，那蛇灵余党就算是急于逃命，又怎肯轻易出来送死，岂不是枉费了大阁领这番安排？”
凤凰轻笑：“阁老有所不知，这是诱敌深入之计，就要让那逆党看到街面上已经完全戒备，让他无路可走，他便只能从地道逃脱，而地道中的机关已经全部打开，只要他下去，那便是万死难逃。”

狄公额头上悄悄渗出了冷汗，声音也有些不稳：“怎么？地道中的机关全都打开了？”
“正是。”
“那——可有办法逃脱？”狄公见凤凰眼中的狐疑，忙用话遮掩，“呃，我是说，如果被那逆党找到逃脱的办法……”
凤凰仰起脸来笑了：“阁老尽可放心，这上阳街地道有一样最不寻常之处，便是其中的各种机关暗器，有些甚至连设计图纸上都没有记载。圣上当年兴建时已经想到此处将来必有大用，当时工部建成之后，机关总成图纸便被销毁，所以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破解，也绝不会有人能活着从这地道的机关中出来。”
狄公的脸色越来越白，脚下已经有些不稳，回手扶住了狄春。
鸿运饭庄门前设立了内卫府临时指挥部，狄春扶着狄公进去休息。凤凰见狄公脸色苍白，以为是劳累所致，便劝狄公回府。狄公不肯，只说休息一下就好。

已经入夜，街上灯火辉煌，照着鸿运饭庄黢黑的断壁残垣。凤凰在街上各处巡视。
狄公在指挥部中来回踱步，心里七上八下。关于上阳街地道中的机关，他是知道的，他见过图纸。但他万没想到的是，图纸并不完整！况且机关总图早已销毁，如今就算是有时间去找，也不可能找到，而他却把最后的机会压在了地道之中。难道他这一次亲手将元芳送上了死路！
时间过的极慢，狄公不时抬头看看月亮。桌上的红烛滴着血泪，此刻狄公的心情就像这蜡烛——焦首煎心。他一方面想让时间过的快一点，好能尽快看到结果，一方面又希望时间停止，心情复杂矛盾之极。凤凰几次进来都见狄公如坐针毡，劝又劝不了，自己也觉尴尬，便干脆躲到街上去。
子时初刻，凤凰进来跟狄公回道：“阁老，已经是子时了，估计逆贼就快现身了，凤凰就不招呼您了。”狄公的心跳异常加快，故作镇定道：“大阁领，你去吧，不用招呼我。”

凤凰下去，命令士兵们严阵以待，鸿运饭庄门前和地道各出口尤其加紧看守。狄公心慌意乱，此时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站在指挥部门口来回张望。狄春从未见过老爷如此的神不守舍，他也不知原委，只得紧紧跟着。
子正刚过，街上的士兵和凤凰也都紧张起来，虽然灯火辉煌悄无声息，但是所有人的眼睛和心都向着一个方向，没有人在意冬夜的寒风，只有火把随着风向摇动。
子时一点点的消耗过去，饭庄内外除了漆黑幽邃，并没有一丝动静。狄公的眼睛、脖颈、腰身、腿脚，早都已经酸痛麻木。连日来布战的紧张、与元芳分离的悲恸、今日一整天的操劳，所有这些都已经不是一个老人所能承受，但是他还在等，他的意志不会让他倒下，他要知道他能否成功、元芳能否成功。
丑时也已过了，士兵们都有些疲惫。凤凰也不耐烦，迈着大步，在街上来回走着。狄公一只手扶着门帐，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狄春，还在强撑着。

寅时了，天最冷的时候，狄公支持不住，想要找把椅子坐下来。就在此时，街面上忽然骚动起来，与鸿运饭庄相隔几个店面的一家干货铺子门前，突然多了许多士兵，凤凰也已经跑了过去。狄公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去，心里突突跳着，疾步冲了过去，狄春急忙跟上。
狄公跑到人群后面突然站住了，他不敢进、不敢问、甚至不敢听，他立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虽然如此，但还是有些声音，像棘刺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
“这、这不是李将军吗？”
“是啊、是李元芳将军。怎么会是他啊……”
“太惨了，没想到李将军居然死得这么惨！”
“是啊是啊，真没想到，好惨啊……”
……

第五十章
狄公腿有些发软，刚才跑得急，出了一身一头的汗，但此时他心里觉得冰凉。狄春赶上来用力架住他，这才不至于跌倒。
人群慢慢后退，让出一条通道，两侧火把亮得晃眼。干货铺子大门敞开，凤凰带着人抬着担架从里面出来。
狄公手抖着，他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扶着狄春站稳，他的腿脚根本一步也迈不开，两侧的士兵退后，正好将他让了出来，正对着大门，于是那担架便一直抬到他的眼前。
狄公的眼睛早已模糊，他要瞪大了双眼，才勉强看的清楚。担架上两具黑衣尸体，衣服都已经撕烂，身上各处插着无数形状不同的暗器，暗器的倒钩穿透皮肉，翻出黑紫色的血肉，血肉被有毒的药水沾染，已经溃烂。两人的手指都已磨穿露骨，似乎死前曾经激烈的挣扎，两具尸体都已不成人形。两侧的士兵们都低了头不忍细看，有几个新兵看的头皮发麻，心里作呕。
狄公也不忍再看，只向脸上望去，他们的蒙面巾已经被撩开，两张惨白骇然的脸，因为惊惧惶恐而有些变形，但还是能看的出来，一个是陌残雪，另一个圆睁着双眼不肯瞑目的，正是李元芳。

狄公突然觉得世界都清静了，他的腿不再抖，心也不再慌乱，这一天一夜，他似乎正是等这一刻的到来。他伸出手去，覆在元芳的额头，慢慢向下，合上他的眼睛。他张了口，想叫一声“元芳”，但是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只感觉一股咸腥的液体，从胃里涌了上来。之后他隐约听见狄春在叫“老爷”，听见了一些轻微的骚乱，再之后便不知道了。
狄春看见老爷吐血晕倒，也有些慌了，大叫了几声“老爷”。狄公双目紧闭，气息也渐弱，狄春忙向凤凰借了担架和几名士兵，让他们立刻将狄公送回狄府。
狄春又问凤凰这两具尸体要怎样处置，凤凰不敢擅动，要抬回去回明圣上。狄春便告辞，自己跑去太医院请风春来。
夜色凄冷，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街上没人，也没办法雇车。上阳街又已封锁，狄春带着风太医绕路，拐了几个胡同，这才跑回狄府。两个人也顾不上喘口气，直奔狄公书房。

狄府的丫鬟小厮都在门口围观，狄春遣散了他们，进屋看见曾泰和五娘都在。狄公依然昏迷，嘴角边还有血迹。风太医让他们到一边等候，自己放下药箱，稳了稳心神，开始诊脉。
狄春坐立不安，感觉等了一个甲子，终于盼到风太医收了脉枕起了身。但他却只是眉头锁着，半天没有说话，狄春着急了：“风太医，我家老爷、很严重吗？”
风春来点点头：“狄公先前的旧伤已经牵扯到内脏，并未痊愈，之后又连日操劳，加上今日一天一夜殚精竭虑，恸至脏腑，内郁外感，瘀阻上逆……”
狄春急着打断：“先生，您就说，老爷什么时候能醒？还能不能治得好？”
“狄总管先别着急，阁老急火攻心导致昏迷，一会儿我施了针，应该就能苏醒。”狄春听了这句先放了心，谁知又被风太医后半句惊到了：“但是以阁老的年纪，胃络经脉受损，恐怕要调理很长的时间，就算是将来好了，恐怕也不能如常人一般健康了。”
狄春急得抓着风太医肩膀摇晃：“那、那怎么行，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风太医只得说些场面话宽慰狄春：“我先开几服药吃了看看，阁老一生善业积福，或者能够痊愈。”狄春知道这些只是官话，忍不住流眼泪，曾泰五娘也连连叹气。

风太医开了药方，狄春命人去抓药。施了针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亮了，狄公这才悠悠转醒。几个人都等得心慌意乱，见狄公醒了忙围过来，狄春流着眼泪：“老爷，您可醒了，急死小的了！老爷您觉得怎么样？”
狄公慢慢转动眼珠，周围看了看，脑子里一时空白，努力的回想着——鸿运饭庄的大火、元芳跪下给他磕头、凤凰抬出的尸体……许多单独的画面慢慢连在一起，狄公的眉头皱紧了，脸色由悲戚转成了痛苦。
风太医问：“阁老，是不是胃疼？我再给您施一针？”狄公只喃喃的道：“心、心疼。”风太医一时没明白：“心脏疼吗？”狄公不再说话，任凭风太医在身上按来按去，他此时什么也听不到，眼前只有元芳那重重的一跪、和最后残破的躯体，慢慢的、两行眼泪流入了鬓发。
风太医还在问：“这儿疼不疼？这儿呢？”狄春却已经明白，老爷的疼不在身上。他止住了风太医：“先生，我们先出去吧，让老爷静一静。”不由分说，半推半拉的把几个人带出了门，又将门掩上，这才将上阳街发生的事，向风太医曾泰五娘讲了一遍。大家都是大感震惊，摇头叹息。

曾泰赶着去上朝，五娘也回房休息，狄春送走了风太医，嘱咐厨房做些粥饭，端着回书房。狄公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狄春忍着眼泪说了两车解劝的话，狄公还是不言不语。狄春无奈，端过粥碗来，狄公倒也听话，由着狄春喂了多半碗，狄春心里稍感宽慰。
狄春将碗盘送回厨房，回来时见狄公欠着身子，似是要坐起来。狄春吓一大跳：“老爷，您要什么，小的给您拿去，您病还没好，还是躺着吧。”
狄公只觉得身上虚浮无力，连坐起来都有些费力，狄春忙坐到他身后扶着。靠着狄春，歇了一阵，狄公虚弱的声音道：“狄春，取笔墨来。”
狄春着急：“老爷，您要干什么呀？风太医说您——”狄春急得想说您这身子就算好好养着也不一定能好呢，忙又住了嘴。
狄公并不介意风太医说了什么，只是要狄春去取笔墨。狄春知道拗不过狄公，只好拿了几个垫子放在狄公身后，扶他靠着舒服些。这才起身到书桌旁边，先磨了墨，取了炕桌，摆上纸笔砚台，送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