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日记。
……
1920年
【今天没梦到他。】
【今天还是没梦到他。】
【……没梦到他。难道他真的……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
【你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睡醒?我都等了你这么久了……】
【呐,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你还没睡醒么?】
【懒虫,再不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你起来我真的就什么都不问你了真的。】
……
1940
【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好想你。】
……
1950
【他们都笑我这么多年了还为了一个梦那么较真,可是,明明……就那么真实。】
【他们说你是假的,是我想象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你在不来找我,我就真的相信他们了啊……】
【我骗你的。我会等你回来的。】
……
1955
【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人相信我。我明明记得他的带着痞子气的笑容,明明记得他和我一样小小的眼睛,我明明记得他叫我曾老师的时候的嗓音。他喜欢挑眉,嘴角总是微微勾起,性格玩世不恭向往自由,能够随时随地都找到打发时间的事情。这么真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假的……】
【就算他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也相信他真的存在,他一定会来这里,来到这个房间,所以我一定要在这里等他。我想要见到他。】
……
1960
【喂……你再不出现,我就要老了……】
【拜托……再出现一次吧,一次也好……我担心我快记不住你的长相了……】
……
……
……
1970
【曾小贤已经虚弱到不能动了,我是他的看护员。今天大概是他的最后一天了。
我护送他回家在这里看到了这个笔记本。反正也是最后了,就帮他写点什么好了。
“我回来了,你还在么?”他让我这样写。
我写完以后他已经浑浊的眼底又一次亮了起来,里面仿佛满是希望却又盛满了不安,连脸上纵横的皱纹也不再毫无生机,就好像是……我实在不想写这个词……回光返照。
我看到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他好像看起来是要让自己睡着。大概是想梦到那个人?我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静静地坐在一边。
他的呼吸依旧粗重,和很多暮年的老人一样,仿佛随时可能离开。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吧,我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不可能再睡着了。除非,是永久的长眠。
过了很久,他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
他并没有入睡。那个幻影一般的人终究也没有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看见他眼底最后的那一抹光亮也在睁眼的那一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永无尽头的哀伤。他看起来好像更老了。他垂下眸子,那双更加浑浊的小眼睛眨了几下,然后他抬起头,眼角湿润的对我微笑。
他笑得那么温暖,就仿佛燃尽了所有的失望和希望。他说对我说:谢谢。
声音太过的沙哑就好像下一秒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伸出早已干枯的、布满沟壑的手,努力的想要够到我手里的本子,他的嘴里呢喃着什么,可是远远大于那沧桑的嗓音的喘气声让我听不分明。我只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是他最后的想要做的事情。
还是,还给他吧。虽然我并不确定,那双已经抖得早已没力气的手是否能够拿起这对他而言重达千金的纸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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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等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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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只留下了上面那句话。
明明手已经抖得不行,到最后他仍旧依旧固执的拿过我手里的本子,用早已没有力气拿任何东西的手紧紧地握住那一支笔。
他写字的手颤抖的不像话,却坚持的写下一笔又一笔,力道仿佛要划破纸张。
我记得看到他低下的头遮住的的阴影里划过了一滴眼泪。
写完那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残存的力气,我看到他无力的合上本子,盖上笔盖。
然后,闭上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不会动这个家里的任何东西,这是他的遗愿。
希望他一直念叨的那个人以后能来……
我在说什么……这不是不可能的么,就连那个人的存在也是……
不,说不定,真的回来的,只不过他们错开了而已……不存在什么的,曾老师不是太悲哀了么……
最后,还是留一个不存在的希望吧……希望那个人能来这里看到这本日记。】
Ⅲ完。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