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抢先俯身去拾,只见笔记本的封面上端正娴雅地写着“中西比较美学”。既是自己课的笔记,他不免要翻阅翻阅,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感到非常吃惊。他的所有即兴迸发的才思,以往象水珠一样任他撒落一地,覆水难收。他象一个富家子弟挥霍金钱那样挥霍他的智慧,他并不曾感到可惜。如今忽然看见那些收不起来的水珠被人用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串在一起,连他自己也对它们的富丽瞠目。
他看看扉页上写有一个名字叫“简萤”,他对这两个字很茫然。
这时候便听见牛奶棚外的雨声里有人大声地喊简萤,简萤答应着站起来,挤到门口去,一位穿红雨衣骑小跑车的女郎便给她递过来一把红伞。红衣女郎扶着车子探头往棚子里头看,咯咯地笑起来,道:“梅才子,你怎么回事儿?蹲在牛奶棚的烂泥地上做起学问来了!两步路就到系里了,上教研室去用功呀!”
梅谦石忙不迭地站起来,把笔记本还给简萤。红衣女郎是个颇有诗情的图书情报专业的进修生,入学之前她就在广州的报刊上发诗,入学以后她的诗居然发在了《诗刊》上。常听有人拿她打趣,说尹松果毕业以后就不用回广州图书馆了,只管琢磨如何摘取宇宙诗后的桂冠吧。其实尹松果并非对什么桂冠感兴趣,她只是好热闹,好出格。尹松果领导的诗社常来干扰梅谦石,梅谦石自然不会不认识她。
岂止是认识,简直是“认识”得有点避之不及。
尹松果似乎看透了梅谦石的心思,狡黠地笑道:“若不是大雨扫兴,我现在就押你去东湖把酒论诗。”
梅谦石笑道:“幸亏今天下雨。”
尹松果笑道:“饶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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