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断肠人未闻,数蝶追期。
白莲她至今未服,那一池的红莲倒是开得红艳妖娆。在他离开的次日,它便开了。
开了三次。
过往三年,她没再舞剑,只是身着一身广袖青衫,肩挂一道粉白绸缎,面对着那一池红莲,盘退拨琴弦。反反复复,日日如此,弦音的忧伤摧得红莲朵朵委谢。
只是,她时时刻刻望着它们,却终究是没能读懂红莲之意。
正值秋凉,春未绿,鬓先丝。
三年的徒守无意渲白了她的垂丝,面貌依旧是柔美玲珑,却挂满了挥不去的愁意。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那日明杞门如儿登门拜访时,她的心微微一疼。
随行的两名侍女与如儿一样,头倭发髻,一身素白衣衫,显得贤淑儒雅,却是迟迟不见虹猫。
蓝兔抿嘴一笑:“如儿姑娘,可有兴致去观赏我庭里的红莲?”
如儿背于身后的手指微微一曲。“红莲?……好啊。”
步履幽幽,似静非宁。廊上蓝兔故作安若无故,轻笑道:“这红莲已是第三次开了呢,却比往年都要美。”如儿闻声瞥向池塘,绿萍掩水,红莲如火。
如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驻足,想尽力隐住满眼的伤怀却还是渗出了清泪。
“蓝兔,你跟我去看看虹猫,可以吗?”
蓝兔黯然停住了脚,心里一紧,伫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后,从喉咙里压出了一个字:“好。”
苦涩湿雨,淋了我的眼,那一点咸,我不知是不是泪,只知,你的一颦一笑,我不能再触及,你的一音一律,我也不能再听见……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木屐深深浅浅地踩着,溅起泥地水洼半波浪,沾了裙裾些许腥腥红泥。
蓝兔随着如儿身后,在小道儿的一个岔路口折进了芦苇丛里。芦苇长的很深,将她们遮得一点没影儿。如儿用双臂拨开一条路,一点一点走了进去。
蓝兔嗅到了一个味道,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而如儿背着她,强忍着情绪,已在微微颤肩。
或许,她已经猜到了。
突然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只是在面前兀自拱起的土堆终是使她们鼻头一酸。
没错。坟茔,英雄冢。她嗅到的味道正是这烛香。
如儿接过侍女臂上的挎篮,径直走到石碑前,蹲下身,仔细地摆放着祭品,又重新点了两支烛,而后揉碎一叠冥币,焚烧成灰烬。蓝兔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步到了她身边,目注石碑上赫然雕刻着的几个大字---虹猫少侠之墓。
杂草生满了土壤,串着几滴雨滴,微微低垂。
蓝兔有些无力地跪到地上,雨水一下子浸湿了她的青衫半截。她并无歉意,只是觉得这样更合适罢了。
如儿一边用木枝撩着火焰里的纸币,一边喃喃道:“在他将你安置在玉蟾宫后回到明杞门,十日茶饭不思,整日待在房里看着你送他的玉佩。他说他把你治好后就与我成亲,在他回来后,爹爹为他调养身子时,才发现他患疾已深,爹爹要为他医治,却被他婉言谢绝了。”
“他带我来这里,他说他喜欢这儿。因为这儿离玉蟾宫很近,却因为那些极深的芦苇而不易被发现。”
“他让我先别告诉你,等三年后玉蟾宫红莲再盛时,才带你来此地看望他。”
“他说他也会等你三年。”
如儿站起来,没与她说别,转过身,泪面仰天。“我让爹爹撤销了我们的婚礼……他爱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水洼静面突泛一圈圈涟漪,雨丝斜斜射向大地,烛火在雨里明明灭灭。
额前的垂丝微湿,她目光直直地盯着石碑上他的名字,仿佛是与他双目对视。她突然面甜如孩童一般地笑了:“虹猫,我是不是太傻了……红莲之意,三年了我都没能懂。”
雨水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溶了泪里情愁万分。
蓝兔将额头轻轻贴到冰冷的石碑上,合上眼帘,泪水夹着雨水从睫毛上滴落……
三年红莲之意,不过是想让她淡化了悲伤。只是他未曾想过,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人,又怎会在仅仅三年里就忘了他。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她未明红莲意,他以为时光与芦苇能隐住了他。他许了会等她三年,只等到她时,明明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远到了阴阳相隔……
难道果真是?
三秋红莲不言意
人间别久不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