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卫府的正堂中,吉顼正满脸堆笑,语气殷勤的向坐在对面的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问道:“不知李将军前来所为何事?可是狄国老有何吩咐?”
元芳却似是并不急于回答,端起茶盏先喝了口茶,然后慢悠悠的说道:“吉大人,李某这次前来是想向吉大人求证一件事。”
吉顼心中一凛,可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问道:“哦,不知李将军想求证何事?”
“吉大人,现下宫中所传,之前离奇死亡的宫女璎珞的真实身份乃是内卫。更有甚者,指称宫中杀人的鬼伎便是璎珞的冤魂所化!吉大人执掌内卫府,可否告知李某此传言是否属实呀?”
元芳如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此话,丝毫不给吉顼插嘴的机会。只斜着眼瞧了瞧吉顼的表情,心中冷笑,端起茶盏好整以暇的品茗。
吉顼被元芳问的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心言道:哼,好你个李元芳,一直认为你是个不善言辞之人,没想到今日竟是这般的牙尖嘴利,看来平日里我尽都只顾防着狄仁杰那个老家伙,倒是小瞧你了!
想到此,吉顼目光阴恻的看着元芳,却依旧微笑着开口,“李将军此言差矣,所谓鬼魂之事不过是心虚之人的妄言罢了,我大周朗朗乾坤,日月清明,岂有冤魂?假使李将军认为先前梁王殿下所查璎珞乃是因情所困服毒自尽一说不尽事实,那也该自寻查察案情,询问涉案人等,何故来问本丞?至于璎珞是否为内卫,请恕本丞不便直言相告。”
元芳早料到吉顼会借辞推脱掩饰,所以并不着急,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冠带,右手握着悬于腰侧的幽兰剑柄之上,不卑不亢的开口言道:“吉大人圣眷荣宠,自是应该知道李某被陛下委派查察鬼伎一案,朝堂上下,后宫内外,只要与此案有关联者都要被审问,调查。如有不配合之人,李某可是有权将其带回千牛卫另行审讯的。”元芳说到此处,双眸炯炯的看着吉顼,一字一句道:“再者,吉大人久涉官场,应该甚是清楚今日李某只身一人前来内卫府的用意,还请吉大人切莫辜负李某的一番心意才好。否则,闹到陛下面前,到时李某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呵呵,李将军所言甚是!刚才是吉某糊涂了。”不过瞬间功夫,吉顼便换了称谓,自降身份,再次殷勤的笑了起来,“李将军请坐,吉某自会直言相告。”
元芳点点头,依言坐下。吉顼待元芳坐定,叹了口气说道:“李将军,实不相瞒,璎珞的真实身份确是内卫,而且她的任务就是监视皇嗣!”
元芳一听此言,神色顿时一变,心中想着:这与大人所料的真是半分不差。
他凝神静听,此时吉顼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李将军问到此处,我可以对李将军说上一句实话,璎珞之死,绝对与皇嗣有关!”
“你说什么?!”元芳按耐不住高声反问了一句,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手紧握着幽兰剑柄,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没来由的紧张与惊怒,沉声问道:“吉大人此言,可有根据?”
吉顼看着元芳的失态,心中暗笑,表面却是一脸的愁苦,“李将军,此言关系重大,如无根据,吉某岂敢妄言?其实早在去岁,内卫府便接获消息,有一伙妄图拥立李唐的歹人混入皇宫,意图谋反。但是这伙歹人行动极其隐秘,行事毒辣,又似与朝廷大员相勾结,所以查起来颇为费力。到目前为止,我们内卫府依然查不到这伙人的确切身份,只知道他们都曾是李唐的流人之后。”
“那这样说,璎珞便是吉大人安插在宫中的一个眼线?”元芳边思索,边开口问道。
“不错。因为据查这伙歹人多潜于歌舞坊教场之中,所以我便派璎珞进入宫中的歌舞坊云韶府查探。而且璎珞已经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只可惜。。。”
“只可惜还未等璎珞向你密报此事,她便已经香消玉殒了。”元芳接口说道。
“是呀,其实吉某也曾怀疑过璎珞之死,只是碍于陛下与梁王,不曾深入查证。还望李将军见谅!”说着吉顼站起身来居然向元芳拱手施了一礼。
“不敢,吉大人切莫多礼!”元芳连忙站起身来,抬手虚扶吉顼,“既然吉大人已将实情告知,那就不多打扰了,李某告辞。”
“那好,吉某送李将军。”
“不必了,吉大人请留步吧!”元芳推却道。
“既如此,李将军慢走!替本丞送李将军。”吉顼一招手,站在门口侍候的两个仆役走了进来,躬身引领元芳出门。
可就在元芳转身跨出正堂门口之时,就听见吉顼在背后说了一句:“李将军,刚才所言之事事关李唐,狄国老他。。。还望李将军能替狄国老着想一二。”
话音落,元芳身形猛的一顿,站立门前,良久无语。直到手掌所握剑柄处传来刺痛,才让他察觉自己在此已待了太久,要赶紧离开才是。
“告辞!”只说了一句,元芳便不等仆役的引领,快步向内卫府的大门走去。
吉顼也缓步走出正堂门口,望着元芳似在逃离般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有些阴霾的天空,几不可觉的说了句:“一场暴雨又要来了!”
元芳深蹙着眉,快走出内卫府,却见沈韬肖豹已在门口等候,想到心中的那份牵绊,马上敛起愁闷之色,对沈韬肖豹说了句:“咱们边走边说。”三人便跃身上马,扬鞭而去。
而此时,在内卫府旁的坊子内,缓缓驶出一驾精致的马车,棚顶的四角各镶着四个小小铜铃,朝着元芳三人离去的方向停了下来,车厢前的青色帷幔被掀开一道缝,隐约露出了车厢内之人的一截绛红衣袖,望着绝尘而去的那道挺拔身影,一句低沉却略带沙哑的叹息自车厢内响起:“没想到一别数载,当年的幼小孩童竟已长成如今硬挺俊朗的男子汉了!贤,义生,你们也感欣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