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莲，仍是那满池嫣红妖娆的莲。 

他睁开眼就看到他朝自己微笑，在他放大的脸上墨黑的眼瞳很好看。他觉得似乎他笑的时候，自己的痛苦都不存在了。他的笑……灿烂纯真。 

他想开口对他说声谢谢，但当他张开口时却只看到几个气泡开心地冒出水面。他想自己的表情肯定很怪异，因为他看到他笑得越发灿烂。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没人能再伤害你。” 

他眨了眨眼，困意突然袭来，于是闭上眼安心地睡去。如婴儿般蜷缩在这盛满莲的池底安静地闭眼睡去了。 

昌珉朝身侧的红衣少女微微颔首。 

“族少。”她恭敬地垂下头。 

“红堙，现在这个阶段很重要，万不能打破莲池的平静，否则池底的人会很危险。” 

“属下明白。” 

他满意地点点头。 

“哥哥，得了莲族的庇佑，你再不会痛苦……”他看着池底睡去的少年喃喃说道，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 

他的脑海里是一片血红，似乎是听见有什么人在喊“在中、在中”，象要泣血般的声音。许多张脸在眼前不断晃动，最后定格成一张失了血色的女人的脸。她闭着眼，纯白的袍子被血染红了大半，然后似乎是被什么渐渐洗去，红色慢慢退了，白色也越来越淡，直至一片透明——此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他茫然地睁开眼，身体似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渐渐上浮，最后探出水面。 

一个白袍的少年侧躺在池边的靠卧上，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少年，那个笑起来灿烂如春花的少年。 

他拨开四周的莲上了岸，慢慢靠近盯着他看。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绵长而有力。然后他那如墨般的眼眸突然睁开了。 

他吓得往后猛退一步，然看到他带笑的眼睛便又渐渐上前，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我——又是谁？” 

“在中哥”，那个少年唤道，“欢迎回来。我是昌珉，你的弟弟。” 

……

【二】 
越接近黎天天气便越暖和。幻仙各族间的节季并不相同，离珠说此刻黎天已经是春了。在中却也并不上心，只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满目盎然的春色始终减不去心头的烦扰。昌珉在这个时刻说出莲心之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用意…… 

一路胡思乱想，回神时离珠推了推他，说是该下车了。在中应了声，磨磨蹭蹭下得地，仰头去看前方恢弘的殿宇。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为隐在黑影里的黎天宫殿笼上些许迷离的气息。在中却觉得不安，似乎进去了便再出不来……他压下心头的异样，随前来迎接的使者进了为他准备的瑞熙殿。稍做歇息，便有下人前来通报，说是王已备好宴席，请莲族少前去。 

在中点点头，居然紧张起来。他理了理袖口，掩饰般地咳嗽一声。身上穿的是莲族少的袍子，黑色的底子，下摆大片大片嫣红的莲，越发衬地他五官精致肤色白皙。 

进了用膳的殿堂，已是有许多人在了。在中只随着侍从匆匆往前走，并不四下打量。被引到自己的席子前，在中这才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黎天新王。仪态雍容，清姿风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慌乱地转了视线，却又恰好对上旁边席上的少年。 

对方将眼光转到在中身上所着象征莲族族少的袍子，随后又看向他的脸，道：“你是莲的族少呢……”软软的稍显沙哑的调子，在中朝他笑笑，坐了下来。 

“我是微芷的金俊秀。”他歪歪头，也笑起来，大有同是沦落人的意味，“你呢？” 

“在中。” 

在中刚张了口想说话，却冷不防被人唤出名字。他转头讶然地看向身后，清俊的少年正快步走来，满脸的流光溢彩。“在中，允浩哥之前说你要来了我还不信，今日见了你，他原来没有骗我。” 

“黎天将军朴有天。”离珠凑到在中耳侧，轻轻道。 

“你真的没有死。”他迎上来拉住在中的手，“这下好了，我们又可以一道。” 

在中皱眉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礼仪地点点头：“以后还请朴将军多多关照了。” 

有天一怔，讪讪地收回手，有点莫名。脸色是失落的，于是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 

在中也不再搭理他，只重又看向允浩。他正侧了头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熟悉的侧脸熟悉的轮廓……万千思绪杂乱地窜向四肢百骸，在中忙敛了眉目，脑子里千回百转却始终什么都记不起。 

就是这个人……杀了自己的娘亲么……他垂了头，没精打彩地叹口气。 

觥筹交错间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因为没有爱，所以就真的没有恨了……连杀母仇人也恨不上。他苦笑声，仰头饮尽杯盏中的佳酿。 

“咕咚”声在在中身旁响起，他一惊，忙侧头去看，却是那微芷族少，许是不胜酒力，已是歪在了桌上，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已见底的小酒瓶，笑得憨憨的。 

“喂！喂！”在中稍稍迟疑，还是拍了拍他的肩，“你没事吧？” 

“好酒……”喃喃的，在中不禁失笑。 

“我们先退席，送他回殿歇着吧。”朴有天靠过来，扶稳俊秀对在中道。 

在中看了看他，又看向还在兀自喃喃的俊秀，点了点头。 

起身请了辞，两人扶着喝醉的微芷族少回了他的锦熙殿，原来与在中的瑞熙殿却也只是一墙之隔而已。 

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安顿好他，在中与有天看向对方，突然就都笑出声。 

“你……”有天踌躇下，还是开口道：“在中你是怎么了？刚在大殿怪怪的……” 

闻言在中皱起眉，“我忘了……我不记得之前的事。” 

有天睁大眼看着他，见到在中坦然的眼神，终于黯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于是在中也不再说什么，只欠了欠身，往殿外去了。似乎是听到俊秀喃喃一句说是有天我渴，我想回家。他回头又看向屋内，见到有天的背影往床那边去了，他想原来他们已是熟识了。 

回了瑞熙殿，在中才嗅到自己满衣的酒气，浑身的粘腻甚是不舒爽，吩咐下去，下人很快备好了沐浴的物什。 

氤氲的水气散了一屋子，冷香笼着水气缥缈地很不真实。在中浸在池子里只剩了头露在外面。他眯眼神情慵懒地四处打量着。 

宽大的帘子将浴池与外屋隔了开来，帘外静悄悄的，宫灯高悬在天花板上，昏黄的光晕下离珠的身影投在帘子上，纤小而柔弱。 

在中闭上眼慢慢的将整个身子沉入池中，尽量舒张开四肢，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仿佛真的回了莲的莲池般，神经渐渐松下来。就象尾通体雪白的鱼，在自己的天地下畅游着。 

“哗！”片刻后他又猛地出了水面，伸手拨去覆住脸庞的发线，他看向帘子，刚想唤离珠却突然发觉外屋的情景比之刚才已是变了。 

仍是一个身影投在帘子上，但身形却又绝不是离珠般的娇巧了。 

在中游到池沿，随意地将白袍裹了身子不动声色地走向帘边——这个轮廓，今日之后他重又开始熟悉。他在帘边停下步子，手触上帘子然后用力一扯。 

绸质的帘子自半空缓缓落下，因为笼了空气，幻出了无数波形的褶皱。 

帘子的另一边，允浩微侧着头，目光投注在落下的帘布上，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在中越过他径自走到外屋的靠椅上坐定，挑了眉看向他，也不拐弯，直接便道：“我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他们都说是你杀了我娘亲，可是真的么？” 

允浩走到他身侧细细打量他，突然便道：“在中你瘦了。” 

“那便是承认了。”在中点点头，接着道：“为什么呢？” 

允浩揪了眉，面色渐渐沉下来，“还真的失忆了么？”他冷笑声，“身为黎天司神女侍私通外族诞下孩儿，光这个罪名就够她死几次了。” 

在中的脸本因热气的蒸腾显出嫩嫩的红色，此刻听闻允浩的言辞瞬间就变地苍白起来。原来是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之前听昌珉讲听离珠讲，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觉，只如今，真被那个人证实了，心底的凉意才漫上来，象要灭顶般的另人窒息。 

他哆嗦一阵，努力克制自己的颤抖，看向允浩，一字一顿道：“这般，你却是不怕我为她报仇么？” 

“报仇？”他重复道，随即低低笑出声，“就凭你么？你——凭什么？” 

在中见状也笑看着他，“不凭什么。”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么？” 

允浩的神色变了变，却也不再说什么，静静站了会，转身出去了。 

在中望着他的背影……是真的熟悉的，却也真的失望了。即使没有了三年前的记忆，失望那种情绪还是向他袭来。他将双手举到眼前，十指修长，骨骼优美，指间盈盈的粉意，真的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只是这手，却真的要去沾染那个人的血污了么？莲心之血四个字不断在他脑际盘旋，他握紧拳，痛苦地呻吟一声，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之前……自己与他，到底是怎样的纠葛？

【三】 
日子细水流长地过，有天总还时时来找在中，絮絮的，会说些先前的事。无非是在中那时如何如何地欺负自己，自己的脾气又是如何如何的好，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有时提到允浩，见在中的神情些微抗拒，于是便也就此打住换了话题。至于郑允浩……自那晚之后便再没出现过了。倒是俊秀时常来找他闲聊，总是笑嘻嘻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情绪。也常会邀在中一道去逛宫里的园子，说是春色正浓，不赏景便是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有时在中扭不过他，于是便随他一道去观玩。偶尔一次，随俊秀一道出去的时候逛到了黎天广场。繁花似锦，密密地缀满枝头，精巧的白色小花正兀自盛得酣畅。在中站在树下仰头往上看。空旷旷的广场，风自四面八方吹来，只片刻便乱了发。他却顾不得去理，只呆呆看向广场前那高高的塔。 

绛灵塔，黎天广场前的那座塔——曾那么多次梦到的地方，原来却是这里。 

他登上塔。似乎是被人细心打扫过的，并不见灰尘，白色的床幔，素净的装饰，在中用指一件件摸索过去，只觉得安心。恍惚间似是见到那一袭白衣妨若谪仙般的女子，站在窗边，眉目平静。在中喃喃一声，“娘亲。”就是这么笃定。 

妨若时光倒流，在中见到一个年幼的孩童踩着凳子趴在窗台上探头往下看。窗外是宽阔的黎天广场。年幼的族少与他的玩伴们正在放风筝。他们在笑。他们的笑声轻灵富有朝气，对窗内的他而言有致命的吸引。 

“在中。”身后传来的温柔的声音让他稍稍侧了侧头。 

“在中啊。”渐渐走近他，从后面把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在中在看什么？” 

“娘亲”，他又将目光转向窗外，“他们在干什么？”他的小小的脸蛋跟瓷娃娃似的，白皙水灵。 

女子看了看外面，道：“他们在放风筝呢。在中看，风筝飞得高不高？” 

高……高——只是再高也高不过绛灵塔。被关在塔顶的在中，看着下面自由奔跑的孩子，眼里一片艳羡。 

女子看着不语的在中叹了口气。只轻轻伸手抚顺他的发。 

“我的在中，总也会象他们一样……得到——永生的自由。” 

只是在中还不懂，只道：“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 

“快了在中。”她亲了亲他的发顶，“就快了。” 

于是在中也不说话了，只安安静静地看着塔下三个开心的玩风筝的孩子。 

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帘布裂裂地响。“在中。”俊秀推推他，“发什么呆？” 

在中一怔，“啊……没什么……”他低头苦笑一声，走到窗边俯身往下看——刚才的幻境，是幼时的记忆么？俊秀走到他身侧，道：“这里，其实是你十一岁前住的地方。” 

在中回眸看向他，眼里写满疑问。 

“有天告诉我的。”俊秀回避他注视的眼神，“我们下去吧，起风了。” 

在中注视着他的背影，渐渐觉到不安。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又转了几日，终于酷热起来。在中在这热气肆虐的夏日嗅到了变故的气息。隐隐约约的，透着些许怪异。先是瑞熙殿外无故多出许多侍卫，然后自己被禁足。他也不上心，只冷眼旁观。 

日子是无聊的，出不得殿，但总还不算难熬。俊秀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面了，想来是被拦在殿外进不来，又或许也被禁了足也不一定。 

入夜后，有个在中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殿内。 

红堙谦恭地单膝下跪，道：“昌珉族少让属下传话给大族少。” 

在中点点头，静默地听她说下去。 

“莲与微芷已经联手，再过不久大族少就可回莲。”在中一惊，是要打仗了么？难怪这几日殿外加多了守卫。记起自己离开莲时昌珉那满是泪痕的脸，在中有点心疼。 

“在这黎天内部我们也已有内应，计划应是万无一失的，只需……”说到这里红堙停下来，认真地看向在中。 

在中也看着她，眼里的神采渐渐淡下来。 

“你去吧，我明白怎么做。” 

红堙吁出口气，动作轻灵地出了殿，身型很快没入黑暗。 

莲心之血。 

在中乏乏地躺在床上，心里掖着事，原以为是睡不着的，却不料在片刻后就沉沉睡去了。

【五】 
联军势如破竹，节节胜利，用不了多少时辰，这黎天皇城也要被攻破了吧。这最后的时光怕是挨不到天黑了……在中冷眼看着狼狈逃窜的黎天宫人，此刻真是毫无仪态姿容可言了。 

“呵……”他轻轻笑出声，挑眉看向身侧的允浩，“这可如何是好呢？突然就都跑光了，你该怎么办？” 

“我么？”允浩也扬起唇角，“你且先备好酒，迟些我便去寻你。” 

“好啊。”在中应一声，“天黑之前，你是桀骜的黎天族王，天黑之后，依然是。” 

允浩一怔，顿了顿才领会过来——在中是要保住自己的骄傲，成全自己的节气。于是他点点头，也不说什么，转身去了。 

天已经渐渐暗下来，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终于慢慢临近瑞熙殿了。在中才刚刚沐过浴，头发湿湿地披下来，只片刻便染湿了外面的白色棉袍。他看着自己的指，那么仔细，随即抬头，朝刚刚进殿的允浩扬唇一笑：“你来了。” 

“是。”他也在笑，似乎并听不到殿外喧嚣的叫喊声。刀光剑影仿佛都被这合上的殿门阻在另个空间了。 

“饮一杯么？”在中扬了扬手中的杯盏。 

允浩却也不再应他，只看着他笑，一副了然的样子。 

在中见状点点头，将杯盏放下，随意划破自己的左手小指，将血珠滴入杯中的清酒内，却也并不觉着疼。 

“你要么？”他看着血珠在酒水里慢慢撕拉开来，笑得得意洋洋。 

允浩揉揉他湿湿的发，“莲心之血，千金难求呢。” 

“不好么？” 

“好……”允浩仍是笑笑，“只是在中，你真的忘记之前的事了么？” 

“你不是早知道了？”他无谓地扯扯嘴角，“喝不喝？” 

“记不起……就不要再记起了……”允浩深深看他一眼，留恋、决绝都自那一眼里转瞬即逝。随后他取过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在中的脸色有点白，死死盯着他放下的杯盏，咬紧了唇。 

“不让我坐下来么？”允浩笑看着他。 

在中僵硬着身体往右移了移，腾出身侧的空席。 

允浩坐下来，头倚着在中的肩，指甲死死扣进手心，疼，但却只及那体内翻绞痛意的万分之一。 

“累不累？”在中也不看他，只睁大眼看向正对着的殿门。雕花的梨木门紧紧闭合着，就真的象把自己与允浩密闭在了一个虚无的空间。 

“恩……”允浩努力克制住即将溢出唇角的疼痛呻吟，只强迫着应了声，尾音拉得很长，绵绵的，就象片缓缓落地的暗色羽毛，那么轻。 

“要睡会么？”清越的声音穿透耳膜，直击向允浩心底。漫长的沉寂时间，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手心一松，无力地垂到腿上，已经神采涣散的黑眸终于闭阖。 

感知到他细小动作的在中身体猛得一僵，“允浩……允浩……” 

——却是再没回应了。 

“怎么会这么听话的呢？以前也不见你这么听话的。”在中握着酒坛的手不断打颤，于是干脆松开手，转而死死扣住桌沿，似乎这样便可以有些寄托。 

允浩对不起呢……从有天那回来之后我已忆起之前的事……是不是不告诉你，你会走得没负担一些？ 

小时候我想娘亲的时候你总在旁安慰我，说是等自己当了族王就将她放出绛灵塔的，那样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不怪你，真的。 

那时候夫子给我们讲课你总是偷看我，逗我玩，还不准我恼，真是霸道。即使是无心，也害我大病过几场，完了还死不悔改，仍是拉着我到处疯玩…… 

呵……似乎也不该怨你，那几次大病，没日没夜守着我的仍是你…… 

在中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伸手一摸才知是自己流泪了。他擦净泪痕，抚上允浩的脸……随着温度的流失已经慢慢凉下来，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有着格外舒适的触感。 

“你不热了吧……凉凉的。”在中喃喃道，“可是我很热呢……”他拿出一直置于桌底的精巧匕首，笑了笑。 

真的很痛……利器没入肉身那刹那只是一瞬的刺痛，可随即那让人没顶的痛感才袭向每根神经。 

在中用力将匕首推得更深，唇边溢出的鲜红染上光洁的下巴，随后汇成一道道血线。 

殿门突然被重重推开，“哐”一声磕上墙面，来回晃动起来，发出“吱嘎”的声响。在中抬眸，恍恍惚惚地似乎见到两个年幼的孩子手拉手走了进来。 

“在中不要怕，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好呢……允浩。”在中安心地拉住身旁那人的手，微微笑了笑。那是他坠入无尽黑暗前见到的最后幻象。 

“在中哥——”推门而入的昌珉只见到那人胸口妖娆盛开的血花，衬着白色的袍子越发惊心动魄。 

“哥……”他嘶吼一声却是再发不出别的音，听不到外面的纷杂了，耳边居然是这么静的，静到……似乎就可以清晰地听到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灵动的，妖异的——那样的红就在他胸口漾开，为什么……就象是抹莲…… 

……………… 

夏日最后的余热似乎都在那几天耗尽了，黎天的秋风吹起时，莲族莲池中那原本终年不败的嫣红莲花，终于一夜之间全部枯萎。 

种种恩怨情仇在四溢鲜血的掩盖下终究面目全非，难以分辨。 


完

哎，襄襄的文，都有一种淡淡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