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猫
连着，三个梦境，是往复循行的山峦叠嶂。
昏沉中醒来，炉灰上还散着隔夜泼的茶香。推开窗，扑面而来的是初秋惊起的第一场雾，遮挡住这静谧而又肃杀泛滥的季节深韵。
这一秋，总是要结束，就像是做了一个华丽缤纷的梦，梦境再长，有再多的依恋和不舍，终须有睁眼、醒来的某一刻。
以前或许会说，类似于宿命的东西。如今看来，朝花夕败，凡俗易老，人之常情诸事，却成了百般矫情的说辞。
人世一场，三十而立，及至暮年之时，或魂归故里，抑是落叶他乡，千帆归去，也免不了愁绪满怀，倒真是想还归来时的那份率真、自然，少了些牵挂，少了些期许。直到归尘时，豁然就明了意义……正如她所说，有些话有些事，活着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或许，人之所以为人，不过是在于洞悉了这一路的风雨兼程。
就像是经霜后，花开悬崖，才知其生命之顽强，开在最茫然的季节，却美在最惊心的时刻。正如一段情，一个人，相遇未必在所谓“对”的时间里，却恰好主动或被动，爱的轰轰烈烈。
庭堂外，岸塘边上，稀疏地种着几株芭蕉。每逢春临，便会跃然吐出几尖嫩芽，像极了美人出浴时的清新，只叫人忍不住动了偏爱之心。新雨淡抹，不带半点娇溺；晓风扶摇，不含一丝媚气。正像此刻，这如此浓密的秋色，也只是染了它的裙衫、折了它的茎叶，也还是矍铄立着。最过于其妙之时，莫不是冷霜飞雪之际，银装素裹，天然一段锦帛，当真风雪俏了佳人。
多年前，求学时与D君相遇，只是那时自己性子桀骜，多了些愤世嫉俗，更像是一个六七十年代的愤青，总是用十八岁的身体去唱八十岁的口音，她经常见我，却未必会说道破，只是淡淡一笑，或许她懂得的这样一个人的小丑的世界，有些时候，未必观众沉默未必就是不好的。
记得从她身上学会了第一支舞，说是舞，其实不过是简单的几个步子。自己生性愚笨，又在与人交往上，天生较为笨拙了些，学来学去也只会那几步，也不知是自己当真笨愚到了极点，还或是她不愿更多教一些。总之，一直想要偏偏起舞的梦想，终于是夭折了。后来，在和一家杂志社联系时，商定了某篇文事宜，事先原本是想让她过目，毕竟有叙述她太多的东西，只是想来想去，还是独断了一回，好在是后来种种原因，未能按时刊发，事后才知道，自己又是躲过一劫。
前些时候，在父母商定好婚期的前几天，和她发了个简讯：不日即将完婚，或许君可以安心。
想着，终于不必会再让人担心，终于算上是有了一个成全的机会，那些人总该是会欢喜的，只是或许觉得，从容间难免有些人是无可奈何的感慨——
岁月催人老。
是否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哭泣时的摸样？是否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撒娇的蛮横无理？是否还想念着那些亘古不变的誓言？是否还一直念念不忘那曾经的某个人？
影子，赶上了我们的脚步，狠狠地向后撕扯，所以留恋，所以回忆，所以懂得。
前几天，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玩游众数佳丽的大观园，仿佛人也回到了书中，在那些所著笔记的地方，总是能找得到她们。正如棠所说，读懂了林黛玉，你便也是懂得了这大半人生。
这一世的漫漫旅途中，恕难预料之事，又岂指一二？
正如爱情。或许我们也曾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向他（她）说出那句永恒经典的誓言，或者稍稍不懂浪漫的也会趁着某个月色微轻的夜，终于大胆地轻扯心中那人的紫罗衫衣，悄悄地说上一句暧昧话语。此时此景此境，也唯有当时当事之人，才说得懂、道得明、解得深。我想，那时，终该都是幸福的，至少在那一方小小的世界里，有你、有我、有天地星辰，这，已经足够。换而言之，“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想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时光的刘海，敲打着谁的额头，又把谁的梦和曾经的幸福割成了一行行的皱纹。也许，只有时间自己知道。在将来的日子里，我们开始慎言慎行，开始不再随意允诺，不再随意给对方开着没有兑换期限的支票。我们开始懂得什么是坚持，什么是值得自己用一生去捍卫的。我们开始变得小气，开始变得可以拒绝，开始懂得珍惜。
也许，生命便是长大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经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轨迹，既不能改变他人，也不会被改变。我想，这大抵是“大千世界，人各修其身性”的原因。无可厚非。这一路走来，晃晃而逝的日子里，我们，也许，不仅仅是某一时刻的我们。
头有点痛了，远处的雾气，也已开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