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隆冬时节，外行的人却不见减少，冬日时兴的玩意儿尽数摆了出来。负手在街上游荡，不多时便游离了众人，独处曲江池，黑潭沉沉的望向对处。寒风刮来，不由紧了衣身，偏又撑长了手臂按在池栏上，伪作风光霁月的光景。指节僵硬的在栏上敲打，极无规律又显焦躁，终在口中多灌了几口风后低低私语“怎么还不来”；

（ 凛冽的冬风压低了帽檐，只露出了朱红色的唇和精巧的下颔骨，温端凝艳如一簇芍药。轻轻的向掌心中呵气，小小凝结一团白雾。曲江池边上比别处要冷上一星半分，可是恰好我喜欢。 ）
（ 身旁的青鸾端了暖镂空游鱼戏珠暖炉于我，眼中温了暖。蓦的瞧见栏边清疏的影子，待瞧清楚了是谁，不由的眉眼弯弯。）
真巧

“的确巧”淡淡吐出三字，按下心中欢喜，姿势稍楞的回头见她。还是这样好的模样，至多能叙上几话，不枉几年干下的傻事。将僵冻的厚掌不着痕迹收进衣袖，如往见京都众姑娘般略一颔首，便续上方才话“日日都逢娘子，冬日清寒，赏无人景可有趣？”

本是无人景，如今眼前多了一人，可不就是有了？
（ 笑意温和而娇矜，看落他眼底一分不漏。水光接天，上下一碧，冬雪未落，却觉得满眼的白。我记得我在殷府的时候常常见他，却不曾说上过几句话，想来也是颇有玩味了。）

藏着笑意，打眼见姑娘，倒是和往常的秦长随不大一样。若是福伯见了，定要说是铁树开了花。情意这东西是缘分牵媒做聘的，自年前街市见过这小姑娘，便怎的都忘不了。一日日逮着机会就跑宫外，殷府街门都要走烂了，才略叫人记住样貌。正闻她回话，又突一笑，挑眉道“能为娘子添一景，委实不易。”

（我本来只是个路过的，但见某处游人稀少景色特好觉得暴殄天物，于是我欢乐地跑了过去，看到一男一女过后，我又惊悚地退了回来……老夫子一直说非礼勿视，看来街上的人素质又升高了，于是我跑了。）

( 池边恰好开了红梅，折下一枝放在鼻端，长眉渐弯。鲜少出门，能记住模样的人也实在是少之又少。从前的袖雪姑姑现如今已是殷妃，泼天的荣耀背后我倒也是不得而知了。爹娘说我是个迟钝的姑娘，我不否认，却觉得这样，也未必不好。）
相由心生，心中瞧见的，眼中自然就有了
（ 话本是无心，只是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对，眼瞧着那些景致，微微有些变化。）

没由来的微有动容意，可人的人搁在心眼里，搁在心尖上。她道出的若不是自己心意，那也委实是我心意。长年被深墙埋住口鼻，甫一熬出建府，想的非是大业，反倒是那年的小丫头。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需揽雄图之人怎可无佳偶随伴。又上前几步，将拢在袍中的手摊开，温道“那小娘子肯不肯要这眼中物，心中瞧？”

我说不愿呢？
（ 微微一拢含笑的温柔，鹅黄色袖口织进一朵芍药，勾金线。爹娘同我说，殷家的女儿，是值得珍重和宝贵的，娇矜一分不落的需要包容。而我，似乎从未想过这样的福气。眼风下压，是不定的按捺，也是游离的错觉。）
只怕是，娇妻不如美妾

“只你一人”冲动闯口话，难得未过脑细细忖量。恍然往日的冷静散去，不过也只是一想要心上人的少年而已。旁人或不知这四字许诺有多重，我却是明白，天家贵胄有那样多的无可奈何，纵是看父皇妻妾砌下的高墙就足叫累疲。拢起四掌，藏笑在角，话随风而出“这样，可愿了？”又像是安慰自己一般，添上一句“我等得起”踏步行离；

【 尚未来得及反应，他便如同最寻常的少年一般，好似落荒而逃。微微含笑如东珠光润，别了鬓发在耳后，风有些冷，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眼风多了些暖，回身返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