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随着一声清叱，凌波身后的草妖立即变成一抹黑烟，而站在那里的果然是那个一身紫衣，手持红枪的俊朗男子。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解决完眼前的妖怪，凌波转向那男子抱拳道谢，“几次三番承蒙龙溟公子相助，感激不尽。”
“不敢，”龙溟也抱拳回礼，“其实以道长之力对付这些小妖只怕绰绰有余，是在下多事了。”
“不不，龙公子仗义相助，怎么能是多事。”
若非他出手，只怕自己即便可以降服这些妖怪，也势必要受些伤吧？
这个人，总是可以来的那样及时。
上一次在乱石岭也是，自己与一魔化的妖物缠斗，一时大意，竟中了它的煞毒，差一点跌下山崖，幸亏龙溟偶然路过，才救了自己。
现在想来，那时情景历历在目，依旧险象环生。
“凌波学艺不精，多谢龙公子多次相救。”
“道长过谦了。这玄门之术，本是难懂难精，道长年纪轻轻能达到如此造诣，也已是十分难得，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
“公子谬誉了。”明知道是场面上的恭维之词，由他说来，竟让人不由得信服几分。
龙溟这个人，就像有一种魔力，即便对他有再多的疑问，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相信他。毫无缘由的想相信他……
“道长也要到前方清泉镇去吗？在下也正好有些事情要办，不如同去？”
“这……”
本来是想尽快回师门复命。
“好，请务必让凌波摆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自从锁妖塔坍塌以来，妖物猖獗，16年前大地动之后，这妖物作乱的情形更是越来越严重，连蜀山新一辈的弟子也都不得不奉命下山除妖。
在新一代的弟子中，凌波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但总归是经验不足，实战中难免吃亏。
但，若不是如此，也不会遇上他吧……
凌波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男子。
即便是穿着如此简单的衣着，也掩不住他身上似乎与生俱来的优雅华贵。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慑人傲气，但奇怪的却不会让人感到讨厌。尤其他的一对眼睛，与之对视的时候，总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好像他就能读懂你的灵魂那样，让凌波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这个人，到底是谁？
凌波不是多事之人，也知江湖上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就是忍不住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
可能是因为那把枪？
不错，那把红色长枪，不但造型妖异花纹奇特，那一股浓浓的魔煞之气更是慑人得很，凌波从一次见它便知这不可能是人间之物。
那龙溟，难道……
不可，此人几次相救，自己又怎么能如此揣测于他？
放下疑惑，凌波不禁再次抬眼看向身旁的那个男子，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神情，坚定却从容，很少有笑意。
说来自己也见过他笑一次，那时他替自己涂药，自己却因为怕痒而推开了他。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举动太过幼稚吧，他浅浅的笑了一下。
那双恸人魂魄的双眼微微眯起来，有一种邪魅的帅气。凌波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脸红了，只是不知道被他发现了没有。
“道长可知这清泉镇的传说？”
“啊？”
龙溟转过头来，“道长可是失神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凌波忙低垂下头，“方才公子问这清泉镇，却不知是何意。”
看到凌波微微泛红的脸，龙溟也就不再追问，“我听闻这镇子有一口陈年古井，水源丰厚，用之不竭，且即便寒冬腊月也不结冰。委实奇怪。”
“这……倒是闻所未闻，不知龙溟公子有何高见？”
“依道长看，这可不可能是有什么水系法宝，比如……水灵珠？”
水灵珠？
这水灵珠是水系至宝，凌波自然也是听过的。“这……凌波不敢妄言，只是催动灵珠必需要法力高强之人，虽听说这灵珠有求水之效，但能令水源永不枯竭且冬日不冻却未曾听闻，若说有人不断催动灵珠之力……这，恐怕也……”
龙溟闻言沉思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显然也是同意凌波所言。
你……为何会对这个传闻感兴趣呢？
难道说和你之前提及的寻找的东西有关？
可需要凌波祝你一臂之力？
凌波很想问出口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唐突。
龙溟却俨然有心事的样子，故一路无言。

两人脚程均快，日落时分已然抵达清泉镇。
镇子不如大城繁华却也建造的别有特色，镇民大多淳朴，看到外人也是热情的招呼，“两位莫不是为了咱们这花灯节来的吧？”
花灯节？
这才注意到果然道旁的树木上都已经挂上了样式各异的纸灯。
“并非如此。只是在下对贵镇传说的一口古井略有兴趣，不知可否请老丈告知方位何在。”
那老丈愣了一下，“古井？”
“正是，在下听闻清泉镇有一口百年古井，水源丰厚用之不竭，且冬日不冻，清泉镇也因此得名，所以颇感兴趣。”
“嗨，那都是些胡说的传言，那里可能有不结冰的水了。”老丈说着憨厚的笑笑，“不过这井确实有年头了，而且吧，咱们这里地势高，镇子后面就是山涧，这井里也是山泉水，清甜的很，咱们这清泉镇也是因水得名了。”
原来如此。
的确，这道听途说十有八九是言过其实，大概只因这泉水清甜甘美，于是便有了更多神奇的谣言。
这就跟很多村镇都有妖魔作祟的传言但多半只是空穴来风一样。
可是……
凌波侧眼看了一眼龙溟，只觉得他脸上是自己很难见到的失望表情，心里不禁有些替他遗憾，“老丈，那还请告知这井的具体所在，我等前去取些水尝尝也是好的。”
闻言，龙溟感激的看了一眼身边善解人意的女子，到让后者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行，行，你们就沿着这条路走，那井就在咱们清泉镇最大的客栈后面，挺好找的。正好天色也挺晚了，你们顺便去住个店留下来看看我们这花灯节也是不错的。”
凌波感激的施礼，便和龙溟向古井寻去。

这清泉镇的古井确实如老丈所言十分有历史，但凌波和龙溟仔细查看后却并未发现有什么法宝的痕迹。
想来的确仅仅是地利之便，正好引到了山涧的泉水吧。
凌波看着站在井旁沉思的龙溟，他本就高大，而这夕阳又正好把他的影子拉长，凌波就刚好站在他的影子里，逆光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猜测他一定很失望。
她张了张口想说出一言半语的安慰，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不显得失礼。凌波本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于是只好就这样陪他站着。
一阵晚风袭来，卷起了他的长发，让他的背影显得更加萧瑟。
他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寂寞呢？
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凌波的心头，让她几乎措手不及。
想为他做点什么……
想倾听他心中的沉重……
想让他能多笑一点……
想至少不让他总是一个人……
这种感觉是凌波二十几年间从未有过的。她自幼上山，修道又讲究清心寡欲，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心好像从来没有产生过如此剧烈的波动。
这感觉到底是什么……
“龙……龙公子，这天色确实已经晚了，也许我们先去客栈……”话没说完，凌波便在龙溟的注视下乱了阵脚，“……”
自己好像说了很不得体的话……
“不错，是龙溟考虑不周了。”龙溟体贴的向凌波抱歉的一笑，“咱们这就去客栈吧，这山泉如此清甜，想必用这水做的菜品也是一绝。”

清泉客栈此时好不热闹，几个小二忙前忙后，差点顾不招呼龙溟和凌波，还是老板娘亲自过来帮忙。
“二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咱们镇子每一年也就是这‘花灯节’前后人流多一点，还望贵客勿怪才好。”
“无妨。”
“呵呵，可不是我自夸，咱们这镇子的花灯节可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老板娘看来也是健谈之人，“咱们镇子的做灯师傅手艺好得很，每一盏灯都各不相同的。而且吧，咱们镇子后面就是山涧呀，将这花灯顺流而下，哪怕愿望不成了？”
几次听到这花灯节，连龙溟都不禁有点感兴趣起来。“老板娘，这花灯节就是放灯吗？可有什么讲究？”
“这花灯节可是盛会，等等天黑了，外面不知道多少南来北往的摊位，热闹得很。而且这放灯也是有讲究的，必须要等这午夜月亮正当空的时候，许的愿才能灵。”
原来人界有这么多不同的节日。
要是阿幽在的话大概也会吵着去放一盏灯吧？
他还是孩子心性嘛……
凌波此时却也想着凌音在的话一定会喜欢这精致的花灯。
二人心思相仿，相视一笑也别有默契。
看到他们这一对视，老板娘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诶诶，二位贵客郎才女貌，这花灯一放必结良缘。”
“啊……我们……”
凌波刚想开口解释，但无奈羞涩之下竟有些支吾，倒让老板娘误会的更深，“我懂我懂，大娘也是曾经过来的人嘛。依我说，二位到楼上的小间去，这大堂吵闹的很怎么合适情人说些体己话。”
“如此……多谢老板娘。”龙溟抱拳行礼，也不推辞，到让凌波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白白羞红了脸。
他，他怎么……
“道长，请。” “嗯……”凌波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睛

“这菜品虽不如大城讲究，却做得颇精致，味道也是清淡爽口，不知合不合道长口味。”
“自是不错。”到了小间，凌波本来还有点紧张，但见龙溟谈笑自如，便自觉多心，于是也放松下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落。
……
我刚刚，在期待什么呢？
“这‘花灯节’当真热闹呀。”龙溟走到窗旁感慨道。
“是呀……”凌波甚少下山，也是难得一见如此繁华的夜市，心里也多少有了些兴致，“好像也有不少卖杂货的摊位。”
“难得来一次，不如去看看？”龙溟说着，对凌波微微一笑，只这一个笑容又让少女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好……”
于是二人各自回屋安顿，相约片刻后在大堂相见。

龙溟先到大堂，老板娘见状便迎了上来，“咱们这小地方的饭菜不知道合不合公子口味呀？”
“让老板娘费心，自是不错的。”
见这俊朗的公子如此知礼，老板娘也是心下喜欢，“公子这时候挑的正好，正是这水产味美的时候，还能这赶上‘花灯节’。不过我说，这位公子也当真好眼光，大娘开这客栈，这十里八乡什么人没见过？也没见到比这位姑娘还美的。”
听到别人夸赞凌波，龙溟心里也有点受用，于是也就没打断老板娘。
“大娘见的人可也不少，这位姑娘，啧啧，可不是一般人，那一举一动都带着仙气呢，简直吧，就像那说书的中的仙女一样，公子可是好福气，这样的姑娘，可不是随便能有的。”
的确，凌波身上有一种凛然之美，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那种由心而生的悲悯，让她整个人有一种近乎神圣的高洁之息，就像在月光下盛开的高山雪莲，有种不可侵犯的美感。
奇怪，自己明明应该讨厌这样的感觉，但偏偏对她厌恶不起来。
反而觉得她在身边很……
很舒服。
这却是为什么……
“……所以说这祈求姻缘呢最好就是放这种九瓣莲花灯啦……”
龙溟心中疑惑，并未在意老板娘的滔滔不决，但这句话却让刚刚下楼的凌波正好听到。
他，要祈求姻缘……？
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又再次涌了上来，凌波一慌，急忙走到龙溟身侧，“我们……我们这便走吧。”
“……好。”
“诶诶，记住了，要月亮正好当空的时候才好。”老板娘对着二人的身影嘱咐着。这年轻人就是脸皮薄，看那姑娘看那公子的神情，怕是早已芳心暗许，而那公子又何尝不是动情而不自知呢？
自己这个过来人可不会看走眼。

月正当空，这后山的人也是不少。一盏盏花灯漂浮在水面，竟比那满天星光还要灿烂几分。
造型各异的花灯将水面装点的美丽至极，光是看着就不由得由心而生一股幸福之感。
这顺流而下的灯火中，不知寄托多少人的心愿与祝福。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见到水边凌波脸上那幸福的微笑，竟让龙溟有点不忍惊扰的感觉。
她就是那样善良的女子，因此，别人的悲伤与痛苦亦或快乐和幸福，她都能感同身受。
是她的话，一定……
这一刻，在龙溟眼里，她那一抹笑容的光芒竟更胜这一片的花灯，而那之前还无法言明的冲动就在这灯火下化成了一片温柔……
好想，守护她……
“你过来了？”
“嗯，我们放灯吧，”龙溟便默默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虔诚的点上烛火，默默为那些她爱的人祈求着……
“请让凌音一生顺遂，无病无灾，心想事成，快乐无忧。”小白兔就像她活泼的身影，望她一直都能有着这般笑脸。
“请让师傅身体安康，修为精进，勿再为师门操劳过度。” 三叶寿桃，祈求师傅长命百岁。
“请保佑同门除妖顺利，平安多福。”福字灯，求同门不要受伤，按时归来。
……
“请……”
忽然起了夜风，吹皱了水面，也吹动了那盏九瓣莲花灯。只见它在风中微微摇曳着花瓣，慢慢随着水流漂浮。火光舞动，竟似是回应着少女的心。
“你为自己许了什么愿？”
回答龙溟的是凌波低垂下头时，绝美的笑颜。
请让我们还能有机会在一起放花灯……
——【花灯】end

------------ 封.勿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