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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场又一场的相遇和别离, 是一次又一次的遗忘和开始,可总有些 事,一旦发生,就留下印迹;总有个 人,一旦来过,就无法忘记。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3-10-04 11:42回复
    诉尽离别相思,刻骨深情。最好的 年华,总在不懂得珍惜前就已消逝;最 深爱的人,却在来不及用心前悄然远 离。在等待中错过,在失去时追悔,却 不知失去的便不再有,错过的就再也无 法找回。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3-10-04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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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人生忽如寄
        那一日,和以往的上千个日子一模一样。
        几声鸡鸣后,清水镇上渐渐地有了人语声。回春堂的老木赶早去杀羊的屠户高那里买羊肉。两个小伙计在前面忙碌,准备天大亮后就开门做生意。医师玟小六一手端着碗羊肉汤,一手拿着块饼,蹲在后院的门槛上,稀里哗啦地吃着。隔着青石台阶,是两亩半种着草药的坡地,沿着中间的青石路下去,是一条不宽的河。此时朝阳初升,河面上水汽氤氲,金光点点,河岸两侧野花烂漫,水鸟起起落落,很是诗情画意。小六一边看,一边琢磨,这天鹅倒是挺肥的,捉上两只烤着吃应该很不错。
        一碗热汤下肚,他把脏碗放进门槛边的木桶里,桶里已经有一摞脏碗,小六提着木桶出了院门,去河边洗碗。河边的灌木丛里卧着个黑黢黢的影子,看不清是什么鸟,玟小六放下木桶,随手捡了块石头扔过去,石头砸到了黑影上,那黑影子却未扑腾着飞起。
        玟小六愣了,老子啥时候百发百中了?他走过去几步,探头看,却不是只鸟,是个人。玟小六即缩回了脑袋,走回岸边,开始洗碗,就好似一两丈外没有一个疑似尸体的东西。
        玟小六边洗碗边抱怨:“这顿洗干净了,下顿仍旧要脏,既然迟早要脏,何必还每顿都要洗呢?只要自己吃自己的碗,又不脏,一两天洗一次就行。”
        玟小六从不叠被子,他认为早上叠了,晚上就要打开,自个儿和自个儿折腾,有毛病啊?他的被子自然是从不叠的,可这吃饭的碗却不能不洗,要不然老木会拿着大勺打他。
        小六念念叨叨地把所有碗冲了一遍,提着一桶也许洗干净了的碗往回走,眼角扫都没扫灌木丛。
        清水镇上的人见过的死人比外面的人吃过的饭都多,就是小孩子都麻木了。
        回春堂虽不是大医馆,但玟小六善于调理妇人不孕症,十个来求医的,他能调理好六七个,所以医馆的生意不算差。忙碌了半日,晌午时分,玟小六左摇摇、右晃晃,活动着久坐的身子,进了后院。
        在院子里整理草药的麻子指指门外,“那里来了个叫花子,我扔了半块饼给他。”
        小六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厨房一日只动早晚两次火,中午没有热汤,小六拿了块饼,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蹲在门槛上,边吃边看着院外。
        几丈外的地上趴着个人,衣衫褴褛,脏发披面,满身污泥,除了能看出是个人外,别的什么都看不出。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3-10-04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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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小六回来时,又困又累,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他把一只野鸭子扔到地上,去灶上舀了碗热汤,把饼子撕碎泡进去,坐在灶台后,胡噜呼噜地吃起来。老木一边揉面,一边说:“我听麻子说那人的伤。”
          玟小六喝了口汤,“嗯。”
          “麻子、串子看不出来,可你应该能看出他是神族,而且绝不是你我这样的低等神族。”
          玟小六喝着汤不吭声。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样的伤背后总有因由,救了不该救的人就是给自己找死。”
          小六边嚼边说:“你把那鸭子收拾了,稍微放点盐,别的什么调料都别放,小火煨烂。”
          老木看他一眼,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暗叹了口气,“知道了。”
          小六吃完饭,去问麻子:“他今日吃饭了吗?”
          麻子压着声音说:“估计他喉咙也有重伤,药喂不进去,肉汤根本吃不了。”
          小六走进屋子,看案上有一碗凉掉的药,他扶起叫花子,“我回来了,听出我的声音了吗?我是小六,我们吃药。”男子睁开眼睛看他,比昨天强一点,眼睛能睁开一点。
          小六喂他药,他用力吞咽,却如给幼儿喂食,几乎全从嘴角流下来,男子闭上了眼睛。 小六柔声问:“他们对你的喉咙也动了刑?”
          男子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小六说:“告诉你个秘密,我现在睡觉还流口水,有一次梦到吃烧鸡,半个枕头都弄湿了,而且这毛病没法治。
          你这只是暂时,有我这绝世神医在,保证过几天就好。”小六爬到榻里侧,把男子半搂在怀里,舀了小半勺汤药,像是滴一般,慢慢地滴入男子的嘴里。
          男子配合着他用力吞咽,药汁竟然一点没落地喝了。一个一点一点地喂,一个一点一点地咽,一碗药花了大半个时辰,小六居然让男子全喝了。
          男子像是跑了几十里路,满头都是汗,疲惫不堪。小六拿了帕子给他擦汗,“你先休息一会儿,等鸭子汤好了,我们再吃点鸭汤。”
          小六端着空碗出来时,麻子、串子、老木站成一排,都如看鬼怪一样看着他,小六瞪眼问:“看什么?”串子说:“比照顾奶娃子还精细,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他娘。”
          “去你妈的!你才是他娘!”小六飞起一脚,踹在串子屁股上。
          串子捂着屁股,一溜烟地跑了,麻子和老木神情回复了正常,老木说:“还是小六,不是别人冒充。”麻子拍拍胸口,表示终于放心。
          小六打着哈欠,对麻子说:“去把门关了,今天不看病人了,我先睡一会儿,鸭汤好了叫我。”
          麻子本想说我来喂也成,可想想刚才喂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3-10-04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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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喂药的场面,琢磨了一下,觉得那实在比绣花还精细,他还真做不来。
            等鸭汤炖好,麻子去敲小六的门,小六展着懒腰出来,进了男子的屋子。和刚才喂药一样,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让男子喝了半碗鸭糜汤。
            让男子休息了半个时辰,小六双手抹了药膏,准备替男子揉捏穴位,:
            “你、那个被……时间有些长,有的肌肉已经萎缩了,很疼,但这样刺激刺激,有助恢复。”男子闭着眼睛,微微点了下头。
            小六讪笑,那样的酷刑都受下来了,这些疼痛的确不算什么,可还是一边揉捏,一边说话,尽量分散着他的心神,“今天我出诊时经过一户人家白墙黑瓦,前头攀着一株比胳膊还粗的紫藤,紫蓝紫蓝的,开了满墙,风一吹,那紫藤花像雨一样落。我看着看着就出神了,琢磨这家人怎么那么没心眼,你说紫藤花蒸饼子多好吃啊,他们怎么由着花儿落呢……”屋子外,麻子对串子嘀咕:“我看六哥不会让我照顾叫花子了。”叫花子的身体残破脆弱,狰狞丑陋得触目惊心,他也实在不愿再接触。
            如麻子所料,小六不再让麻子照顾叫花子,从喂药喂饭道擦身子擦药,小六都亲力亲为。
            一个月后,叫花子喉咙里的伤好了,开始能自己吞咽,但一切已成习惯,每天喂药喂饭时,麻子依然习惯于端着碗,站在院子中,冲着前堂大叫:“六哥——”小六总是尽快地打发了病人,匆匆地跑回后院。 人,匆匆地跑回后院。
            大半年后,男子身上的伤渐渐康复,手上脚上的指甲还没完全长好,但见水已经没问题,于是小六不再帮他擦洗身体,而是准备了浴桶,让他正儿八经地洗个澡。
            被小六精心照顾了大半年,男子虽然不像刚开始似的瘦得皮包骨头,可依旧非常轻,小六抱起他时,念叨:“多吃点啊,都硌着我骨头了。”
            男子闭着眼睛不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每次小六接触他身体时,他总是闭着眼睛,紧抿着唇。
            小六明白,经历了那些身体上的折磨后,他本能地对肢体接触有排斥,每一次,他都在努力克制。
            小六把麻布放在他手边,轻言满语地说:“你自己洗吧,指头还没长好,别太用力。”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3-10-04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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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六坐在一旁,一边吃零食,一边陪着他。
              也许因为身上狰狞的伤疤每一道都是屈辱,男子一直半仰着头,漠然地闭着眼睛,没有去看自己的身体,只是拿着麻布搓洗着身子,从脖子到胸口,又从胸口慢慢地下滑到了腹部,渐渐地探入双腿间。
              小六的视线一直随着他的手动来动去,可看着看着突然扭过了头,用力地啃着鸭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男子睁开了眼睛,看向小六,阳光从窗户透进,映照着小六,他脸颊发红,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好似带着淡淡血晕的美玉。 小六等男子洗完,抱了他出来,因为他的腿还没好,往常都是小六帮他穿衣袍,可小六今日却把他往榻上一放,立即就松了手。
              男子低垂着眼,一只手按在榻上,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摁着腰上的浴袍,手指枯瘦,显得非常长,新长出不久的指甲透着粉嫩嫩的白。
              小六低着头,把衣衫放到他手旁,“那、那个……你自己试着穿,若不行再叫我。”
              小六匆匆走了出去,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好似一切正常,他才离开。
              串子在整理药草,看到小六,问道:“这大半年一直没听到他说话,该不会是傻子吧?” 麻子狠甩了串子一大掌,“不许胡说!”经过那么残酷的折磨,能活着已经让人非常敬佩,那样的坚韧,绝不可能是个傻子。
              麻子低声问:“他的嗓子是不是有伤,已经无法说话了?”
              小六说:“我检查过他的喉咙,有一定的损伤,说话的声音会变,但应该能说话。”
              麻子庆幸道:“那就好。”
              小六说:“关于他的伤,不管你们看没看见,以后都不许再提。”
              串子举起手,“我压根儿不敢正眼看他,是真什么都没看见。”
              麻子说:“放心吧,老木已经叮嘱过了。我记性不好,别说别人的事,就是自个儿的事情都记得稀里糊涂。”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3-10-04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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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缓缓拉开,男子扶着墙,蹒跚学步般、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以前都是太阳快落山时,小六把他抱出来,让他透透气,晒晒太阳,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走进院子。他靠着墙壁站着,仰着头,沉默地望着辽阔的蓝天白云。
                麻子和串子都呆呆地看着男子,因为他身上可怖的伤给他们留下了很不愉快的经验,让他们总会下意识地回避去看他,串子甚至从不进他的屋。
                还是第一次,他们真正看清楚他的模样。墨黑的长眉,清亮的眼眸,笔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简单的粗麻衣衫,却是华贵的姿态,清雅的风度,让麻子和串子一瞬间自惭形秽,不由自主就生了敬畏。小六揉着甘草说:“如果脚疼得不厉害,尽量多动动,再过两三个月应该可以离开了。”
                男子低头,凝视着小六,“我、无处、可去。”大概几年没有说过话了,声音暗哑,吐词很是艰涩。小六翘着二郎腿,嚼着甘草问:“无处可去,真的假的?”
                男子点了下头。
                小六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摇了下头。
                “不知道?忘记了?不想告诉我?”
                “你、救我。我、是、你的仆人。赐名。”
                小六呸的一口吐出了甘草渣,“我看你可不像个居人之下、听人命令的人,我不想要你。” 男子低垂着眼眸,“我、听、你。”
                小六把一小截甘草丢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以后见了认识你的人,你也听我的?”
                男子抿着唇,纤弱的指紧紧地抓在窗台上,泛出青白,半晌不说话。
                小六正要笑,男子抬眸凝视着他:“听!”清澈黑亮的眼眸好似两团火焰,要把那个“听”字烙印到小六心底。小六怔了下,说道:“那就留下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3-10-04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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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唇角抿了抿嘴,好似要笑,却又完全看不出来。小六把一截甘草扔给他,“去一边坐着,嚼着吃了。”
                  男子乖乖地坐到了一边的石阶上,慢慢地撕开甘草,掰了一小截放进嘴里。
                  同样是吃甘草,可他的动作偏偏很文雅清贵,让人觉得他吃的不是甘草,而是神山上的灵果。“哎,那个叫花子……这是甘草,对嗓子好。”
                  麻子抓抓头,对小六说,“六哥,给起个名字吧,总不能还叫他叫花子。”小六说:“就叫甘草得了。”
                  “不行!”麻子和串子全部反对,“起个好点的,别像我们的名字。”
                  小六一人给了一巴掌,“我们的名字哪里不好了?”
                  “配我们成,配……他不行。”串子诚恳地说,麻子点头附和。
                  小六眨巴着眼睛,看着坐在石阶上的叫花子,头凑到串子、麻子的脑袋前,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能相信地小声问:“我不如他?”
                  串子小心地问:“六哥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麻子安慰道:“六哥,这有的人生来就是天上云,有的人却如地上泥,没有可比性,咱们守着本份做我们的地上泥就行了。”
                  小六怒了,“我要叫他地上泥。”
                  麻子和串子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麻子为了叫花子将来不会因为名字怨恨他,哀求道:“六哥,好歹重新想一个吧。”
                  串子也说:“是啊,是啊,重新想一个,想个和六哥的名字一样好听的。”
                  小六这才高兴起来,随手从晒药草的竹席子上拣了一株药草,扔给麻子,“数数,有几片叶子就叫他什么。”“一、二、三……十七片。”
                  小六转头,大声说:“叫花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叶十七。”
                  叶十七点了下头,麻子和串子琢磨了下,觉得还不错,也都笑呵呵地和十七打招呼。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3-10-04 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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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在前堂叫:“小六,有病人。”
                    小六冲麻子和串子的屁股各踢了一脚,哼着小曲,跑出去看病人。
                    晃晃悠悠又是半年多,十七的伤,能好的算是全好了,不能好的却也是真的没办法好了,他小腿骨被敲断的地方,虽然接了回去,可毕竟医治得晚了,走路时,无可避免地有些一瘸一拐,至于别的暗处的伤究竟好得如何。
                    连小六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自从十七手脚能动,就不再让小六帮他换药。
                    麻子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积蓄塞给十七:“我们这回春堂……嘿嘿……你也能看出来六哥的医术其实不怎么……嘿嘿……炎帝神农氏的医术你听说过吧……嘿嘿……你去镇子东头,那里有家医馆,叫百草堂,里面的巫医是神农炎帝的再传再传再传弟子,医术十分高明,也许能治好你的腿。”十七沉默地把钱还给麻子。
                    麻子着急,“别啊!钱你慢慢还,腿可是大事,大不了你以后加倍还我。”
                    十七低垂着眼睛说:“这样、很好。” 好。”
                    “这样哪里好了?你想一辈子做瘸子啊?”
                    “他、不嫌弃。”
                    “啊?谁不嫌弃?”麻子抓抓头,“哦!你说六哥不嫌弃你就行?他不嫌弃你有什么用啊?你看六哥那懒样子,头顿吃了饭的碗能接着吃第二顿,衣服和抹布一样……”
                    十七看向麻子身后,麻子还要再接再厉地劝十七,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吓得麻子立即闭嘴。
                    小六的脑袋凑了过来,从麻子手里夺过钱袋,“咦,钱不少啊!今天晚上可以喝酒了!”
                    小六见钱眼开,也顾不上问麻子鬼鬼祟祟在干什么,抓着钱袋就冲了出去,麻子哭嚎着追,“别啊,六哥,那是我存来娶媳妇的钱……要干正经事情……”晚上大家大鱼大肉大酒了一顿,小六和串子是不吃白不吃,吃得乐不可支;
                    麻子是多吃一口少亏一点,吃得痛不欲生;老木边喝酒边瞅十七。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3-10-04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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