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天下第一杀手,千变莫名,索命无形。
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要这个虚名,也不会有人在乎,这个虚名会给她带来什么。
而生于乱世,总归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活下去。
那日,她性命垂危,是那个人救了她。
——今日救你一命,自此,你的命就是流沙的。
她跪在诸多尸体的中央,身上的多处伤口还淌着血,她却轻轻笑了,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他的背影很高大,却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强者?作为强者,大概总是会有一份专属的孤独吧,无人知晓。
——黑麒麟从此生在流沙,死于流沙。
她相信,他一定知道,以她的能力在那日并非不可逃脱,她只是在赌,用这一条命赌后半生能有个安身之所。
流沙,应该会是个好去处。
黑袍裹身,黑鳞遮颜,自从,黑麒麟再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呲……”眼前的人惊讶地看着自己,“你不是…不是她…”她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那人胸口的剑,血溅到了女子精致的脸上,那人倒在了地上,又一个人倒在她的面前,第十个了。黑麒麟面无表情地回头朝门外走去,渐渐地,黑袍裹上了,女子的模样也逐渐被黑鳞遮掩住了。
我本就不是。
“麟儿,”卫庄见黑麒麟归来,让人捧了个盒子上来,“第十次任务了,该赏你些东西了。”
黑麒麟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像是剑,却远比剑锋利,而且把是有些弧度的,她将那东西拿在手上,很是顺手。
“它叫‘刺‘,”卫庄说,“是一种暗杀武器,专门为你打造的。那以后便叫‘麒麟刺‘吧。”
“多谢卫庄大人。”麒麟刺,很适合她,因为,她本身就是,刺。
“她怎么生的这么黑啊?还是个女孩子,一定是不祥之兆!”
“就是就是,我到现在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黑的人!真是晦气!”
“快走快走,免得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行人纷纷嫌弃得看着她,嘴里还不停地骂着。
不祥?晦气?她蜷缩在角落里,冷冷地笑了。
只因她出生时全身发黑便被被认为不祥,亲戚们都劝他们赶紧扔了她,免得遭殃。然而,她终究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舍不得,可渐渐地他们便忍受不了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就像一把把刀子刺在他们心间。
终于,在某个夜晚,他们抱着熟睡的她出了村子。其实那晚她根本就没有睡着,她听见父母痛哭着,“孩子,爹娘只能对不起你了!你一定不要我们。愿你能遇上好心人,一生无忧。”他们一直抱着她,哭着,那时的她只知道,父母还是在意她的,而她也不愿成为父母的累赘,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时,她不过五岁。
而后的一切倒是出乎意料的。
——以后跟我一起吧。
——你是谁?
——你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眼前的女子披着黑色的长袍,她看不清她的容貌,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轻轻笑了,看着街上那些牵着父母的孩子,他们正扯着自己爹娘的衣服,要糖吃,可自己……呵……她抬头盯着女子,指了指不远处扎着辫子的小女孩,似是在祈求着,“跟着你的话,我可以和他们一样吗?”
那女子用余光看了看,转过头对着她笑,“你必须明白,这一生,你都注定不能和他们一样。”
她沉默了,注定……
她慢慢站起来身,走到女子身边,“我们去哪里?”
这天下没有她渗透不了的防御,她变幻着一张张别人的面孔,没有人问过她可曾累过,她一个人却活过了许多人的生活。披着别人面孔的时候,她心里,脑子里能想的只能是这个人的性格,这个人的生活。当她没有易容成他人的时候,她会迷茫,自己,自己的性格应该是怎样的?自己的生活又应该是如何的?也许,早已离她很遥远吧?
——自今天起,便不必跟着我了。
——为什么?
——我的全部技艺已经教给你了,跟着我已经没有意义了。
——可我……
——走吧。
可我希望有个依靠,是你让我有了依靠,现在,也要抛弃我吗?这些话,她对着师父的背影在心里说了许多遍,却终是于事无补。
一月之后,她听闻她遭仇家追杀,重伤在身,待她找到师父时,师父已是奄奄一息。
“为什么?”
“记得…找个安身之所。”说完,师父便仙去了。
她是否应该开心?师父她是在乎她的,也许就是同样无依无靠的两个人聚在了一起,互相取暖吧。
可是,师父,他们似乎已经发现我了,师父,我和你一样,逃不了的。
那日,她只是略略抵抗,并不展现自己的真正实力,她在赌,若有人救她,她便一生追随,死生不弃,若是无人…能和师父一起长眠也好。
——今日救你一命,自此,你的命就是流沙的。
—— 黑麒麟从此生在流沙,死于流沙。
他既救了她,她便会为他赴汤蹈火,为的不过是,至少,有人在乎她,哪怕只是把她当做棋子,当她没有能力的时候,就会弃之一旁,无双鬼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她必须要强,弱肉强食本就是乱世固有的规律。
“卫庄大人,您一定要去吗?”赤练紧张地问,语气中参杂着不安,无奈。
“嗯。”简单明了的答案。
“可是…”她看着赤练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上的担忧之色显而易见。难道说,卫庄大人此行是个陷阱?
卫庄朝外走去,她看着他的背影,一如当年那般,孤寂。
她闪身拦住卫庄,半跪在地上,意思很明确。
“危险。”
“所以您不能去。”她的语气很坦然,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快去快回。”
“是。”
只是,她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