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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叁】
  儿时,她被母亲抱在怀里,耳边响着她温婉的话语:“韵儿,女子今生最美的一次,就是成婚之日,洞房之中,花烛之下,穿着亲手缝制的嫁衣,抹了最美的胭脂,在自己夫君面前。”她懵懂地点头,鼻端是淡淡的脂粉香。
  后来家道中落,双亲相继离世,她带着最后一点钱财,千辛万苦远走他乡,靠着祖传的手艺开了一家脂粉店。生意一日日好起来,麻烦也就随之而来——一个女儿家,人生地不熟,又无依无靠,少不得有无赖上门敲诈调戏,她咬牙应付着,直到一日他路过,几句话赶走了那几个地痞,她愣愣地抬头,含泪的眸中映入他模糊的身影,从此挥之不去。
  他在城中似乎有点势力,那些无赖再没有来过,他常常看顾她的生意,一来二去,她也成了他的红颜知己。有好事者,甚至专门对此编了一折戏曲,还搬上了台。他对此不以为然,她却上了心,一连几日不敢见他,再次见面,手上多了几个针疤,闺房中放了一套初成雏形的嫁衣,小女儿的心思,在深夜被一针针绣入锦缎,他却浑然不知。
  嫁衣将成,他心中却有了别人,竟还是找她倾诉,说是想要吐露心意,央她帮忙备一份礼物,她苍白着脸,半晌勉强一笑:“小妹知道了,大哥你且等等。”回家后,她麻木地开始动手调制。半月后,带着满眼的血丝将一盒胭脂递给他。他连连道谢:“若是成了,到时定请你去喝喜酒。”她手上攥着另一盒胭脂,心中苦涩,面上却还是微笑:“那小妹就等着大哥的好消息了。”
  不出意料的,那女子欢喜地应下,他如约送来一张喜帖。她看着那火红的喜帖,忽然一口血吐在金字上,一病不起。也因为这个,这次的喜宴,她终是有理由不去。
  吉日,他在花烛之下挑起新娘的盖头,痴痴地看着烛光下的丽容。当晚,她呆呆听着不远处的喜炮声,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换上半成的嫁衣,在铜镜前打开那盒胭脂,挑了一点为自己抹上,然后怔怔看着镜中灿若烟霞的容颜,许久,怔怔地流下泪来。


IP属地:湖南通过百度相册上传53楼2013-11-17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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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拾伍】
      少时,她对他一见倾心,推却所有求亲,一门心思追随着他,他无动于衷。直到那年他父亲去世,年少的他登上族长之位,当晚一个人喝着闷酒,低低喃喃:“好累......”她沉默地陪在一旁,他下意识地伸手拥着她,她靠在他怀里,轻轻地一声叹息。
      第二日,他毫无征兆地上门求亲,许是为那一晚的温存,许是利益使然。 她毫不犹豫的应下,一月后凤冠霞帔,成了他的妻。
      婚后的日子,两人相敬如宾,平日唯一的亲密便是家族偶尔的风浪过后的沉醉相拥,也只有那一刻,他只是她的夫,她只是他的妻。她对此无可奈何,却也满足地甘之如饴。
      同朝为官,两家关系日益紧张,终于一日矛盾爆发,她不知所措地缩在房里,他拥着她软语安慰:“没事的,别怕。”她心中一暖,在他怀中泣不成声。最终他赢了这场战争,其中从她那试探到的消息起了大作用。母族抄家之日,她将自己锁在房里,平静地饮下一杯毒酒,他破门而入,她对他嘲讽一笑:“早知如此,当年......又是何苦?”
      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他。
      他又娶了一门显贵的妻室,成亲当晚,他喝得烂醉,跌跌撞撞地走入洞房,伸手拥住喜床上的女子,模糊地喃喃:“好累......”新娘疑惑地偏了偏头:“夫君在说什么?”他身子一僵,松开怀中的女子,半晌淡淡道:“没什么。”


    IP属地:湖南通过百度相册上传55楼2013-11-17 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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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拾玖】
        她是天宫中的小小宫女,一日随上神下界,主子收获了一颗念珠,她捡回了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兽。回宫后悉心饲养,把它从阎罗殿拉了回来。
        受伤的小兽看上去极丑,她玩笑般唤它阿丑,一直到它伤好后变得可爱无比,这个称呼也一直未变。阿丑对此也没甚意见,终日形影不离地跟在她身边。连上神都知道了小阿丑,一日拍着它的脑袋随口调侃:“真看不出是那丑东西。”它忽然炸毛,一口咬住面前的手。她吓得够呛,冷落了它几日,它可怜巴巴地去扯她衣角,双方最终和好如初,从此它越发乖巧,只是除了她,再没人敢叫那个昵称。
        一日她跟同伴打赌,赢了一盏对方从凡间带来的灯笼,洁白的灯面上绘了几丛墨竹,把玩一阵后就丢给了它,它小心翼翼地叼走,不知藏到了哪里。一次她染病,它非要照顾她,顶着药碗跌跌撞撞地走到榻前,她咽着药,心疼地赶它去清理那满身药汁。
        这样过了百年,一日上神再次下界治水,她带着阿丑相随,到了紧要关头,阿丑忽然消失,次日,水祸平定,上神被水魔所伤,众神手忙脚乱地回到天界,她心力交瘁地病倒,这次连小阿丑都不在,无人在上神垂危的情况下记起这个小小宫女。
        一日晚上,睡梦中感到有药汁哺入口中,她惊喜地唤:“阿丑!”睁眼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端着药碗坐在床头,身边放了一盏绘了墨竹的灯笼,烛光微弱,映得那男子额上的魔印幽幽发亮。她的脸又白了几分:“你是水魔?”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将一勺药送到她嘴边。她惊怒交加,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狠狠挥掉他手中的药碗,喝道:“滚!”药汁洒到一旁的灯笼上,烛火噗地熄灭,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到他缓缓起身,很快消失在屋中。她缩着身子,在泪水中沉沉睡去。
        上神最后被那颗珠妖所救,醒来后勃然大怒,亲自布阵报仇。两者实力伯仲之间,一场大战令天地失色,最后将水魔困死在迷阵中。迷阵乃上古阵法,利用阵中人心中之念,杀敌于无形,至于水魔在阵中看到了什么,除了布阵的上神,无人知晓。她听到消息,张张嘴想笑,发出的却是低泣。
        上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休养期间派人送来一只布包,说是水魔遗物,她沉默着打开,里面一只破碎的小巧灯笼,几滴药汁在墨竹上晕开,星星点点,仿若离人泪。


      IP属地:湖南57楼2013-11-17 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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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贰】
          她自幼体弱,依算命先生的话被寄养在佛庵,自记事起便与青灯古佛相伴,养得心如止水,直到那年,少年一身常服,缓缓步入佛庵,闲适都雅的身姿映入她的秋眸,二人相遇相知,自此成劫。
          及笄那年家人接回她,她坐在华丽的车辇上一路回头,怅然归家,却在厅堂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待她依旧温和,这回,她称他哥哥。母亲怜惜地抚着她的头:“当年那一卦,说你十六岁前有一......劫,特送你去佛门清净之地,你哥哥去了几次都不敢见你,如今避过了就好,避过了就好......”她无声苦笑,母亲避过的那个字眼,她心知肚明——情劫,她终是没躲过。
          次年,皇室广选秀女,她毫无悬念地入选,入宫前,他折了她最爱的石榴花为她簪上,叹道:“宫中不比他处,如今家族荣辱系于你一身,千万撑住。”她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的泪,浅浅一笑:“小妹知道了。”
          家世显赫,又天生丽质,三年后皇长子出生,她顺理成章地入主中宫,同年,家中兄长成亲,女方是一平民女子,婚后伉俪情深,传为一段佳话。吉日,她派人送去一对送子观音为贺,然后将自己关在屋里喝得大醉,第二日入皇觉寺为皇室祈福,不理后宫之事,自然也未再召见命妇。
          母家功高震主,最终引上猜忌,一纸谋反罪状,满门获罪,她因身份特殊未被下狱,却也被废除后位,囚禁于冷宫。行刑之日,她想尽办法求得恩典,出宫为家人送行。在刑场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嫂,眉目清丽,双眸如水,仿似当年的她。手起刀落,血溅三尺,她在不远处泣不成声。
          当晚,她将三尺白绫抛上房梁,站在凳上浅浅一笑:“哥哥,没有你,我恐怕撑不下去呢......”
          当晚,废后于冷宫中自尽。次日,宫女发现时,只见她面目安详,手中紧紧攥了一朵火红的石榴花。


        IP属地:湖南59楼2013-11-17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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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伍】
            他们自小相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不甘落于农桑,自幼寒窗苦读,她不赞成,也不反对,默默地为他挑亮桌边的灯芯,纳好上路穿的鞋。临别,他许诺:“待我考取功名,便回来娶你为妻,你等我。”她点头。
            他满腔热情入了考场,最终却名落孙山,他依旧不甘,在附近的村庄定居下来,暗自用功,三年后再次赶考,这回恰赶上新皇登基,不拘一格降人材。他一举成功,得列三甲。下金殿后衣锦还乡,官服的衣袖中藏了一双破旧的布鞋。
            满怀喜悦地到达,却得知她已于一年前嫁与村中秀才,他如遭雷击,一时间心灰意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不久便打马回京。
            后来他平步青云,几年后京中世族前来议亲,他含笑应下,当晚到房中翻出那双布鞋,摩挲半晌后付之一炬,第二日神使鬼差地上表请假,独自还乡。
            这回他直接来到她家,门口一个小女娃正在玩耍,眉眼有几分像她。他上前轻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也不怕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我叫式微!”一边说一边拿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指着得意地道:“娘之前教过我哦,就是这两个字......咦,叔叔你怎么了?”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忽然哈哈一笑,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去。脑中一片空白。谁食了言?谁又负了谁?他含着泪,低声喃喃了一句话,一如当年女子温柔的呢喃:
            “式微,式微,胡不归?”
               


          IP属地:湖南62楼2013-11-17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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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路】
              她自幼体弱,他父亲是府中郎中,他常随其父入府医疾,拔除病根漫长而痛苦,他隔着一面屏风,一点点为她描述外面的世界,她伴着满室药香,透过那清润的声音想象着窗外的清风绿草。终于一日好奇地探出屏风,从此世界在她眼中失去色彩,只余那少年清俊的身影。
              她身体渐好,可以时不时与他交谈,他偶尔会为她带一些外面的小玩意儿,一片叶,一朵花,甚至是一只精巧的拨浪鼓,他离开时放在桌上,她在门关上后走出,拿在手中把玩一阵后就小心地收到盒里,每日都拿出看看。
              终于体内於毒拔尽,他也不再出现,同时,父亲告诉她,已为她定下一户显赫人家,不日便要出嫁。她心急如焚,再次病倒。这回郎中身体不适,他亲自前来看诊。她支开丫鬟,从屏风后走出,对他坦明心迹。他低头沉吟半晌,最终道:“小生家境微寒,且不日便要娶妻,这样的话,小姐日后切不可再说了。”说罢写下方子离去,纸上字迹凌乱,她靠着屏风泪流满面。
              她终是出嫁,婚后锦衣玉食,只是身子仍然虚弱。夫家为她请了一个大夫,医术精湛,只是面目可怖,向她说起,她已心如死灰,只是淡淡道:“我这样的身子,除了死,还怕什么?”于是,此后每月都有一个戴了面具的驼背郎中前来看诊。这郎中的确医术精湛,她养好了身子,一年后生下一个男婴,从此真正的高枕无忧,家中常有女眷染病,那郎中依旧时时入府,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
              后来丈夫去世,她也青春不再,在一方小院中颐养天年,身边时过境迁,唯有那驼背郎中依旧在府中进进出出,她常对他感慨:“转眼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你说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不变的?”面具下忽然传来一个喑哑的声音:“有的。”她一愣,随机笑道:“那你倒说说,什么是不变的?”郎中不语,她叹道:“罢了,也许真的有吧,只是我没那福气......”
              终于,老夫人驾鹤西去,全府缟素,焚烧遗物时,丫鬟失手打翻了一只不起眼的盒子,盒盖摔开,里面骨碌碌滚出一只拨浪鼓,色彩鲜亮,只是鼓面微微泛黄,在地上发出一串圆润的声响,随机泯灭在一片哭声中。
              当晚,郎中服毒自尽,衣冠整齐地躺在榻上,面具落在一边,苍白的面容隐约透出几分清俊,只是满面风尘,鬓角如霜。


            IP属地:湖南63楼2013-11-17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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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柒】
                他是游走江湖的瞎眼神算,她是无忧无虑的城主之女。人市,她看到他的摊子,饶有兴致走上前:“你不是神算,到时帮忙算算,我日后时运如何?”他含笑掐指,又渐渐皱了眉:“小姐时运叵测,在下才疏学浅,难以堪破。”她嗤之以鼻:“果然是骗子!”他沉默不语。
                话虽如此,他其他事务都算得十分准,短短一月就成了城中人人尊敬的半仙,就是身为城主的父亲都对他客客气气,相较之下,也唯有她敢对之无礼。
                所有人都知道城主小姐乖巧懂事,唯独跟半仙过不去,城主对此头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好在半仙大度,不与之计较,但偶尔被讲烦了也会回上几句。久而久之,众人都习惯了这二人的不和睦。
                小姐渐渐长大,城主开始给她议婚,在父亲面前一向听话的小姐却忽然闹了起来,也不知小姐说了些什么,城主大怒之下一巴掌扇在小姐脸上,将之锁在房中。却不想这小姐也是个性烈的,不等城主给她定下亲事,乘人不注意,自己在房中绞了一头青丝,自此入了空门。父女俩的矛盾不了了之,城主将之送到佛寺,对外称只当没这个女儿。众人皆唏嘘,却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城主府少了一位小姐,青灯寺多了一个尼姑,城中人日子照样过着,半仙在城中定居下来,只是再没人来找麻烦,他也越发的沉默少言,周围人忙忙碌碌,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转眼过了几十年,人事变迁,已无人记得昔日的城主小姐。一日,一个师太来城中化缘,路过半仙的摊子,忽然停下来,轻轻唤道:“瞎子。”半仙一震,手中八卦盘掉到地上,弯腰去捡,却始终摸不到,师太帮他捡起,叹道:“你也老啦。”半仙不语,她继续道:“最近记性越发差了,以前的事也忘了不少,你说到最后,会不会连你也忘了?”半仙依旧沉默着,师太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这是二人一生中最后一次相遇。不日,青灯寺师太圆寂,尸体火化后存放在佛龛中。一年后,半仙也毫无征兆地坐化,城中人将他的遗体埋在城外,没有立碑。
                九重天阙,两位历劫归来的上仙殿前相遇,红尘尽忘的他们打了个照面后互相点了点头,此后再无交集。


              IP属地:湖南64楼2013-11-17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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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捌】
                  青灯古佛,春光和煦下二人重逢,她依旧是良家子孟燕,他却已非昔日的朗朗少年。佛珠断裂,断了却又是谁的梦?
                  他尘缘未了,她常来进香,二人相谈甚欢,她笑容依旧温婉,只是带上了客气的疏离。所以当不好的流言传出时,她再未来寺中,等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却是已经嫁为人妇。那晚,主持在房中念了一夜的经,第二日满目血丝走出房门,依旧是德高望重的方丈。
                  后来主持先一步坐化,先前的流言丝毫未影响他生前的功德,佛骨被慎而重之地请入舍利塔,供后人参拜。五年后,孟氏在丈夫离世后自缢殉夫,贞烈之名远扬,无人知道她死前将一颗檀木念珠吞入腹中,随火焚化后与血骨相融。
                  阴司,阎王翻了翻手中的生死簿:“孟燕,前世为怪,为救人而死,蒙东极上神点化,魂魄得入轮回道,今世为情而死。”阎王看向下方的温婉的白衣女子,问道:“情字为苦,你可愿再入轮回?”孟燕凄然一笑:“还望冥主收留。”阎王沉思片刻后道:“既然如此,奈何桥边尚缺一供汤之人,你且去顶上吧。”
                  不知过了多久,地府中已无人记得那个温婉女子孟燕,但所有人都知道,奈何桥边有一个沉默的供汤女子,人称孟婆。
                  云端,月老落下最后一子,小童送上姻缘簿,他翻开看了看,抬头对对面的东极上神笑道:“还是年轻好啊,如今人老了,记性越发不好,不是所有人都像上神这么有福气啊。”东极上神淡淡一笑:“月老也忘了尘世之事了?”“可不是。”月老拍了拍手中的姻缘簿:“不过忘了也好,要知道这情之一字啊,最是苦喽!”


                IP属地:湖南65楼2013-11-17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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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捌】(妖·喜鹊)
                    他是一只喜鹊妖,与她相遇于烟雾蒙蒙的江南桥畔,每每相约于桥边柳下她给他讲水乡的才子佳人,他为她描述大漠的长河落日。断桥烟雨,柳亸莺娇,心思的变化也显得十分顺理成章。
                    七夕,他要上天搭桥,对她道:“等我。”她略显失望地点头:“今晚乞巧,我定是第一,你要快点回来。”
                    搭桥归来,临行前,织女娘娘戏谑:“今儿个怎么这么急,是要去见什么人?”他呵呵一笑,一旁的老鹊却皱了眉,路上提醒:“我看你将成正果了,莫为了尘世的七情六欲,误了自身修行,凡人自有轮回。上次那锦鳞是什么结果,你不也看到了?”他沉默不语,半晌道:“劳您费心了。”看似敷衍,然而第二日,他终是没守约。任她在蒙蒙细雨中守了一夜空桥。
                    第二日,他依旧没来,第三日,第四日,她日日等候,一夜对着虚空伸出手,皓腕上系了一根红色丝线:“看,这是我乞巧节赢来的,本来想让你亲手为我系上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到时我褪下来,再让你系一次,好不好......”她轻轻一叹,转身离去,依旧一步三回头,他躲在不远处,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后来她再未出现,他终于松了口气,却忘了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至于她,在缠绵病榻时遇见了游戏人间的梦魇。梦魇看着她,懒洋洋地道:“看你挺可怜的,这一病命都去了半条。不如这样,给你打个折扣,你将这剩下的半条命给我,我为你织一个美梦,如何?”她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两人皆未注意窗外飞过的一只喜鹊。
                    梦境将成,窗子被撞开,一只喜鹊飞入,环顾四周后忽然一俯身,直直冲入进正在编织的梦境中。梦魇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半晌呐呐道:“这,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桥边柳下,她在细雨绵绵中再次失望转身,忽然一只喜鹊飞过,她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柳荫中静静立了一个笑容温润的少年,柳亸莺娇,少年在暖风中对她缓缓伸手,千言万语,
                  皆化作轻轻的一句:“阿盈,我回来了。”


                  IP属地:湖南66楼2013-11-17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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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拾伍】
                      出生后三月,他被立为太子,从记事起,眼前就是成堆的奏章,耳边最多的就是你父王的敦敦教诲。他最高兴的就是父皇偶尔空闲时,会带他登上王宫高台,俯瞰整个皇城,父皇一手抱着他,一手指着下方的万家灯火:“日后,这些都是你的,还有那些更广阔的的河山,一个帝王,就要保护自己的东西。”他懵懂而郑重地点头。下方灯火迷离,他觉得这许是他今生见到的最美的景象。
                      长大后遇到她,聪慧狡黠,躲在花丛后对他做着鬼脸,人比花娇,他竟有一瞬的迷醉。小女儿的心思在春天一点点缠绵,最后终于织成了一张相思的网。
                      父王察觉到他的异样,再次带他登上高台,父王已然老朽,他也不再是昔日的奶娃娃。二人都看着下方的烟火人家,抬起头时相对无言。父王开口打破沉默:“知道怎么保护这天下吗?”他无言,父王叹道:“人总把简单的事是变得复杂,却把一些事想的太简单,别糊涂了。”说罢离开,他沉默地站着,直到天际初晓,方一身晨露地返回。
                      半月后,父王禅位,他登上王座,不日立后,因为政治原因,对象不是她。她红着眼,悲怆地看着他:“我恨死你了,为什么我不只是你的子民呢?”他无以言对,她拂袖而去。一年后嫁为世家妇,他依惯例封其为一品诰命。
                      光阴似箭,他转眼行将就木,她也在一年前去世,生前长子世袭爵位,小女为太子正妃,身后极尽哀荣。他重病躺在榻上,手中摩挲着一块玉玦,眼前不知怎的浮现出父王生前挂在寝宫檐下的一排宫灯,随着父王的去世,那排宫灯便再未点亮过。对此,他从前不解,现在却似有些明白了。
                      他轻轻吟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晨钟敲响,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天光初晓,老王驾崩于宫中,三日大雪,举国服丧。


                    IP属地:湖南73楼2013-11-17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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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拾陆】
                        第一次遇见,一如诸多才子佳人的戏码——在钟音袅袅的皇觉寺中。他捡到她掉落的罗帕,丫鬟前来索要,他一转头,梨花枝下女子姣姣,羞然垂首间人比花娇。
                        他派人去打听,得知对方也是官家女子,兰心蕙质名满京师,只是两家关系并不怎么好。他费尽心思,耍了无数手段才换来那一纸婚书,洞房花烛挑开喜帕,风流公子竟有些手足无措,半晌郑重地许诺:“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她眼中含泪,嫣然一笑。
                        但世事向来半点由不得人,他们正商讨新扇面的样式,丫鬟来禀:“老夫人为少爷选了一房姨娘,请夫人去前厅看看。”她一愣,低下头,渐渐地满心苦涩。他察觉,喝走那丫鬟,只是安慰她。
                        新人最终还是进了门,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后院渐渐热闹起来,他分身乏术,来她这的次数渐渐少了,她如没事人般,照样读书习字,只是听着不远处的莺莺笑语,总会有一瞬的失神。
                        一日他来,随口问道:“那次的扇面想得怎么样了?”她心中一梗,头也不抬地冷冷答:“烧了!”二人之间的矛盾第一次爆发,也是最后一次。争吵过后他怫然离去,她疲惫地躺在塌上缩了一夜,醒来后满脸泪痕,吩咐丫鬟收拾东西,搬到了附近的皇觉寺。
                        他听到消息后跑去道歉,她闭门不出,丫鬟送出一把折扇,竟是当日的那把,只是素白的扇面上已题了字: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君虽有司马之才,妾却无文君之度!”传话的丫鬟如是说,他失魂落魄地返回。二人虽未写下和离书,却心知肚明,有些事,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殡天之时已是儿孙满堂,唯一的遗言就是与她合葬。至于那把折扇,被一直挂在书房中,只是昔日摇动它的风流公子已然不在了。


                      IP属地:湖南74楼2013-11-17 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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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拾壹】
                          湘水之畔,生一兰草,日久成精,幻化为一女子,清丽绝俗,世事懵懂。
                          某日,一国大将游于湘水,见此女,心生仰慕,拔汀兰以赠之,女受之。敌国来犯,将军出征,二人相约于湘水。
                          女筑室于水中,葺之以荷盖,荪壁以紫坛,堂播以芳椒;辛夷制楣,白芷为房,薜荔作帷,蕙草成櫋。置白玉于枕席,植百草于庭院,日夜守之,以侯佳郎。
                          日复一复,久候不至,九嶷山神叹其痴障,众灵纷劝,兰草不遵,弃衣袂禅衣于江,仍侯之。
                          将军胜仗,将归,途中遇伏,身殁。其魂回赶,兰枻桂棹,徘徊于湘水北渚。采薜荔于江皋,手执洞箫,久久远望。弃玦佩于江滨,日夜赶之,情深难见。
                          后世见此二人,皆叹息,感其情深,遂尊女为湘夫人,男为湘君。


                        IP属地:湖南79楼2013-11-17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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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通过百度相册上传81楼2013-11-17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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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拾叁】
                              两家是军中旧友,出生入死结的情谊,封的功勋。她和他的童年自然而然地玩在一起,庭院比武,哥哥们互不相让,他却总会让她三招。
                              却不想她性格要强,为此越发地刻苦,到后面无需相让,她最后也能将抢尖抵上他的咽喉。他对此只是笑笑:“女儿家的那么拼命干嘛,反正我在一日,就不会让沙场的血染到你。”她挑衅地挑眉:“那也得你活下来才成!”
                              长大,他被派往前线,她前去送行,懂事以来第一次哭泣:“我不求你什么,千万记得要活着回来。”他抚着她的发,嘴角含笑,眼底却是悲伤。
                              最后他只回来一副染血的铠甲,半截折断长枪。她看到后就昏过去,醒来后静静地换了一身素服,一年后不顾爹娘劝阻,披甲挽发,随军出征。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待到敌国攻陷,昔日少女的鬓角已生了华发。女子不得封侯,他被追封,她自请封为一品诰命,以他未亡人的身份闲置在家。平日里端庄沉静,依旧极得那些旧部的敬重。
                              兄长偶尔前来看望,只见她对着一副铠甲怔怔出神,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你一个女儿家,就是再惦记那短命的小子,也不该这么糟蹋自己。”她仰头,眉梢微挑,依稀是昔日少女神采飞扬的模样:“我乐意!”
                              百年之后,二人合葬。后来恰逢乱世,这座将军冢被盗,墓室中只有一座棺椁,盗贼撬开棺盖,发现里面没有任何贵重的陪葬,只放了一副生锈的铠甲。
                                


                            IP属地:湖南83楼2013-11-17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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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拾陆】(妖·昙华)
                                 当年昙华成精,得一时性命而入红尘,然后便会于夜中绽放,在最美之时死亡。却偏偏第一眼便遇上了了他。
                                两相倾心,解玉为赠。从此美丽短暂的生命中只余画地为牢——昙华始终没有下山,在山之隅静静地等,公子一直没有失约,日日都会前来。
                                花开之夜是最美的一次相会,也是最后一次。然而公子归家,书童迎上前:“明日国宴,口谕中有公子的名字。”他微微皱眉,半晌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准备吧。”书童离去,他转头看向窗外的霭霭暮色,叹了口气。
                                国宴上杯觥交错,衣香鬓影,宴间的公子却时不时出神地望向殿外,身边的好友调侃:“怎么?美人有约?”他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是啊,可惜不能去了。”目光转回手中的酒盏,耳边的低声戏谑却渐渐模糊。
                                夜风习习,昙华倚在树畔等着,夜色渐深,山风中渐渐弥漫起一阵幽香,美丽已经达到了极致,只是无人观赏,昙华在月光下轻轻闭目,无声苦笑。
                                出了金殿,夜色如墨,公子上了马车,疲惫地吩咐:“去东际山隅”......鞋履踏上山间的土地,风中的幽香还未完全散去,树下却没有佳人倩影,只落了满地的昙花,一枚玉饰静静裹在花瓣间,在月下转着莹润的光。
                                天际渐亮,山之隅的歌声悠悠响起:“山之隅,有野昙华,日月其魂,姣姣欲放。陌上公子,赫赫玉华,将之过之,见之难忘......”陌上的如玉公子驻足静听,手中攥着一枚玉饰,久久失神。


                              IP属地:湖南85楼2013-11-17 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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