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一大早在走廊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韩吉殴打了头部。单手接住砸向我后脑处的一捆书,转过身怒斥道「你这混蛋在干什么」之后,韩吉笑着对我说道。
「早上好——我×你哦,利威尔!今天早上心情怎么样?」
「托你这混蛋的福,糟糕透顶。还有,那种话不管你说多少遍我也是听不见的,混蛋眼镜」
「嗯,我知道。啊哈哈。可是,不是挺好的吗,这样」
不知为什么,韩吉像个笨蛋一样开心地笑着,然后突然抱住了我。紧紧环住身体的双臂让我感觉非常难受。可是,尽管我用手肘殴打了她的腹部,她也还是没有松手,反而将下巴挨在了我的头上。
「嗯。我×你哦,利威尔」
「不管什么都好,赶快放开我。热死了」
于是,韩吉终于笑着放开了我。看着她的脸,我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露出这种祈祷般的表情呢?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渐渐地,这种恶习在其他人中间也传开了。
那个时候,我正在团长室的长椅上等待埃尔文。大概是陷在了无聊而冗长的会议里,我等了很久那个家伙都没有回来。闭上眼睛休息了一阵,房门终于打开了。
「啊,我们的兵士长大人,被日常的繁重工作累坏了吧?」
「哈,我的工作大半都是你的命令吧,还好意思说。不过,就这么点事情我还不至于感觉累。只是等你这混蛋久了有些无聊」
「是吗。我倒是有些困了。毕竟已经熬了四天的夜了呢」
这样说着,埃尔文转过头来,脸上一如既往地丝毫不见疲态。我有时候会觉得这个家伙是个比巨人还要可怕的怪物。可是,尽管有着看似没有极限的强大精神力,这个家伙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人类。就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总是会对这家伙产生多余的担心。你要不要先睡一阵?别的事情,我可以另找时间跟你谈。正准备这样提议的时候,埃尔文突然微笑起来。
「那么,我打算先喝一杯咖啡。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困成这样还不补眠吗?有空挑战体力极限的话,不如赶紧去睡一觉」
「再过半天就有的是时间睡了。等一下我还要跟从王都来的使者见面」
埃尔文从座位上站起离开,泡了两杯咖啡回来。他递给我的杯子并不是客人用的杯子,而是常备在他的房间里的我所专用的杯子。我伸出手接过杯子,看见他再一次沉稳地微笑起来。
「我×你哦,利威尔。你也一样,要好好注意休息啊」
「……精彩的噪音,埃尔文。听韩吉说了吗?」
「啊啊,她说就算公然对你说『我×你』也没关系。真是个好主意对不对?艾伦也提出了相当不错的提案呢」
「哈。拜他所赐,我这边可是从早上起来就一堆麻烦事,一个个的都合着伙尽对我说些听不懂的噪音」
「噪音,吗。呐,利威尔。要是我能做到的话……」
——我想把那句话还给你。
这样低声说着的埃尔文,作为一个常年隐藏着内心真实想法的男人,他的表情实在坦率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他时不时就会像这样,对我泄露出貌似真心的喃喃自语。那说不定只是为了更好地利用我而说出的谎言而已。可是,他居然会说出这种真伪难辨的自言自语,这件事情本身在我看来已经是与吐露真心没有两样的了。
所以,我并没有否定埃尔文的话,只是喝着我的咖啡。
本以为烦人的事情到这里就算完了,没想到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啊啊,真是好久不见呢。我×你哦,利威尔。说起来,埃尔文在哪里?」
前往了王都的纳纳巴跟随使者们回来,一见到我就抚摸着我的头。
「兵,兵长!我们利威尔班,那个……」
「对兵长您,一直都、一直都……嗷呜!」
「奥路欧,你还什么都没开始说吧!」
「啊——对不起!请让我改天再重新来一遍!」
突然之间就被部下们围在了中间,没过多久却又突然之间一哄而散。
最后还有这个家伙。
「您好,兵长!我今天好像还没有说过呢,我×您!」
艾伦今天也笑容满面地对我说出了那一句我听不见的话。一听见那个声音,我想都不想就毫不留情地朝那个小子的背上狠狠踢了一脚。
「好痛!为什么要踢我呢兵长!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烦死了。都是因为你这混蛋,我这边可是从早上开始就快要被烦死了!」
艾伦「啊啊……」地说着点了点头。四下张望了一阵,那个笨蛋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神色。
「大概是韩吉小姐昨天所作的宣言传开了吧。大家能够帮忙我是很高兴,但是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呢……我也绝对不能输给他们啊!我×您,兵、好痛!」
「所以说啊,艾伦,那句话我是听不见的啊!给我适可而止!」
「没关系的。就算您现在听不见,我也会说到您听得见为止的。所以不用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在担心那种无聊的事情了?这个积极向上得过了头的笨蛋新兵,总是将别人说的话往完全不同的方向理解。烦死了。大庭广众之下,艾伦向我不断重复着「我×您」这句话。我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这种莫名其妙的闹剧要是再持续下去的话,本应只是演出的疼痛教训或许也有再次使用的必要。就在我认真地考虑着这种事情的时候,艾伦突然朝我伸出了手臂。然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将他的手轻轻搭在了我的头上。
「……哈?」
「以前,我妈妈经常都会这样对我说。我×你哦,艾伦,这样。兵长,您就算不接受我所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只是,一个人要是连这句话都听不见的话,那就实在太可惜,也太可悲了。所以……」
——不管重复多少次,我都会一直不停地说下去的。
像个笨蛋一样,艾伦挺起胸膛向我如此说道。莫名其妙。我完全不明白艾伦究竟为什么要对区区的一句话执着到这个地步。
就算对我说「我×您」这种话,我也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样,我一边告诉他「不许摸长官的头」,一边将他的手臂反拧到了他的背后。
在那以后,让我意想不到地,这场闹剧还是一直持续了下去。大概是因为韩吉的大嘴巴吧,不管是谁,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对我说出「我×您」这句话。
就连埃尔文也像是脑子里进了水一样,总是千方百计地试图在不同的时机与场合对我说出那句话。那一天,当他突然掏出一束人造的花束递给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把那束花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埃尔文看起来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只是从容不迫地微笑着,还说什么「很久没有见过你这么坦率地生气的样子了」。韩吉也是,每天都跟唱歌一样地重复着那句话。在米凯对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奥路欧、佩特拉、埃尔德和衮塔他们也是,通红着脸齐声对我说出了那句话。奥路欧说到最后还咬到了舌头,于是被佩特拉给拖了出去。
可是,一如既往的,我既听不见那句话,也不明白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尽管如此,我却并不怎么觉得反感。这大概是因为每当大家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吧。
而且,一旦对我说出了那句话,下一次再会就会躺倒在血泊之中——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
在这之中还有艾伦,那个每天都笑得像个笨蛋一样的家伙。
「我×您哦,兵长」
这样说着的时候,那个家伙平日里那种闪闪发亮的眼神总是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既与他的年纪相称,却又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般内敛沉稳的微笑。
「我×您,兵长」
「……是吗」
这个家伙也说得越来越顺口了。烦死了。面对我的冷淡反应,这个家伙却从不泄气。明明是无法传达的话语,为什么这个家伙可以这样不屈不挠地一直坚持到现在呢?
最终,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下一次的壁外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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