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这封信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这封在冬天寄出的信几经辗转才在夏天姗姗来迟。
顾不得被烈阳驱赶着的睡意,我兴奋地一路小跑至公司的传达室拿信。拖鞋背心,凌乱的头发,一路还尾随着拖鞋拍打着地面的哒哒声。这是工作后我第一次这样不顾体面,而这没有分寸的行为只为一封“陌生人”的信件。急切的步子勾起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一不小心沾湿了手里浅黄的信封。我紧张地抽出信纸和里头的相片,生怕沾染上一点点的污渍。
相片是朋友在青海支教时与孩子们一起嬉戏的画面。看着孩子们盛开的笑脸我却开心不起来,一股微酸的心绪在心底翻涌着,心被拉扯的疼痛。十来岁的孩子,寒冬的天气却没有一件像样的保暖外套。洗的发白的破棉衣,宽大的下摆罩到了膝盖,袖子是挽起来的,边沿破开的口子露出旧黄的棉絮。这也许是他哥哥穿过的,也有可能是用他爸爸的外套改小的吧!而当你把视线往下移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好几个孩子的脚趾头露在鞋子外面,有的甚至穿着袜子套着夏天的凉鞋。我不知道在高原上他们是怎样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冬的,可是孩子们依旧在笑,嘴角翘起的幅度,仿佛被寒冷冻结了一般定格。
我也是吃过苦的孩子,理解贫穷的难处,并深深地心疼着远山的孩子!爬满补丁的衣裳,磨破洞的鞋子,风雪飘零的早晨,天刚刚亮要摸黑走十几里的山路去镇上的学校上学。没有热腾腾的早餐,只有一个冷冰冰的饭团或者干瘪的粗粮,有的干脆省掉了早餐这套程序,一直熬到中午;没有防寒的毛绒手套,握着铅笔的小手冻的发紫,发抖的笔尖写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汉字;没有父母的嘘寒问暖,生活的艰辛逼迫他们的父母离开自己的孩子,奔波劳累。我的童年是快乐的,简单的快乐,一颗廉价的糖果、一双祖母纳的千层底棉鞋、一件哥哥穿过后的半新衣裳,一点点就满足了自己的快乐。所以我懂得,为什么严寒也冷却不了孩子们的笑颜,支教的朋友给他们带去了温暖,尽管微不足道,可对孩子们来说,那是莫大的恩赐。
翻开一页泛黄的信纸,上面改改划划写满了歪扭的文字。这是一个叫多吉杰的藏族孩子写给我的,一百多个字有几处语法的错误,错字配合着拼音凑满一篇能看懂大概意思的感谢信。孩子说:感谢叔叔对我们的帮助,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使劲强忍着泪水溢出,可终是没能控制住,于是在一个隐蔽的树荫下,任由泪水流淌。打动我的不是这简短的信,而是我想这孩子那时写信的情景:漏风的教室里,一个穿着破洞鞋子的藏族孩子,冻得发抖的小手握着笔,在冰冷的石头做的课桌上,用生涩的汉语一笔一划写着他对一个陌生的给予他丁点帮助的人的感谢。我伸出右手摸着心口,反问自己是否担得起这天使的感恩!
收起信件,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我微末的付出,也许够一个孩子半年的学费;也许够一个孩子买几套新衣裳;也许够一个孩子几个月的早餐。可是我从孩子身上收获的感动却让我受益一辈子。他们让我懂得感恩、懂得知足,懂得笑脸迎接苦难。于是那刻我下了一个背离逼仄现实的决定:背起行囊去远山支教,把自己的知识倾囊授予他们,把自己对社会的认知传达给他们。我知道这将使我面临现实种种的阻碍,父母的反对,金钱的桎梏,爱人的不理解,但我同样知道我的行动也许能给山区的孩子带来温暖带给他们山外不一样的世界。于是我义无反顾!
感谢苏木年的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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