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夜。脚踝处的疼痛就好像隐隐埋藏于肌肉中的一条细密的丝线。总在不经意间传递着轻微、绵延的酸涩。有的时候,却又是像有谁在猛地拉拽,强烈的紧绷感和尖锐的痛感在一瞬间如同磨利的针一般清晰地冲击着没有防备的大脑皮层。直到这个时候,不二才生出了一分后悔的情绪。但也只是一分。
没有拉严的百叶窗,把月光分割成了一条一条。无法入睡的不二静静地望着地面。月光、阴影、月光、阴影,就是这样的间隔与搭配。窗台上的仙人掌被这样的光影映照得晦暗不明。密密麻麻的刺仿佛被虚化了,无法看清。不复平日气势凛然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异常的安静、乖顺。
当那一球飞来时,心里似乎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它打回去!于是,就这么奋力地跑了过去,挥拍。那个瞬间,只看得见那个黄色的小球,视野中再没有别的什么。现在仔细想来,支撑着“一定要把它打回去”这个想法的深层信念或许并不是单纯的“我不想输”,而是更进一步的“我一定要赢”吧。这样说来,自己真的比想象中还要争强好胜啊!
受伤是个意外。长时间比赛带来的体力透支和快速奔跑的强大惯性使得自己就这么撞上了场边的长椅。是一种钝钝的感觉,并不尖锐。然而,居然流血了。粘重、咸腥的血液强烈的刺激着在比赛中由于专注而钝化的感官。站起来时才发现,右脚似乎在刚才的跑动中受伤了。可是,拿下了那一分。当时,只是感受到这样的喜悦。
迹部君也很惊讶吧。当他跨过球网,来到自己身边时,深色的眼眸里除了一闪而过的担忧之外,更多的是诧异。也许,他从没有想过不二周助是个这么任性的人。所以,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还会在那个时刻郑重地再问了一遍“为什么”。原因吗,迹部君?笑。就是,不二周助原来是个彻头彻尾争强好胜,任性又孩子气十足的人呢!很意外吧。
比赛就那么结束了。和迹部君一起成为了正选。场外的人飞奔而来。忍足、岳人担忧得一边一个的架住了自己。慈郎难得清醒地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恨不得能找到第三只手臂好让他搀着。穴户脸很臭的问:“笨蛋。这么拼命干什么。没事吧?”好像被裕太关心一样呢,心情一下子变得很舒畅。不过,虽然很高兴大家那么关心自己,但呆呆地站在那里,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吧。只是,似乎没有人想动的样子。还是得自己开口。苦笑了一下,尽管应该和平常的笑容无异,“呐…”
“你们在干什么?想让他在这儿流血致死吗?给本大爷清醒点。去医院。”威严的迹部景吾大爷这时开口了。周围那几只这时才像被雷劈一样,清醒了一点。只是一点。忍足拽着不二往东,岳人拉着不二往西,慈郎继续绕来绕去,穴户用眼角瞟来瞟去。“够了。跟本大爷走。”关键时刻,还是迹部大爷。于是,一队人就浩浩荡荡,又慢慢吞吞(考虑到某只脚上的伤情)地向医院进发。
迹部的确是很招摇。到达迹部财团下属的医院时,院长带着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在门口诚惶诚恐地等待着。不二忍不住想,他们都出来了,里面的病人要怎么办呢。额头的伤并不重,只是简单的包扎就可以了。况且,帮不二包扎的是医院的外科权威,据闻在全日本都是数一数二的外科医生。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处理伤口,不二突然产生了“自己似乎罹患某种绝症”的错觉。弯弯的笑。却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温和、安抚性的微笑却把这位著名外科权威吓得手哆嗦,以为出了什么事。右脚的伤势反倒比较重,拉伤了肌腱。医生,自然也是位名医,建议不二修养一个星期,再做一些简单的复检,应该可以在一个月内痊愈。当听到一个月才能痊愈时,迹部用他细长的眼睛瞥了医生一眼。那位医生马上战战兢兢地补了一句:“我可以在三个星期内医好他。”
从医院出来,迹部力排众议,决定用他的加长版凯迪拉克单独送不二回家。其他那几只只好悻悻然地各散东西。到达家门口时,由美子已经在等着了。迹部说了一句:“好好休息。我帮你请假。”之后也走了。
不二静静地躺在床上。明天不用上学啊。不知道学校的樱花会不会就此谢了,这样岂不是看不到了。太可惜了。忍足家的芥末寿司很地道啊。关西人爱吃芥末寿司吗?好像不是吧。明天要测验啊。刚好不用去。有两种人他们的大脑构造是奇异的。一种是疯子,另一种就是不二这样的天才。无穷无尽的跳跃性思维。脚踝的痛似乎渐渐淡薄,不知道是疼痛麻痹了神经,还是神经战胜了疼痛。总之,不二周助就在他天马行空的思想里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