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
成步堂躺在床上望着窗户，外面路灯的光被折成不规则的形状。他闭上眼睛，这一个星期发生的事情恍若梦境，模模糊糊的在他脑子里飞快的闪过。
明明已经很累了，但却还是睡不着。
他无力地笑了一下，又想到电视和报纸上的新闻，上面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和现在的照片被放大摆在头版，他苍白的脸色刚好与之前形成鲜明对比。看到那么多的闪光灯与话筒他简直比在法庭上还要慌张，仿佛自己做的所有事都要被挖出来仔细检查一番，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的手机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开机了，屏幕黑漆漆的一片死寂。
成步堂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这么害怕过。所有人都在怀疑他，仿佛他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清白的事情，小时候学级裁判的无助感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刻进脑子里的记忆就这么复活了。
他又睁开眼，看向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路灯的光让西装呈现一种苍白的颜色。
西装外套上已经没有了熟悉的金属反光。
只要露出了一点欺诈的成分，那么所有的真实都会被怀疑。
成步堂想着，把被子再往自己身上盖了盖。他突然觉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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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异议！”
所有的人都转过头，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律师审查委员会，现在，正在对成步堂龙一在法庭上出示伪证一案进行裁决。
在最后的表决阶段，几乎所有的人都投了同意，但只有一个人，提出了异议。
“我认为应该从轻处罚成步堂龙一。”牙琉雾人推了推眼镜，“这个案件的很多地方……我认为并不自然。况且他又是初犯……”
“异议！”
“牙琉，你还是太年轻啊。”其他人都以严厉的目光看着他，发言的中年人清了清嗓子，“伪证是法庭中最不能够触碰的底线。不管他之前是多么有名的律师，这也是不可原谅的。”
雾人不再答话了，镜片反射出一片白光。
“那么，取消成步堂龙一的律师资格，并没收其律师徽章！”
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那个中年人离开时拍了拍雾人的肩膀。
“不要因为事情是你弟弟造成的而对他有愧疚。牙琉响也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雾人依旧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整理文件离开，走到自己的车前坐上驾驶座。他闭上眼睛，几乎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而挥之不去的是心中的疑惑。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反对，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自己做事从来都有理由，而不是一心凭感情用事——谁会像那个只凭运气的律师成步堂龙一一样……
想到那个名字和那张脸，他的心脏就突然一跳。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成步堂龙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情绪慢慢的自心中蔓延，仿佛一朵火苗在柔和的跳动。令他有些奇怪的是，他知道这种情感并不是怨恨，而它具体是什么雾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已经开始有些刺眼。
也许真的是因为响也的原因吧。他这么想着发动了车子。

你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乱码！！【掀桌【算了不管应该不会影响阅读】

……啊啊！好像有一个月没更了……
期中考试+家长会神马的没有时间【跪】
嘛嘛总之还是写出来了我才不要弃坑=w=
4.
让雾人想不到的是，成步堂竟然来拜访他了。
那是5月的一天下午，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他正在事务所中看书，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他被突然到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开门。
面前的人穿着衬衫和长裤，右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一头刺猬头还是那么醒目。明亮的墨色眼瞳与他的目光相遇，先是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便弯起来，闪烁着黑玉一般的光芒。
逆着午后的阳光，雾人看见了他以前从未看见过的，以后也不再看见的，成步堂那么纯粹干净的笑容。仿佛心里的一处地方被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一种柔软的情感从那个地方扩散了开来，像水泛起涟漪。
雾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看着一个人会那么失神，以至于两人在门前对视良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成步堂有些尴尬的开口了：
“……是牙琉雾人先生么？”
“哎？”雾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嗯，是的。请进。”
两人进了门，雾人顺手把门关上。成步堂在事务所里的沙发上坐下，雾人坐到了他对面。目光又一次相遇，雾人突然觉得自己平时游刃有余的社交手段在这个人面前似乎都没什么用了。他想了想，不如直奔主题。
“<?xml:namespace prefix="st1"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smarttags">成步堂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xml:namespace>
“…………啊。”
成步堂仿佛突然醒过来似的，又一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个……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
雾人更没有想到的是，成步堂这一次来，是为了向他道谢的。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这似乎没什么不好。
这个人的看起来有些傻傻的，绝对是那种为了一件事情可以执着到底的小孩子一般的性格。说得明白些，他还……很幼稚。
理所当然的，这样看起来反常的行为，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毕竟起因是我的弟弟呢。”他垂下眼睛，“我对这个决定感到……很遗憾，成步堂先生。”
成步堂却突然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雾人疑惑的抬起眼睛，发现成步堂正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墨色眼瞳中的惊疑取代了刚才的感激。
“……怎么了？”
成步堂的眼睛似乎正盯着他面前的某个点，听到他的问话后抬起眼来与他对视。雾人有些惊讶的看到成步堂的眼中突然多了什么东西，那原本灵动的黑色变得更加深邃，也更加平静。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不过……嗯，牙琉先生，我今晚可以请你吃饭么……在我工作的那个俄罗斯餐馆？虽然不是特别有名……不过那里的红菜汤味道很好。”
“是这样么……？说起来，我也对它很感兴趣呢。”雾人笑笑，“刚好我今晚有空，可以定在6点么？”
“当然可以了。我告诉你餐馆的地址吧，到时在门口等你。”
成步堂告辞时雾人送他到门口，在要告别时成步堂说着“等会儿见”，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他，还是那种说不出的平静，只是稍微缓和了一些。
雾人突然有些奇怪的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可能没他第一印象里那么简单。

我来了！【好像都没人看啊QAQ】【我要动力】
傍晚雾人来到了餐馆门口，比所说的时间提前了几分钟。
成步堂说的没错，这个餐馆并不是很醒目，若是不知道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它。老旧的大门在客人进出时不时吱嘎作响，招牌上用俄语写着店名，因为岁月的痕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波鲁哈吉……”雾人默念道，“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这时一阵吱嘎声和轻微的铃声响起，雾人低下头，发现成步堂打开了木门，抬头便发现了他，墨色的眼中先是惊讶，而后便带上了一些笑意。
“牙琉先生，你已经来啦。”他一边合上门一边走出来，“我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呢。”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迟到的人呢。”
雾人推推眼镜回答道，开始上下打量着他。今晚还是有些热的，但是成步堂却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外套，外套上还别了一个徽章，造型仿佛是游乐场随处能买到的那种。
他不会热么……
成步堂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笑说道：“我们先进去吧，一直站在门口，都要热出汗了。”
“那你为什么……”
“因为里面很冷啊。”成步堂说着转身开门，又是一阵吱嘎声和铃声，雾人看到门后晃出一个小小的铃铛来，与此同时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么早就开这么大的冷气……？这餐厅的老板脑子不正常么？
两人走进餐厅，雾人又打了个冷战，他环顾四周，更加证实了之前的想法。
整个餐厅的布置倒是有些普通，吧台前有几个圆形餐桌，角落放着一台钢琴，而吧台旁则是一个楼梯，向下不知通向哪里。
但是遍布其中的雪就能够让来到这里的客人瞠目结舌了。吧台上，餐桌旁，甚至是钢琴的琴盖上都堆上了雪，因为店里的低温而融化的没有那么快。穿着厚厚衣服的服务生端着还冒热气的碗经过他们，向一旁正等着的客人走去。
这些雪是从哪里弄过来的？难道老板有这个闲心每天制造一堆雪放在这儿……雾人叹了一口气，看到呼出的白气之后突然有些后悔没把自己的外套带过来。
“……会很冷吗？”
“哎？”
雾人转过头去，发现成步堂有些关心的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些歉意。“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你这里很冷了……其实当时觉得牙琉先生如果穿着西装来这里的话应该还是没关系的……哈哈。”
“………………”
雾人移开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跟成步堂直视的时候，总会有些不自在。
“其实还好，谢谢。”
“是么？那我们先过去吧，钢琴旁边就是我的位子。”成步堂笑笑，“那里比较远离冷气，可能会好一点。”
“好的。”
两人走过去，在座位上坐下，成步堂拿起菜单递给他。雾人看了看，里面的菜色倒也并不花样繁多，大多数菜都是以餐厅的招牌红菜汤为基础的。他选了一样，之后把菜单递回给成步堂，成步堂叫来服务生点了菜，顺便让他倒了两杯热水。
“好啦。牙琉先生下次如果还来的话，真的要多带一些衣服哦。”成步堂微笑着看他，“反正我是工作人员，吃饭可以打折的。”
“……<?xml:namespace prefix="st1"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smarttags">成步堂先生，在这里都做什么工作呢？”雾人环视着餐厅，“看起来好像也不是服务生啊。”</?xml:namespace>
“嗯，对啊……我是钢琴师。”成步堂转过去拍拍钢琴的盖子。
“那现在不是应该在工作……？”
“……不，这其实只是个虚衔……事实上我主要是负责这个店里的扑克比试。”成步堂撑着下巴说道，“只是‘店里的扑克牌玩家’这个称呼太奇怪了，老板才让我顺便当个钢琴师。”
雾人抽了抽嘴角。“成步堂先生……会弹钢琴吗？”
“也许会一点。嘛，凭着我艺术系毕业生的天分……”
噗！
雾人喝着热水，这会儿差点被呛着了。
艺术系毕业生……？开什么玩笑！这家伙到底是为什么要去当律师？
他抬起头惊讶的望着成步堂，成步堂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墨色的眼瞳突然黯淡了几分。
“成为律师啊……我想只是偶然吧。”他的目光似乎望向了很远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自己，也许是因为那个家伙，或者是千寻老师……谁知道呢。”
雾人一愣，随后垂下眼帘。他的心里突然出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一点一点跳动的温暖，却让他有些难受。他看着自己的杯子，水面冒出的蒸腾水汽有些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想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是不妥当的，一下子就将话题引到让他难受的地方去了。不论是谁都不想在事发一个月后还提他以前还是律师时的事情，自己刚才实在是……
“抱歉。”
“……没什么的，不用这么在意。”
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服务员将红菜汤端上来，才打破了这个尴尬。

5.
成步堂记得，他最终决定去拜访那个律师是一个下午，5月的阳光刺眼的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他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敲了敲门。
正当他在想开门以后应该说什么的时候，牙琉雾人走过来开门了。
那个，是谁说过的来着，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瞬间，美得仿佛时间都变慢了般的，事后不管如何回忆，当时的场景都会无比清晰。
尤其是，当遇到命中注定的人的时候。
即使是在7年之后，成步堂依旧会记得那个下午，牙琉过来开门的那个瞬间。
一头柔软的米色长发披在左肩，精致的五官，藏在金属镜框后面的，像是幽深的湖水一般的眼眸，阳光从背后传来的热度和光芒将他的发梢照成金色，呈现出一种迷离的轮廓。
虽然长得是如此相像，但是成步堂真的没办法把他跟他的弟弟联系起来。不同于响也的朝气——或者说是吊儿郎当，他是那种像水一样的稳重和安静。
似乎是因为他这个意外的客人的到访，面前的人呆了呆，眼睛里是淡淡的惊讶。成步堂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能傻傻地微笑。
两人沉默着，气氛突然就有些尴尬。
“……是牙琉雾人先生么？”
“哎？”
牙琉一愣，随即有些歉意的微笑了一下。“是的。请进。”他往旁边欠了欠身，便让开一条道来。成步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事务所的装饰简约而又别具一格，门旁边是一株有一人高的盆栽植物，植物旁是面对面的沙发，中间是玻璃茶几，茶几上放着一本书和茶壶茶杯，书旁边的杯子里还冒着热气。房间的右边是木质的办公桌，桌后是一张软椅，带着一些花纹；还有两个书架，书架中整齐地放着各式书籍。
整间房里有着淡淡的香味，成步堂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但是它能立即令人安静下来。
之前也听说过律政界出现了一名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年轻律师，但是当时的成步堂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和身份轻而易举的走进了牙琉雾人的生活。
想到那天的混乱他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他坐下，牙琉也走过来坐在他对面。两人对视时又是一阵尴尬，原本成步堂想说些客套话但又词穷时，牙琉打破了沉默。
“<?xml:namespace prefix="st1"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smarttags">成步堂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xml:namespace>
成步堂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来一句，于是便含含糊糊地回答着：“……啊。那个，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吧……”
然后他深呼吸了一下。
“我这次来……是想向您道谢的。”他慢慢地说道，“真的很感谢你，那天为我……辩护。”
还有人能够相信我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他没说，也许说出来太过幼稚，而且牙琉也听不懂背后的意思。
那天成步堂的徽章被收回时，那个人突然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个年轻律师为你提出异议了呢，虽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小男孩大声喊出我反对的瞬间，和当时自己睁着全是泪水的双眼望着他的样子。那个人身上的光芒仿佛不可触及，却猛地把他从角落里扯出来，扔向了有着那种光芒的地方。
他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可能就跟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一样，真相简单地几乎不用费力寻找。
牙琉好半天没说话，眼睛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许久，他低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片白光，遮挡了原本温和的湖蓝色。
“……毕竟起因是我的弟弟呢。我对这个决定感到……很遗憾，成步堂先生。”
面前的一切猛地凝滞，随后密密麻麻的黑色锁链出现在牙琉雾人身前，伴随出现的是红色铁枷锁，带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精神枷锁。
他眨了眨眼睛，面前的枷锁并不散去。他慢慢地把目光由枷锁移到那个人脸上，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怎么了？”
他深深的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什么。”
回到波鲁哈吉，他坐在钢琴旁，手下意识地伸进衣服口袋里，摸着那枚卡通徽章。
——也许他猜对了。真相并不需要费力寻找。
想到要通过这种方式去调查牙琉雾人，成步堂突然觉得一阵难受。他真是希望之前在事务所里看到的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