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后悔与叹息中倒映的你】
疼痛的汗水与鲜血交汇然后从秋人紧皱的脸上流下来,他似乎听到了小时候听过的儿歌在耳边响起。
如果真有死亡,人生的走马灯必定会以电影般精彩的悲欢离合在眼前闪现,然后随着一个人一生唯一一次的降生为前行的力量到达令人一次也不能后悔的一个终点。
秋人模糊的双眼看不见任何景象,只觉得空气中的尘埃太过呛鼻。但他也流不出眼泪,一股内蕴的力量正从心脏的地方苏醒过来,那是以剥夺神智为代价的猫妖之力。血液里的冰寒被这股力量逐渐驱散,疼痛也似乎缓解了许多,但秋人的视线越发模糊。
“秋人!”似乎有谁在很远又很近的地方朝他呼喊,他没能听清。
而后,比夏人青色的光辉更为妖冶的青蓝之光从秋人周遭螣蛇般燃起,深邃的色彩轻柔地环绕,沛莫能御的威压随之充斥着整个内里结界。
神原夏人隐于黑暗中的脸色有了变化,他站起身来,匕首与青焰将相框与相片绞碎。他往前一步,似乎与未知的过去做了一次沉重的诀别;而后他再往前一步,站在妖化的秋人面前,眼眶的眼泪就像融化的湖水流淌下来。
秋人黑红如魅的眼神扫过来,带着无尽的疯狂。
夏人仰天一声嘶吼,磅礴的黑雾从四周聚集,在轰鸣声中再度幻化。四条巨型锁链从黑雾之中射出,缭绕着无尽的青色火花,传出古老的气息,似乎摆脱了沉睡万年的梦。
“绝妖之锁。”夏人操控锁链从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射向妖化的秋人,铁链彼此摩擦发出惊人的声响。
铁锈的味道并非无形,化作了紫色的青烟,围成奇特的帷幔,笼罩住秋人。
深邃的青黑猫妖之光与紫色帷幔相互吞噬,锁链越过战场成功捆绑住秋人的四肢。
但锁链无法锁住秋人唤出的漫天橙色火球,这些火球悬空在结界的最顶方,成为无数太阳。
秋人亦是一声嘶吼,每颗太阳赴死一般朝着夏人轰过去,橙色的光辉甚至透过内层结界照亮了外层。
夏人仿若猎豹,窜射至前方匕首斩裂当先的火球,反身一转右脚踢飞第二颗。而后他左脚凭空借力,留下苍白的风并越过三颗火球的包围,横手长挥同时割裂五颗火球。
五朵烈焰同时绽放的声音巨大却温暖,夏人面颊上的眼泪被烘干。
橙光烈焰缤纷炸裂,火花之星在所有角落洒落。他的白发又被染成橙色,前行的身影丝毫未见停顿。
秋人依然被锁链紧紧束缚,没能看清在无数太阳里穿梭的夏人离他越来越近。秋人又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一颗巨型橙色火球在他的胸口旋转绽放,温度骤然上升,转眼橙光化为刺目的白光。滚滚的流焰因为极度致密几乎凝成熔岩。
锁住秋人的锁链开始极为缓慢的融化,滴下赤红的铁水。
空中转体三千六百度的夏人绞碎了周身数十棵橙色火球,注意到了白色火球的生成。他咬破食指祭出黑色的血液,附着在匕首上。青色的火焰变为蓝色的寒冰,物极必反,这寒冰包含了夏人的血液,极冷转瞬将其脚下的土地冻结。
寒霜蔓延,与白色火球的高温抗衡。黑暗的结界分为红蓝两方,大量白雾从中央地带出现。
夏人双手握住匕首,双脚在空中猛地一踏,像离弦之箭冲向秋人。箭端是冰寒的匕首,带着暗蓝的寒气一路扫过冻结了橙色的火球,冻结了燃烧的火焰。
有一条锁链被白色火球融化,秋人的右手重获自由,猫妖之爪往虚空一挥,三道烈焰往三方横扫。
猫妖之力是能够使结界无效的力量,黑色的内部结界自秋人妖化后就开始缓慢地瓦解,此刻结界四周都有空洞。三道烈焰正是朝着这些空洞扫过去。
在烈焰抵达结界空洞之前,夏人更先一步来到了秋人的面前。
白色的火球许久的酝酿正是为了这一刻,它像是获得释放,朝着夏人奔腾过去。
热浪层层,撞上了匕首的寒冷气息。夏人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黑影融进了匕首之中。
至纯的冰魄从匕首上钻出,越过气浪,越过白焰,扎入火球的中央。
结界在这一瞬突然无声,漂浮的灰尘也为之停驻,做出防御的姿态迎接下一刻的大爆炸。
火球收缩,成为一颗白点。蓝色的冰光从白点支出,紧接着猛然碎裂!
先是光在炸裂,而后是碎石铁屑纷飞,然后才有巨大到听不见的轰鸣。剩余的三条锁链在白光中湮灭,学校的土地更深了十米。
内部的黑色结界在爆炸的第一秒内锁住了狂窜的风火,在吸收了大部分威能之后完全破碎。
夏人浑身鲜血,从匕首内部幻化而出,神色冷峻,闪到秋人的身前。
他笑了笑,接着皱眉,而后哀伤,最后叹息。
匕首向前,无所阻挡,刺向秋人的心脏。
但匕首终究被阻挡,鲜血从远方流过来,旋转为圆,成为坚硬的盾,护在秋人的心口。
“学长!”栗山未来身影飞速而来,其血滴洒在黑色夏人的身上,立刻泛起白烟。
方形的结界也突然出现在夏人的身边,化作坚实的牢笼将他封住。博臣疾行,速度比未来更快。
夏人摇摇头,消散成烟,透过牢笼,再度凝实,然后前行两步转身,反手一刺,匕首从秋人后背扎进他的心脏。
“小秋!”博臣大喊,无数印记自我燃烧,分散在他的身后,使得他快得像一道闪电。
栗山未来也是一声惊呼,洒出更多鲜血,化成红色的河流奔向夏人。
对于妖化的秋人而言,这一刺太过冰冷,以至于他从混沌的状态醒过来,然后转头看见了夏人的神情。
夏人从嘴角吐出一口鲜血,疼痛的捂住胸口,仿佛他刺中的不是秋人的心脏而是自己的。
“别担心,我是吓你的。”夏人面色苍白,突然对秋人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笑容,“用这把沾有我之血液的匕首刺中半妖的心脏,我才能死去……你不会死的……终于,可以去见我真正的哥哥了。”
神原秋人不知自己为何就流泪了,他一边擦泪一边喊道:“你不是我弟弟?”
夏人没有回答他,笑容清澈,眼神明亮,瞳孔里倒映出秋人茫然的脸庞。
最后他摇头,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想要抱住秋人的脑袋。而在他成功之前,全身便消散成黑烟,融进了破碎的土地。这一次,他是真正的消散了。
未来、博臣与美月正飞快奔跑过来。
秋人抬头看着夏人消散的地方,又看了看周遭的废墟,神色变得黯淡。
与此同时,废墟的最底端,却突然出现一道微弱的白光,逐渐扩大,成为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