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1 大战在即

-死血-

枢木朱雀从机体架上爬下来，摘掉头盔，空洞的望着头上不见顶的风洞。
“看什么呢，朱雀，”经过了数月的并肩作战，杰雷米亚对于这个曾经被“上司”念念不忘的傻小子很有好感，拍拍他的肩，杰雷米亚爽朗一笑，“这月的作战目标提前达标了，走，去基地打牌去。”
枢木朱雀默默摇头。
“怎么，出任务一个月了，还不想放松？来吧，别和姑娘似的。”杰雷米亚哈哈笑着。
枢木朱雀淡漠的别过头，“我有点累，不陪你们了，帮我和他们五个打个招呼，我回寝室了。”
杰雷眯了眯仅存的那只眼，只说了声“先走一步”便去追走在前面的驾驶员。
枢木朱雀远望着他们的身影一个个穿过出口，隐在强光下刹那消失不见，这才捂住嘴踉跄几步，摇摇晃晃“噔”的一声单膝跪地，胃里翻涌，头晕目眩，终于猛烈的咳了出来。
待平息，枢木朱雀打着颤借机动场昏暗的光看了看掌心，不知是因光太暗，还是本应如此，颤动的掌心赫赫然是一滩黑血。
“咳，果然...”枢木朱雀低沉的

开口，不知果然是如何。
熟练的擦净血液，枢木朱雀脱下防具拿在手中，也离开了阴暗的机动场。在见到阳光的那一刻，如果不是手中的重物，枢木朱雀真的想遮蔽双眼。
那阳光明媚，那气候温和，如果不久这一切都将与自己无缘，那还不如，未尝拥有，便也不会叹惋。
枢木朱雀悲哀的发现，自从逃到中欧利邦被收容，除去坐在练习仓或正规驾驶仓穿戴着驾驶服连接指挥部疯狂地进攻、防守、厮杀、掠夺、撤退，这两年间，似乎已再无其他。
不过，若是庸庸碌碌，又有什么意思？枢木朱雀自嘲，也许一生如此也够了，旁人有的自己有，旁人可望不可求的自己也曾有过，又复何求！
又复何求呢？
所幸从机动场至基地的陆上路程很短，坐上密封仓，枢木朱雀长吁一口气，安安静静的发呆。
近一个半月没有接触到友邦的土地，也近两个月没有回基地，不知什么时候通行仓还可以在启动后放音乐，听着异国舒缓的音符，枢木朱雀眨眼的频率变慢，渐渐的，他沉入了梦乡。

过度疲劳的身体不堪负荷，渐渐的，他沉入了梦乡。

枢木朱雀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和窗帘。熟悉到一连单调的看了整整四个月。
虽然这只是休息室，距离特殊病房还有些距离，但一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曾经粉碎而在这里被修复、被安上替换品的关节与骨骼都在隐隐作痛。
可当时怎么就连死亡都不畏惧了，当时的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可惜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枢木朱雀正安静的沉浸于被水泡过的发霉的回忆，突然听到远处感应门开启的微小干脆的声音；枢木朱雀闭了闭眼，忍着喉间的不适嘶哑的开口：“请问，我是怎么能到这里的。”
脚步声没有给他回答。
枢木朱雀艰难地别过头去看床尾的来人。
高挑直挺，黑发和苍白脸色，骑士披风常年固定在肩头，衣帽总是整洁平贴有洁癖倾向，身处恒温中央空调控制的送风口也能突然觉得冷...
是皇女的女骑士兼科研部副部长无疑。
知道对方冷漠不近人情的性子，枢木朱雀本没打算得到回答的－－一个力图冻死除了皇女外所有人的移动制冷机，你还指望什么？

你指望什么？

可今天就这么不同。
副部长径自调整了耳部接收器，僵硬的立着操作手中的极薄军用平板。看来是新产品，那厚度... 看着总觉得可以卷起来围成圈。
副部长先有条不紊地解决完手头的事务，冷冷的瞟了枢木朱雀一眼，半晌思忖，终于冰冷的开口：“你的身份认证最终属地是科研部，通行仓在寝室停住时你没有出仓，就传到了科研部。”
“噢，这样... ”枢木朱雀是头一次听到副部长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还沉在惊奇中回味，“是我不小心睡着了... ”
而副部长已经迅速退出了房间，在与门外什么人交谈。
因为副部长少有表情变化所以枢木朱雀没有发现，在交谈时，副部长面有愠色，脸色愈发阴沉得可怕。

No.52 死血（下）

突然，镜墙被控制自动分开，这边的房间和邻近那间合为一体。本在墙那边的另一个房间的情况一览无遗。
那是间小型会议室。
枢木朱雀从床上坐起身，努力张望新并入的那个会议室的情况：
也许有人已先行离开，落在后面有个娇小的身影刚好匆匆上了传送间；枢木朱雀想了想，那大概是阿尼娅。而背着身正好被副部长挡住的正在忙碌什么的身影，应该就是部长。
没有人注意他。
枢木朱雀想下床活动，既然不知道科研部的计划更不想参与，作为半个路人的他早就该有礼节的离开这里。
枢木朱雀本也打算这样做，但实践时出了问题。他发现自己居然下肢用不了力，就像被彻底冻僵直后捂热，有力用不出来。
枢木朱雀心底突然浮现一个阴暗的猜想。
是这么快就... 还是为什么...
远处舒缓的水声给了他回答。
端起一杯红茶小口抿着，轻轻放下，碧面容带些憔悴，但仍不变她的优雅和端庄。她对远观的副部长轻点头，止住了枢木朱雀标准正式的行礼，控制着关掉那会议室

的明灯，在天花板围成漂亮弧形的一盏盏节能灯也漂亮的顺次熄灭，是谁的新意一目了然。碧拿着厚厚一沓文件，慢慢朝枢木朱雀的方向只走了几步，微笑着，“我的骑士认识你，是她把你带到这里。你一直不醒，是体内缺＊＊的补给，现在已经没问题，腿部是副作用，现在就应该可以了。你们这次任务用了两个月，你也有权利有义务进行全面身体检查。其他人已经检查过了，都无大碍。”
副部长冷冷的靠在大门边一言不发，甚至都不抬眼。

枢木朱雀本在自嘲，闻此慌了一瞬，不变脸色的回答“不劳殿下费心，我很好”，感觉腿能用了一点力，就匆匆忙忙下床，系好披风。
碧没劝阻也没再说什么，看枢木朱雀穿戴妥当，才开口：“高层有通知，半小时后全体中校级及以上将士到指挥厅副厅开会，我们正打算动身。你作为科研部名誉上校也理应参加。”
枢木朱雀一顿，“我们刚刚回来就开会？这么急。”
副部长已经离开，碧喝掉杯中的茶放下瓷杯，回身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但没什么笑意。“枢木，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枢木朱雀呆滞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碧眼眸也有疲倦，带些复杂看他，其中有明析有同情，随后只说了声先走记关灯云云便也离去。
到底自己最近有多弱，只是虚弱一睡两天，以前那个能连续恶战三天不眠不休而且下一天还能早早去上课生龙活虎的自己，想想到底要多好笑。
回不去了。
一定是乱了。

枢木朱雀手忙脚乱掏出小型联络器，公共主页的确早就有开会的通知，他打开邮件，一封封都是帝国机甲团另外几个主力的，后来应该是有人告诉了他们所以邮件口气明显变了，枢木朱雀一封一封看过去，心里渐渐舒服了许多。
最后一封的名字...
枢木朱雀皱皱眉，有些怀疑，更多的是不相信。
卡莲·休妲菲尔特...
这名字能牵扯出他太多回忆，他捂住脸不再去想，但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是大半年前小五小八解放布里塔尼亚在北非的政〔防河蟹〕权时，救下了要被押往刑场的卡莲，卡莲被送入了哪哪个部复健，之后又怎样怎样他都是随便听人说的，当时自己去了更遥远的地底出任务分身乏术，即使回来卡莲也不在基地工作，所以他都快忘了这件事，现在看来，她是最近调到基地了。
枢木朱雀叹息了一阵，没看，把邮件按原样删了。
卡莲曾经和他关系不错，可是一丁点过去的事黏着毒药都能让他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开的，既然都这种时候了，他不想再找虐。

他终于学会自私一点。
枢木朱雀收好小型联络器，开会时间要到了。
他嗅了嗅，感觉碧的红茶透有褪不去的咖啡苦。他以为这只是他当时的心境。
苦最真实。
枢木朱雀走出房间，关灯，阖门，对着一片寂寞安静。
黑暗中，像不再亮的孤岸灯塔。
枢木朱雀吐了口浑浊的气，等待传送仓的同时，感觉心，百孔千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