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001 哥廷斯特:竖琴与尾羽的神秘客人
在哥廷斯特骑士学院附近,有一家叫做“竖琴与尾羽”的店,如果你从街角的门走进一楼,吧台和粗木圆桌,整齐排列的酒桶与满柜的酒瓶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标准的酒吧,但是如果从临街的楼梯上去,那么整个装饰风格就完全不同,粗笨的桌椅被精工细作的雕花靠背椅和小桌子取代,柜子上的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书籍,对应一楼吧台的位置变成了一个摆着书单和茶点价目表的小小柜台,瓷茶具和碗碟也代替了楼下的铁或木制的杯盘,窗户上还挂上了加了花边的窗帘,一个个的幽静卡座排列在墙边。
这样风格迥异的内部装潢却是同一家店铺,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这一家吧,事实上,这家“竖琴与尾羽”是为了哥廷斯特骑士学院的学生们而开的,楼下主营酒馆,用来满足那些年轻气盛的男生和学校雇员们喝酒闲聊的地方,而楼上是一个兼营书店的咖啡馆,主要是为了那些希望找一个安静地方享受悠闲时光的学生准备的。
可是就在这家店的二楼,坐着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沾满泥土的翻口马靴踩在锃光瓦亮的地板上,看上去饱经摧残的黑色披风随意的拖到了地上,破碎的毛边和无数缝补的痕迹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块破布,从披风下伸出一双手臂,袖子已经严重褪色了,手肘部位还钉上了加固用的皮革,两只棕色的手套被随意的仍在桌上,要说哪里还能和环境比较协调的话,也只有手边的一杯咖啡和一本打开的书了吧,不过咖啡被端在半空很久了,书页也许久未曾翻动,也许是在发愣,不过帽子挡住了他的脸,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是的,他戴着帽子,即使是室内依然戴着帽子,这是一顶黑色的单卷边帽,上面的羽饰也许是他身上唯一一件比较新的东西,洁白光亮,看上去刚刚更换不久。
这个时间店里的客人不多,除了他以外只有靠窗的一处卡座上还有两个女生,这个奇怪的客人就成了两个人的话题,小声的叽叽喳喳之后,猜测无果的两人转而向上茶点的老板娘打听消息:
“阿丽娅姐,那个人是谁啊?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呢。”一位樱色头发的女生好奇的问道,她旁边同伴虽然没吱声,但是也露出了一幅感兴趣的神色。
被称作“阿丽娅姐”的是一位穿着裁剪得体的深色衣服,系着白色围裙的成熟女性,也就是这家“竖琴与尾羽”的老板娘,笑眯眯的回答道:“阿拉,他呀,他是我的一位远房亲戚,今天刚到这里,你们当然没见过了。”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二楼的门被推开了,一位穿着学院制服的男生走了进来,从红色的肩带流苏上可知他是高年级的准骑士学员,他四下打量,仿佛在找什么人。
阿丽娅走上去打招呼:“欢迎光临,亚瑟,今天是来找书还是来喝咖啡?”
“都不是,阿丽娅姐,今天和人约好在这里见面的。”
“阿拉,原来茹安小弟说的那个老主顾就是你啊,他在这边呢。”阿丽娅把亚瑟引到了那个神秘客人的桌前。
“我们无所不能的茹安·阿莱斯特里克小弟,我把你的客人带来了哟!”
“上午好,茹安,好久不见了。”亚瑟微笑着打着招呼。
一直处在发愣状态茹安终于从雕像状态恢复过来了,放下了杯子,抬起头,帽檐下是一幅相当年轻的面庞,不过因为平日的不修边幅和旅途劳顿,蓄了不少的胡须的脸颊上还沾着尘土,“你好,亚瑟,好久不见了,阿丽娅姐,给这个家伙也来一杯咖啡,喝我这杯一起记到他账上。”
“喂喂,茹安,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气了,请我喝杯咖啡的钱都没有?”亚瑟拉开椅子坐下,半开玩笑的抱怨道。
“唉,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现在基本上一穷二白,身上一点现钱都不剩了。”
“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去给你们拿咖啡。”阿丽娅把两个人留下,自己回后厨去了。
“说来听听吧,茹安,看看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亚瑟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揉着额角。
茹安露出了一副纠结的神色,支支吾吾的开口道:“那个,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我本来打算去博兰布尔那边碰碰运气,找点活干,可是发现我根本就没路费……所以……”
亚瑟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所以你就来找我借钱了?茹安,我以前就说过,如果你能稍微节制一下自己的花钱速度,很快你就会比我富有。”
“不不不,我不是找你借钱的,你我都清楚,我从来都还不起钱,我宁可欠你人情也不欠你钱,欠人情至少我还有条命可以拿去,欠钱我可还不起。”
“嗯?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在想,能不能让你帮我找份活干干,你知道,这边的话,我经常干的话可不好找。”
“找工作啊,我想想……”亚瑟轻轻摩挲着下巴,露出一副沉思的神色,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茹安,阿丽娅姐是你亲戚,你直接在她的店里找份工作不就行了?”
阿丽娅端着咖啡和一碟小松糕走了过来,抱怨道:“我也是这么说,可是小茹安啊,从小就很爱闹别扭呢,说‘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绝对不会满足于做一个厨子’什么的,直接就拒绝了呢。”
“姐,我这么说过么?不要随便曲解别人的话啊,我说的是:‘我这种半吊子根本做不来厨师。’啊!”说完,又用恳求的语气对亚瑟说道:“拜托了,亚瑟,帮我想想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工作吧!”
“啊,这样么,嗯,也许有个工作比较适合你。”
“说来听听。”
亚瑟喝了一口咖啡说道:“马棚管理员,说白了就是骑士学院公共马厩的马夫,有兴趣么?”
“只要能挣来钱,让我去照顾鸡窝都行。”
“好吧,那么你一会和我一起去见见学生会的人,不过还有个问题……”亚瑟上下打量着茹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在看什么?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作为学校的马夫,你这个形象可不行,一会得去给你好好打理打理。”
“呃,马夫的形象?”茹安立刻联想到了在他的雇佣兵生涯中见过的那些大贵族的马夫们,穿着号衣,头发上抹着发油,像个雕像一样站在马的旁边,手持缰绳一动不动,“不会是那种看上去就傻透了的号衣架子吧?”
“不,但是也不是你这样的泥猴子,你需要一套新衣服,包括衬衣和披风,把你的头发打理打理,胡子刮了,另外你的靴子最好也换一双新的,至少要把这一双擦擦干净,还有……”
“停停停,亚瑟,我想你可能没听明白我的处境,我现在身无分文,洗个澡刮刮脸什么的还好说,要重新置办一套行头可是要花不少钱啊。”
“我有几件旧衣服可以给你,另外买新衣服的钱会从你的工资里扣掉的,放心,如果你按我说的做,你绝对会得到这份工作。”
“好吧,总之谢谢啦,亚瑟。”茹安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气喝干,站起身说道,“阿丽娅姐,我出去一下,晚饭以前回来。”
阿丽娅叫住茹安:“茹安小弟,先去洗个澡刮刮脸,不然别想出去。”
“是,阿丽娅姐……”茹安像个被家长管教的小孩子一样乖乖的到后面去了。
亚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端起差不多空了的咖啡杯“我在这里等会好了,阿丽娅姐,可以帮我续杯么?”
“好的,亚瑟,这就来。”
半小时以后,亚瑟和全身上下清洗干净,脸也好好刮过的茹安在阿丽娅的“早点回来”的叮嘱声中走出了“竖琴与尾羽”。
亚瑟带着茹安去了一家学员们经常去的裁缝铺,然后再鞋匠哪里给他订了两双马靴和一双皮鞋,最后回到宿舍找出了自己的一套旧衣服给他换上,经过了漫长的折腾,到了夕阳斜照的时候,已经双目呆滞的茹安终于解脱了,亚瑟带着他来到了学院的学生会办公室门前,正准备敲门时,茹安一把拉住了他。
“等会,让我准备准备,我有点紧张。”茹安的脸色开始发白,声音也有一些颤抖。
“喂喂,这是怎么了,天不怕地不怕,出生入死无数次的茹安·阿莱斯特里克先生现在居然感到了紧张。”
“我只是有些不适应,比起那个,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可以见人吗?不会显得很滑稽吧?我是不是像个小丑或者滑稽演员?”茹安紧张兮兮的问道。
“好了好了,你完全正常,而且比任何时候都体面,放心,学生会长是个待人很和善的人,比你当兵这些年遇到的那些‘战争绅士’们好多了。”
“我害怕的就是这个,在军队里,我已经习惯了应付上司,可是这个,我完全没有经验啊。”茹安仍旧紧张兮兮的。
亚瑟耸耸肩,敲了敲门,然后拧开门把手,一把把还处在僵硬状态的茹安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