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our goddess』※131114文字※我不想遥远的爱你

03
晌午，是在经历一早上忙碌工作后，奢侈的休息时段。
郑秀妍轻车熟路的走进一座大厦，然后径直的跑向电梯区。
“郑总好。”私人电梯旁的专业服务员对着郑秀妍微微鞠躬，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淡淡的笑了笑，秀妍轻声说：“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去休息吧，这会儿她也不会让人上去找她的。”说着还对那人狡猾的眨眨眼。
“谢谢郑总。”电梯员自然明白郑秀妍的意思，她在这，自己老板是断不会再见任何人了。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郑秀妍就借着金属照了照，将头发抚顺。出了电梯，她就看见了那个总是发呆的秘书，“诶诶，回神了！”
“郑...！”
秀妍一把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你下班了，我要拉她出去玩！”
Vic立刻笑开了花，忙点着头，抓上包包就往电梯钻，那样子就像郑秀妍会马上后悔一样。
轻轻推开木门，郑秀妍探头朝里面偷偷瞄了眼，然后鬼鬼祟祟的猫着腰跑了进去。
那人躺在沙发上，带着耳机正闭目养神。
她跑过去蹲下，从她耳朵上拉下一边的耳塞，塞进自己耳朵里。
“听不懂听不懂。”秀妍不满的推着她，故作生气的瞪着她，“不好好上班，在这里偷懒！”
“伟大的郑总，现在是正规午休时间！”那人微睁了眼，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而且不好好上班的人，是你吧！”
“我今天就是不想上班！不想上！怎么着！”秀妍瞪大着眼，戳着那人的脸，“寡人今天翻你的牌，快速速陪寡人潇洒快活去。我饿了！”
那人从沙发上坐起来，捏捏她的鼻子，“走吧，带你去吃饭。”
她一下跳起来，直接扑到那人身上，手缠上那人的脖子，脸蹭着脸。
“勾引我？”
秀妍白了她一眼，想着她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又不经意地问道：“诶...你刚刚听的那首歌唱来听听，再给个翻译！”
那人浅浅笑着，轻声唱给她听，唱完又一句一句给她解释着。
郑秀妍觉得幸福也不过如此，可是她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是面对面的距离，她却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可那熟悉的感觉让她突然止不住流泪。她看见她慢慢地离她越来越远，她怎么也抓不住，歌声还萦绕在她耳边。
即使我闭上眼睛 也会出现的那个人
在梦中守护在我身旁的那个人
……
我好想念你
……
“秀妍，秀妍...”
慢慢的睁开眼，入眼的就是泰妍焦急的面容。秀妍怔怔地看着泰妍，没有那样熟悉的感觉。
刚才，只是个梦？
为什么真实得如同经历过？
抑或，曾经确实经历过，只是记不清了？
还是，抗拒回忆？
秀妍想坐起来，泰妍见了忙去扶她，又把枕头立好让她能靠着。
她愣愣地摸摸自己的脸，冰冰的。
用袖子擦擦她的脸，泰妍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秀妍，你还好吗？”
“泰妍，”她急急地抓住她的手，“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泰妍的神经骤然绷紧，如同一条快要断裂的丝线。面上却丝毫未动，只温柔地问：“想起什么了？”
“我不知道。”秀妍丧气地埋下脑袋，“那些画面闪得太快，我记不下来。”她没有说她做的梦，她只知道她好累，好想就这么睡下去。
秀妍懊恼的样子让泰妍松了一口气，她不安的心也随之放回原位，“那就不要勉强自己。”看着自己呵欠连天的妻子，她温柔地问：“是不是还很想睡？”
“嗯...”秀妍把头靠在她肩上，“困...”
“那就睡吧。”
秀妍把自己挂在她身上，模模糊糊的说：“那你有空要陪我看动画。”
“好。”泰妍点着头，扶着她躺下。
她把脸贴在她手心里，“我想快点想起我们以前快乐的日子，我就不会让你担心了，那样我就能做个好妻子了，是不是？”
摸着她金色的发，泰妍神色悲悯，“是。”
“真希望那一天快点来...”秀妍含糊说完这一句，就沉沉地睡了。
“我也希望...”泰妍吻在她唇上，呢喃着，“我希望那一天永远都不要来，永远……”

05
那晚，泰妍趴在书房的书桌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甜美的梦。她记不清楚梦的内容，只依稀记得她和秀妍很美好。
梦里，没有那个人、没有秀妍对她的憎恨、没有如履薄冰的生活。她回到了六年前，在那人之前遇上了秀妍，她的手信任的搂着她的脖子，她贴在她耳边倾诉小小的秘密，她的金发披洒在她肩上，如同阳光一般灿烂。
她在梦里笑着哭了，那是她人生最美的一刻。
她哭了，真的哭了，在梦里哭得声嘶力竭。她想留在那个梦里，她想拥有这段美好的记忆。可是，那永远也不可能，没有人可以帮她……
“泰妍，泰妍…”
有人在推她，她猛地睁开眼睛，在阳光中看到秀妍惊慌的眼神。秀妍紧张地抱住她，“你怎么了？刚才又哭又叫的。”
“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
“泰妍，你要回哪去？”秀妍摸摸她的脸，有些不安，“你在梦里一直喊，‘我要回去’。”
泰妍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环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前，“没事。我哪也不去，只陪在你身边。”
秀妍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闭上眼睛，“有你在身边真好。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去香山看枫树，还可以去好多好多地方。所以你一定要等我，你一定要等着…”
她静静听着，听着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小，泪水氤氲了眼角。她的手紧紧抓着她，如同抓住自己的生命和转瞬即逝的幸福。
悲伤和痛苦似乎可以无限延伸，只要她留在她身边一天，这一切都不会停止，她会用她懵懂的天真和善良的无知将她折磨得活不下去。
可是她舍不得放手，也不能放手。她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已经分不清快乐和痛苦的界限。
这个世界有时就是这样讽刺，又这样荒唐。眼前的幸福可以天长地久，也可以瞬间消失。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对你而言生死攸关，而你却不知道，自己会何时失去她的一切。
吃过晚饭，秀妍潜走了所有佣人，说是只想和泰妍单独呆在家里。她把泰妍拉回卧室，让她陪她坐在床前的地毯上，看着Keroro剧场版。
泰妍又是一天没有去公司，早上她发觉秀妍的精神不太好，于是打电话给自己特助，取消了所有的商业约会。这几年这种状况时有发生，特助已经见惯不怪，至于替自己老板善后更是驾轻就熟。
她抱着她，看她满足的盯着屏幕上几只蹦蹦跳跳的青蛙。她一直看着她，她觉得任何事物都没她来得重要。
不知怎地，秀妍突然自己关了电视，正襟危坐的对着泰妍。
“怎么了？秀妍。”泰妍顺着她的发，小声问着。
“我最近从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话。”看着地毯上巨大的Keroro，秀妍一句一句说着，
“人生最幸福的事，是有一个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的人。
我不需要知道过程，我只需要结果。我不必说：‘我要你这样这样…’我只会说：‘我想要这个结果，可以吗？’
听到我这样说，她便会把事情办好。
当我想不到解决办法的时候，我只好刁蛮地说：‘我不理！总之我不要现在这样。’
她好像会法术似的，又把我无法解决的事情解决了。
当我不想做某件事，我只消对她说：
‘我就是不喜欢。’
那么，她也有办法让我不用去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
当我不想去见一个人而我又必须要去见，她会替我做心理辅导，让我能够欢天喜地地去见那个人。
我的腿累了，不想再走路。她会体贴地说：‘好吧好吧，我们回去。’
当我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却可以轻松地把问题解决。
无论我需要什么，她都会给我。”
秀妍抬起头，目光深邃的看着泰妍，“世上有这个人吗？”
“有！”泰妍将秀妍抱进怀里，温柔的说：“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身体，它们只会保护你，爱惜你，尊重你。它们只会为你遮风挡雨，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泰妍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本想挂掉，可在瞥见来电显示后还是迟疑着接通，她想去书房，秀妍却拉着她不让她离开。
“金总！郑秀晶被救走了！”电话那头的人说完，空气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谁？！”她木然问着，视线有些模糊。
“查不到来历，但为首的很像Jungyi。”
泰妍没有再听他说下去，她放下电话，感到浑身发冷，她复杂的看着秀妍，却对上她无辜的目光，她的心莫名安稳下来，轻轻将她拥进怀里。
她的头搁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语，“我会是那个人。”
她听到她轻笑一声，
“那个人只能是徐贤。”
　　

08
“是我让人绑架的郑秀妍。”
美英的头深埋着，声音很轻，若不是此时安静得能听见微微风声，Sunny根本不知道她开过口。
“那个人是Kim。”
Sunny想问什么，美英却先她一步开口，“你不用查了，她所有信息都是假的。”
刚燃起的希望，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浇灭了。
轻叹一声，Sunny小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至少要让她明白原因。
美英看着远方，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飘到另一个时间，将那些事再次经历一遍，“Kim是我回美国后认识的，她对我很好。”
这句话蕴含了太多太多内容，Sunny最确定的一点就是，美英对那个所谓的Kim产生了好感。
“一年前，她告诉我，郑秀妍将徐氏一部分商业机密出卖给她，想和她合作拿下徐氏，她将那些资料拿给了我，我信了。”眼里悔恨徒增，美英只能一次次叹息，“我想暗中插手徐氏，可这样做势必会惊扰到小贤。我就想将她骗回美国，以方便我下一步行动。”
美英并没有说下去，那是她最不愿回想起的往事。哪怕她以性命相搏，徐贤也对她不管不顾。当真郑秀妍就已是她的全部？
“而后，徐氏依旧风平浪静，我想找Kim问清楚，可...”
然，物是人非，却不能事事休。
Kim和Tiffang关系甚好，Kim放出假消息让Tiffany震怒，借Tiffany之手达到目的，然后强了郑秀妍。
闭眼按压着太阳穴，Sunny大概猜到了什么。如果是她猜想的，那这个Kim当真是心思之密，城府之深，手段之高，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花了那么长时间布局，最后就为得到，郑秀妍？！
“不说这个了。”
摇摇头，Sunny不愿再想下去，她只愿是她杯弓蛇影了。
“这么些年你再没问过她，是在怪她吧...怪她当年怎么狠心如斯，任你千般怨、万般苦，也不闻不问。”
美英不语，只留一个带笑的侧脸。
只是那笑如此无奈、如此凄凉。
“小贤当年确实准备回美国看你，可就在登机前郑秀妍出事了。”Sunny抬起眼帘，摇头叹息，“你怪不得她。”
“我不怪她。”
她从未怪她，只怪自己。
微风吹过，乱了她的红发，却不会乱了她爱她的心。
冬天来了吗？要不然，这阵风怎么会让人感到彻心彻骨的冷。
“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明。”Sunny看看天，太阳光灿烂得刺眼，“知道为什么小贤突然疏远你么？”
美英摇头苦笑，若是她知道，也不会等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她以为是她害死了你的双亲。”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美英大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Sunny，只觉胸口窒闷无比。
“23年前，你父亲到徐家办事，徐贤没见到你，吵着要找你玩，你父亲就说带她到你家去。路上发生车祸，你父亲为了救她拼死将她护在怀里。在那之后不久，你母亲也随你父亲去了。”
一口气说完，Sunny静静地看着美英，她想应该给她一些时间缓冲。
可意外的，美英没有刚听到时的那种惊惶，只是出奇得镇静。
“你怎么知道？”她淡漠的问道，眼里没有丝毫感情，“你下面的话题是否是，那并不是意外，是徐家蓄谋已久，想置我父亲于死地，然后夺取我黄家什么东西？如果你也是想利用某些事情去达到你的目的，你大可不必继续浪费你的时间。”
“对，我是想告诉你那并不是意外，可你永远也想不到真相是什么！”Sunny明了，黄美英不信她，“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接下去说的话你不信也得信！”
她看着她，非常笃定地说：“23年前，你父亲欠下巨债，他将能抵债的全拿去抵债，可对于那样的漏洞不过杯水车薪。徐家得知后，倾囊相助却也无力回天。然后，他想到了他身上的巨额保险，于是制造了一场假车祸！”
美英愣愣地看着Sunny，看着她将那些无情的事实为她还原。
“可事情还没完，纵使那笔钱填补了很大的空缺，仍然还有亏欠。那些债主找到你家，逼你母亲还钱，你母亲拿不出，只得自绝。”
Sunny眼神凝重，放轻声音，“死前，她打电话到徐家，说你父亲已去她无法独活，只是放不下你，求徐家给你一个安稳环境，让你长大成人！”她叹息一声，接着道：“之后，徐家想方设法的护着你，不让那些债主找到你头上，又承诺三年之内必定将所有债务还清，事情才得以平息。”
她看着她埋着头，她也缄口不语，这件事对于她是实实在在的打击。
半晌后，美英抬起头，目光看向远方，
“死了，就一了百了？”
她一直觉得他们只是欠她一个完整的童年，她不怪他们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可揭开真相后，
他们欠她的休止一个童年！
他们是生生在她整个人生中划下一刀，留下永不磨灭的遗憾。
她以为自己会哭，结果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平静的语调甚至没有明显的起伏，仿佛一个局外人，听了一段与己无关的前尘往事。
“黄美英，你别想着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她越是平静，后果也就越可怕。
就像她说的，死了，就一了百了。
“你死了，如何去面对徐贤！如何告诉她你是怎样害了郑秀妍！你连死都不配！”Sunny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动手，“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
听了Sunny的话，美英凉凉一笑，“对，我连死都不配。”
离开，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去到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徐贤和黄美英已经有太多太多的误会，她们总是在误会中自责、哀怨，却不曾面对面彼此诉说，解不开心结，也就生生错过。
Sunny看着她走回屋里，收拾着她的行李。
她没告诉她，她母亲当年是因为债主逼她为娼，才自尽。
她没告诉她，他父亲当年的孤注一掷也差一点，葬送了徐贤。
她没告诉她，如果徐贤醒来，却得知她的死讯，她会否伤心欲绝。
最重要的，她离开了，也就安全一分。
她能查到这些事，别人一样能查到，只是时间的早晚。
在调查时，她翻出了一些被遗忘到角落的陈年旧事。
当年，权侑莉因为徐贤一句“告到死”，就想尽办法折磨那个绑架犯，一条条莫须有的罪名让他足够将牢底坐穿，她还不放，让人每天在狱中毒打他，打到鲜血直流、奄奄一息才作罢。
她不知道，黄美英若是被她查出，她会不会顾念旧情。她只知道，在侑莉看来，黄美英害了郑秀妍事小，连带着徐贤遭罪事大。
她如何护着徐贤，如何为徐贤着想，她这几年看的透彻。那是骨肉至亲间抹不掉的血浓于水的感情。
换句话说，徐贤是她的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03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她们两个就那样坐了一夜，流了一夜的泪。
早晨的阳光很美，静静散落在人间。
“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让你好好看看我，认识我。”浓重的鼻音、沙哑的声线，表露出说话之人现在的状态。
“就算徐贤在我心中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会喜欢你。”秀妍低着头，声音幽然，语气凉凉。
泰妍看向她，看着她捧着那些照片，如同捧着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她和她的世界。她看到，那最上面的一张，是她和她的婚纱照。
这个女人，就像握在手中的细沙一般，越是用力，流失的就会越快。可她没有别的办法，至少，那段流失的时间她把她留在了身边。那总比一开始就放手，眼睁睁看着她消失要好。
“三年前，我没有强了你。”
她知道这些话现在说什么也不能挽回了，但至少能求得她最后的心安。那时，她只是一心想让徐贤死，才编出那些话。
“这几年来，你只要在我身上，哪一次都与弓虽.女干无异。”
她眼里静谧如斯，语调平平，可是却足以击垮泰妍最后的精神防线。如果不是彻心彻骨的恨，她或许不会那么绝情。
其实，郑秀妍对她连恨都没有吧...
她之于她，从来就像不曾存在过。
“秀妍，你真的那么想我死吗？”她漠然对待她的一切，才是最有力的报复。
秀妍冷笑，她想要她的命，何其简单，她每夜都毫无防备的睡在她身旁，她只要做足准备，一刀就能结束这个噩梦。
可秀妍断然不会那么做，她不想双手沾满鲜血的去见徐贤。
“我想不想你死，你还用问我吗？”
泰妍猛然闭上眼睛，她确实是白白开这个口。
她如何不想她死？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几分钟后，她睁开眼，对上她安静的眼睛，沙哑地说：“我知道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走到床头，拉开一旁的柜子，拿出一把造型古朴的藏刀，她端详片刻，一把抽了出来，锋利的刀刃在清冷的月光下是一抹幽蓝。她看着那把凶器，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那个样子，透露着一切尘埃落定后的解脱。
她自私的以为她忘记了一切，她们就能有个好的以后。
却不懂得，刻意去找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它的时间和地点。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我曾经沉默地、毫无希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她想起初见郑秀妍时的场景，想起将她强留在身边后她的憎恨，想起她“失忆”后对她的撒娇。可大多时候，她还是喜欢安静地看书，她猜想，那是徐贤最爱的。
泰妍想来，莫不是她真做错了？
她错在哪？
放不了手也错了吗？她学不会成全，她成全了秀妍的幸福，谁来成全她？
她的想法秉承了她从小沿袭的霸道自我，因为还在她少不更事时，她父亲就告诉她，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抢。你若不动，东西不会乖乖送到你手里。抢不到的，就毁掉，如此简单。
泰妍想，她是毁掉了郑秀妍，彻彻底底的毁了她。
她站在窗前，将刀尖对着自己的心脏，哀伤的看着秀妍，可她依旧只顾回想着那人。她看到窗外阳光灿烂，昨天刚修剪过的那棵樱花树，现在正随着晚秋的风轻轻摇晃。
死前的世界是如此安静，她心里的悲伤也渐渐平息。她闭上眼睛，这一刻她依然在想，如果一切从头开始，她们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她是金泰妍，天性如此，她别无选择，这是她的命。
秀妍，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和那个人一样，一旦爱了，就要爱一生一世吗？一旦爱了，就是要让心灵，也要求自己和对方都从一而终的忠诚？
泰妍敛眸，苦涩更深。
若是时间和现实有一点点的，可以把她对那个人的爱消逝殆尽的可能，她又如何需要强取豪夺的将她禁锢。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拥有，所以注定得不到。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脸庞，“我无法让你离开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除你的痛苦，也放过我自己。所以，秀妍，带我走吧……”
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泰妍身上的衣服，她无力的倒下，往事一幕幕重现在她脑海，就像潮水，将她掩埋。
她本来是个很潇洒的人，碰到了她，却潇洒不起来。
她本来是个不顾一切的人，遇上了她，她却犹豫起来。她竟变得愈来愈婆妈，愈来愈没有勇气。
爱情里是有所谓不可能的吗？
在她的字典里，本来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
认真地爱过之后，她才顿悟，有些爱，的确是不可能的。
她失忆后，她终于可以和她亲近了，她以为她可以用爱去改变她和感动她。然而，事实摆在眼前。
她不爱她，从前不爱，现在不爱，以后也不会爱。
泰妍明了，时间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
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
她看到她起身走到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在她眼前慢慢消逝。
你说，爱你的人不是徐贤，就什么都不是。
就算我什么都不是，我还是爱你。
泰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想起，那年她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眼睁睁望着徐贤丧命。
现在，换她。
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岁月会告诉你，你一生的心愿，真的只是一个心愿。
在泰妍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只看见她绝决的背影。她对着那背影双唇翕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秀妍，今世我为你沉沦，几世轮回后，
我们再相爱，可好？

04
“不是她，很失望吧。”
侑莉把手从秀妍肩上移开，窗外细碎的阳光洒在她背上，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这三年，她每天清晨都会来检查徐贤的状况。今早来时，看见秀妍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睡着了。她取了件徐贤的外套，准备给她披上，结果刚把衣服搭在她肩上，她就猛然惊醒，抬头看向她，就在对视的那瞬间，侑莉看见她眼里有一丝光亮刹那就消失了。
秀妍没有说什么，只是想蹭起身看看徐贤怎么样了。长时间的跪坐，使她血流不畅而腿发麻，她却倔强的不肯等腿舒缓后再起身，结果刚站起来，就重心不稳，向一旁倒去。好在侑莉眼明手快，及时扶住她。
“还在逞强什么？”皱眉看着秀妍，侑莉语气带有不悦。
当初是她害得郑秀妍身陷囹圄，如今她再不想她有什么闪失了。她答应徐贤不论怎样都会顾得郑秀妍周全，结果却是让她家破人亡。
秀妍推开她的手，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唉...还在恨我当时不告诉你实情么？”看着秀妍疏离的表情，侑莉无可奈何。她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她觉得一定是房内空气不流通，不然怎么会让人闷得难受。
郑秀妍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曾经，就算她时常欺负、嘲笑她，可她对她是有一种信任的，如今，什么都没剩下。当年她的固执己见与三年不曾共处的岁月已经将她们之间唯一联系的亲情都冲散了。她早已不懂她的想法，也有好多事情她无从知晓。
比如，在这三年中，她都遭遇了什么事？
昨天的新闻，足以看出媒体对她是“关怀备至”，可是对于她扑朔迷离的失踪与重现，却一直讳莫如深、守口如瓶。侑莉知道，是秀妍有意掩埋了一切，封住了媒体的嘴巴，不让任何人旧事重提。
“那当年郑氏怎么会出现那么大的资金空缺？”侑莉随口问着，并不期待她会回答什么，但一直不置一词的人，这次却开了口，
“我没签离婚协议书。”
一句话使侑莉沉默了，房里只有从窗口钻进来的细微风声。她如果没记错，郑氏出现危机时，她派去调查的人证实郑秀妍已经和徐贤离婚，而她在那时也确确实实与金泰妍结婚了，现在她的一句话却推翻了所有。侑莉感到一股凉意从心头冒出，渐渐弥漫她的全身。当她还在苦恼烦心怎么才能找回郑秀妍时，也许她已经算到了结果。包括，死去的金泰妍该何时死去，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那到最后，究竟是金泰妍控制了全部，还是她掌握了所有？或者，根本就是郑秀妍操盘了一切？
秀妍兀自轻叹一声，侑莉阴晴不定的表情落进她的眼里，她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很多事。
从一开始她就清楚的意识到，徐贤一定是遇到什么无法化解的危险了，可是她们就是不肯告诉她。当年，她离开徐家后，手里一直死死捏着那份让她心惊胆战的离婚协议书。她在路边买了个打火机，将它一页一页撕下来烧毁。就在烧的过程中，她看见其中一页上明确写着，该协议生效之日，她能从银行里提取一笔巨款，而那笔钱的数额刚好足够填补郑氏的资金漏洞。所以不难想象，侑莉根本就没有想图谋徐氏，而是在用另一种方法保全徐贤。让行凶之人产生错觉，徐家内讧，就算徐贤能挺过当时，也有人再在背后捅她致命的一刀。
“侑莉，不是你们找不到我，而是在我还能做些什么的时候，你不让我找到她。”
她不止一次的返回过徐家，侑莉应该是清楚的，可是她却不曾想过对她坦白，最后甚至让管家将她拒之门外。
“你和她，都是自私的人。”
侑莉听着她对她的指控，一点反驳都没有。她和徐贤就是这样，只认为自己考虑到的是最周全的，全然不知，这世上有一种东西一定会算错，那就是人心。
“你做那些事的时候，除了允儿，一定没有对其她人解释过吧？”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语气，“可以忍受千夫所指，唯独不能忍受自己所爱之人的不信任与怀疑。”
侑莉木然的点点头，郑秀妍一点都没说错，她当初听到允儿说下一次轮到她被甩离婚协议书时，她的心就像被反反复复的用千万根针扎一般的疼。
“既然你连这个都懂，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当初的感受？”
因为不曾站在她的角度，用她的思维来看待那些问题。
“我从小就是被父亲抛弃的孩子，妈妈又很早去世，所以我一直跟在外公外婆身边，他很疼我，总是说，我和秀晶比起来我更像妈妈。可是，纵使他们对我疼爱有加，也弥补不了有些事给我造成的伤害，我渐渐变得脾气很怪。外公为了不让我吃亏，怕那样会让我以后不能立足在这个社会上，他将他的家族事业全部交给了我，以此来打磨我的脾性。”
静静站在一旁，侑莉明白郑秀妍不是在无聊的和她讲故事，而是想以此来告诉她一些什么。她看着她恬静姣好的面容，听着她用轻柔的声音，将那些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
“很多人都觉得我是含着金汤匙出身，又拥有那么多他们遥不可及的东西，一定很幸福。可是心里的苦楚，只有我自己知道。当你意识到你的一个决策，就要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身价利益的时候，那种压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想你应该能懂。”
同是商路出生，自然能体会个中滋味。
“起初接手事业的那段日子让我很难过，我不知吃了多少亏，招来多少笑话。随后我慢慢学会了，怎么很好的利用别人的弱点置人于死地。也正是因为这样，郑秀妍这个名字传遍了整座城市。那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不起我，它毁了我的童年，又让我成人后变得圆滑世故。”她紧紧握着徐贤的手，悲伤的看着她，“小时候外公对我说，我们每个人，每一天，都戴着面具生活。但是，你会遇到一个人，这个人会让你变回你本来的样子。”
整个世界一片安宁，万籁俱静。只有偶尔从窗外传来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遇见徐贤，我才明白……”她把自己的脸，贴在她温暖的手心，“什么叫在意一个人，忧心一个人，还有…爱一个人...”
当我们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是因为她让我，成为我自己。

06
七个月后...
秀妍推开院子外的铁门，看着眼前毫无改变的一切，那些狂乱的记忆，就那样毫无防备的被勾了出来。金家——这个给了她无数梦魇的地方。当年，她将这里留给了金泰妍的母亲，让她安度晚年。
金家很清静，甚至连佣人的身影也看不到。她走进去，顺着一旁的鹅卵石小径走到后院，看到那座熟悉的玻璃小屋，里面的摆设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软塌上放着她经常靠的那个垫子，她时常盖的那条毯子也被叠得整整齐齐。
她曾无数次估算着金泰妍回来的时间，躺在那个软塌上假装熟睡，然后想尽办法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也折磨着自己。
她还记得，她最后一次躺在上面，拿了一张徐贤的照片，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指着照片上自己的爱人，问金泰妍，她是谁。
她看着金泰妍在她面前几近疯狂。
她心中的痛却没有人知道。
她可以骗金泰妍说，她不认识徐贤；她可以骗全世界的人说，她已经记不起徐贤；她甚至可以骗徐贤说，你是谁？
可她要如何骗自己？她如何骗自己说，自己朝思暮想、爱如生命的人，她已忘记。
她问那句话时，她的心被生生撕裂，鲜血直流...她宁可遗忘全世界，迷失自我，也不愿记忆里再没有徐贤。
秀妍没有再去想什么，既然几十刹那为一瞬，几十瞬为一弹指，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徐贤还在家里等她。
她走到那棵樱花树下，愣愣地看了看树根的四周——那些显然被翻新过泥土，恐慌一瞬间就侵袭了她的全身。
她怎么会那么大意！
她跪倒在地上，用手挖着土层。她急得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落在土里，很快就融了进去。她漂亮的手指被泥土弄得脏污不堪，可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只知，若是她埋下的那样东西不见了，她真的会濒临崩溃。
当秀妍把那一块地扒出一个小土坑时，她急不可待地从土里拿出什么，捏在手里放在心口的位置，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她摊开左手手掌，看着手心里那个小小的绣袋，用右手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又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绣袋放在自己跪着的腿上，把两只脏兮兮的手放在自己干净的衣服上蹭了蹭，确定手已经算干净了，她才打开绣袋，从里面倒出一枚精致的钻戒——那是她和徐贤结婚时，徐贤戴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我等你很久了。”
秀妍没想到屋里有人，她急忙回头就看见金母站在她身后，“我以为您不在，所以就自己进来了。”
金母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不用抱有什么歉意。”见秀妍想从地上起来，她微弯了腰扶过她。
秀妍站起来，礼貌的道了谢，随便拍了拍身上的土渍、灰尘，“您说您等我很久了，是有什么事吗？”
“当初你走后，这棵树突然有了死亡的迹象，我想可能是临近冬天，便放着没管。可它今年却没开花，前不久，我才找人来看了看，好在那是个诚实的孩子，他将这个绣袋拿给我，我便知道这是你留下的。”金母嘴角含笑，却有一丝无奈，若不是自己女儿犯了错，又何须这般为难别人，“我问他是从哪里找到的，他告诉我具体位置后，我又埋了回去，等你来取。”
秀妍苦笑，当时，她知道金泰妍会毁去她珍惜的一切东西，于是便偷偷将这枚戒指埋了起来。
后来，她以为徐贤不在这世上了，便将这个当作她为徐贤立的一方冢。她生日时、她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她都会对着这里发上一天的呆。其实，只要坐在那座玻璃房里，她都不住的盯着这里发呆。
也许，是过多事实让她无暇顾及；
也许，是那时一心求死让她忘了这枚戒指；
也许，是重逢的喜悦冲淡了其他情绪。
总之，若不是昨日她看到徐贤戴着的戒指而突然醒悟，也不知它还要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多久。
金母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秀妍，猜到她定是想起了过去，摇头轻叹。当初，她看到那个绣袋时，从不齐的针脚就能判断，缝制之人并不太会针线活，却不难看出那份良苦用心。
“我该走了，”在这里，秀妍多待一秒，便是一秒的折磨，“伯母，您注意身体。”并不喜欢太过关心外人，可眼前这女人，毕竟是金泰妍、自己亲姐姐的生身母亲。
“秀妍，”金母轻唤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秀妍，“我知道我不该对你提什么要求，可是，你和泰妍真的有那么些相像，让我总想和你多说说话。”说着，她看向她，“你空闲时，能过来么？”
秀妍看了看眼前这位母亲，她眼里的哀伤、乞求都是那么让人心痛。或许，是出于一种可怜的心态；或许，是为自己害死她女儿而感到抱歉。秀妍答应了她那个看似无理的要求，“有时间我一定会过来。”
看着转身欲离开的人，金母急呼了一声“等等”，小跑进了一旁的玻璃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本子，“唉...我知道很多事已经给你留下太多无法弥补的伤害，我不奢求你还会原谅什么。”她拂了拂本子那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将它递到秀妍面前，“这是泰妍的日记。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看看它。”
秀妍看了看那本被翻得有些旧的本子，沉默了几秒，还是接了过来。她是不想带着和金泰妍有关的任何东西，却也不忍让这位母亲难过。
“好。”

07
秀妍回到家，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见一团雪白的东西撞进她怀里，“秀妍姨姨，你回来了！”
“小小允乖，姨姨身上脏脏，等会儿抱你。”秀妍拍拍小家伙的头，柔声说着。不过，她想不通，这六月的天，小家伙披着一条白色的绒毛毯子在身上真的不热么？
“好。”乖乖的站在一边，小小允等着秀妍换好鞋来抱她。
“小小允别闹，和哈尼先去玩去。”怀里抱着一只博美犬走过来，侑莉故作生气的样子看着小小允。
小家伙瘪瘪嘴，想让秀妍抱她，却又不敢忤逆侑莉的意思，只得垂头丧气的一跳一跳的自己跳到一边去。侑莉见她乖乖走开了，便把抱着的狗放到地上，“哈尼，去陪小小允玩。”
哈尼睁大了自己的狗眼，看了看侑莉，眼中似有泪光流转，她汪汪两声好像不情愿和小家伙玩，可侑莉不理她，只能夹着尾巴追上跳远的小家伙。
侑莉看着一人一狗跑远后，有些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那小祖宗刚刚还无法无天的在家里披着毯子拿着扫把装大侠，还硬是要骑在哈尼的小狗身上，让哈尼驮着她跑，结果秀妍一回来就蔫得像被霜打得茄子。她这是在装可怜，求秀妍关注么？！小贤若是知道了，肯定要质问她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苍天啊，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把那小祖宗从美国接回来了！让她在那边祸害自己老爸老妈多好！干什么要给自己找那么多事！
“回来了。”见秀妍换好了鞋，侑莉轻声说着，又上上下下将秀妍打量一番，“摔到哪里没有？”
“没有。”秀妍摇摇头，眼里有藏不住的雀跃，“我上去找她啊！”
“回来回来。”拉过想从自己身边跑走的人，侑莉感觉自己有些心力憔悴，“花猫儿一样上去找她，她不笑死你！”又把人往洗手池那边推推，语气颇为无可奈何，“擦擦脸去。”
借着洗手池的镜子看了看，秀妍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脸上到处都是黄土痕，深一条浅一条的做着不均匀分布图。
靠在池边的台子旁，侑莉看着认真擦脸的人，“诶，你不是就这样回来的吧？！”
“是啊！”秀妍奇怪地看了眼侑莉，有些无语。她不是这样回来的，难道是她无聊的在自家院子里，找了块空地打滚，故意弄成这样么？！
“路上的人没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侑莉的声音徒然扬高，她觉得郑秀妍这样真是脸都丢光了。她怎么可以那么不顾自己的形象，好歹她曾经也是名震一方的公众人物啊！却不想，秀妍一句话，活生生将她的智商鄙视得没了踪影。
“我自己开的车！”
侑莉想来想去就是没有把这个结果想到，被鄙视了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自己咬牙切齿，恨恨地瞪了眼秀妍，走回客厅，窝在沙发里再不吱一声。
等秀妍洗好脸出来，戳了戳闷不吭声的人，“诶，我要去你房里洗澡，找套衣服给我。”
“回自己房去！”想着刚刚自己被藐视了，侑莉没好气地说着，“就不让你去！”
“这样回房，她会担心噢！”故意拉长着尾音，秀妍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们都是大爷！”侑莉郁闷得不行，忿忿地上楼，嘴里不停念叨着，“吼小小允，允儿要骂我；不把你照顾好了，小贤会怪我；就连偶尔吼吼哈尼，你都会说我欺负小动物！我在这个家连狗都比不上！这什么生活！”
两人进屋后，侑莉在衣柜里翻了翻，找出一件T恤和一条裤子，又去另一个柜子里找出一套贴身衣物，一股脑塞到秀妍手里，把她推进浴室，“都是新的，你快去洗吧。”
秀妍站在浴室里，把侑莉塞给她的东西放好，又把换下来的沾到泥土的脏衣服丢到地上，好好的洗了个热水澡。擦干身子穿衣服时，发现胸衣有些小了，秀妍有些郁闷的看了看，在心里想这到底是侑莉的码还是允儿的。最后，在脑中回忆了下两人的上半身，确定是允儿。
胸衣是没法穿了，但是也不能空着走出去，在纠结了数秒后，秀妍还是把自己换下的那件胸衣穿在了身上。
等秀妍收拾妥当，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侑莉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眼，颇不正经地吹了个口哨，“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白她一眼，秀妍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四周，那样子和防贼没什么两样。将她的行为看在眼底，侑莉有些好笑，“那小祖宗没在，估计拉着哈尼跑到院子里去折磨哈尼了。”
早就告诉过郑秀妍，要想清楚，把小小允接回来会多很多事，可她偏不信，说家里闹闹，也有利于徐贤康复，还拍胸脯跟她保证，一定不会后悔。可现在，郑秀妍那一脸的嫌弃，真是让侑莉无言以对。
就为了分散小家伙的注意力，郑秀妍还逼迫她想办法解决，她只能让家中又添了一位新成员，被欺负了不会告状，只能默默忍受的——哈尼。
听了侑莉的话，秀妍说教般看着侑莉，“等会儿不许放那小家伙上来，真的太打扰我和她了！不然我就给允儿说，你今天又吼小小允的。哈哈，小心允儿又把你赶来睡沙发！”也不等侑莉反驳什么，秀妍塞了个东西给她，又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就傻笑着跑上了楼。
侑莉愣然片刻，冲着秀妍的背影说：“小家伙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我还没说你把我孩子给带坏了就不错了！郑秀妍，连五岁小孩都能被你吸引！你祸国殃民！”
她知道秀妍肯定听到了，只是急着去见徐贤，才懒得搭她的话，要是平时，楼上指不定会飞个什么东西下来，砸在她脸上，并且伴随着郑秀妍的狮吼功，“权侑莉，我就是这么招人喜欢！你全家都可喜欢、可喜欢我了！不服来辩！”
每每如此，侑莉都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自己外公、爷爷、爸妈有多喜欢郑秀妍她以前就见识过了，徐贤更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就连哈尼都喜欢她喜欢得可以放弃肉骨头。可，他们喜欢就喜欢吧，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老婆和孩子都那么喜欢她呢？
难道郑秀妍是家宠？
甩开自己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侑莉看了看秀妍塞给她的东西——她拿给她换洗的胸衣。侑莉又想起刚刚秀妍在她耳边嘀咕的那句话，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侑莉啊~~~这东西是允儿的吧！有些小了噢~~~”

08
“贤，我回来了！”，推开卧室的门，秀妍连蹦带跳的走了进去。
“有没有想我？”秀妍的声音散落在房间每一个角落，屋里却是出奇的安静。徐贤一个人躺在床上，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进来，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秀妍跑到床边，俯身在徐贤脸上亲了下，“还在睡，还在睡，徐贤你真是懒得没有办法了！”她戳戳她的脸，瘪瘪嘴，“我回来七个月了，你就睡了七个月！”
这七个月里，徐贤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可她们每一天都把徐贤当作已经苏醒一般，和她说话、和她闹，做任何事都会想象她在一起，想象着她会有怎样的回答、会有如何的反应。
“再过十八天，就是你的生日了，30岁了噢~~~”她看着她由于长时间呆在屋内而变得越发白皙的脸，鼓着小脸，“等等让侑莉上来帮忙，推你出去晒晒太阳。”
院子里，梧桐树下，小小允拉着允儿的手，使劲对着允儿挤眉弄眼，允儿知道小家伙是想给她说什么，便蹲下身来抱着她。
“妈咪，贤贤姨姨还没睡醒么？”小家伙看着被固定在轮椅里的徐贤，凑在允儿耳边，声音很小，还特意背对着秀妍，那样子像不愿让她听到自己说些什么。
允儿摸摸小家伙的头，声音极轻，“小小允要多和贤贤姨姨说说话，贤贤姨姨就会醒了。就像每天早上，妈妈和妈咪去叫醒小小允一样。”
小小允郑重地点点头，用充满童真的声音说：“我一定会和贤贤姨姨多说话的！如果贤贤姨姨醒了，秀妍姨姨是不是会更开心？”
小家伙什么都不懂，却因为是孩子，有最纯真的心灵，能感受到常人所不能理解到的某些感情。在小小允眼里，秀妍常常是笑着的，却不是真正的开心。
允儿没想到小小允能看出这些，呆愣几秒，点点头，“嗯。”
小家伙看看允儿，挣脱她的怀抱，跑到秀妍身边，“秀妍姨姨，贤贤姨姨很快就能醒了，真的！小小允不骗你！”
“小小允！”侑莉喝住小家伙，瞪着她，“过来。”童言无忌，却最能刺痛人心。秀妍等徐贤醒来，等了一天又一天，虽然每天都是笑颜相对，却不难看出她眼里盛满的失望。
“侑莉，你别吼她。”把满眼委屈的小小允抱在怀里，秀妍一脸笑意，“老一辈不常说，小孩子说出来的话是最准的，贤一定很快就会醒了。”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徐家老宅内，炊烟袅袅。
“诶，东西都烤好了，快来吃！”另一边的梧桐树下，孝渊向着对面的几人大声喊着。一旁的桌子上，摆着很多水果和刚从烤架上取下来的食物。
Sunny站在边上，哈尼就围着她不停地打转，小屁股撅来撅去，就见那尾巴一直一个劲晃着。她用脚背将哈尼推开些，她又很快挪回来，抱着Sunny的小腿肚不放。
“唔唔~~~”哈尼哼哼着，那样子就好像在说，你们都有得吃，就是不给我！过分的人类！等汪星人统治地球的那一天，我就把你们吊起来，看我烤肉吃！
侑莉笑了笑，一手牵着允儿，一手牵着小小允，乐呵呵的走过，幸福的一家三口。
秀妍推着轮椅，走在她们身后，“你看，侑莉她们，那样多好。”她微弯了腰，低声说：“可是，你不可以因为我喜欢而去领养一个小孩子，甚至任何一种小动物也不行！”她蹭了蹭她的脸，撅着嘴，声音中带着撒娇却又霸道，“你的爱，只能给我。分出去一丝一毫都不行，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自私。”
她们围坐在桌前，吃着丰盛的烧烤大餐...
“丫的，权侑莉！那是我给小Sun的，谁允许你夹走的！”孝渊吼着，伸手用筷子使力拽着侑莉筷子上的肉。
“哇靠！给她的肉就是大块大块的！留在盘子里的，你看看，都小的跟什么似的！”不服的回吼一句，侑莉恨不能踩上桌子与孝渊一较高下，“金孝渊！你个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家伙！”
“侑莉...可以不要乱用成语么？”一旁的允儿，无奈的扶额，“小小允还在，你能不能在她心里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闻言，两人俱是一松手，一块上好的牛肉就这么“bia.ji”一声，掉在了桌上。
“小小允，要学记得要跟着孝渊姨姨学，不要学你妈妈浪费粮食。”心疼地望了望那块肉，孝渊冲着小小允做着洗脑工作。
“我女儿才不会听你的！”鄙视的说出这句话，侑莉非常豪迈地抓起桌上的肉，“管家！把这拿去洗洗，不要留佐料在上面！丢给哈尼吃！”然后有冲着孝渊一挑眉，“看见没，这不叫浪费！这叫废物利用！”
趴在允儿脚边的哈尼，“嗷唔”一声，瞥了眼正义正严词说话的侑莉，在心里默默说着，这什么破主人！自己没法吃的东西就扔给我！我虽然是条小狗狗，也是有尊严的好吧！但看在是块牛肉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秀妍看着闹腾得厉害的几人，轻轻笑笑，倾身在徐贤耳边说：“吃烧烤诶！每次吃这个我都会想起那次害你上吐下泻的。”她说着吐吐舌头，“你个大笨蛋！为什么当时都不和我好好说呢？非要害得自己难受才好么！”
金色的夕阳下，徐贤靠在轮椅里，恍若微微笑了笑。
夜空中，繁星闪闪，秀妍坐在地上，趴在床沿边，“贤，你快醒来好不好？”她带着哭腔，委屈的拉着她的手。“我等你醒来，再一次，把这枚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这么久以来，郑秀妍都是这样过来的。白天，在所有人面前，永远都笑得灿烂；而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她就会无助的靠在床沿，对着徐贤说好多话，默默落泪。
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忍得全身都在颤抖。那枚戒指压在徐贤手心里，压出鲜红的印子。
秀妍哭得累了，就这么趴着睡着了，或许是精神压力太大，连徐贤轻微的动了动，她都没感觉到。
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徐贤机械性的转了转眼珠，然后定定的望着天花板。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昏倒前的那一刻，她记得，那人说，她好像要对秀妍做什么...
秀妍...
秀妍...
她感觉到手边有轻微的呼吸，想看看却不能扭动脖子，她虚着眼费力的向下望着，熟悉的容颜撞进她的瞳孔。
秀妍面对着徐贤，脸上泪痕明显，眉头紧锁着。徐贤望在眼里，心里一阵难受。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在梦里都那么不安？
本应该四肢处于僵硬的人，艰难地握住了她的手，死死地把她的手捏在手里。有可能丧失的语言功能，让她喉间只可以溢出沙哑的声音，
“秀妍...”

09
“秀妍...”
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徐贤的头偏向秀妍那一边，无力地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让秀妍惊醒，她呆呆地看着徐贤紧握住她手的那只手，又看了看头明显偏转过的人，朦胧间，她，刚刚好像听见徐贤喊了她的名字。
那个声音，是她绝不会听错的。
徐贤，醒了？
可眼前这一切，又如此的不真实。
她醒了，为什么不多和她说说话？
她醒了，为什么不等她看看她，就又睡了？
秀妍不知所措地大声喊着，喊着徐贤的名字，一声声，声嘶力竭。她喊着侑莉几人名字，希望能有一些依靠。
她真的怕了，她不愿，她和她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又只剩下无尽的等 待。她恨自己，如果能坚持着守候在她身旁，就不会错过那一瞬的重晤。
侑莉几人冲进房来，每人脸上都带着惊慌和不解。秀妍从未这样过，能让她如此失态的，只能是，徐贤。
侑莉正欲开口询问，就听见秀妍急急地说：“贤刚刚醒了，她醒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孝渊立马跑到床前检查徐贤的状况，侑莉则慌忙跑了出去，又跑回来，拿着手机不停地打电话。允儿和Sunny两人想做些什么，可是又什么忙都帮不上，只有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一切。
在孝渊确定徐贤一切正常后，徐贤的卧室里挤了一群人，全是侑莉叫来的医学界专家。也不知侑莉做了什么，这些平日里，拿再多钱也不一定能预约到的“大腕”，在明月高悬的此时此刻，齐齐汇聚。

“诶，你们是不是想得简单了点？”Sunny的眼神在众人的身上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徐贤身上，“她应该是半夜醒的对不对？那么，一个人的睡眠时间基本是8小时，更别说是昏迷了这么久的人了。我们这样等，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啊...”
“小Sun...”孝渊有些无奈地喊着Sunny，“现在不是做什么推理的时候好不好？我们都挨了一个晚上了，你现在才说，不觉得晚了点么？”
“我就那么一说，你也就那么一听。是不是？”Sunny偏头，对着孝渊做了个鬼脸，“我昨晚说，你们谁会听么？很显然不会么。”
哪怕，徐贤昏迷着是一直在她们身旁，可思念的心情不会减少。她们不是想着每天看着她就好，而是想和她说说话，不要那么一直睡着，对她们不闻不问。
“秀妍姐姐，你别一直不理我们好不好？”允儿走到秀妍身旁，轻声向一直对着徐贤发呆的人说：“你这样，我们也会担心的。”
秀妍抬头看了看允儿，又看了看一直坐在旁边的几人，微微笑着，“你们现在还担心我什么？她已经醒了，我还会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表现么？”她知道，这几个月来，她们一直在心里念叨着她，每天都悄悄地观察她，生怕她忍受不了徐贤的长久昏迷，一个想不开就永别人世。
“真不是担心你了...”侑莉狡猾的笑着，对秀妍开玩笑的说：“我是怕你出什么事，我的宝贝女儿会闹着我再去给她找一个，你！”
秀妍扭头望了望身后那张床上的小不点，忍不住笑出声，那小家伙有多黏她，她是深有体会。可，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是喜欢？不过就是依赖着罢了。等着过了她这一段的成长过程，估计就不会这样了。
“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秀妍向门口看去，就见秀晶拉着雪莉站在那儿。她想走过去，可徐贤的手一直拉着她，她只能坐在原地，面带笑意的问：“怎么想着今天过来？”
自从得知徐贤还未离世，而秀妍也没自杀，只是呆在徐家不愿出门后，秀晶就会是时不时带着雪莉来看看她们。知道一部分事情原委后，她对侑莉她们也没了当初的芥蒂。
“侑莉打电话给我，说‘姐夫’醒了。”秀晶笑着走进来，她得知消息时，高兴得大清早就把雪莉拉起来，然后直奔徐家。雪莉问她，徐贤醒了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她说，因为姐姐以后就不会再烦心什么了。她姐姐的等待终于有了最好的结果。

第十七章
01
“小贤！”一群人围在徐贤床边，面带激动的望着从昏迷中醒转的人。
“侑莉...允，儿...孝渊，Sunny...”徐贤有些艰难地一一喊出她们的名字，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淡笑。
“贤贤姨姨！贤贤姨姨！”睡在一旁床上的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兴奋地趴在徐贤床边，扯着被角希望引起徐贤的注意。
哪怕没有亲眼看到长大后的小小允，徐贤也能猜到这小孩的声音，一定是当初允儿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子，“小...小允...”转了转眼珠，徐贤对上秀晶关切的目光，“秀晶。”
“‘姐夫’，”秀晶笑意明显的看着徐贤，也不忘介绍一旁不知所措的人，“她是雪莉。”
徐贤回给秀晶一个有些虚弱的笑，表示自己记下了。目光流转间，她凝视着身旁一直闭口不语的人，眸底深处，一片柔和，
“秀妍。”
秀妍对上徐贤那双澄澈的眸子，刹那，泪流满面。
她的样子落进徐贤眼里，让徐贤一下就慌了神，“秀妍...秀妍...”她担忧的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一时间无法整理出过多言语，只能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可每一声都那么清晰，好像她的语言功能里，唯一保留得最好的，就是她的名字。
秀妍擦干脸上的泪，她告诉自己，今天是值得开心的，她不应该哭。
“贤...你睡了好久好久，让我等了好久好久。”
“秀妍...”看着她满面的委屈，徐贤内疚的说：“以后...不会了...”
她倾身上前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你为什么现在才醒？为什么不早一点？为什么要让我白白等你三年多？为什么啊...”
她要如何告诉她，那些年，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她要如何告诉她，她曾不止一次的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了百了；她要如何告诉她，她等她等得有多苦。
秀妍心里百感交集，真觉得酸涩无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的眼泪又流出来，落到她的脸上。徐贤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却因为无力感让她的手不听使唤。
“秀妍...对不起...”
徐贤以为，是她让秀妍难过、伤心了，等了她那么长时间，该是在怎样的煎熬中度过？
徐贤突来的道歉让秀妍一愣，她放开她，起身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耀眼的阳光，字字铿锵，“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哪里对不起我了？你凭什么对不起我？你怎么就对不起我了？”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自己不是吗？自始自终，徐贤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没有不要她，只是没办法见她；她一直都想护着她，只是她命不好，什么厄运都降临在她头上。
徐贤什么都没变，反到是她，做了太多违背良心的事。
这样的状况让其她几人都不知应该怎么办，只好默默退出了房间，留给她们两人一点空间，让她们能好好说说话，用她们的方式，让事情结束，然后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
最后出去的侑莉有些无奈的看了眼两人，叹了口气，关上房门。房间里静得出奇，只有呼吸声穿梭着。秀妍迟迟等不到徐贤对她说什么，悄声回头却看见徐贤又闭上了眼睛，心绪忽然紧张起来。
她回过身，感觉不到她的呼吸起伏，她强迫自己探出手去，感受她是否还有鼻息。她的手刚到她的鼻前，熟悉的声音就飘进她的耳里，“秀妍，我没有再睡着，我只是有些累。”
徐贤说话时一直闭着眼，她很想多看看许久未见的人，但是她虚弱得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秀妍半跪在床边，拉着徐贤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小声说着，“我等你。”
刚刚那一刻，她真的以为她又睡着了，彻底的睡着了。如果她没说话，而她也确定她再也醒不过来，她一定会马上就随她而去。
当允儿端着午饭推开房门时，秀妍正一眨不眨的盯着熟睡中的徐贤，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事，还是单纯的发发呆。
允儿轻轻将门带上，悄声走到秀妍身边，拍了拍她的肩，“秀妍姐姐，吃饭了。”
“嗯...”秀妍微微笑笑，接过她手中的餐盘，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秀妍姐姐，等等饭冷了，吃了伤胃。”允儿见秀妍现在并没有想吃的意思，只能劝着她。
秀妍摇摇头，“陪我聊会儿天吧，允儿。”
“好。”允儿搬了椅子坐在秀妍身旁，看了看呼吸平稳的徐贤，“小贤又睡了多久？”
秀妍又摇摇头，“不知道，你们出去没多久她就又睡着了。”
允儿叹了口气，绞着手指轻声问道：“秀妍姐姐，如果，我说如果，小贤真的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你会怎么办？”
“大部分的东西都有期限。所谓无限，也只能到某种程度。”秀妍紧紧拽着徐贤的手，低声说着，“为一个人受苦，只能受苦到某种程度。然后，你会醒悟，不再戳拖岁月。思念一个人，只能思念到某种程度。当思念长久地落空，你早晚会绝望。无论多么爱一个人，也只能爱到某种程度。”

“秀妍姐姐，我没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秀妍沉吟片刻，说道：“永远，只能去到某种程度。相爱的时候，我们互相影响会伴随一辈子，也是一种永远吧。”秀妍说着，自顾自地笑了笑，“当你知道什么都只能去到某种程度，你便不会太奢求。她既然能醒来，见我一面，听我说完心里话，就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我不强求她还能陪我多久多久，只求能在最后，和她一起离开。”
允儿看着秀妍波澜不惊的脸，看着她从容选择的死亡，只能无奈。她知道，就算郑秀妍在她面前自绝，她也没办法阻止，她爱徐贤的心，什么都不能毁灭。
“那秀妍姐姐，那段等待的日子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允儿换了个话题。
“看过《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这本书么？”秀妍随口问道，见允儿摇了摇头又接着说：“书里，一个牧羊少年追随着一个再三出现的梦境，经历了一段奇幻之旅，故事之中，老人对少年说：‘当你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整个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你完成。’”
秀妍说完，见允儿愣然的看着她，轻挽嘴角，“你相信么？我多么愿意相信人间有这种美事。宇宙不会帮助你不劳而获，它只是给你提示和象征，路还是要你自己走的。”
“秀妍姐姐，你是在逗着我玩么？”允儿笑得有些莫可奈何，秀妍的话绕来绕去，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了，“能不能不要那么有哲理性？秀妍姐姐，简单直白的说说吧。”
“当你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日月星宿也会连成一线来帮助你完成。这样相信的话，人生会美丽一些。”
允儿没再说什么，也没再问什么，她好像在那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纵然郑秀妍的生命历经坎坷，千回百转地失意落拓，只要徐贤存在在她的记忆里，她就有为什么活下去、或是为什么而离去的理由。
她们两人陷入沉默，各自发着呆，都没注意到，熟睡的徐贤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其实她在她们开始谈话不久后就醒了，只是无力用行动表明她的醒转。
徐贤想说什么，可是又不能准确表达，只能在心里想着：秀妍，谢谢你对我全心全意的爱。但是，我真的无以为报。如果可以，我愿将我的来生，只留给你。

而后，秀妍的一席话，让徐贤默然泪流。
那段话，那么凄楚、那么悲伤，却无比坚定。
“在我的生活中，徐贤是我最强的思念。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了，而她还留下来，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都留下来，而她却给消灭了，这个世界对于我就将成为一个极陌生的地方。我不会像是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