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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秃顶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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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IP属地:湖北1楼2013-11-18 16:36回复
    Y市的网吧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进去之后一个长方形的的大柜台,柜台上面有主机,打票机,可以随时打票上机。上班的人,傍午傍晚下了班,每每花五块钱,开个小票,找一台机器,————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上一台机器要涨到十块,————到普通区开机上号,打开游戏整个人就安逸了;倘肯多花五块钱,便可以买一袋鸭脖子,或者鱿鱼丝,做打游戏时候的粮食了,如果出到二十块钱,那就能买一包黄鹤楼,但这些顾客,多是穷学生,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西装的,才踱进网吧里面的vip区,又是鸭脖子又是黄鹤楼,慢慢的边玩边吃了。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地主街的地球村网吧里打票,老板说,样子太傻,怕伺候不了西装客人,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穷学生,虽然容易说话,但不打票便上机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我在电脑里输入他们所给金额的等额数字,看过我有没有偷偷乱改,又亲看票从打票机里出来,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作假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老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门负责网吧清洁的一种无聊职务了,有时老板不在时,也帮忙着打打票。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走道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板是一副凶脸孔,客人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秃顶男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秃顶男是上普通区而穿西装的唯一的人。他身材瘦小;枯黄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副镜片沾满灰尘的黑色镜框的眼镜。穿的虽是西装,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换,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GL、HF、RUSH、GG、APM,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头发中央基本没什么毛发了,别人便从一首半懂不懂的诗里“远看琉璃瓦,近观雷峰塔。雨雪顺溜过,蚊蝇往下滑。”,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做秃顶男。秃顶男一到网吧,所有上网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秃顶男,你脸上又添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台说,“开一台机,要一袋鸭脖子。”便甩出十五块的纸币。他们又故意地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看村长夫人洗澡了!”秃顶男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站在板砖上扒着窗户偷看村长夫人洗澡,吊着打。”秃顶男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欣赏不能叫偷看......欣赏!......艺术家的事,能算偷看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单矿流”,什么“9d rush”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网吧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秃顶男原来也加入过俱乐部,但终于没有打职业,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得会一点dota solo,便常常替别人当枪,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习惯,便是喜欢爽约。有时候接了别人的恩怨局,父子局,但是又不帮别人当枪了。如是几次,叫他当枪的人也没有了。秃顶男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出格的事。但他在我们网吧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电脑上,但不出一星期,定然还清,从电脑上删除了秃顶男的名字。


    IP属地:湖北2楼2013-11-18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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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秃顶男吃了半根鸭脖子,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秃顶男,你当真进过俱乐部么?”秃顶男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职业选手也捞不到呢?”秃顶男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APM,RUSH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网吧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板是决不责备的。而且老板见了秃顶男,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秃顶男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打过星际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打过,......我便考你一考。星际有哪几个种族?”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秃顶男等了很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知识应该记着。将来打职业的话,可能要用。”我暗想我和职业选手的等级还很远呢,再说我也不想打职业,而且星际有几个种族这种常识性的问题不是人所皆知么;于是感到又好笑,又不耐烦的,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人族,虫族和神族么?”秃顶男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电脑桌面来回刷新,点头说,“对呀对呀!......人族有哪些兵种,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秃顶男刚用鼠标打开IE,想在里面搜索人族兵种介绍,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小混混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秃顶男。他便发烟给他们抽,一人一根。混混抽完烟,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烟盒。秃顶男着了慌,急忙着将烟塞入口袋,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又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盒子来看,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混混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秃顶男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老板正在慢慢的结账,忽然说,“秃顶男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块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上网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老板说,“哦!”“他总仍旧是偷看。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看镇长的女儿方便。他家的女儿,能随便偷看的?”“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保证书,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老板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在角落,也须穿上羽绒服了。一天的下半天,只有几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开一台机。”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没几个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秃顶男便坐靠在柜台前的立式陈列柜上,膝盖上布满了灰尘,还粘着许多泥土。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羽绒服;看见我,又说道,“开一台机。”老板也看过来,一面说,“秃顶男么?你还欠十九块钱呢!”秃顶男很颓唐的迎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机器要好,vip吧。”老板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秃顶男,你又偷看少妇洗澡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看,怎么会打断腿?”秃顶男低声说道,“摔断,摔,摔......”他的眼色,很像恳求老板,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老板都笑了。我打了票,给秃顶男。他从破羽绒服里摸出十块钱纸币,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过了许久,他上完机,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秃顶男。到了年关,老板打开账本说,“秃顶男还欠十九块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秃顶男还欠十九块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秃顶男的确死了。


      IP属地:湖北3楼2013-11-18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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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吧没人么。。。


        IP属地:湖北4楼2013-11-18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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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发


          IP属地:上海来自手机贴吧5楼2013-11-18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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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6楼2013-11-18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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