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饭吃的十分融洽,后来孩子们困了,两位母亲便带他们回去休息,只剩下萧问、游青、霍祥、蔡林丰兄弟四人。
四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互道别后际遇。总的来说,还是萧问的经历要比他们离奇、精彩的多。喝的醉熏熏的霍祥不住感叹,和萧问一比,他这一辈子真算是白过了。
聊着聊着,终于是聊到了坏事。
当初的五兄弟,现在酒桌上却只有四人,明显缺了一个。
冯宁其实是五人中升阶第二快的,速度仅此于萧问。但是,他的性格就决定了他的人生,在三百多年前,冯宁刚刚升阶天仙时,他与人结了仇,结果战死在外。
后来鸣剑宗帮冯宁报了仇,但人终究是活不过来了。
就算是游青、霍祥、蔡林丰三人也都很久没有想起冯宁了,现在他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游青早已是一宗之主,霍祥和蔡林丰都已经是孩子的父亲,而且也在鸣剑宗担任重要职务,所以,这种缅怀已逝友人的伤痛还不至于让他们如何。但是,他们已逝的熟人又何止冯宁一个?
游青、霍祥、蔡林丰三人的授业恩师全都冲境失败,永远地离开了人世,他们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师傅离世的。而同时在他们的生命中扮演了极重要角色的两个人,即鸣剑宗的上上任宗主宗望仁和上任宗主陆元机,也都没能成功飞升。宗门事务耗掉了他们太多的精力。整日殚精竭虑,唯恐鸣剑宗传承在自己手中断绝。又怎么可能不耽误修行?但是,身在其位,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那么做了。对他们来说,鸣剑宗的意义早已经大过了他们生命本身的意义。
这种话题聊的久了,霍祥终于是第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兴许他早就想哭了,只是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么一次大醉的机会,趁着酒劲宣泄出来才没有那么丢人,他现在好歹也是一脉首座。
看着胡子拉碴的霍祥借着酒劲大哭。萧问忽然就有种这一切都很不真实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们还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也喝酒,但只笑不哭,只憧憬未来不怀念过去……
再看游青,虽然很干净很利索还挺有宗主气度,但是须发已是花白。眉宇间完全能看得出来整个宗门给他带来的压力,他比所有人都像个老头子,和当年的宗望仁完全有得一比了。
蔡林丰是变化最小的,可他也已经是中年人的相貌,从他的言谈举止之间完全能感觉到,他已经不再醉心修行、宗门事务。他现在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妻子、儿子身上。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下半夜的时候,他们的这次聚会才不得不结束,因为许慧心和龙潇湘已经联袂来催了两次了。而她们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便是萧问反正又不会马上走。以后有的是时间聊,不必急在这一时。
而后。许慧心数落着霍祥,龙潇湘和蔡林丰默契地手拉着手,成为了最先离开的两对。
萧问和游青苦笑对视一眼,然后便也飞入空中。
结伴而行了一小会,游青问道:“不和我一起去鸣剑峰吗?”
“不了,三师兄已经给我收拾了屋子,我还是回了然峰吧。”
“那好,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嗯。”
游青不紧不慢地往鸣剑峰的方向飞着,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几乎没了要借助萧问发展鸣剑宗的念头。只因为,他已经完全找回了当初的感觉,萧问是他们的好兄弟。
人都是会变的,但是游青却觉得,萧问的变化实在很小很小。萧问兴许成熟了许多,但是他身上的那股劲当真是一点都没变,只不过藏的更深了罢了。
那是一股什么样的劲?
当初在鸣剑宗入门测试时,敢于挑战一切的劲!
若没有这股劲,萧问也决然不会站在界神盟的对立面,去挑战轩辕皇。
而现在,轩辕皇已死,界神盟也垮了台,萧问的那股劲却仍然在。
萧问还想挑战什么?
也许,是这总是不尽如人意的命运?
也许,是这条没有尽头的修行路?
当游青在感慨萧问的时候,萧问却在飞往了然峰的途中感叹着霍祥……
萧问飞的不快,夜风拂面本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就因为这里是鸣剑宗,却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萧问忍不住想,也许,一直以来看似玩世不恭的霍祥才是他们这些人中最重感情的人。因为怕失去,所以他才和谁都不深交。可一旦有人能走进他心里,当他失去那个人的时候,却要比一般人痛得多。
现在的霍祥表面上还是那么玩世不恭,但是萧问却更愿意相信,霍祥其实已经被现实打败了。只是他并不想承认,也不想将这种认知告诉其他人,以免让人跟着他一起灰心丧气。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故作坚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这就是现实了,真的不能再真的现实。
轻轻叹了口气,萧问终于是不再想霍祥的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了然峰。
白天他已经来过一趟,不过当时由于人多,他根本就没能静下心来在了然峰上仔细感受什么。
萧问径直飞入峰上,先回到了鲁言敬给他安排的那个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待心情稍稍平复,这才又出了门。
他缓步走在峰顶的石板路上,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了然峰的祖师祠堂。
门关的很严,但是并未上锁。
微弱的月光便足以让萧问看清,他把双手按在黑漆木门上。然后向里推去。
“吱……”
开门时发出了一点声音,但是并不大。
月光也因此得已照入屋中。随着萧问开门的动作而在门后的地上铺开。
环境清冷清冷的,但是又透着一股别样的宁静和平和。
萧问终于举步走了进去,找到祠堂里的灯台,点燃了上面的蜡烛。
当祠堂里的十二个灯台全被点亮后,祠堂内便显得亮堂了许多。萧问抬头朝对面的墙上望去,便看到了了然峰一任任首座的牌位。
前面是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但是萧问还是认真地一一往后看着。
而后,到了最后一个。他终于是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有时候连梦中也会梦到的名字。
左凝清。
他在这世上真正的唯一的师傅,独创了了然心法并传给了他的左凝清。
大家不会有人猜到,萧问对左凝清到底有多深的感情。
冰洞中,两排简陋的石椅摆在了一个并不算高的石台下方,石台上也有两把石椅,看起来全都相当不上档次。但是,坐在椅子上的人却全是跺一跺脚整个荒古神界都要颤三颤的人物,他们已经有人会在乎物质享受这种事。
石台上,白琼海、云楼隔了一张石几而坐,石几上还有一盘没下完的棋,石台下,也分怎么分座次,有南玉、南云卿、萧问、紫魇、海侬、北荒、白灵九、金无地……
此时众人刚刚聚齐,还没谈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白琼海看着前方的那些人,尤其是萧问,心中正在做着某个决定。
没有人知道,当白琼海救醒云楼之后,心无挂碍的她竟也像当年的轩辕皇一样,渐渐认同了这样的观点:那些存在于荒古神界其他妖界、仙界、魔界的分魂确实是一种羁绊。
这是因为,现在她真的已经近乎全知全能,前方再无道路,而身后倒是有一些拖她后腿的,正是那些分魂。
如果真的还能更上一层楼,却又不知道如何上,也只有先将那些拖她后腿的分魂先灭了再说了,也许,杀光那些分魂之后真的就能立刻发现一条新的路呢?
然而问题是,如果她真的去灭杀那些分魂,那么她和轩辕皇还有什么区别?仅仅在于轩辕皇会不惜用一切手段,而她会自动否定那些比较卑劣的手段?
哪怕再正大光明,夺走一个完全无辜的人的生命也是不对。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如果她真那么做了,就像萧问不会放过轩辕皇一样。她将一下子招来多少敌人?她本是荒古神界的唯一界神,结果却要因此成了整个荒古神界的敌人,说不定冰洞中除了云楼外剩下的人中超过半数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的对立面。
趁此机会杀光他们?白琼海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实力,最主要的是,她并不是一个过分执着的人。
轩辕皇执着于飞升离开荒古神界,萧问执着于修行路,南云卿执着于报父仇,紫魇执着于随心所欲再没人能压在她头上。而她,她不执着于任何事情。哪怕是救醒云楼这件事,她也只是以一种较为平和的心态期盼着,云楼假死之时,他其实一直都活在她心里。
所以,当这一回大家齐聚冰洞,前方已经无路可进。而又不想挡着别的人道的她决定宣布了一个消息:她要放弃荒古神界的唯一界神身份。
终于,下方南玉轻咳一声,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来,然后讨论正式开始。
整个过程中,白琼海一直都没太听得进去,南玉虽然是前辈。可八万年间一直如行尸走肉,白琼海的见识其实已经稍稍超过了他。更何况,白琼海现在已经是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