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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天一少年行》 By 南风歌(完结,生子,年下,扬书魅影信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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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时日高放对他也并非全不理睬,只是信云深对於别人的态度分外敏锐,一丝丝微小的差别他都能感觉得到。尽管他说不出高放现在对他有哪些不同,他却就是觉得不痛快,不愉悦。他觉得他与高放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几人雇了两辆马车,花音与小桃一辆,信云深和高放一辆。一路上信云深使尽手段,希望能像从前那样与高放相处。高放依旧对他很好,依旧很包容他,放纵他,可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信云深只觉得不满足,却找不到症结所在。
  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回到了清风剑派,刚刚走到山门处,高放便要与信云深告辞。
  信云深皱著一张脸蛋,十二分的不乐意。高放笑道:“别摆这副表情,我又不是要走,只是回到后山去住。经过上次的寿宴,你们清风剑派还有几个人不认识我这个魔教妖人?我跟你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信云深自然也知道这个事实,他扭了片刻,才不悦地道:“虽然可以天天见面,可是我想让你名正言顺地走进清风剑派,让我爹接受你啊。”
  高放无奈道:“让你爹接受我干什麽?别孩子气了,我在这里就是等著楚飞扬回来。记得他一有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高放听到山门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和脚步声,且越来越近,知道是有人来接信云深了,便又道:“我先走了,你快点进去吧。再聊下去,让人看到就不好了。”说完便往一旁的山道岔路上走去,熟门熟路地往后山去了。
  信云深听到高放说只等他大师兄的消息时,便已经觉得很不是滋味了。高放这样说走就走,让他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山门里远远地就传来他几个师兄的声音,他只能先打起精神来应付。
  花音和小桃仍旧坐在马车里。花音不算江湖人,在情花山庄的时候身不由已被迫露面就算了,这时候自然是能遮就遮,能掩就掩。
  几个师兄听说信云深已到了山门,都从门派里跑出来相迎,这时候看到马车也都十分好奇。
  江湖之上无秘事,信云深在情花山庄的作为早已在各处传开了,连著焚心门的“弃暗投明”也算成了信云深的功劳。在信云深的有意渲染下,清风剑派的声望比他个人的风头更盛一筹。
  这些传闻当中自然少不了那身负离奇传说的绝色佳人。翩翩公子与绝色佳人的故事,才是众人茶余饭后最爱的谈资。信云深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听遍了不同版本的说书故事。
  清风剑派的众人自然已经通过信云深先一步传来的书信了解了事件始末,此时一起打趣信云深道:“小师弟,你行啊,第一次独自出门,不但办成一件大事,还带了个绝色美人回来。比起大师兄的水准来也不逊色啊。”
  信云深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那布帘微微一动,似乎布帘后的人在偷偷窥觑,又退了回去。
  信云深微微一笑,在众师兄弟的簇拥下往山上走去。
  苍狼山,天一教。
  楚飞扬带著君书影直接飞进了湖中央,两手穿过君书影肩下支撑住,掌心帖上君书影的后背为他调顺气息。
  君书影吐出一口黑血,呛咳不止。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楚飞扬,脚下却一个踉跄,滑栽到了水里。楚飞扬忙潜下去把人捞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皱眉喝道:“你不要命了?!”
  君书影喘著粗气。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温热的湖水顺著脸颊向下流著,他也顾不上去擦,只透过不断滑下的水线冷冷地看著楚飞扬。
  楚飞扬心下一凉。君书影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即便是几个月前,他们仍是敌人时。他在君书影的眼睛里看到过怨毒,算计,愤恨,无奈,幸灾乐祸,甚至是杀气也从没有让他有过如此心凉的感受。那些都不像眼前这样,饱含赤裸裸的疯狂的仇恨,极致的厌恶,冰冷。
  也许以前也曾有过,只是,他承认自己已无法像曾经那样视若无睹淡然相对。
  楚飞扬知道君书影仍是有些神志不清,低叹口气,避开君书影冷冷的视线,将手按上他的背。
  “高放是对我最好的人。”君书影淡淡开口道。
  “……我知道。”楚飞扬顺著答道。
  “高放是这世上惟一对我好的人。”君书影继续低低地说。
  “……恩。”
  “但是你们杀死了他。”君书影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
  “……”楚飞扬无言以对。
  ===


76楼2013-11-23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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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集
      信云深凑到高放脸前,仔细打量著那张让他心生荡漾的秀美容颜,嘟著嘴道:“小放,你找我大师兄到底有什麽事?!”
      高放看他一眼,回头收拾刚采来的药草:“小孩子不用知道。”
      信云深跑到高放身边,怒道:“我不是小孩子!小放,你到底在生气什麽?你对我这麽冷淡,我好难受。”
      高放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没有抬头,片刻后继续整理著手上的几株草,口中道:“你想多了。”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无视他,信云深的不满彻底爆发了。他不依不饶地抓住高放的手臂,强迫高放面对他:“你肯定有事瞒著我!别想骗我。小放你真的要一辈子都不理我吗?!”
      高放微微皱眉,叹道:“怎麽会呢,我什麽时候不理你了。”
      信云深知道高放说得没错,只要他来找高放,高放从来没有不搭理他。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高放和从前不同了,他却偏偏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如果高放真的生他的气,他情愿让高放打他骂他,都好过被这样对待。
      信云深心里有无限委屈,他抓著高放的手道:“又不是跟我说话就是理我了!我不要这样!”
      高放无奈道:“那你要怎麽样?”
      “要从前那样!”
      高放沈默了片刻,道:“从前又是怎麽样?!云深,你也说了你不是小孩子,那就别这麽幼稚。你总有一天要娶妻生子,我也会有更爱的人,像从前那般相处,是再也不可能的。你就当情花山庄的经历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这里才是现实。”他恍然说著,只有他心里知道,最后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信云深从来不做梦,他从来都活在现实中,比任何人都活得现实。
      信云深咬紧牙关,一双精亮的眼睛逼视著高放,竟让高放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甚至快要忍受不了,想要后退,却被信云深一把抓住。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柔软稚嫩的少年,此时的手掌却如同鹰爪一般有力,从被握住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疼痛,。
      “你爱的人?!你终於说出来了是吗?!”信云深怒道,“你从一开始就是找楚飞扬,到现在还是只要楚飞扬。我早该知道,我对你根本什麽都不是!”
      高咬牙忍著手臂的疼痛,拧眉道:“就算如此,又与你何干?!”
      信云深听到这样的话,只感到心头一阵发冷,那冷又蔓延到身体里,让他忍不住想要发抖,更想痛哭。依他以前的性格,在高放面前哭笑都可随心所欲,这时候他却死死咬住嘴唇,绝不让自己哭出来。
      高放望著他这样的神情,一阵心疼滑过,他却强忍住安慰信云深的冲动,冷冷望著他道:“你说你对我什麽都不是,你又想成为我的什麽人?!你认真想过麽?你说得出来麽?!你若说得出来,我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也许高放的话中含著几丝真切的希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在刺激信云深,还是隐含卑微的恳求,恳求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冤家,将他自己的心看个清楚。
      只是信云深听完这前所未有的冷言冷语,连眼睛都红了起来。他向来敏锐聪慧,这时候却连一分也使不出来。他眼中看著高放冷淡的表情,耳中听著他轻视的话语,一瞬间竟是怒从心头起。
      他发怒的时候喜欢砸东西,喜欢打人。可是这里的一切都是高放需要的,他不能砸。手中的身体是他心疼的,他舍不得打。
      信云深双眼通红地看著高放,直看到他移开视线,向后退缩。
      “云深,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说。”高放道。
      他话音一落,却只听喀嚓一声,手腕上感到一阵冰凉。
      高放抬头看去,一道黑色的锁链缠在他的手腕上。他一惊道:“云深,你干什麽?!”
      信云深咬牙不语,却用蛮力压制著手无缚鸡之力的高放,让他无法脱身,不能反抗。他阴沈著脸,将铁链的另一端用力钉进洞壁里面。
      高放怒道:“云深你别这麽任性。”他脱不开手腕上的锁链,又去扯楔在墙里的那一头,却无法撼动分毫。
      信云深站在一边无言地看著高放挣扎,整个山洞里只有锁链哗啦的刺耳声音。
      高放无法自己脱身,只能脱力地半倚在墙边,额上流下冷汗来。他看著信云深道:“云深,你到底想怎麽样?!”
      信云深露出想哭的表情,嘴角向下撇著。他靠近高放一步,眼见高放受惊似地向后一退,他眼中流露出更加受伤的神色,却依旧执著地走到高放身前,抬手摸著他的脸颊。
      “小放,你不愿意听我的话,我只能先这样锁著你。你不用担心,我会放开你的。”信云深道。
      高放扯著锁链,心头忧急:“云深,你不要这麽任性!我还有要紧事!”
      信云深眉间拧出一个川字,伤心地道:“小放的要紧事是什麽?大师兄麽?!你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等到大师兄来了,你一定会跟他走的。我不能让你走。”他说著将高放抱在怀里,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抱到床上放下。
      高放想要起身,却被信云深压住,并不粗的铁链却很长,从床边拖延到地面上,一直伸展到墙里。
      信云深居高临下地看著高放道:“小放,你先在这里好好呆著,我会照顾好你的。等我打发了大师兄,再来找你。”
      信云深说著,便起身向外走去,不管高放在他身后如何高声呼唤,他只当听而不闻,毅然走远。
      高放追到山洞边,却被铁链扯住,他硬拉了几次,依旧解不开也拉不动。高放恨恨地往墙上踢了一脚,心里却十分担忧。信云深心思深沈起来让人无法揣度,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打发楚飞扬?!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准备让自己和楚飞扬见面了,高放担忧著君书影的状况,竟至心急如焚。
      信云深拎著一篮子饭菜,站在山洞外面踯躅许久。
      他当日丈著一时之怒将高放锁了起来,虽然并不后悔这麽干,可是现在想到要面对高放,总有些胆战心惊。
      他在山洞门口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弄出不小的声响,指望高放能走出山洞来骂他一顿,这样他才好贴上去。
      可是不管他怎麽折腾,山洞里都静悄悄的,高放根本理也不理会他。
      信云深掀开篮子上盖著的棉布,眼看著饭菜快要凉了,他不敢再耽搁下去,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抬脚走了进去。


    79楼2013-11-23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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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放……你……说什麽狐媚、勾引——”
        高放将信云深猛地压倒在床铺上,唇角扯起,露出一丝似讽似惑的笑容。
        “勾引?小东西,我可从来没有勾引过你,否则你这个混蛋还能装著糊涂独善其身到如今?!你想知道什麽是勾引?”高放微眯著双眼,伸出嫣红的舌尖,轻轻滑过红润的薄唇。他将手撑在信云深脸前,慢慢俯下身来,带动著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
        信云深咽了一口口水,眼睛像是无法转动一般,怔怔地盯著面前的高放,看著他伸出纤长秀丽的手指,将那锁链在他的脖子上缓缓缠绕。
        冰冷的铁链松松地搭在脖颈上,冰得信云深一颤。他脑中划过一丝清明,还未来得及挣扎,两片柔软的唇覆上他的双唇,灵活的舌尖钻入他的口中,缠绕出一片淫靡的暧昧。那一丝清明便在这转瞬间又爆裂成漫天烟火,模糊了他的视线,混沌了他的思绪。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信云深几乎是落荒而逃。他不是没亲过高放,不是没抱过高放,只是那些他自以为是的亲密,竟比不过这一吻来得令他震颤。
        一直以来他隐约明白却又不敢深究的感觉,终於就这样被挑破了面纱,让他再也避无可避。这超出了他向来自信的把握,超出了他引以为傲的计算,令他感到无法克制的无措和惶恐。
        高放靠在墙壁上,缓缓拉拢松散开的衣衫,遮住白皙的胸膛,似笑非笑地看著信云深逃走的背影。
        “没良心的小混蛋,机会捧到你手上,活该你没有福气享受我……”
        信云深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从后山跑回了门派,好像后面有什麽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一样。
        即便是真的有洪水猛兽,他都不会这样失态。信云深觉得胸膛里的心脏鼓动得异常激烈,他摸著胸膛处,手心里立刻感到那有力的撞击。从脸庞到脖子都是一片火热,热得他怀疑自己走火入魔了。
        只是那样一个亲吻而已,就让他变成了这样。如果——如果再深一步,信云深觉得自己一定性命堪忧。
        高放那张散发著异样魅惑的脸庞在脑海里不断闪现,连著那一片滑腻的白皙肌肤,让他著了魔地想要抚摸却又不敢下手。那一幕幕活色生香鲜明地掠过眼前,甩都甩不开,信云深渐渐觉得喉咙里又干又渴。
        信云深记起了信白说小放是“魔教妖人”。他在自己面前向来温柔又善良,以致於他竟忘了高放的来历。只是他对於高放的这个来历,却不像信白那样深恶痛疾,如今他想起这四个字,想起这四个字背后慵懒斜卧的那柔软身躯,却只能让他的身体更热,好像血液都要沸腾一般。
        信云深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他迷茫地在清风派内四处游荡,不期然地迎面碰上楚飞扬。
        信云深正是心乱如麻,看到大师兄也没了往日的亲热,只是魂不守舍地打了个招呼。
        他刚想走过去,却被楚飞扬一把拽住。楚飞扬笑道:“好端端得,这是怎麽了?脸皱得像个苦瓜。”
        信云深抬头看著楚飞扬,突然便记起这个人和高放的关系,那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系。如今掺和上高放对他做的那件事,信云深更是想不通了。
        他没好气地道:“你不会懂的。”
        信云深现在不想看到自己大师兄,偏偏楚飞扬这个时候特别没眼色,对他的烦闷丝毫不能感同身受。
        楚飞扬还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装什麽深沈。有什麽事不能和大师兄说的?”
        信云深现在烦他,不耐地躲开他的手,哼道:“我自己都不明白,你又怎麽会明白。”
        楚飞扬无所谓地道:“随便你。我是有事要问你。还记得师父大寿那天出现在寿席上的那个天一教的男人麽?”
        信云深乍然听到他提起高放,心头的烦扰迷茫暂时褪去,像只狐狸一样警觉起来。
        “你问这个做什麽?我哪里会知道。”
        楚飞扬却抬了抬眉毛,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道:“小屁孩就是嫩,满脸写的都是我知道他的下落。我找他有事,快带我去见他。”
        信云深骗别人都是一把能手,偏偏骗不过楚飞扬,他脱开楚飞扬的手臂,半扭著身体用后背对著他,也不看他,咕哝道:“你知道他是天一教的人,你不是想抓他吧?!我当日好不容易才把人救活,休想我带你去见他。”
        他嘴里这样说著,心里反而情愿楚飞扬是要抓高放。至少这样一来高放和楚飞扬就绝不会有更深的关系。
        楚飞扬又逼问了几句,都被信云深挡了回去。最好被他问烦了,信云深便发起火来,将一整天的烦闷都冲著楚飞扬爆发了:“我说不能带你见他就是不能带你见他。有本事你自己去找!”说完便气冲冲地跑了。
        楚飞扬在后面叫他,信云深火冒三丈地捂著耳朵:“别找我,我烦著呢!”


      81楼2013-11-23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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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云深躲著楚飞扬,一连好几天都避而不见,远远地看到楚飞扬的身影就飞快跑走。
          他知道楚飞扬还在继续打听高放的下落。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但是朗月山再大也有个尽头,现在楚飞扬是顾及著高放的魔教身份,只能暗中进行,所以进展缓慢,但照他这个找法,过不多久就会找到高放。
          楚飞扬和高放见面,这是信云深此刻最害怕的,比高放那天那个样子亲他还让他害怕。
          自从那一天至今,他还未曾再见高放一面。每天洗漱的清水和饭菜都是放在山洞门口,一听到锁链向外移动的声音,他便很没骨气地落荒而逃。
          信云深远远地看著自己大师兄俊逸不凡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沈重的危机感。那危机感已经大过了他不敢见高放的恐惧,他一跺脚,毅然转身往后山奔去。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山洞门口,看著依旧悠然坐在石床一角的高放。
          以他的轻功修为,这短短的路程还不至於让他累成这样。只是他的心跳很快,在见到高放的那一刻甚至跳得更快,这让信云深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像个傻瓜一样红著脸喘著粗气。
          高放秀眉一扬,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著他,声音里带著笑意:“你终於又敢出现了?”
          信云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小心地在床边坐下。
          高放将视线黏在他的身上,身体却只是懒懒地倚著墙壁,手里把玩著困住他的锁链。
          信云深沈默了片刻,开口道:“小放,你那天……为什麽要亲我?”
          高放探出舌尖舔了舔唇,看到信云深的脸色刷得更红了一层,才笑道:“你不是就喜欢这样麽?”
          信云深局促地低著头,手里捻著衣角,道:“不是那样的。”
          高放眯起了双眼:“那你想怎麽样?不理你,你便哭天抢地。理了你,你又扭扭捏捏。云深,你不会是个女孩子吧?!”高放说著,慢慢地爬了过来。那光裸的纤细脚踝连著秀美的脚背,信云深只看一眼就慌乱地转开视线。
          高放爬到他的身边,软软地倚在他的肩头,在信云深耳边轻呵一口气:“那我如此轻薄於你,岂不是要对你负责?”
          信云深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又变得粗重,耳朵红得像要滴下血来。他一点也不敢躲开,更不想躲。高放身上的药香味撩著他的鼻腔,让他血气都朝头上涌来。他仍旧低头道:“我想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陪著我,我也保护你……就像以前那样的——”他转身面向高放,抓起高放的手:“就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双眼中闪著天真的希冀,专注地望著高放。
          高放静静地注视著面前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他甚至能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心里却渐渐冷了下去。
          就算是信云深把他囚禁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到这麽冷过。
          信云深一定不知道他这句话有多麽残忍,无礼,自私。
          让我陪在你的身边,看著你娶妻生子,功成名就,是麽?!你会说你的妻子不重要,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是麽?!
          高放动了动唇,却没有将这些话问出口。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为何要摊明了,再让这个无情的小混蛋对著他为难?!
          高放知道信云深这些天的迷茫都不是假的,甚至觉得这样的他可怜又可爱,但也许连信云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内心早已为一切设定好了轨迹和结果。他是不容许任何改变的,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他的一切迷茫与烦扰都早已有了答案。
          可笑他到这一刻才看清楚这麽简单的事实。
          信云深是一个被众星拱月地娇养大的孩子,他习惯了一切事情都以他为中心。他聪慧过人,他认为自己的算计完美无缺,他也许根本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对。
          这便是他最残忍的地方。天真的残忍,才是最锋利的神兵利器。
          高放定定地望著眼前的信云深,看著少年像只乞怜的小狗一样,用水汪汪的眼睛注视著他。
          信云深的眼眸是浅褐色的,挺直的鼻梁下是水润的薄唇。高放曾听老人说起,褐眸薄唇的人最是坚硬无情,轻易不要招惹。
          他为何没能早一天警醒,还妄想以美色诱惑,以至於他此刻输都输得如此不堪。
          高放没有回应信云深的殷殷期望,他只是迅速地缩了回去,又抱膝靠在床角,将脸深深埋进手臂里。
          早已发热的眼圈终於再抵挡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高放咬紧牙齿,不发出一丝声音,也不让身体泄露一丝颤抖。
          他轻易从不哭泣,这一次却不想委屈自己。最好让那些荒唐的喜爱和倾慕,都随著这些泪水流出身体,化作尘埃,飘散在空中,直到无处追寻。
          信云深眼见著高放退了回去,如同一朵嚣张盛开的鲜花突然合拢起花瓣,将最美丽的内里全部遮挡起来。
          他上前碰了碰高放,却被高放躲开。
          信云深疑惑不解,他感到一丝委屈,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合拢的花瓣用防备的姿态拒绝他的一切交流,信云深只能先离开。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山洞边,又回头道:“小放,我明天再来看你。”
          高放伸手摸索著抓过床头石桌上放的东西,也不管是什麽,狠狠地砸向洞口,信云深只能赶紧离开。


        82楼2013-11-23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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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集
            信云深离开山洞,一步一挪地往回走,心里却总感到一丝忐忑。
            他想著高放的身影。他的身影如此伤心和脆弱,信云深终是放心不下,脚步停了下来。白色的靴子踩在山路上徘徊片刻,终又转身飞快地往后山跑去。
            刚到山洞外,信云深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他心里一紧,连跑带飞地窜进洞口。他的心脏再一次跳得飞快,却全然不同於被高放亲吻时的紧张。
            如果高放出了什麽事情——这念头只在脑海里滑过一瞬,便让信云深感到手足冰凉。
            刚一奔进山洞,他便看到软软地倒卧在床边的高放。那散开的黑色长发如同绸缎一般,从床边流到地面。
            信云深手脚颤抖地将高放扶了起来,他此刻是前无未有地手足无措,像个没用的孩子,只知道抱紧怀里的身体。
            高放微弱的声音传来:“……你还不解开我的锁链。”
            高放原来还清醒著,信云深瞬间狂喜起来,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他俊秀的面孔都现出了几分扭曲。
            他不敢再任性,听了高放的话连连点头,手握著锁链一运力,将那锁链震成几段,又抖著手将高放的双手捧在掌心,再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高放咳了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信云深见状又是大骇,高放低头捂著胸口道:“我旧伤复发,不是什麽大问题。这山洞里草药齐全,你去给我熬一碗药来,我喝了就没事了。”
            信云深仍旧僵著身体环抱著他,高放道:“你是呆了还是傻了?还不快去。”
            信云深这才恍然回神,手忙脚乱地将高放小心安置,又去抓药熬煮,趁著药还在火上,他又腻到高放身边,轻轻抓住高放的手。
            “小放?是不是那时候被我爹打的那一掌?”信云深轻声道。高放受的内伤他最清楚,早些时候已经医治好了,现在伤又复发,一定是因为刚才他情思波动,才又触了旧伤。
            高放点了点头,似乎很是疲累地闭上眼睛。他好像又变成了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高放,温和又柔软,敛去了一身妖媚惑人的艳光,只剩下似水的温顺。
            信云深忍不住伸手抚摸著高放的长发,将那水波一样的纯黑发梢在指间缠绕。
            高放突然开口道:“云深,你现在知道了,我喜欢的是你,不是楚飞扬。我找楚飞扬真的有正事,你别再任性了,让我见见他吧。”
            信云深听在耳中,心里酸酸甜甜,又有些苦涩,实在不是个滋味。
            都到了这种时候,他哪还敢继续乱来,只能点了点头,又忽尔想到高放闭著眼睛看不到,便出声道:“我知道了,我去找他好了……”
            晚上的时候,刚一吃过晚饭,楚飞扬就又捞住他。信云深这一次想逃避也逃避不了,只能跟著楚飞扬去了他房里。
            信云深将自己团到椅子里,满面愁容地道:“大师兄,以前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找小放,而是我自己也不能去找他。”
            楚飞扬笑道:“为什麽?你惹著他了?”
            信云深一连串地唉声叹气:“我觉得没有,可是他觉得有。”
            楚飞扬道:“什麽有没有的。既然他不让你去找他,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自己去见他。”
            信云深警觉地道:“不行。”看楚飞扬挑起眉尖,似乎想要训斥他的样子,信云深委屈地道:“我不是在无理取闹。只是、只是……”他扭捏了片刻,抬眼看到楚飞扬一脸专注地看著他,觉得自己的心事除了告诉楚飞扬,也实在无人可以倾诉了。
            他坐直了身体,嘟了嘟唇道:“高放以为我……喜欢他。但是我以后是要娶妻生子继承剑派的,他就对我拒之千里了。”
            楚飞扬闻言沈默了片刻,才忍不住叹道:“都是一团乱。既然如此,我独自去见他,你怎麽又不愿意?”
            信云深撇了撇嘴,自然不会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透露,只道:“他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一直就想离开呢。你一个人去见他,他肯定要走了。”
            楚飞扬无奈道:“那你到底要怎样?”
            信云深眉头紧皱:“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像以前那样……可是他不想。”
            楚飞扬叹道:“他若是想走,我不去,他也一样会走。”
            信云深苦笑道:“那怎麽办?”
            楚飞扬道:“和我一起去见他吧。正在找他的那个人,他一定很想见。至於你和他之间,你还是自己先想想清楚吧。”
            信云深也再无别的办法,不管他有多不情愿让高放和别人见面,他此刻也只能点头同意。
            信云深带著楚飞扬一起来到后山那处隐秘的山洞,高放和楚飞扬相见的时候,他一直守在一边,两人之间淡淡的疏离感让信云深没来由地放下一颗心来。
            看来高放最亲密的人还是他,也只能是他。
            信云深这样盲目地自信著,沾沾自喜著,直到楚飞扬带著他二人下了山,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见到了住在里面的那个男人。
            高放一见那人,竟然立刻泪盈於睫,快步走了过去单膝跪地,低首道:“教主,属下办事不利,让您受苦了。”
            信云深不敢置信地看著,看著高放像只可怜的小兽一样伏在那个男人的脚边。这又是高放从未有过的姿态,如今他就只在这个人的面前才展露出来。
            听高放的言语,他们似乎是上级与下属的关系。被他称作教主,那这个男人,便是那传说中篡位夺权的天一教主君书影?信云深此刻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止主仆那麽简单。
            君书影只是有些恍惚地看著高放,甚至没有出手相扶,可是他们二人之间隐隐流动著的那般氛围,是任何人都无法横插一脚的亲密。


          83楼2013-11-23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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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云深想要上前拉起高放,却被楚飞扬从后面扯住,只能口里叫道:“小放,你这是干什麽?你受了这麽大的罪,为什麽还要给他跪?快起来。”
              高放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管仰头泪水莹莹地看著他面前的君书影。
              君书影低叹一声,道:“算了,起来吧,没死就好。”
              高放这才起身,将君书影打量了一番,低声道:“教主,您的身体……让我看看吧。”
              信云深一直注意著高放,却得不到高放的一眼回眸,心里急得如被火燎。此时听到高放的话,他也才注意到君书影的身形。
              似乎……比起他好看的脸来,要显得臃肿一些?
              信云深有些疑惑地打量著他,却对上了两道冰冷视线。他向来无法无天惯了,此时被君书影这样地看著,竟无端端地有些发怵。
              那双眼睛和他以前所见过的都不同,那双眼睛似乎……能够穿透他天真无害的表面,直达他的内心。
              信云深竟不敢直视那样一双眼睛,他下意识地向楚飞扬身边靠了靠。
              只听那男人又开口道:“两位,我教内之事不便在外人面前说起,两位请回吧。不送。”
              信云深以为自己大师兄才不会被这轻飘飘的逐客令赶走。他背靠著大师兄,就好像有了稳稳的靠山。
              没想到自己那从不听人摆布的大师兄这一次竟然如此乖觉听话,连句不满都没有,就扯著他离开房间,还好心地替那两个人把房门关上。
              信云深一直看著高放的背影,直到门完全关上了,高放连一眼施舍都没有留给他。此刻他的眼里,分明就只有那个君书影了。
              信云深一路上都绷著脸,楚飞扬转头看了他好几次,似乎一直想对他说什麽,却总是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开口。
              还是信云深先道:“高放以前不会对我这麽冷淡。”
              楚飞扬笑道:“君书影倒是从来没对我这麽客气过。”
              信云深想到那两道几乎穿透他的灵魂的视线,打了个激灵,不悦道:“他就是天一教的教主?果然长得就很恶人相。”
              楚飞扬挑了挑眉头,曲起手指朝他脑门上!了一下。
              信云深委屈地揉著脑袋,气哼哼地不再开口。
              赶走了楚飞扬和信云深,高放扶君书影躺到床上,细致地为他检查一遍身体。
              君书影抬眼看著他,道:“高放,我听说当日你被信白打了一掌,现在伤势怎麽样了?”
              高放道:“我没事了,教主不用担心。”
              君书影想了想,眉尖一挑:“是那个小子救了你?”
              高放点头。君书影哼了一声道:“那个小子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见高放疑惑地抬头看他,君书影又道:“他解决了情花山庄的那件事,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我跟著楚飞扬在外飘泊许久,这些事早已听过了。”
              高放这才了然地低下头,结束了检查,将君书影的衣裳打理整齐。只听君书影又道:“这个小子心思不简单,你可要小心,不要被他骗了。”他顿了顿又道:“清风剑派的这些人,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高放低叹了一声,默默地整理著自己带来的包裹。他不会告诉君书影,这警告来得太晚了,他已经被那灯火灼伤,还好退得及时。
              君书影有高放陪在身边,总算比从前更多了些底气。他准备带著高放离开,楚飞扬却软硬兼施,硬是将他留了下来。
              高放对於留下来并没有什麽异议。他不像君书影那样对清风剑派有很大偏见,毕竟他遇见的信云深和李帅都是很好的,清风剑派的氛围也让他很喜欢。至於信白打他的那一掌,他早已抛至脑后。考虑到信白的身份和年龄,他也还可以理解。
              自从高放跟随君书影定居在山脚下,信云深便经常借故跑过来,在他身边跟前跟后,高放简直不胜其扰。他本以为依君书影的性格,定会把信云深直接轰走,没想到君书影竟然每一次都让他进了院门。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日子渐渐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之夜。这个日子对君书影和高放来说并没有什麽特别.他们两人从小在天一教长大,小的时候也许感受过一二分虚假的温情,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二人便再没有庆祝过任何节日。
              楚飞扬却格外看重,早几天就开始准备月饼瓜果,还在院子里忙前忙后地布置著什麽,信云深也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楚飞扬身后一起瞎忙活。
              君书影冷眼旁观,高放却觉得这样很不错。在楚飞扬的布置下,这个小院子越来越像一个家,而不仅仅是一个路过的投宿之地。
              比起天一教那冰冷宽阔的大殿,和面上唯唯诺诺实际心怀不诡的天一教众,清风剑派的一切都让高放心生羡慕。
              高放端著晒药草的竹盘走过廊前,温暖的阳光斜照进来,在走廊上投映出一地破碎的光亮。信云深搬著一个梯子从院子里跑过,放在院子角落里栽种的一棵柿树下面,又撩起衣衫爬到梯子顶端,手臂上挎著一个篮子。他仰头仔细地看著,将柿树上结的柿子一个一个轻轻地摸过来,将成熟的果实摘下。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好像一个普通的少年一样,努力做好兄长吩咐的每一件事。看著这样的信云深,让人如何将他与那个老谋深算的家夥联系在一起。
              君书影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后,高放猛地回神,感受到君书影的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同样是一派的继承人,这个小子可比燕其那个草包难对付多了。”君书影低道,“将来我天一教若要在中原武林占据一席之地,还是楚飞扬当上清风派掌门比较好。这个信云深,绝对可以为了权势六亲不认。”
              高放禁不住挑起一抹无声的笑,轻轻点了点头。
              想来君书影心底也是明白的,楚飞扬对他是百般呵护顺从的,若他当了清风剑派掌门,对君书影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教主如此,未免有些恃宠行凶的意味,只是不知道他自己意识到了没有。
              信云深似乎感受到走廊里传过来的视线,他一扭头,一脸兴奋地向高放挥手。


            84楼2013-11-23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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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放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抱著药草走开了。信云深著急,忙跳下梯子想要追过去,却被楚飞扬拦住。
                楚飞扬递给他几个苹果:“拿去跟你那堆柿子放一起。”
                “哦。”信云深不情不愿地应了,嘟起嘴巴拎著篮子走了。
                楚飞扬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高放,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了中秋的那一天,楚飞扬在天擦黑的时分就早早地在院子里摆好酒菜,又把月饼水果准备好。他身为清风剑派的大师兄,中秋之夜必须回山上去与派内长老和师弟们团圆,想陪著君书影也不行。信云深非要留下来,也被楚飞扬揪走了。
                “你如果想让师父发现他们,你就尽管留下来。”楚飞扬威胁道。信白打了高放的那一掌还犹在眼前,信云深不敢再任性,只能乖乖地听话。
                高放见闲杂人等都走了,高兴地在院子里布置好了座椅,让君书影能坐得舒服一些,自己也在一边相陪著。
                高放原是心思纤细温柔之人,为了保护君书影却不得不坚硬起来。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总是藏著一丝对这样温馨情境的向往。
                他将温过的酒水倒了两杯,和君书影一人手持一杯酒,一齐看著夜空中越来越清晰明亮的那轮满月,心中是说不出的惬意和喜悦。
                “教主,你——不喜欢这样吗?这样的平静生活,实际上,比在江湖上飘泊好多了……”高放轻声道。
                君书影没有出声,只是仰头望著明月,薄唇轻抿著杯沿,浅浅地饮著酒水。
                两人趁热吃了些饭菜,高放又摆出围棋来,两人准备好好消磨一下这无人打扰的安静时光。没想到高放刚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院外便传来一声轻呼。
                “小放,我来了!”
                信云深喜气洋洋地跑了进来,手上还拎著一只篮子,里面是一堆从山上拿来的吃食。
                高放敛了笑容,君书影皱起了眉头,一起看著这个不速之客。
                八月十五的中秋之夜,朗月山上云淡星稀,正是赏月的好时刻,好去处。信白陪同几位清风派长老一起来到弟子齐聚的露天高台上。此时饭菜早已备好,瓜果糕饼琳琅满目,整个宽阔的高台上一览无余,到处是聚集扎堆的年轻弟子。
                信白捋著胡须,望著清风剑派这欣欣向荣的鼓舞之气,满意地点头微笑。
                楚飞扬在人群中穿梭,信白定睛瞅了瞅,却不见平常跟在楚飞扬身后当尾巴的信云深。
                信白当即脸色一沈,招来一名弟子问道:“云深呢?此时正是合家团圆之日,他不陪著师兄弟们,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那弟子忙接连应声,点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去找小师弟。
                信云深此时正坐在君书影和高放的身边,托著下巴看看君书影,又看看高放,丝毫没有其实他并不受欢迎的自觉。
                君书影自顾自地品酒,只视他如无物。高放却不能不理他,起身去厨房又取了一双筷子来给他。
                信云深高兴地伸手出去,不接筷子却想握住高放的手。他对高放向来是这样随意与亲密,简直如同天经地义一般。
                只是这一次,他还没碰到高放的手,手背上就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高放还在握著筷子没有动,打了他的显然是君书影。
                君书影施施然地将当作凶器的筷子放下,伸手接过高放手中的那一双。
                信云深在君书影面前完全不敢造次,只好委屈地看了高放一眼,默默地收回手去。
                他来这里自然不是受气来的,君书影惹不起,他就悄悄地挪著凳子,挪到了高放身旁,肥著胆子贴到高放身上。
                “小放,我本来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的。”信云深道,“跟你那个手链是一对,包准比那个手链更好用,还能携带更多药粉和小型暗器。可惜我还没做好,赶不上今天送了。”他把脸靠在高放的手臂上,眨著眼睛仰视他,一脸邀功的神情。
                高放无奈地看著若无其事的信云深。他明明已经把话挑明了,这个小混蛋却依旧故我地不负责任地继续玩暧昧。
                尤其是现在有了楚飞扬的对比,这小孩简直蔫坏蔫坏的。
                高放摇头道:“一件足够了,你别再费心思了。”
                君书影在一边嗤道:“我们可是魔教中人,你这清风剑派的小少爷自已打制武器送给我天一教堂主,你就不怕被你那古板的爹知道了?”
                “不会让他知道的。”信云深嘟著嘴道。
                “不会让我知道什麽?!”
                一句响如闷雷的怒斥声在附近炸响,惊得君书影三人俱是大吃一惊。
                信云深跑到君书影和高放前面,展开手臂,如临大敌。
                他这一切完全是下意识的行动,却将随后出现的信白气得胡子直翘。
                信白一眼就望见了站在后面的高放,他指著信云深恨铁不成钢地道:“原来当日竟然是你这逆子救了这魔教妖人!你是要气死我吗?!不孝子!”
                信云深叫道:“小放才不是魔教妖人!”
                高放走到他身后低声道:“你少说两句,气的是你爹,受牵累的是我们。”
                “小放……”信云深回头柔声叫道。不怪高放如此不信任他,他爹最痛恨魔教中人,又是个火爆脾气,他夹在中间要处理好自然是很难的。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信白伤害到高放和君书影,现在只盼大师兄快些赶来跟他一起面对。


              85楼2013-11-23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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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集
                  这一年的中秋之夜,恐怕是高放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个夜晚,浸染著血腥与眼泪的苦涩。只不过鲜血能在满月下肆意挥洒,他的泪水却惟有独自咽下,甚至无人可以倾诉。
                  楚飞扬当夜便弄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将车厢里面尽量垫得舒服,让君书影和抱著婴儿的高放躲在里面,自己扮作马夫,载著三人离开朗月山。
                  高放偶尔掀开布帘往外看上一眼,四周尽是陌生景色,他完全不知道楚飞扬要带他们往哪里去。
                  他和教主现在,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这个昔日的敌人,由著他带著他主仆二人去往不知名的远处。
                  最终楚飞扬将马车赶到了一座位於县城郊外的幽静院落,他一人忙里忙外将院子和房间都打扫干净,似乎是准备在这里常住了。
                  高放奚落他道:“楚大侠真是狡兔三窟,你还有多少别人不知道的房产?”
                  楚飞扬只当没听出来他的揶揄,将这座房子的来历向高放说明,让他和君书影安心住下。这里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连信白和信云深都不知道,不用担心会受到打扰。
                  楚飞扬交待完便去照顾君书影,可怜他怀中这刚出生的小婴儿,就这样被两个亲爹不负责任地丢给了他。
                  高放每日里照顾著这小家夥,尽量不到那两位面前讨人嫌。眼看著君书影在楚飞扬的照顾下日渐康复,连武功也恢复了大半,看上去心情和气色都比在天一教的时候好了许多。他甚至跟著楚飞扬出了一趟远门,去做那些所谓行侠仗义之事。
                  君书影自己也许还没意识到,可是高放旁观者清,君书影他分明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高放甚至以为他会就此放弃那些过往的执念,从此以后跟随楚飞扬,还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这该是多麽惬意的生活。
                  信云深没有楚飞扬这样的豁达大义,他对江湖和名利陷得太深,这一点竟与君书影不谋而合。偏偏这样的信云深是他的心头所爱,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他所艳羡向往的那种生活,而这一切就在君书影手边,唾手可得。
                  午后时分,高放倚在窗边的矮榻上小憩,软软的小石头就放在他胸前的小被子上。高放用一根指头逗弄著他,跟这个什麽都不懂的小东西的无聊游戏他就可以玩一个下午都不嫌烦。
                  “唉,小石头啊小石头,你看看你有两个爹有什麽用?一个甩手掌柜,一个有了老婆忘了儿子。叔叔这里又当你爹又当你娘,你长大了可不能像你两个无良爹爹一样,就会欺负叔叔。说到欺负叔叔的人,还有一个坏家夥,他只想要叔叔的身体,却不愿意负责任,你说他是不是坏透了?”
                  小石头只会抓著高放的手指往嘴里送,张嘴眯眼地傻乐。
                  “高放。”一声轻唤将高放惊起,他半坐起身扭头看向门外,君书影正跨步走进来。高放只觉眼前闪过一抹亮色,君书影走向他,行走带风,神采奕奕。
                  君书影以前总穿些色泽暗沈的衣裳,又身为一教之主,总摆著阴沈的脸色,如今陡然换了这一身装扮,更兼脸颊丰润,竟似时光在他身上发生了倒流,让高放依稀看到了他年少的影子。
                  这一切都是楚飞扬的功劳。
                  与他为敌时只觉得他像技术精湛又冷酷无情的猎人,让他们这些被追逐的猎物望而生畏。那时候谁能想得到,当猎物变成了宠物,这猎人又比世间所有自诩多情之人都更懂得疼惜怜爱。
                  高放甚至联想到,怪不得楚飞扬能稳坐天下第一的宝座这麽多年。他不做则已,要做必然做到最好,无论在任何方面。
                  君书影走到高放身边,疑惑地道:“高放?你在想什麽,这麽出神。”
                  高放笑道:“没想什麽,只不过很久没见过教主这麽轻松的样子了。”
                  君书影也面带笑意,点头道:“没错,是很久没有这麽轻松过了。高放,我有件事要交待你做。”
                  高放疑惑地看著他,君书影道:“楚飞扬在我身上下了一种药,会散发出一种气味,人闻不到,但是他有一只该死的小黄鸟,不论我走到哪里,它都能闻到我,带著楚飞扬找到我。我要你想办法帮我解了这药性。”
                  高放疑道:“教主,你……要解这药性,难道你准备逃走?”
                  君书影道:“那是自然,不逃还能跟楚飞扬这样过一辈子麽?!”
                  这样过一辈子又有何不可呢?!高放想要问他,却明白君书影原来至今仍为执念所苦,连楚飞扬都没能让他拨云见日,他又能改变什麽。
                  这个聪明的猎人恐怕想不到,他的猎物情愿回归黑暗的过去,也不愿成为他的宠物。
                  高放道:“那并不难,只是制作解药需要一些少见的药草,我必须要离开一阵子。小石头怎麽办?”
                  君书影望著那又小又软的小东西,对上他两道渴望又孺慕的童稚视线,他皱了皱眉头:“我会照顾好他的,再不济还有楚飞扬呢,你尽管去做事,早去早回。”


                88楼2013-11-23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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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放将小石头慎重地托付给他的亲爹,便整理了行李,趁著楚飞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出门了。
                    其实他光明正大地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面对楚飞扬的时候偶尔还会有一丝身为猎物的可怖记忆,跟他当面辞行找借口对质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了。
                    高放出门的时候已是大雪飘飞,他要采的几味药俱是生於寒冬,并不常见,他知道朗月山的后山就有。他住在那里的时候,早把朗月山的药草分布摸得一清二楚。尽管他不想再踏足那里,这时节却很难再另寻他处,高放只能驱著马往清风剑派的方向奔去。
                    他贴上一撇胡须,涂了些黑粉,扮作游历江湖的郎中,向清风剑派大大方方地敬上拜贴,言明采药之意,果然轻易地就获准通行。清风剑派还派了几名弟子跟随他,既为保护,也为看守。
                    高放头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壮阔恢弘的清风剑派内各座楼宇院落之间,作了伪装的脸庞上是一派淡然,心底却颤颤地升起一丝胆怯,掺上一丝期待。
                    只需要让他看一眼就好,那个蔫坏的小混蛋,看看他长胖了没有,长高了没有?
                    信云深没有见著,在这宽阔的大道上,却迎面走来了一个熟人。高放远远地便觉著此人十分眼熟,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从情花山庄之后便突然消失不见的那个骆星。
                    信云深曾经怀疑过骆星,高放却早看出来骆星对信云深的感情不同寻常,此时他出现在清风剑派,又是为了什麽?难道他还真的寻信云深来了?
                    高放不由得心头火起。这个小没良心的倒挺招人惦记。他才离开了几天,这混蛋还真的男女通吃,左拥右抱上了?!
                    高放再没了见信云深的心思,猛然加快脚步往前疾走,让跟在他身后的两名清风剑派小弟子甚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郎中先生在生什麽闷气?
                    谁知想见的时候他不出现,不想见的时候偏偏就要遇见。
                    信云深穿著一身淡紫色的棉袍,身上裹著一袭黑色披风,衬著踩在雪地里的雪白棉靴都显出几分幼稚可爱。他一路小跑,不知道急著赶往哪里。
                    高放离他尚有一些距离,他自然没有看到高放,高放还是压低了帽沿,将整张脸都遮在衣领里。
                    骆星喊了信云深一声,撒开双腿跑了过去。两人站在雪地里说著什麽,高放离得这麽远,自然什麽也听不见。却见两人说了几句,骆星一边说话一边冷得搓手跺脚,信云深见状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扔到他的身上,又说了一句什麽,便摆摆手继续跑走了。只留骆星一人在原地,双手裹紧了那属於信云深的黑色披风,久久没有动身。
                    高放只觉得眼睛热热的,不知道是要流出泪来,还是要冒出火来。
                    他在两名清风剑派小弟子的陪同下穿过清风剑派的前殿与后院,直接去往后山。高放再没有心情想别的,按著记忆寻到地方,便默默地开始挖草。
                    两个小弟子都十分年轻,内力不深,因此都被这后山的风雪冻得不住呵手。高放开始还听到他们轻声谈论的声音,不多时突然多了一个人,不知道什麽时候到的。
                    那人道:“两位师弟,你们师父找你二人有要事吩咐,这里就交给师叔吧。”
                    两个小弟子不疑有他,跟高放说了一声,便一前一后地往派内跑去。
                    高放是无所谓的,反正换谁来看著他也是一样。他仍旧低头挖著草药,谁知那人竟然不识趣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道高大的影子遮住了他。
                    高放不满地抬头,这一看竟不由得微微瞪大双眼。他万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见到这个人。
                    慕容骁。
                    “小放?!果然是你。”慕容骁那张不老容颜笑得分外好看。
                    高放站起身,疑惑地道:“你怎麽会在清风剑派?信老头防魔教像防火一样,怎麽会容忍你这个焚心门主在他的地盘逍遥?”
                    慕容骁刷地展开手中折扇,笑嘻嘻地道:“我又不是生来就做焚心门主的。小放有所不知,在下本来就是清风剑派中人啊。”
                    高放倒真是不知道,不过他也没什麽兴趣,将采下的药草小心放进背蒌里,又往下一处走去。
                    慕容骁跟在他身边,自顾自地说些离别后的事情。高放不搭理他,他也不嫌无聊,一个人说得起劲。
                    高放忍不住道:“慕容门主,那情花庄主不是跟你回焚心门了?你不在焚心门守著他,大雪天的跑清风剑派来做什麽。”
                    慕容骁低首轻笑了一声:“比起守著别人,我更喜欢和小放在一起,怎麽办?”
                    高放将慕容骁上下打量一番,同情地道:“怎麽,你又让人甩了?真是可怜的一生啊。”
                    慕容骁脚底滑了一下:“小放,本座也是有很多仰慕者的。”
                    高放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慕容骁看著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言语,继续跟在高放身边,一起在雪地里跋涉。
                    高放本以为是陆情又离开了慕容骁,慕容骁才离开了焚心门,只是不知他为何到朗月山来。没想到他下山之后,竟在清风剑派里又见到了陆情。
                    陆情似乎刚来不久,肩上还背著行李,身前是一名带路的清风剑派弟子。
                    陆情远远地看到慕容骁和高放,有些迟疑地向他们走过来。慕容骁原本正与高放说笑,见状竟是一怔,忙与高放匆匆告辞,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陆情黯然地停住脚步,在雪地里伫立半晌,才又跟随带路弟子继续往前走去。
                    这天寒地冻的风雪天,清风剑派倒是一如继往地热闹。
                    高放晚上回到安排给他的客房,将脸上的易容清洗干净,又将背蒌里的药草倒出来。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不等他去开门,来客便自己推门进来,又反手将木门关严,挡住门外肆虐的风雪。
                    慕容骁走了进来,手中提著一个篮子。他将篮子里的酒菜摆到桌上,笑道:“信老头忒不厚道,这大冷天的也不说给客人做些好的吃,大厨房做的饭菜实在敷衍。小放还没吃饭吧?这是我让人专门做的,快来趁热吃吧。”
                    高放在桌边坐下,接过慕容骁殷勤地递过来的筷子,疑惑地道:“陆庄主不是找你来了麽?你不去找他,来我这里献什麽殷勤。我看你不需要这麽激他,他分明已经看透一切,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慕容骁面上笑意稍淡:“小放还是不相信我啊。我这麽做绝不是做给谁看的。我曾经欺骗你,威胁你,还让你承受许多痛苦,可是此刻,我绝不会如此不尊重你。”


                  89楼2013-11-23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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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一次竟是不同。前几个月在断剑山庄所遭受的侮辱仍旧历历在目,尤其是那些未撑过十日之期而屈辱投降的门派,对於那魔教自是痛恨万分。如今有机会一雪前耻,他们怎会放过机会。
                      信白继续道:“在断剑山庄那一役,我徒儿楚飞扬因与那魔教妖人缠斗,竟双双落下悬崖。那魔教妖人侥幸逃脱,我那徒儿却——但他终是带领众人脱离魔教掌控,也将那罪魁祸首重重挫伤,让他再也无力兴风作浪。”
                      “楚大侠的恩义,在下定是没齿不忘!”台下突然有人高呼,又惹来一阵阵应和。
                      信白又道:“但今日袁盟主带来消息,武林盟的弟子竟於一偏远小镇听到了我徒儿的消息——”
                      信白话未说完,竟有人情急之下跃上高台,高声喝问:“到底是什麽消息?莫非楚大侠没有死?!”
                      信云深在屋顶上看著下面的情形,心里不由得著急,急他那老爹怎麽那麽多废话,还不快快进入正题。就这麽一点小风浪,他那无所不能的大师兄怎麽可能会死?老头子对自己宝贝徒弟的了解到底是不深,不知道他有多少能耐。
                      如今信云深的全部心神都已被那置於高台中央的黑色之物吸引。他想不明白,就算是抓了人,只管绑了来就是,又为何要弄这等神秘的玩意,让人摸不著头脑。
                      信白继续高声道:“老夫代我那不争气的徒弟多谢诸位英雄关心。魔教妖人诡计多端,至於真相到底为何,今日我们一审便知!”
                      袁康寿向信白点了点头,走到高台正中,伸手将那黑色的布罩一扯,底下露出来的竟是一只精钢所铸的四方铁笼。
                      笼子的中央蜷卧著一人,一头长发如瀑,和著轻盈的衣料流淌在铁栏之间。那人似是极不适应这突然而来的强烈阳光,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居高临下的信云深却只需一眼,便认出了那绝世无双的身段与容颜。
                      袁康寿挡住一个跃上高台欲上前查看的人,向众人道:“诸位小心。这人浑身是毒,连头发丝里都带著诡异莫测的毒药,离他稍微近一些都会中毒,简直让人防不胜防。为了抓他,我武林盟已折损了十数名高手,他们现在身中剧毒,昏迷不醒,不知死活。若不是有这只铁笼子,老夫还真不知道怎麽把他送来清风剑派。”
                      信白远远地看著,直到笼中之人将手放下,扭头看向他。他自然也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和自己儿子牵扯不清的那个人。
                      “原来是你。”信白冷哼一声,向袁康寿道:“此人狡猾非常,惯会蛊惑人心,比那君书影还难对付。”
                      袁康寿点了点头:“信掌门,此事既是关乎飞扬的生死,还是由你亲自来问吧。”
                      信白也不客气,点点头便上前道:“我且问你,到底你们有何阴谋?我徒儿楚飞扬到底在哪里?”
                      高放秀眉一挑,道:“楚飞扬,不是被你自己逼得跳崖自尽了麽?你现在来问我,岂不可笑?”
                      这几乎是信白心底最深的痛处,每每想到当日情景,便有无尽悔恨将他淹没。恨自己不该逼他太紧,不该逼他选择。他再能独当一面也终究是自己眼中的孩子,便有天大的错处,自己这身为家长的也应该给他余地让他改过。只是这些却不能向外人言说。
                      如今被高放指责,他只能用怒火掩盖心痛与后悔,甚至希望就是这些魔教制造了楚飞扬的诈死来实现什麽惊天阴谋才好,只要他的徒弟还好好的活著。
                      信白心中恍惚,脚下又上前几步。
                      被困於铁笼里的高放左手一动,他手上那制作精巧的银链发出几声轻微脆响。信白情绪激动没有注意,一直警惕著高放再出手下毒的袁康寿自然看出了不对来。他猛喝一声,伸手将信白向后一扯。
                      “信掌门小心!”
                      几乎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高台一侧突然有人爆起,手持利器直冲那铁笼里的高放刺来。
                      “你这魔教余孽,辱我师门,受死吧!”那人高声怒斥,身形如电,眨眼间已到近前。
                      袁康寿自然来不及再将他拉回来,原本侍立在后的四外武林盟弟子将头上面罩向下一拉,一齐向那人扑去。
                      他们竟不担心这莽夫伤了笼中之人的性命,因为只怕这人还未能近身,便要中毒遭殃了。
                      只是他们动作再快,也已拯救不及。毕竟那无色无味的毒药远比人的轻功更快。
                      袁康寿与信白已退至十步开外,四名武林盟弟子也尚未近身,那持剑攻向铁笼的壮硕身影猛然一顿,竟无法再前行半分。
                      那四名武林盟弟子心里知道这人定是凶多吉少了,却也无法放弃不管,只能先把他拖回来再说。
                      却在那一刹那间,一道厉风突然从周围袭来,这并不是自然而成的风,其中裹胁著的深厚内力竟令袁康寿和信白都感到心惊,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这风是从何而来。
                      一抹身影快如闪电,竟然后动先至,只於一眨眼间便出现在铁笼的顶端。一双白色的短靴踩在笼顶的时候,外放於四面八方的内力还未来得及收回,鼓动著那人的衣衫与长发无风自飞。
                      信白定睛一看,不由得怒上心头,却又是焦急担忧。他想要上前,却被那退回的四名武林盟弟子拦住,不让他靠近铁笼。
                      “云深!”信白怒斥道,“给我回来!”


                    103楼2013-11-23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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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云深似乎极有自信,大模大样地牵着高放的手回到清风剑派,果然那信白一看到他便立刻火冒三丈,连高放都不放在眼里了,抽出剑来就欲大义灭亲。
                        信云深不跑不躲,扑通一声跪在信白脚边,抬起煞白的小脸,忍着泪水道:“爹,你居然这样对待儿子,你让儿子太失望了!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信白被他儿子这无耻的恶人先告状惊呆了。老夫怎么对待他了?老夫根本什么都没干吧?
                        他没日没夜地替这个臭小子收拾烂摊子,吃不好睡不香。这不孝子闯了这么大祸,他甚至还没动他一根手指头呢,连骂两句都没有,他还这就失望了?这就不是亲生的了?!
                        信云深冲着一边的师兄弟使眼色,先把他爹手里的剑拿走再说。
                        信云深继续道:“爹你也年轻过,你就没有过爱而不得的经历吗?!你却还要让儿子尝尽痛苦。”
                        信白老脸通红,你爹没有这样的经历,真没有!
                        信云深道:“无论如何,儿子这辈子就只要小放一个人。我知道爹肯定不会同意的,儿子这次上山来,就是向父亲辞行。您若不想看到儿子,儿子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您老人家面前。等儿子以后有了孩子,会托人告诉你他的名字和生辰,毕竟他是你的孙子。好了,不说了,爹你保重!”
                        他说完起身拉上高放就走。
                        在场的几个小弟子都有点晕晕乎乎。小师弟(小师兄)手里拉的是个男人吧?他怎么能生孩子?难道他还要娶别的媳妇?那他还这么大义凛然理直气壮?我们清风剑派不该出这么渣的男人啊?话说回来那魔教堂主怎么不生气呢?外面的江湖果然好乱——
                        反而信白完全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他在后面怒道:“逆子你给我站住!谁准你走了!”
                        信云深停住脚步,微微回头痛心道:“各位师兄弟们,我爹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高放抬手抚额,演太过了吧小子?
                        不但是他,在场众人无不汗颜,可见其演技之浮夸。偏偏他爹信老头十分捧场买帐,听到儿子这样决绝的话语,听出他去意已决,心里竟是心痛难当。
                        他把儿子养得这么出色多么不容易,这个儿子还向来孝顺听话,又十分争气。如今他只是年少气盛喜欢一个出身魔教的男人,难道只因为这样就要逼走他吗?!
                        “够了,你给我回来!”信白命令道,他一转身负手重重叹道,“算了,你大了,爹也管不了你了,你爱如何就如何吧!你要喜欢魔教喜欢男人都随你,最重要的是我清风剑派的幼孙怎么可以流落在外无名无份?!”
                        魔教无所谓了,男人也无所谓了,连男人生娃都毫无障碍地接受了?高放又一次叹为观止。他从前以为所谓江湖正道都是一些满口道德人伦的老顽固,信白更是个中翘楚。先是楚飞扬和信云深打破了他的成见,如今连信老头都这么不拘一格了。这时候他才相信,楚飞扬和信云深果然是信老头能养得出来的孩子。
                        不得不说信掌门看似顽固,一旦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的接受尺度竟然远比一般人博大。不愧是和袁康寿结缘数十年的老前辈!高放在心里肃然起敬。
                        信云深得了梯子自然顺势而下,拉着高放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这么安顿下来了。
                        高放对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还有些迷糊,问信云深道:“你爹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了?”
                        信云深得意道:“知父莫若子。我爹脾气大可是心软得也快,何况,大师兄早带君教主和小石头回来过呢,他的宝贝徒弟没死,还娶了魔教教主,还生了小石头。他看到小石头心里也早松动了。我回来哭闹一通不过是给老人家一个台阶而已。”
                        信云深拉着高放将他抱在怀里,亲亲他的脸庞:“我爹已经承认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清风剑派名符其实的儿媳妇啦——唉哟!”
                        高放收回敲他脑门的手指,笑道:“让你胡说。”
                        信云深摸着脑门一脸控诉地看着他,高放便又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以示安抚。
                        此时的他却是想不到,当一个名门大派的“儿媳妇”,岂是那么简单的事。
                       


                      107楼2013-11-23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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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放本以为他住进清风剑派以后便是一切风波的终点,从此以后他将和信云深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想法略天真了。
                          本来他是魔教堂主,信云深是正道侠士,他爹是中原武林的龙头老大,这关系是多么简洁明了富有美感,大家见了面只管打打杀杀也不用在乎会不会伤了和气。
                          可如今因为他和信云深的关系使得大家变成了一家人,原本应该是江湖纠纷,现在便成了家务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见这里面有多难缠。
                          住进来的头几天,信云深先是安排了几个裁缝来给高放量体裁衣,一口气将春夏秋冬四季常服全备齐了,连着参加重大庆典时的衣裳也置了四五套,又有几十件价值不菲的佩饰也一并打好。
                          这只是小事,高放本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第二天就被信白召集到大殿里,当着几个长老和数位师兄弟的面将信云深教训了一通,斥他挥霍无度,好吃懒做,贪图享乐,见色忘本。
                          高放在一旁听得黑了脸色。这什么意思?虽然老头子是对着信云深发的火,可这不是摆明了指桑骂槐说他的不是么?这才刚来你们家几天就这么刻薄,做几件衣裳还惹了瓜落,还清风剑派掌门呢,有这么小气的么?
                          若放在以前他有百十种毒药可以让这清风派掌门吃点苦头,可是现在他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因为老头子不只是清风派掌门,还是信云深的爹!
                          可怜他在天一教呆了这么多年也没受过这么多冤枉气。高放回到自己的院子,气得胸口也疼胃也疼,信云深在一旁心疼地又揉又吹。
                          这却是情理之中的结果。为江湖中人时大多不拘小节,便是高放这样温柔细致的人也远比一般人来得洒脱,如今乍然入了这清风剑派的大门——但凡像这样声名卓然的名门大派早已不是单纯的江湖帮派那么简单,反而上至朝堂下至工商都有所涉足——一个江湖人一脚踏入了这深宅大院,碰上的全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还不能快意恩仇,着实憋屈。
                          便是信白信掌门,若是对付从前的“魔教妖人”,他只会一剑刺过去。但对如今跟了自己儿子的高放,他就算不满意也只能拐歪抹角地给人气受。
                          高放抚着胸口气道:“你爹真是个老狐狸,这是给我下马威呢。”
                          信云深点头应和道:“太过分!”
                          高放哼了一声道:“还好你是独子,不然还有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信云深抹了一把汗道:“小放,你想太多了吧……”
                          高放一挥手道:“不管,老头子既然出招了,我若不回敬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信云深连连点头:“必须回敬!”心底却在惆怅流泪。
                          为什么他有一种将要夹在“刁父”和“娇妻”中间周旋的苦难预感?可是最过分的难道不是他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有跟小放牵小手滚床单呢!
                          为什么他会落入这般境地?为什么?
                          江湖上为什么如此平静呢?方小月夫人你不继续报仇了吗?!夫人真乃女中豪杰请早点复出东山再起吧!
                          向来善解人意的高放这时候却对信云深默默哭泣的幼小心灵全然无视,让信云深在一边给他打着凉扇,沉吟思索着如何扳回一城,至少让信老头不敢再找他的麻烦。
                          转天下午,高放煲好了一罐汤,让信云深端着,两人一起给信老头送去。
                          信云深疑道:“小放,这汤没问题吧。”
                          高放轻哼一声:“我还不屑用那种下作手段。这可是强身健体的药膳,寻常人还吃不着呢。”
                          信云深点点头,又道:“可是没用啊,我爹可固执了,你这样示好没用的。他虽然认可了我们的事情,可是心里总是不满的,以后恐怕还会借机生事,一罐汤可收买不了他。”
                          高放轻笑道:“你便看着吧。”
                          二人到了信白门外,高放让信云深先进去,自己在外面站着。
                          信白见这讨债儿子居然还知道煲汤给他喝,原本还有五分不满这时候也只剩三分了。
                          “这才刚吃过午饭,喝什么汤呢!”信白嘴上斥道,脸上却分明是满意的神色。
                          信云深笑嘻嘻地倒了一碗汤端给他,乖巧地道:“爹,这汤可是好物,强身健体养生大补呢,您快趁热喝了吧。”
                          信白端过来喝了一口,被那怪味冲得皱了眉头,艰难地咽了下去才道:“这汤这味怎么这么怪?”
                          信云深道:“这是药膳呢,味道是有点不一样。”
                          信白点点头,既然是儿子孝敬来的,味道再怪他也忍了!
                          信白几大口喝光了两碗汤,搁下汤碗长出了一口气,端起茶碗道:“云深啊,这汤是你跟谁学的?”
                          信云深摇了摇头,笑咪咪地道:“这是小放亲手褒的呢,加了好多罕见的药材,是他孝敬爹的。”
                          信白一听一口茶喷了出去,还不及开口,便看到那条小毒蛇就站在门边,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这小毒蛇一身是毒,弹弹指尖就让一个武功高手昏迷了好几天,信白实在太了解他的厉害了。
                          如今他喝了小毒蛇亲手褒的汤,虽然他肯定不会毒死自己,好歹他是信云深的老子,可是他要下点别的什么药来,他这一把老骨头,也受不住啊!
                          高放拉起信云深的手,向信白欠了欠身,笑容亲切地道:“信掌门,这是我的小小心意,怕你不敢喝,才让云深代为送上,还望信掌门不要介意。这药膳是十分适合信掌门这个年纪的,如果信掌门喜欢,小放以后会常常褒给您喝的。”
                          说完便拉着信云深离开了,徒留信白在那里暗自纠结。不敢喝?他说我不敢喝,这小毒蛇到底在这汤里下了什么料啊?!
                          至于日后,信白自然是不敢再喝他的汤的,也总算一连数月没再找他的麻烦。高放在清风剑派里身份特殊,寻常弟子也不会约束他。没了信白指手划脚,他在各处往来自由,反而不久便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去处——清风剑派的药庐。
                          这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的过招,便是以高放的压倒性胜利告终!
                          信掌门得知自家药庐竟然被高放完全把持的时候,很是沮丧地唉声叹气了半个多月。但是日后那层出不穷的灵丹妙药,各式各样的养生膳食,以及清风剑派弟子整体的体质根骨显著改善提高,让信白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庆幸自己那宝贝儿子不愧是火眼金睛聪明伶俐,一眼就相中了个最好的!
                          自那以后的一年间,楚飞扬也带着那位君教主回来过许多次,后来便在朗月山脚下定居下来,麒麟两个小娃娃更是成了信老头的心头肉。
                          后辈争气,儿孙绕膝,信白已经别无他求,只除了一件事——
                          在此后的八年间里,信老头惟一需要头疼的,也惟一想不明白的事便只那一件:为什么书影可以生还生了俩,小放怎么就一直没有动静呢!
                          难道不是天一教的都可以生吗?当初他便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同意了云深娶一个男子进门的啊!
                          儿子啊,你到底行不行啊?
                          在天一教书房里审核帐本的青狼青教主,和在清风剑派大殿上接见各派首领的信云深信掌门,两个相隔千里的男人同时打了个喷嚏,并且感到后背有一丝冷风吹过。
                          


                        108楼2013-11-23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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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09楼2013-11-23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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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觉得这个更像是扬书的一篇长长长番外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8楼2013-11-23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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