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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杪冬》by有时下猪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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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的--我哭过!!!!但还是看了好几次!!!!希望大家喜欢--
此文在此地盗版,希望大家支持正版WEN


1楼2013-11-25 21:54回复
    穿越父子年上
    俗套到不能再俗套的宫廷父子文
    穿越受,帝王攻,文笔一般且无病呻吟情况严重,情节老套且漏洞百出,因此想看好文的朋友敬请止步,不介意被雷的朋友就随便看看,权当消遣吧~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杪冬(甫子阳) ┃ 配角: ┃ 其它: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57397


    2楼2013-11-25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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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纷纷扬扬的雾气里,隐隐传来什么人的歌声。
      杪冬停下脚步,微微有些疑惑。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记得小时候的自己,也总是要素安这样唱着歌,才能安心睡着。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杪冬转过身。
      缥缈的雾气一下子消褪得干干净净,明媚的阳光透过小路边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树木,洒下一地斑驳。
      杪冬忽然奔跑起来。
      陌生而又熟悉的旋律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清晰,好像沿着这条记忆中的石板路一直跑下去,就能回到那曾经无忧的童年。
      阳光,天空,金灿灿的向日葵。
      杪冬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在他前面,熟悉的院子里,清澈的天空下,素坐在棕木摇椅里,怀里拥着还是孩子的自己。
      她带着淡淡的笑,一摆一摆唱着那些仿佛在祈祷般的歌。小小的杪冬半眯着眼,似乎就要这样暖暖睡去。
      阳光静悄悄的,在他们周围绕成一圈金色的光晕,让幸福的感觉变得有些遥不可及。
      杪冬走近一些,伸出手指想要碰触一下。
      暖光中的素安却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
      『杪冬,你知道吗?我们啊,总有一天会得到幸福的。』
      无论是你还是我,总有一天,都会得到幸福的。
      ……梦?
      睫毛轻轻颤动几下,杪冬慢慢睁开眼睛。
      是梦啊……
      六月明媚的阳光汹涌而至,亮晃晃的很是刺眼,杪冬抬起胳膊,将手背搭在眼前。
      居然会做起这个梦来……
      五指让光线折迭成一种怪异的角度,半明半暗。杪冬的眼里,沉淀着迷蒙不清的茫然。
      都已经是上一世的梦了。
      都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六年了。
      说着会幸福的话,可是母后她……都已经死了那么长时间了啊……
      “醒了吗?”
      陌生的低沉的声音让他恍惚了一阵子,杪冬放下手臂坐起身来,视线跌跌撞撞地投向声音的方向。
      脑海里的苍白还未散尽,而阳光又太过耀眼。那个坐在窗边逆着光所以模糊了面容的人,朦胧中似乎只看到他不甚在意地挂在嘴角边,似有似无的笑意。
      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掉,有几颗落在撑着地面的手背上,凉凉的感觉让他低下头,看见湿漉漉的木板一点一点加深了颜色。记忆开始倒带,杪冬这才想起自己是要救一个落水的孩子的,可惜水性不佳,又被水草缠住脚,差点丧命。
      “不自量力。”
      窗边那人轻哼一声,杪冬抬了抬眼帘。
      溺水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不过既然现在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那大概就是眼前这人救了自己吧。
      眼睛逐渐适应过分明亮的光线,那个人的轮廓也一点点清晰起来。普通的眉,普通的眼,普通的面上刻着岁月沧桑的痕迹,四十左右的年龄,青衣长袍,支着头懒洋洋地坐着,普通的动作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的味道。
      杪冬恍惚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朝那人笑笑,说:“谢谢你了,大叔。”


      3楼2013-11-25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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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人嗯了一声,兀自端起茶杯喝着凉茶,嘴角依旧似笑非笑地勾着。
        思绪渐明,杪冬偏开视线,看着窗外陌生的城镇和人群,被窒息赶走的感知觉渐渐回复。
        杪冬知道自己是在船上,船外岸边似乎围着许多人,嗡嗡咋咋地说着话。很多话语由于隔得太远而模糊了含义,可是夹杂在混乱的说话声中,他却可以清晰地听见那个落水的孩子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哭唤着“娘,娘……”,也可以听见女人颤抖着语调轻声说“没事了,娘在这里”……
        杪冬垂下眼眸,那幅母子相依的画面就这样从视野里退了出去。
        脚下是微微摇晃的船板,被水弄湿的地方留下略显孤单的痕迹。杪冬低着头,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未矢把那孩子送上岸,孩子的家人以为人是他救的,”青衣人看着他,眼里闪动着莫名的玩味与嘲弄,“还有你的包袱,掉到水里散开了,东西都被冲走了。”
        “哦。”或许杪冬并不知道青衣人说这些话的意思,他只是略带疑惑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他说,“谢谢。”
        青衣人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嘴角的笑意稍许加深。
        “你带着包袱,是要去哪里?他放下杯子,似乎对这个反应有点奇怪的少年起了兴趣。
        杪冬想了会儿,回答说:“只是随处看看,没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
        “那倒真是巧,”青衣人半眯着眼,语调慵懒,“正好我也想随处看看——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结伴而行?”
        不知道身份、目的、甚至名字,就这样答应了青衣人的邀请,如果素在这里……或者母后在这里,大概会责备自己太过随便吧。
        夜风从窗缝一丝丝地溜进来,有些冷。杪冬把头埋进被子里,将身体蜷成一团。
        青衣人为什么会想要和自己结伴而行?又为什么愿意无条件地提供衣食住宿?杪冬不知道,也不想问。
        难得有机会出来走走,他不想因为遗失了盘缠这样的事而打道回府,至于旅途中所花费的银两,等回到皇城他自然会想办法还给青衣人。
        至于那人是否别有所图……杪冬从来都不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风又变大了些,杪冬翻了个身,裹紧自己沉沉睡去。
        船是开往渠阳的。
        青衣人怕晒,总是呆在船舱里。而作为随从的未矢,除非青衣人特别交待,不然就如空气般,时时刻刻在他身旁侯命。
        杪冬却爱往外跑,或者帮着船夫摇桨,或者坐在一边钓鱼,或者什么也不做,趴在船沿边将手伸进水里,感受着流水滑过指尖带来的清凉触觉,然后整日整日地发呆。
        青衣人偶尔出来透透气,看见他在烈日下眯着眼昏昏沉沉的样子总是会不解地挑挑眉。他不知道,对于杪冬来说毒辣的六月除了阳光刺眼了点,并没有给他太热的感觉。
        大概杪冬最不怕的,就是热了吧。
        “你常常会这样随随便便地跟着陌生人走?”
        太阳落下去的那半边天就像燃烧起来了一样,深深浅浅的红流动着,极致的眩目。
        杪冬抬起眼帘看向水天相接处,眼眸里印出一层薄薄的流霞。


        4楼2013-11-25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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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借宿到他的住所来。
          杪冬偏过头,偷眼打量了顾重安一会儿。
          花白的胡子老长老长,眯成缝的眼里闪烁着睿智矍铄的光,清瘦**的身形,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了不起的人物啊。
          杪冬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转头又趴回桌上,继续看着茶杯发呆。
          杪冬不知道青衣人所说的随处走走是什么概念,不过对他来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大早就和一堆文人学士喝酒聊天吟诗作对。
          或许大叔也是名人呢……杪冬看着被人围住的青衣人想。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青衣人的名字。
          杪冬撇撇嘴,稍稍离那些人远些,找了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坐着。
          喝了杯茶,看了会儿天空,杪冬忽然站起来,一路小跑到青衣人身边。
          “我出去走走啊。”他低声说。
          青衣人看他一眼,沉吟片刻,道:“让未矢陪着你。”
          “不必。”杪冬拒绝。
          青衣人也不强求,从袖口抽出几张银票递给他,杪冬笑了笑,摇摇头,转身跑出小院。青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摇摇手指叫来未矢,轻声吩咐:“跟着他。”
          渠阳虽比不上皇城,却也是个繁荣热闹的地方。
          时间已经不早了,小路两边滚动着水珠的蔬菜瓜果却还是新鲜得可爱。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那些口音奇特的嬉笑怒骂,让空气暖洋洋地洋溢着生活的味道。
          杪冬小心跳过让人打滑的菜叶,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茶楼里歌女的清唱婉转悠扬,杪冬停下来站在门外听了会儿;小摊上的手工艺品精巧可爱,他拎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又在摊主期盼的目光中放下离开;柳树下和一个半梦半醒的老伯对弈一局,讪讪地输掉身上仅存的玉佩;走到河边遇上恶作剧的孩子们,被泼湿衣裳后嬉笑着加入战局,然后彻底地从头湿到脚……
          玩起来总会忘记时间,走过热闹的大街,走过青石小路,走过曲曲折折的木桥,再回到顾府时,天已擦黑。
          “我以为你又被谁三言两语就拐跑了?”
          门口那人轻挑着眉,眼里满是戏谑。
          杪冬披着满身霞光,歪着头笑。他想了想,回答说:“我不会不辞而别。”
          青衣人眯了眯眼,抬起手似乎想顺顺他乱糟糟的头发,却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回来,掩饰般地摇起扇子。
          杪冬低头想着不知院子里那些人还在不在呢,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动作。
          从这以后,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开始明确起来。
          青衣人总有各式各样的朋友要拜访,杪冬就跟着他从这个院落跑到那座山庄,然后再溜出来,在那些陌生的城镇山村里独自走过、看过。直到太阳掉下山头,他才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到和青衣人临时落脚的地方,休息一夜,等到第二天,又开始这样的,一个人的旅途。
          杪冬(父子) 正文 第三章
          章节字数:3535 更新时间:09-07-20 09:05
          杪冬觉得,邶水的苏圣是个挺奇怪的人。
          “第一个……把你丢在一边不管的朋友吧?”


          6楼2013-11-25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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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访客聚会游赏的小花园安安静静的,可以听见那些藏在草木缝隙中的一丝丝虫鸣。天气很好,时不时有轻风吹过,杪冬趴在凉亭的扶栏上,舒服地叹着气。
            “苏圣的傲可不一般,”青衣人慵懒地回答,“能让我们住进来,已经给足了面子。”
            杪冬笑了笑,回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不小心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杪冬怔了一下,又转回头,微微垂下眼眸。
            杪冬知道青衣人定是不简单的。
            不是因为他那些地位不凡的朋友,而是因为偶尔在不经意间,他会流露出一种不容侵犯的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种气势,杪冬曾在顺帝身上见过。
            鬓角的发丝被风吹起来,迷住了眼。杪冬偏偏头,疑惑了一下自己转到顺帝身上去的思绪。
            说起来,顺帝也已经三十出头了吧,不过看上去却年轻得完全不像是已过而立之年。
            杪冬并没有仔细观察过顺帝的相貌,因为在宫里偶尔瞥见他的脸时,杪冬总会被那人眼里的慑人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便低下头,不愿再看第二眼。但其实顺帝是长得极为俊美的,只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总压过了他似乎永不会褪色老去的华美容颜。让人在第一时间,只注意到他身为帝王的尊贵与威严。
            是个完美的人吧。手指慢慢摩挲着扶栏的边沿,杪冬心不在焉地想。
            或许杪冬与顺帝应该比较亲近。
            不过也只是应该。
            杪冬是太子,太子相比于其它皇子来说自然与顺帝见面的次数多一些——至少明面上应该是这样。可是,杪冬与顺帝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亲近。
            十六年的相处,顺帝罚他的时间比与他说话的时间更多。
            这里面有杪冬刻意为之的因素在,有顺帝刻意为之的因素在,还有秦贵妃刻意为之的因素在。
            为权,为利,为求生存。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或许是牵扯不上个人感情的缘故,杪冬不会讨厌顺帝。
            不讨厌,不喜欢。对于杪冬来说,顺帝大概是个轻飘飘的偶尔想起时感叹一句“是个完美的人吧”的存在。
            所以,他的思绪转了转,又转去其它地方。
            不知道无赦还好吗?总是咋咋呼呼的小园子,不会又惹出什么麻烦吧?啊,反正顺帝和他的皇子大臣嫔妃们都还在北乡呆着呢,闹出点麻烦来也不要紧吧……
            转着转着,思绪就绕到周皇后身上。
            然后又是素安。
            然后,杪冬微微眯起的眼眸里,才真正开始泛上些暖意。
            “等会儿和苏圣一起出去散步。”被遗忘在一边的青衣人忽然开口。
            游走的神思似乎还没流转回来,杪冬趴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喜欢在午后太阳最烈时出去散步的,杪冬只见过苏圣一人。
            苏圣和青衣人并肩走着,杪冬跟在他们身后,无聊地用脚尖踢着小石子。
            不过杪冬的无聊并没维持多长时间,脚边路面上形状奇怪的刻纹轻易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侃侃而谈的青衣人和苏圣被他丢到脑后,杪冬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弥漫在这个城镇里,浸润在细微处的邶水特色。


            7楼2013-11-25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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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造型独特的檐角啦,用途不明的石盘啦,顺着水流折了两折的双桥啦……即使是店面招牌上某个文字与别处不同的勾画,也可以让他停驻脚步看上一阵子。
              所以,当他再抬头时,惊奇地发现青衣人和苏圣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人头攒动,声音亦很嘈杂。杪冬踮踮脚,隐隐看见苏圣回头和谁说话时略显狂狷的脸,以及青衣人不变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回事啊……”杪冬挠挠头,喃喃自语。
              “咦?”身边有人听见他的话,很不可思议地提高了语调,“难道你不是来请苏先生解惑的?”
              杪冬转头看他,那个被热情的人群挤到最后的年轻人一脸惊讶。在弄清楚杪冬是外地人后,他便开始津津有味地解释这个邶水特有的景观。
              原来那个苏圣是出了名的学识渊博,才思过人,并传言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难住他。于是上门求教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惹得喜静的苏圣烦不胜烦。后来,他索性拒不见客,找上门的人不论何种身份何种目的都会被毫不客气地撵出去。也由此,邶水一带的文人学士有了疑问都苦于无处求解。
              “……但是,苏先生品性高尚——”
              “于是便特意挑出散步的时间来为你们解答疑难?”杪冬接过他的话。
              年轻人用力点头,杪冬看着他异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翘起嘴角。“我们落后很多了,”杪冬指指前方,笑道,“快些赶上去。”
              年轻人哎呀一声,拔腿就往前跑,边跑还边回头招呼杪冬也快些。杪冬朝他挥挥手,脚步却依旧慢悠悠的。
              杪冬不怎么理解这个世界对学者的疯狂崇拜,但这些单纯的人们确实干净得可爱。
              年轻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杪冬收回视线,眯起眼看了看亮晃晃的天空,犹豫着是不是该另外找一个方向,来开始属于自己的邶水之旅。
              决定还没做下,变故横生。热闹的大街忽然安静了一会儿,下一瞬又变得更加嘈杂。人群闹哄哄的,杪冬从那些崇拜者言词犀利的责备中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也不过是一群玩打仗游戏的孩子,正在兴头上没注意到这是苏圣散步的必经之路,不小心将泥团砸在他身上。
              孩子被恼怒的人们赶到一边,苏圣拭了拭白袍上的泥印子,不悦道:“够了,走吧。”身后有人赞叹说:“苏先生果真大量。”苏圣并不搭理,皱着眉头一味往前走。
              混乱的人群又纷纷跟上,杪冬却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快要哭出来的孩子,抿了抿唇。
              他转过身,悄悄跑到他们身边去。
              孩子们讪讪地站在那里,一脸沮丧。砸到苏圣的女孩边抹眼泪边抽抽嗒嗒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杪冬笑了笑,摸摸她的头,然后弯腰拾起一个泥团,用手指捏了几下。
              “你看,兔子。”
              泥巴捏的小兔子趴在杪冬手心上,女孩怯怯地从指缝里露出眼睛,良久,才抽了一下鼻子,小声说:“没有眼睛……”
              “没关系,”杪冬翘起嘴角,“我们可以用树枝把眼睛画出来。”
              女孩一下子忘了哭泣,兴冲冲地找来细树枝,在杪冬的指导下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兔子的眼睛就画出来了。
              “哗——”她捧着泥巴兔子开心得转了几个圈,别的孩子也抛开对陌生人的羞涩,一窝蜂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大哥哥会捏老虎吗?会捏小狗吗?马呢?驴子呢?还有大将军!我们街头有个捏面人的,捏的大将军可威风啦!可是娘都不给买,大哥哥会不会捏大将军呀……”
              杪冬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回答,最后说:“我教你们捏好不好?”
              于是孩子们欢呼一声,坐下来跟着杪冬捏泥人。可惜他们没有安静太长时间,没过一会儿又拎着泥巴相互乱扔。
              杪冬在一边笑着,任他们把脏兮兮的手往自己脸上衣服上蹭。
              跑累了的孩子们坐在地上休息,还任性地要求杪冬给他们讲故事。杪冬无奈,拿起捏好的泥猴子泥兔子开始编,简简单单的故事,那些孩子却瞪大眼睛听得特别认真。
              太阳慢慢西沉,孩子们的爹娘三三两两找过来,或笑或骂地带他们回家。
              “杪冬哥哥明天还来和我玩吗?”女孩一只手牵着她的娘亲,一只手捧着小兔子,恋恋不舍地问。
              杪冬摸摸她的头,只是笑,不说话。
              温柔的女人不好意思地笑,边低头责备说不要麻烦大哥哥呀,女孩不满地抬头辩驳,两人说着话逐渐走远,愈变愈小的身影在夕阳中似乎闪闪发光。
              杪冬默默看着,脸上浮起浅浅的笑。


              8楼2013-11-25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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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总是最温暖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肚子饿的时候,想要睡觉的时候,有人会说,天黑拉,我们回家吧。
                带你离开这里,回家吧。
                杪冬抬起头,橙色的光线抚上他的眉角发稍,让那张平凡的脸忽然变得有些不真实。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衣人摒住呼吸,轻轻唤了句:“杪冬?”
                『杪冬?』
                风吹起长发,回过头去的时候阳光似乎被割碎了,化成一只只金色的蝶飞散开来。
                或许是夕阳太过美丽,杪冬忽然笑起来,说:“嗯,我叫杪冬,十二月的那个杪冬。”
                还记得那个遥远到让人落泪的黄昏吗?
                如果一个人在夕阳里太寂寞,那就等等看会有什么人来带你回家吧。
                那个名字叫素的女子柔柔笑着,雪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像画里的公主一样漂亮。
                七岁的杪冬顶着一张倔强的脸,偏开头,说:
                『我叫杪冬,十二月的那个杪冬。』
                然后呢?
                然后,好像就是幸福的开始了。
                杪冬(父子) 正文 第四章
                章节字数:4951 更新时间:09-07-20 09:08
                雨淅淅沥沥,下得颇大。
                一旬大师说,虽然雨水是上天的恩赐,可是下得太多,气会堵住的。
                杪冬不明白一旬那些好似藏着玄机的话,他只知道,要是一直下雨,河川的水会上涨。
                一路跑回来的杪冬微喘着气,他拭了拭脸上的水珠,收起油纸伞,推开青衣人的房门。
                “我要去黎县。”杪冬开口说。
                青衣人从书里抬起头,奇怪道:“怎么忽然想去黎县?”
                “听说那边在闹水灾……”杪冬解释一句,“大叔接下来是要去德州?我是来告辞的。”他顿了顿,又说,“顺便留个地址给我吧,以后好把银子还给大叔。”
                青衣人挑眉:“为什么不一起去黎县?”
                杪冬愣了一下,问:“大叔要去吗?”
                “去啊,”青衣人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去?”
                在杪冬的请求下,他们当天就备好马车往黎县出发。
                “大家都拼命地往外跑,”杪冬挑开一角帘布往外望,青衣人凑过去,看见大雨里混乱的仓皇出逃的人们,“只有我们在往里赶。”
                “黎县是比较危险……”
                早晨的时候,听从黎县来的人们说了那边的情况——洪水爆发过一次,地势低的房屋全被冲毁了,许多人丧命其中。雨停了一两天又开始下,堤坝年久失修,只怕再一次洪水就会淹没整个县城。
                害怕死亡的纷纷外逃,就连县令都丢下百姓离开了。可是,总有些会留在黎县的人吧?比如说跑不动的老弱病残,比如说不愿抛下家乡的热血青年。
                杪冬起身,青衣人抬眼,问:“怎么了?”
                “去帮未矢赶马车,看能不能再快点。”
                门帘掀开了又放下,马车里只剩下青衣人。他用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窗沿,风时不时将门帘吹开一道缝隙,隐隐可以看见那个少年挺立在风雨中,单薄且倔强的背影。


                9楼2013-11-25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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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击的动作逐渐变慢,青衣人幽深的眼里有暗光闪过。
                  黎县乱成一团,笼罩在死亡恐惧中的人们、失去亲人伤痛的人们,在苍茫的雨幕里发出一声声让人心恸的悲鸣。
                  杪冬问清楚堤坝的方向,跨上马扬鞭而去。
                  “跟着他,”青衣人叹了口气,对未矢说,“别让他受伤。”
                  浓郁的夜色里,一道黑影闪进黎县最豪华的府宅,跃进唯一还有灯光渗出来的那个房间。
                  房里那人看见青衣人惊讶了一下,然后不慌不忙地跪下轻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顺帝转身坐进椅子里,环顾一下装饰得颇为奢华的房间,拂袖道,“庄爱卿倒是住得挺舒服。”
                  庄季站起来,白玉般的脸挂着轻慢的笑:“陛下知道,臣是过不惯俭朴的生活的。”
                  顺帝半眯着眼,冷哼一声。
                  “倒是陛下怎么会到黎县来?”庄季疑惑,“臣可没听到风声。”
                  顺帝笔直**的食指支着眉角,沉默不语。气忿有些奇怪,庄季收起那幅玩世不恭的表情,静立在一边等候。
                  良久,顺帝才回答说:“是甫子阳要来。”
                  庄季“啊”了一声,看向他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冷漠,孤僻,目光短浅,资质平庸’,对于子阳,朕一直都是这样的印象。”顺帝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语气里却带了些不可察觉的疲惫,“现在却发现,朕完全不了解他。”
                  庄季微微皱了下眉。他压下听到那句颇为亲昵的“子阳”时的怪异感,静待下文。
                  “朕前段时间在甫子阳身边安插了几个暗影,他们汇报说待朕离开皇城,子阳也私自出宫了。”
                  “擅自离宫可是大罪,”庄季皱眉,问,“太子殿下为何出宫?又为何要到黎县来?是否与秦屿山相关?”
                  “似乎不是,”顺帝轻啜一口茶,“朕一路跟着他,反而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一个人背着包袱,从这个地方走到那个地方。没有目的,也不留眷恋,只是静静地,在那些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看。偶尔会在奇怪的地方停下来,忽然就扬起嘴角,让微笑一点一点蔓上脸颊,蔓上眉梢,蔓上每一根发丝,在流逝的人群中闪闪发光。那个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用手指慢慢滑过破旧的高墙、石栏、篱笆,拖着孤孤单单的影子,抬眼望向天空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陛下”庄季沉吟一阵,开口道,“现下正是紧急时刻,秦屿山随时会有异动。”
                  “朕明白,”顺帝放下茶杯,那丝疲惫与疑惑顷刻间消失无踪,“朕会派人看着他,至于那个欺君犯上的无赦——”他抬起身,眼眸里闪过阴狠的光,“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待事成定局再行处置。”
                  庄季点点头,道:“秦屿山这边,臣也会仔细盯着。”
                  “卿的能力,朕自然放心,”顺帝抬抬手,懒洋洋地问,“黎县的水灾,卿打算如何处置?”
                  “臣派人去号召群众守住堤坝,尽力控制住灾情,”庄季顿了顿,又说,“二殿下已经带了赈灾物资,正往黎县赶来。”
                  “他倒是会收买人心。”顺帝淡淡道,他站起来,踱了几步,回头又说,“给朕寻个住处,子阳和朕在一起,他不知道朕的身份。”


                  10楼2013-11-25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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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还是尽快离开黎县的好,”庄季的嘴角重又勾起轻浮的笑,“陛下呆在这里,臣岂不是要费尽心力守住黎县?哎呀,可要起早贪黑了……”
                    “起早贪黑?”顺帝嗤笑,“卿还是忙点好,花街柳巷玩得太多,当心玩出什么毛病来。”
                    庄季也不恼,凤目一挑拖长了声调说:“臣——多谢陛下关心——”
                    顺帝轻哼一声,衣袂一翻转身飘出房间。
                    第二日傍晚,雨势变小了,守堤的人忽然多起来,于是未矢坚持着把杪冬带去青衣人的住处。
                    两个人都异常狼狈,脏兮兮的衣服贴在身上,头发乱七八糟,上面还粘着泥土和杂草,暴露在外的皮肤,遮盖在肮脏的泥沙下,隐隐可以看见一道道擦伤划伤,藏在里面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肩膀和膝盖部分的外衣已经磨成了破布。
                    交待过不要让他受伤,却还是受伤了。
                    青衣人伸出手指碰了碰杪冬脸上那道最长的还在渗血的伤痕,心里有种莫名的烦闷。
                    “去洗个澡。”他说。
                    杪冬避开他的手,疲惫地笑了笑,转身走进屏风后面。
                    再出来的时候未矢已经不在房里了,杪冬问了问青衣人,青衣人回答这里只有两间房,未矢出去另寻住处。
                    “我可以和他住一间啊。”杪冬说。
                    “不行。”青衣人看了他一眼,声音沉沉的略带寒意。
                    “现在哪里找得到住处?”杪冬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眉微微蹙起,“未矢已经很累了,找他回来住吧,我可以去堤上。”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青衣人拉住他,沉默半晌,最后叹气道:“我跟你一间,未矢另一间。”
                    青衣人说是去找未矢,杪冬就窝在椅子里一边擦头发,一边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他是真的很疲倦了,从昨日到今日不停重复着扛石块、扛沙袋、扛木桩这样的动作,眼皮都没合过,所以青衣人回来的时候,杪冬手里握着那块擦头发的布巾,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烛火还在微弱地闪烁着,他的黑发轻轻散开,包裹着纤细的肩膀,印在雪白的衣袍上,如一片泼出去的水墨,在火光下闪动着奇异的光泽。
                    青衣人的呼吸沉了沉。
                    喜欢人……这样的生物吗?
                    他伸出手去,轻轻抚上那些像是活过来了般、一不小心就从指缝间溜走的发丝,眼眸里闪过一抹疑惑。
                    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一向言听计从的未矢,为何会为护堤而遗忘自己的使命?质问他的时候,他回答说:“属下欲强行带殿下回来休息,殿下却问属下喜不喜欢人这样的生物。”
                    “殿下说,他很喜欢。”
                    倾盆大雨,汹涌的河水,摇摇欲坠的堤坝,还有身边那些努力着想要活下去的渺小的人们。
                    特定的环境里,那样的话确实能够触动人心。
                    你喜欢人这种生物吗?
                    青衣人可以想象杪冬那时不知看向何方的目光,淡淡的语气,还有浅浅的笑容。
                    我很喜欢。
                    他理解被打动的未矢,不能理解的,是说出这种话来的杪冬。
                    喜欢吗?


                    11楼2013-11-25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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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人皱起眉,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变大。
                      那一次,杪冬救那个孩子而自己快要被淹死的时候,青衣人是站在船头冷漠地看着的。
                      看着他默默沉在水里,等待空气一丝丝流逝,生命也一丝丝流逝。仰面透过水流望向天空,没有挣扎,没有痛苦,没有不舍,似乎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眷恋。
                      这样的人,也会喜欢人吗?
                      力气又大了些,杪冬不适地偏偏头,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
                      “……大叔?”或许是还没完全清醒,他的眼里浮动着氤氲的雾气,声音也较平时低沉许多。
                      暗哑的,带着一丝慵懒的魅意。
                      青衣人的手顿了顿,从他头发上移开。
                      “未矢呢?”杪冬打了个哈欠,问。
                      “在隔壁。”
                      杪冬哦了一声,青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手伸出来,给你上药。”
                      杪冬乖乖把手伸出去,青衣人给他抹上药膏,丝丝凉意顺着青衣人的指尖蔓延开来——手指,手心,手背,胳膊,然后是——肩膀。
                      “肩膀没事。”杪冬收回手,笑了笑,然后注意到青衣人略变冰冷的目光,那笑意便渐渐收了回去。
                      “真的没事,”他偏开头,淡淡地说,“不用管它。”
                      扛了那么长时间的重物,怎么可能没事?青衣人伸手按了按,杪冬如触电般站起来,狼狈地往后退了几步。
                      青衣人注意到他稍稍将右肩往后藏,可自己按的明明是左肩。
                      杪冬赤足站在地上,漆黑的眼眸静静地,倔强地看着他。
                      青衣人忽然想起来,甫子阳右肩上是有一片龙形烫痕的,那是在他出生时,自己亲自用烧红的铁片烙上去的印记。
                      胸口一窒,心里泛上点点沉闷的疼痛。他避开杪冬的眼,沉声道:“睡吧。”
                      青衣人睡在外侧,杪冬睡在里侧。
                      杪冬紧贴着墙,手指下意识地绞在一起,眼睛闭得死死的。
                      被压得青紫的皮肤在慢慢升温,从淡淡的温热一点一点到让人难以忍耐的灼烧的炙痛。
                      其实刚出生的婴儿痛觉是很迟钝的,听觉也不灵敏,可是那时候杪冬却清晰地听到了那句冰冷的,带着讥诮与不屑的——
                      “朕不杀他,朕会让秦家人亲自杀了他。”
                      然后,就是刻骨的疼痛。
                      或许是因为滚烫的烙铁,或许是因为不安与失望。
                      夜色浓稠得如研过头的墨汁,黑暗粘上杪冬的面颊,然后蔓延开来,将整个人紧紧包裹住,找不到一丝光芒。
                      素在哪里呢?
                      母后在哪里呢?
                      杪冬死死抱住自己,在浮浮沉沉的茫然中疲惫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雨奇迹般地停了。杪冬打开窗户,阳光一下子洒进来,照在面上暖洋洋的。远处传来人们欢欣雀跃的声音,杪冬听着,微微眯起眼。
                      堤坝守住了,暂时也没有爆发洪水的危险,可是杪冬和未矢却依旧早出晚归,整日混迹于灾民中,帮他们重建堤坝,或者修葺房屋。青衣人看着总是弄得又脏又累的两人,也只能无奈地皱皱眉。


                      12楼2013-11-25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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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子昱的队伍渐渐逼近,不期将至的消息惊动了整个黎县。
                        杪冬扛着修堤用的木桩,静静站在一边看人群涌动。
                        甫子昱要来黎县吗?杪冬疑惑了一会儿,却又马上释然了。是啊,有什么事顺帝总爱差遣甫子昱去办,毕竟,他是最受宠爱的皇子。
                        杪冬看着人们念叨着甫子昱时一脸的崇敬,弯起嘴角笑了笑。
                        母后,你看见了吗?
                        他抬头望向天空,似乎想要穿透这明媚的阳光,寻找到隐藏在云后面的那一张笑脸。
                        你的子昱不仅健康平安,还深受父皇器重,深受百姓爱戴。
                        这样,你会不会放心一点?会不会……稍微多想起我一点?
                        杪冬低下头,微微垂了垂眸。
                        “……那个梦……可以成真吗?”
                        那个关于幸福的梦,可以成真吗?
                        素,母后,如果用我一辈子的时光来为你祝福,上天会不会许你一个幸福美满的来生?
                        可以的吧?
                        一定可以的吧?
                        有人压低了声音谈论说二殿下迟早要取代那个平庸太子的啊,杪冬低下去的脸却闪着希冀的笑。
                        他扛起木桩,从兴奋的人群中匆匆走过。
                        杪冬(父子) 正文 第五章
                        章节字数:2323 更新时间:09-07-20 09:08
                        杪冬本想在黎县多留几日,可是顺帝要回皇城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准备马上回宫。
                        杪冬对自己的易容技术很有信心,但顺帝实在是个厉害的人。一天两天还好,日子一长难保小园子不在他面前露了马脚,到时候只怕整个千尘宫都会被牵连。所以,要赶在顺帝之前回宫才行。
                        他向青衣人说了要走的事,青衣人站在窗边摇着扇子,轻轻瞥他一眼。
                        “很急?”那人问。
                        “啊,”杪冬垂了垂眼帘,“家里人会担心。”
                        撒谎。
                        青衣人用力握了握扇柄,没有答话。
                        虽然知道自己要回宫的消息一放出去,他定会找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这种简简单单的理由,不知为何,听上去隐隐有种被责备的感觉。
                        不受宠的太子,早就没有会为他担心的家人了。
                        那孩子,一定是知道这一点的吧。
                        心不在焉的杪冬没有在意青衣人的沉默,他走到门边,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说了句再见。
                        歪着头笑了笑,再转个身,人影就这样消失在门边。
                        再见。青衣人闭上眼,虽然眉宇间透着点点倦意,嘴角却慢慢勾起。
                        子阳,我们怎可能不再见?
                        夜色已深,千尘宫的烛火还在闪烁,无赦坐在桌边,像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默默等待。
                        灯盏里的火花幽幽跳跃着,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照亮了一角深不见底的思念,以及平日里隐藏的极好的,大概那人永远也不会发现的,禁忌的爱恋。
                        夜很沉,没有一丝风,门檐上杪冬亲手挂上去的风铃却微微动了动,响起了细小的空气震荡的声音。


                        13楼2013-11-25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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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赦猛地站起来,一转眼就看见暗自思念的那个人静静立在门边,浅浅轻笑。
                          “无赦,”他低声说,“我回来了。”
                          “……啊,”高大的少年握着剑的手松了又紧,他强压下把那人紧紧拥进怀里的冲动,最终也只是无甚表情地应了一句,“殿下,你回来了。”
                          小园子还在睡着,杪冬要无赦不要吵醒他。
                          “让他睡吧,我先去洗个澡。”
                          无赦点点头,顺手从柜子里翻出换洗衣裳,杪冬接过的时候,鼻尖嗅到一点点阳光的清香。他眨眨眼,朝无赦笑着说了句“谢谢”,然后抱着衣服转身跑进内室。
                          留在门外的少年偏开头,耳根微微泛红。
                          浴池里的水汽婷婷寥寥,杪冬对着模糊的镜子,用布巾蘸着纯酒一点一点抹掉脸上的伪装。
                          “杪冬”的伪装。
                          “甫子阳”的伪装。
                          略偏蜡黄的颜色慢慢褪下去,露出常年掩藏在颜泥下,柔嫩细致到有些不可思议的皮肤。那样白皙的毫无瑕疵的颜色,甚至会给人一种暗暗散发着荧光的错觉。
                          从光洁的额开始,接下来,是细长的眉,精致的眼,淡粉色略显苍白的唇。上唇心往下稍稍凸出一点,给那张好似不染烟尘的脸添上些艳丽的颜色。
                          杪冬低着头,长长的黑发从肩膀滑落,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他忽然推开镜子,沉身潜入水中。
                          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不久又重归沉寂。
                          甫子昱长得像顺帝,所以他洒脱飞扬,嘴角一勾就可以扰乱**无数。可杪冬,却长得像生他的女人——不是周皇后,而是秦贵妃。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掩盖自己的容貌,虽然知道做下这个决定,就注定这辈子都不能以真实的姿态出现在阳光底下,但是,却永远都不会后悔。
                          杪冬重生的那天,也是周皇后的孩子出生的日子。早他几个时辰出生的甫子昱,拥有瑞云千里,银龙缠身的吉兆,注定不凡。
                          杪冬记得那一天。
                          顺帝说:“朕不杀他,朕会让秦家人亲自杀了他。”
                          然后,被烙上那片子虚乌有的银龙烫痕的杪冬,就代替了甫子昱,以嫡长子的身份坐上太子之位。
                          除了顺帝和庄季,除了周皇后,除了自己和无赦,除了那些与此相关已成白骨的太监宫婢,这世上没有人知道其实那个光芒万丈的甫子昱才是最终的储君,而平庸无奇的太子甫子阳,只是一颗用来嘲笑秦氏疯狂野心的棋子。
                          一颗一开始,就被遗弃了的棋子。
                          或许在外人看来有些可怜,不过杪冬不在乎这些。
                          因为养育他的周皇后,长得和素一模一样。
                          杪冬固执地认为,母后就是素的转世吧?这一生,是上天对他的赏赐吧?
                          做出隐藏容貌的决定,不是为了帮顺帝掩饰,而是因为害怕。
                          害怕会被迫离开母后,害怕丢失那种幸福到让人流泪的温柔,害怕又一次,她不愿再爱自己。
                          已经怕极了,已经承受不起再次失去的痛了。
                          如果是自己的贪婪导致了上一世无法挽回的错,那么这一世,他不会再奢求什么了。
                          能做的,只有拼命去珍惜。
                          他只想静静地、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将每一个微笑,每一丝温暖,每一点关怀牢牢抓在手里,再深深刻入心中。
                          他愿意代替甫子昱承受秦家的明枪暗箭,愿意代替甫子昱承担太子该承担的危险,愿意顺着母后的遗愿,守着甫子昱的平安。
                          他可以付出一切,只求她,不要忘了自己。
                          下一世,下下世,永生永世,都不要忘了自己。
                          只求你……不要忘了我……
                          肺里的空气几乎用尽,杪冬浮出水面,趴在浴池边喘息着。白皙清瘦的背脊,随着仓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门外响起小园子醒了后咋咋呼呼的声音,杪冬抬起头。
                          纤细的手指撩开湿淋淋的黑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再露出来的时候,弥漫在水汽中莫名的伤痛似乎已经消散干净了。
                          他发了一阵子呆,然后弯起嘴角笑了笑。
                          从隐蔽的小柜子里拿出颜泥,拾起扔到一旁的镜子,杪冬重新将自己的脸,一点一点装扮成那个相貌平凡的甫子阳。


                          14楼2013-11-25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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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杪冬(父子) 正文 第六章
                            章节字数:3280 更新时间:09-07-20 09:08
                            宫里举足轻重的人大多被顺帝带去北乡了,少了那些争奇斗艳,勾心斗角,好像连空气都沉静许多,不再那样焦躁不安。
                            阳光很好,老学傅的声音慢悠悠的,杪冬昏昏欲睡。
                            杪冬不喜欢念书。
                            虽然每年去北乡避暑时,顺帝都是轻飘飘的一句“太子还是跟着学傅学些东西吧”将自己独留宫中,不过杪冬知道顺帝是不在乎自己的学业的。
                            他只是想告诉大家太子并不受宠,安抚一些人,激怒一些人,再由着那些朝臣宫妃明里暗里做出些什么动作——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
                            其实杪冬一点也不想去北乡,只是对那个念书的理由实在有些怨念。
                            “到底是谁造谣说父皇要回宫的啊……”他咬了咬筷子,低声嘟囔着。
                            “阿弥陀佛,”小园子边拼命往嘴里塞东西,边鼓着圆嘟嘟的脸说,“得亏那个放谣言的人……殿下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那老学傅折磨至死了!真的!”
                            杪冬歪过头去看着他笑,一直沉默的无赦忽然开口问:“殿下没去黎县吗?听闻二殿下去了黎县。”
                            “唔,”杪冬点点头,“我在黎县见过庄季,甫子昱在那边不会有危险。”
                            “是这样……”无赦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低头的时候嘴角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嘲讽。
                            夏夜的天空着实漂亮,那些星星像碎开的钻石,在深蓝的夜幕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杪冬睡不着,于是戴上人皮面具跑出皇宫散散步。
                            其实他是常常睡不着的,自从中了“千丝凝”,那些让人难以忍耐的寒冷就如附骨之蛆,总是追随着夜幕悄悄降临。
                            一旬大师说过,“千丝凝”没有解药。
                            那个时候,以甫子阳的年纪来说还只有九岁的杪冬只是抬了抬眼,然后不怎么在意地“哦”了一声。
                            在遇到流筠之前,在被流筠知晓自己身中“千丝凝”之前,杪冬对于活到十几岁就死去并没什么太大感想。
                            他知道顺帝和甫子昱是不会放任自己活过二十的,因为二十那年的成人祭礼神圣不可侵犯,皇子们将在那天选择自己未来的生活方向,并需得到帝王的认可与祝福。而以太子的身份参与祭礼的人,才是帝王在天下百姓面前所承认的正统储君。
                            所以二十岁那年,甫子昱定会以太子的身份举办祭礼,而作为废棋的自己,或许早就不知以何种方式死掉了吧。
                            后来流筠说他可以试着制出解药,杪冬也只是笑着问了句:“真的吗?”
                            他其实只是顺着流筠的话问问而已,并不需要答案。那样的毒,解得了也好,解不了也罢,都没什么关系。自从周皇后死后,杪冬本就不多的喜怒又淡了些,他一直在做的,也都是死去的打算。
                            大概呢活到十七八岁,秦家权势基本瓦解,甫子昱在宫中稳固根基,顺便揭开身世之谜,被众人拥上太子之位。
                            然后自己毒发身亡,留给大家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也不用愧对母后临终前的委托。
                            这样的一生,连遗憾都没有。
                            几颗石子骨碌碌滚到脚边,思绪到这里就断掉了,杪冬停下脚步,听见空气里传来刀剑碰撞的尖锐声音。
                            黑漆漆的树林里有人在打斗,人数多的黑衣众人显是占了优势,被围困在中间的那人似乎受了重伤,逐渐不支。


                            15楼2013-11-25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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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山位于城郊东面,是个地势险要的偏僻山头,平日里极少有人找来,却不知为何会成为江湖人暗地拼杀的钟爱场所。
                              杪冬想要转身离开,薄云却忽然散开来,那张在月光下忽然清晰了的面孔成功地顿住了他的脚步。
                              大叔?
                              黑衣人发出致命一击,来不及考虑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杪冬急忙掏出怀里的迷弹,朝那边狠狠一掷,砰的一声,烟雾四溢。
                              淡紫色的烟雾有使人暂时失明的作用,杪冬趁乱救出青衣人,架住他的胳膊展开身形逃走。
                              下一瞬,冰凉的剑锋抵住他的咽喉。
                              “谁?”青衣人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以及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杪冬。”杪冬回答,然后边展开阵法的步形边想着不知大叔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呢。
                              好在青衣人是记得的,脖子上的剑不一会儿就移开了。
                              杪冬抿抿唇,继续带着青衣人一路飞奔。
                              迷烟的药效渐渐消退,杪冬的轮廓一点一点清晰起来。青衣人侧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眸和微微蹙起的眉,不知为何嘴角就勾起点笑意。
                              “要带我去哪里?”青衣人凑近了杪冬的耳朵问。
                              温热的气息在耳侧辗转,杪冬不适地偏偏头,回答说:“一个安全的地方。”
                              “哦?”青衣人不置可否,杪冬回头看了眼他染血的衣袍,又皱了下眉。
                              “马上就要到了。”说了这句后,他闭口不言,只是不断地加快飞跃的速度。
                              在几乎找不到方向的山林里绕了几个莫名的圈,总算看到那个挂有“枫山”牌匾的小院。杪冬松了口气,把青衣人安顿在床上,然后熟门熟路地翻出药膏和布条,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好。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杪冬垂眸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言语里有些担忧。
                              青衣人低笑一声,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杪冬看他一眼,在床边的地板上坐下,问:“只有大叔一个人吗?未矢呢?”
                              “他有其他事要做。”青衣人的语气淡下来,似乎不愿谈,杪冬点点头,也就不再问。
                              杪冬不说话,青衣人也不说,却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杪冬被盯得有些不舒服,有些局促地扯开话题说:“刚才,挺危险的……”
                              杪冬转头看向窗外,青衣人盯着他细长的脖子,忽然起了逗弄的心。
                              “杪冬担心我?”他扬着眉,慵懒的语气里带着些调笑。
                              杪冬“啊”了一声,那个声调含糊不清,不是升还是降,是肯定还是否认。
                              青衣人就当他是肯定了,开始调动措辞描述那场厮杀。省去了前因后果,轻描淡写里还是透出了险恶的阴谋与入扣的危机,以及青衣人漫不在乎的骄傲与不屑。
                              杪冬心不在焉地听着。
                              月色很好,他看见盈盈月光顺着窗棂洒进来,暗自沉浮,忽然就笑了起来。
                              “有人对我说,无论是谁受伤了,总会有人为他难过。”
                              月光如纱雾般,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杪冬恍然间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带着满身伤痕回到家,素手忙脚乱地为他上药,一脸心疼。
                              她说『无论是谁受了伤,总会有人为他难过』
                              『杪冬受了伤,我会难过』
                              然后倔强孩子的心防一下子就被打开,他趴在素怀里,头一次为无处诉说的委屈哭得泪流满面。
                              那样久远的记忆了,杪冬却觉得仿佛仍在昨日,似乎伸出手,还可以碰触到那时候萦绕在素身边淡淡的香水气息。
                              月亮大概是被云遮住了,光线稍稍暗下去些。
                              他回过头,正对上青衣人幽深的眼,于是又笑了一下,说:“为了那些会难过的人,大叔还是小心些……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吧。”
                              青衣人坐起身,摸了摸杪冬的头。
                              他忽然有种冲动问——你会不会为我难过?
                              不过却终究没有问。
                              这样的问题太突兀,他有种直觉杪冬不会撒谎,而那个答案不会是自己想要听的,所以,还是算了。
                              杪冬趴在床沿睡着了。
                              他拒绝了青衣人睡到床上去的好意,固执地以一种并不舒服的姿势趴在床边。
                              他说床太小了,会压着大叔伤口的。
                              他说我就在这边,大叔疼得难受了就推我一下,我陪你说说话会好一些。
                              轻柔的语调,干净的眼眸,那种理所当然毫不造作的体贴,会让人心一点一点变得柔软起来。
                              顺帝的手指绕着杪冬的发旋轻轻转了几个圈,然后停下来。


                              16楼2013-11-25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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