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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白·美文】若绿咬鹃遗忘墨西哥 BY:卷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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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前告诉你们,楼主是个不负责任的坑货


IP属地:四川1楼2013-11-30 20:56回复
    没人真正在意答案,美国妞数完钱便跳上车离开。
    许家宜怔怔的,白皙的脸上有愤怒的红晕,直到头顶覆下阴影,她看到那个人。
    依旧是那个落拓不羁的蒋肖何,旧风衣,袖管随意挽起,睨着她:“只是什么?”
    就连稍显生涩的中文亦没有变。
    她眼眶突然酸涩,讷讷地喊:“蒋先生。”
    他没有应:“为什么回来?”
    她盯着脚尖,手里的门票已经出卖了她。他从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门票上回过神,听见她故作随意的说:“回来和同学叙旧,正巧看到画展的广告。”
    后来许家宜站在小旅馆7楼的天台上,想起蒋肖何当时的表情。他眯眼望着她,漆黑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谎言。
    是的,她说了谎。她回来,不过只有一个原因。
    远处是贫民窟,一栋栋彩色的房子无序而混乱,像极了她初到墨西哥时的心情。
    那会儿留学生圈里流行一句话:独在异乡,最难熬的必然是黄昏。思念太满,而肠胃落空。
    她就于如此一个黄昏,想起与蒋肖何的初见。


    IP属地:四川4楼2013-12-01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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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妞,加油哦


      来自iPad6楼2013-12-08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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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神马没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4-01-04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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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所以楼主是不负责的坑货啊!


          来自手机贴吧8楼2014-01-05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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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许家宜萌发来墨西哥留学的念头,是因为弗里达。
            那位20世纪的墨西哥女画家拥有惊人的美貌与绘画天赋,绚烂的活过,死于一栋蓝房子里。许家宜看过她的传记,后来如愿考上墨西哥艺术学院,主修美术。那会儿她没想到,日后会迷上另一位画家。
            她第一次听到蒋肖何的名字是在老西朗口中。
            老西朗是著名导师,她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立志要拜他为师,他被她缠得没办法,向她推荐一个人:“听过这个名字吗,Chiang。在我所有华人学生中他最有天赋。”
            她初来乍到,并不知道Chiang是怎样的存在,有些不以为然。
            直到百年校庆上,他人未到,却被渲染得如神话。他是近年最出色的华裔画家,他的作品被高高挂在陈列室里,铜绿与大红相间的鸟,鲜艳贲张,如墨西哥城般惊心动魄。
            她几乎是奔跑着去找老西朗,老西朗交给她一串钥匙。
            那是一栋两层楼的陈旧房子,蒋肖何的家。
            之前的钟点工辞了职,由许家宜替代她。老西朗说,这是让蒋肖何接受她最直接的办法。
            那天清晨并没什么不同。她打扫完屋子,经过那间紧闭的屋子时终于忍不住推开门。是一间画室,她被满屋子的画震慑住,抱起一幅瞧,手滑了滑,画板滚落在地。
            “你在做什么?”标准的西班牙语吓了她一跳。
            那是许家宜初遇蒋肖何。他站在门口,疏淡光线下,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影。
            她有些语无伦次:“蒋先生,我、我是钟点工……”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他将她推到门外,门砰地一声关上。
            外头正下雨,窄小的屋檐下她浑身湿透,从未有过的委屈。不知站了多久,门却忽地开了,他一手撑着门框看着她:“进来。”
            她跟在他身后,地板上留下一长串湿漉漉的脚印。他丢给她一块毛巾:“擦干净。”
            她蹲下身去擦地板,却被他拽起来:“不是地板,是身上。”
            她这才看清他的脸。乱糟糟头发下的脸棱骨分明,深邃的眼睛正毫无情绪地打量她,不修边幅,却有种奇异的魅力。
            她陡然窘迫,脸涨得通红,胡乱地拿毛巾抹头发。
            “是西朗让你来的?”他用稍显生涩的中文问。
            “我叫许家宜,姓氏许,宜家宜室的家宜。”
            见他不吱声,她鼓起勇气:“我想跟蒋先生学画画!”
            “以后不要随便进那间屋子。”他沉默片刻,站起来。
            真是艺术家的怪脾气。当时的许家宜想。
            她一直认为他是个天生的艺术家,他会不知疲倦地永远画下去。然而……她展开那张画展的广告,最后四个字却是:告别之旅。


            10楼2014-02-13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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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家宜的名字取自《诗经》,子之于归,宜其室家。
              可她骨子里却藏着一团叛逆的火焰,她认定一件事,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从蒋肖何家出来的那天,她一人走在街头,墨西哥昼夜温差那样大,她不知走了多久,眼眶刚红就被风吹干。却只是过了三天,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她背着一块画板,在他三步开外站定:“正好我也想去Cuetzalan。”
              蒋肖何凝睇她:“你怎么知道?”
              “我去看望过老西朗,他告诉我蒋先生要去那里写生。”
              那是蒋肖何画展展出的最后一幅画,老西朗谈及此事亦有些惋惜。那天她与老西朗聊了很久,甚至说到丽萨。老西朗不认为蒋肖何会为丽萨颓败至此:“他是伤心过,也放纵过,但有一段时间,他正慢慢走出来,我看得出来。”
              他说:“或许你这次回来,能解开他的心结。”
              这话太深奥,她不懂。可她想要站在蒋肖何的身边,哪怕极短暂也好。
              她在车门合上的最后一刻跟着蒋肖何钻进的士,缓缓松了口气。
              Cuetzalan是墨西哥的一个小镇,中文名叫“绿咬鹃之家”,低调而朴素。
              从墨西哥城出发,沿着山路向东,车子被乳白色的云雾笼罩。蒋肖何一路沉默,直到眼前出现一条陡峭的石板路,司机变得小心翼翼:“这里出过很多车祸呢。”
              她下意识朝蒋肖何靠去,却见他一动不动,犹如睡着:“蒋先生?”
              “害怕?”原来他是醒着的。
              她摇摇头。
              他不知道,一年多前她离开墨西哥前曾来过这里。他挂在学校的那幅画,画的便是栖息在这里的绿咬鹃,她想来看看,走一遍他曾走过的路。
              只是那次她并没有看到绿咬鹃,而这一回,她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探头找寻那种披着华丽羽毛的鸟,却差点跌倒。有人伸出一只手。她迟疑一下,飞快握住。
              “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看到它们。”蒋肖何说。
              “没人抓到过它们吗?”
              “绿咬鹃没办法忍受失去自由,它会死。”
              他的手很大,掌心的细茧轻轻摩挲她的皮肤,她沉溺在隐秘的悸动中,仰头看到一抹铜绿落在树梢:“蒋肖何,是绿咬鹃!你看!”
              那是蒋肖何第一次看到许家宜这幅模样,眼睛弯成一道桥,斑驳的阳光打在脸上,她飞快地支起画板,甚至没意识到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她全部心思都在那只绿咬鹃上,回过神才发现蒋肖何亦在画画。她凑过去看,他却不着痕迹地收了起来:“走吧。”
              “看来我们真幸运!”一路上她叽叽喳喳,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他,“所以只要有心,一定能达成心愿,蒋先生对吗?”
              “去吃饭。”他别过头。
              彼时他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Cuetzalan有地道墨西哥菜,最古怪的一道是仙人掌。第一次吃时,许家宜只觉得上颚都跟着疼痛起来,可这一回,她吃的很认真,甚至慢慢品味了那种浓郁的酸涩。
              出来的时候,几个小摊在卖手编的人字拖鞋,她拿了一双穿在脚上,问他:“好看吗?”
              他低下头,她已踮起脚贴上他的唇。
              她的唇很软,干净得不带一丝欲念,他却能感觉到她澎湃的情感,来不及掩饰眼底的震动,更忘了推开她,他从未有过的狼狈。
              “被仙人掌刺到了,这样就不疼了。”她松开他,说完便落荒而逃。
              独留他被小摊贩拽住,怔怔站在原地。


              12楼2014-02-13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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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他们没再见面,许家宜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电话。她以为蒋肖何会有所反应,哪怕质问亦好,可他没有。
                再度听到他的消息,是从老西朗口中,他的画展出了问题,赞助商打算取消合作。
                “丽萨生前拍过半裸广告,赞助商想借这次画展炒作,Chiang很生气。”
                深情如蒋肖何,自然不愿心爱的人死后被亵渎。
                许家宜记得那位赞助商,他曾赞助过学院的画展,她与他有一面之缘。当时他对她这个中国姑娘很感兴趣,不时问起中国的青花瓷与唐三彩。
                蒋肖何赶到那家私人会所时,许家宜正捧着一瓶龙舌兰给身旁的男人倒酒。那种酒要将白盐抹在虎口上,舔一口,再一饮而尽。这样暧昧的气氛下,她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缩在角落里,简直像个异类。
                是她先看到他,眼睛亮晶晶地站起来,而她身旁的赞助商雷塞斯一手搭在她肩上。他的怒气来得毫无征兆,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出去。
                “蒋先生你干什么?”她脸色迷惘。
                “上车!”他将她塞进路口的巴士,她想说话,却被他阴鸷的表情吓回去。
                呼啸而过的风从敞开的窗灌进来,窗外掠过一排排古老的建筑,巨大的壁画看起来像是童话世界。车子驶上大桥时,一片参差不齐的彩色房子仿佛踏在脚下。她偷偷侧过脸看他,他不知跟谁置气,阖着眼,嘴角抿成一道线。
                蒋肖何,蒋肖何……她在心底一遍遍念。
                “不必为我做这些,许家宜。”他忽然开口,“不必再浪费时间,忘了这里,回去。”
                直截了当,不留任何余地,他终于回应了她那天的吻。她的心像被一根极细的丝线勒住,却还是说:“蒋先生很在意这次画展,我只是想帮忙,没有别的意思。”
                那天她听他打电话,小到画展的每个细节,他都一一过问。她不愿看到他难过。
                “就算如此,我也不需要一个女人为我出卖什么。”
                “我没有……”她的脸唰地白了。
                “塞雷斯不是正经人,你最好别惹他。”他打断她。
                她终于明白他误会了什么:“蒋先生是担心我?”
                他缄默,她慢慢说:“我是去跟塞雷斯谈画展的事,可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
                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喜欢收藏,塞雷斯曾说过想要一对青花瓷花瓶,这次她不过以此为借口,向他提及画展的事,她打电话给蒋肖何,是因为塞雷斯已同意继续赞助。
                她的脸还是苍白的,嘴角却微微翘起来,不知是因为帮上了忙还是某种特别的原因。
                “你笑什么?”他沉声道。
                她摇摇头,对上他的眼睛:“我想陪蒋先生完成这场画展,如果蒋先生不愿看到我,等画展结束,我就回北京。”
                所以,别急着赶走她,让她捉住最后一丝曙光亦好。
                “但,蒋先生没办法控制我的记忆。让我忘了这里,除非——弗里达是淑女,龙舌兰是甜的,绿咬鹃忘记墨西哥。”她仰起脸,固执而坚定。
                蒋肖何凝睇她,深邃的眼底复杂难辨。


                13楼2014-02-13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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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家宜又重新拿到了那栋两层小楼的钥匙。
                  “蒋先生这段时间忙,家里一定照料不过来,我不是白做的,收钟点费。”她这么说。
                  这一次,蒋肖何没再拒绝。
                  离画展举办还有大半个月,蒋肖何越来越忙,有时甚至彻夜不归。但许家宜不在意,每天清晨,她从租屋赶来,沿途在一处小小的集市买些新鲜的蔬菜、肉类与水果,打扫屋子,给窗台上的植物浇水,做好简单的饭菜,放在冰箱里,无论蒋肖何什么时候回来,都能热一热吃。
                  后来,她在沙发旁的抽屉里找到一张机票,墨西哥飞往北京的机票。有一个念头冒出来,她一瞬间心跳如鼓,急于想知道答案。
                  可蒋肖何却在三天后才回来。
                  那天天黑得很早,她从集市回来,破天荒发现蒋肖何在。画室的门虚掩着,透出一丝淡橘色的光,他坐在一堆画布中央抽烟。
                  蒋肖何喜欢喝龙舌兰,但她不知他何时开始抽烟。白色的烟雾在夜色里化开,她轻轻叩了叩门:“蒋先生吃过饭没有?冰箱里有吃的,我去热一热。”
                  “吃过了。”他不动。
                  她小心翼翼走进去,凝视地板上那些画布:“蒋先生还记得第一天见面时我不小心摔坏了画吗?好像就是这副。”
                  她捡起一幅画,微微笑:“当时我是看呆了,怎么有人能画出这样有感染力的画。”
                  后来成了他的学生,她终于有大把的时间看他画画。他站在画布前的样子更像另一幅生动的画,澎湃,专注,叫她移不开目光。
                  她在他身边蹲下:“在我眼里,画画时的蒋先生是最完美的。”
                  呲地一声,一小簇烟灰落下来,火星熄灭,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她看不见他身形蓦地一僵,只自顾自地说:“我收拾抽屉时看到一张机票,蒋先生想过去北京?”
                  她的脸沉在夜色里,看不清,声音却带着隐隐的期待,连呼吸都急迫。
                  “本来在北京有一场画展,后来觉得太远,取消了。”蒋肖何淡淡道。
                  “哦。”她应了一声,许久,轻轻笑了,“还以为蒋先生是去看我呢。”
                  明明是笑着的,他却听出了失落。他伸出手,在她模糊的轮廓前停住,又悄无声息地垂下。
                  那一夜静长,后来谁也没有说话,她听着窗外若有若无的小虫呢喃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多了一条薄毯。
                  许家宜总以为,那夜会是一个开始。
                  至少,蒋肖何没有再推开她,她靠近了他身边,总有一天,也会走进他那颗封闭的心吧?
                  可后来她才明白,错了。
                  父亲的青花瓷托运而至后,她去拜访了塞雷斯,将花瓶当做礼物送给他。在塞雷斯的办公室里,她看到一副巨大的广告海报,烈焰红唇的女子,肌肤是沙滩般的蜜色。海报角落有一行签名:Lisa。
                  走出大厦,她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老西朗:“丽萨,是怎么死的?”
                  “车祸,在去Cuetzalan的路上。”
                  是蒋肖何开的车,他们一起去写生,结果在那条窄小的石路上出了事,他只是轻伤,丽萨却未有这般幸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蒋肖何都不再去Cuetzalan。
                  许家宜沉默下来,她忽然想起,他曾有一辆黑色吉普车,回来后她却再没看到他开过。原来如此。那么,他重又踏上那座小镇,是告别抑或是凭吊?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蒋肖何的家一直是极静的,他不喜吵闹,她来了之后亦总是安静地做事。可现在,爽朗的笑声夹杂着一个女人的西班牙语从屋内传出来。
                  她站在玄关,来不及换鞋,就看到一个墨西哥女孩拉着蒋肖何的手从客厅跑出来。大红的短裙,蜜色的肌肤,弗里达一样美丽。
                  很奇怪,五官分明不像,但那一刻,许家宜想到了海报上的丽萨。
                  不是告别,只是凭吊。蒋肖何从来未忘记过丽萨,她像是他的血液,融入身体,以至于他宁可用那些肖似的影子麻痹自己。


                  14楼2014-02-13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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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叫瑞西卡,是蒋肖何新收的学生。
                    瑞西卡开始频繁出现在蒋肖何身边。第一次,瑞西卡对于许家宜的存在很是好奇,她问蒋肖何:“Chiang,她是谁?”
                    “钟点工。”蒋肖何平静地说。
                    至此后,瑞西卡再未留意过许家宜。
                    而许家宜亦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做好平日里该做的一切。有时她看到瑞西卡在蒋肖何的画室里,瑞西卡画画,蒋肖何专注地看,偶尔提醒她哪里不对,便会想起一些早已模糊的往事来。
                    那会儿他亦总是看着她画画,神情严肃。被他的目光注视,她又是害怕又是窘迫,忍不住抬头,他会皱皱眉说:“认真点,许家宜。”
                    而此刻,他是笑着的,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她不知道他看到的是瑞西卡或是丽萨,但这些与她都没有关系了。
                    她端着茶站在门口,思绪被瑞西卡打断:“Chinese tea?我们墨西哥人不喝这些。”
                    瑞西卡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环上蒋肖何的腰:“Chiang,我们喝酒。”
                    一大杯龙舌兰,蒋肖何接过一饮而尽。许家宜低着头,却听到啪嗒一声,蒋肖何手中的油画笔掉在地上,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立,左手紧紧扳住右手,靠在墙上,脸色几乎苍白到透明。
                    那是许家宜第一次见到蒋肖何这样无措的样子,她冲上去就将桌上的龙舌兰扫到地上:“别喝了!”
                    彼时她以为,他是因为酒精才会那样。
                    他弯着腰,掀起眼睑,冷冷看着她:“出去!”
                    “蒋先生!你再喝下去就一辈子没办法画画了!”分不清是苦涩还是气恼,她连声音都是哑的。
                    “我本来就决定这辈子不再画画。”他沿着墙慢慢站起来,脸上不喜亦不怒。
                    她呆愣在原地,瑞西卡挽住蒋肖何,看着她:“Chiang已经答应画展后带我去美国定居。”
                    许家宜不记得是如何走出那间屋子的,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她以为会像上次一样落泪,可是没有,她只觉空洞洞的冷。
                    原来她连做一个影子都不够资格,太素淡,无法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原来爱到最后是这样,心如灰烬,觉不出疼。
                    她最后一次见蒋肖何,把那串钥匙交还给他。或许那一刻,她还存着些许奢望,期待他会挽留。
                    他真的叫住她,她回过身,他将一张机票搁在桌上:“好好找份工作,别再回来了。”
                    她盯着那张机票,忽地轻轻笑了:“保重,蒋先生。”
                    这一次,她走得干脆,再也没有回头。
                    所以,她不知道,二楼的窗口,有人远远地望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逝在转角。
                    蒋肖何撑着窗沿的手开始轻微地颤抖,瑞西卡递过一杯水和一颗药,明媚的眼睛里有一丝怜悯:“Chiang,真的不打算告诉她?”
                    他吞下药丸,任由苦涩从嘴里蔓延至心底,他想起许家宜说,他画画时的样子是最完美的。那么,叫他如何告诉她,他没办法再画画了,不是不想,是不能。


                    15楼2014-02-13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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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肖何的画展举办在即时,回了一趟母校,在学院深长的走廊上,遇到老西朗。
                      彼时他正神情专注地凝睇一副挂在墙上的画,铜绿与大红相间的鸟,鲜艳贲张,如墨西哥城般惊心动魄,和他在陈列室的那副一样。
                      “是Shun送给学校的。”老西朗站在他身边,“无论色彩还是构架,与你真的很像,却多了一种东西。画这幅画时,她应该很快乐。”
                      是啊,那时她很快乐,她晃动着胳膊朝他大声喊“蒋肖何,你看,是绿咬鹃”。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好似早已在心底叫过千百遍。
                      蒋肖何望着那幅画,她的笑容便不期然地浮上心头。
                      “Chiang,你真的不考虑继续画画?”老西朗问。
                      他回过神,淡淡道:“我会去美国。”
                      话已至此,老西朗只能惋惜地叹气:“Shun很喜欢你。我以为,她能陪着你走出那段回忆,Shun是个好姑娘。”
                      许久许久,蒋肖何都没有出声,当老西朗侧过脸看他,发现他嘴角正微微地扬起:“嗯,她是个好姑娘。”
                      声音低得如同梦呓,而深邃的眼底,有一片温柔的涟漪缓缓倾泻。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那个叫许家宜的中国姑娘。
                      可惜他却只能选择辜负。
                      他曾有过一段晦暗的日子。和丽萨在一起时,他醉心于画画,极少有时间陪她,甚至连约会,都在他带着她到处写生中度过。
                      那天并没什么不同,她陪他去Cuetzalan写生,却留在了那片山谷中,再也没有回来。
                      他后悔,自责,那些日子,他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折磨自己,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减轻心底的罪孽,直到许家宜的出现。
                      姓氏许,宜家宜室的家宜。
                      初见,她如不速之客,闯进他的禁区,他想也没想就将她赶出去。后来他接到老西朗的电话,电话里老西朗说了同样的话,Chiang,Shun是个好姑娘,她想跟你学画画。
                      可在他看来,她却是个傻姑娘。
                      傻到用擦身的毛巾去擦地板,傻到被他骂还乐呵呵,傻到在他生病时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自己瘦了一大圈。
                      到底她是什么时候挤进他封闭的心,固执占据一角的呢?蒋肖何想了很久,或许是一碗鱼汤。乳白色的鱼汤,带着儿时外婆的味道,蛊惑了他的味蕾,连同她的人,温暖霸道地,一点点侵占他的心。
                      可他还来不及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段灰色记忆中走出来,她却来同他告别。
                      她从不知道,她离开的577天中,他曾买过一张飞往北京的机票,他准备好一段重逢的旅程,只是那段旅程,被一纸医院诊断书打碎。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病,他的病,在40岁以下的年轻人中概率不到10%。那种叫帕金森的病,开始于静止性震颤,逐渐会发展为肢体迟缓,抑郁,全身僵硬,最后或死于肺炎等并发症。
                      他没有办法再握笔,他会慢慢连一杯水都握不住。他不能开车,与丽萨无关。他会无法控制的颤抖,最后连生活都一团糟,那样狼狈而丑陋。
                      他怎么忍心让她见证一切,跟着他痛苦。
                      一大把暖暖的阳光透进来,他伸出手,努力去握住,最后轻轻笑了,想起那天她说,蒋肖何,让我忘记这里,除非,弗里达是淑女,龙舌兰是甜的,绿咬鹃遗忘墨西哥。
                      她的神情那样固执而坚定。
                      只是,一开始就有预示啊,他的画展名叫“若绿咬鹃遗忘墨西哥”。
                      他取出那副藏在柜子里的画,画中的小镇安详恬静,绿咬鹃栖息在树梢,而她,站在树下,仰着头,一脸浅金色斑驳的光,眯着眼,笑得像只猫咪。
                      那是他画展上最后展出的一幅画,亦是他此生最后一幅画。他将它贴在胸口。
                      忘记这里的一切,许家宜。
                      你要幸福,许家宜。
                      再见,许家宜。


                      16楼2014-02-13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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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由墨西哥城飞往北京的航班起飞降落,伴随着一场雨骤至,骤停。
                        下过雨的四合院泛着泥土潮湿的芳香,许家宜坐在藤椅上,一件件整理她的行李。她发现她的东西竟那样少,衣服,伞,快餐面……最后,是一张揉皱的门票与一双手编的人字拖鞋。
                        初到墨西哥城时,她觉得那个城市似一场海啸,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而此刻,那一段墨西哥往事亦如同一场海啸,席卷而来,呼啸而过,不留痕迹。
                        她记起她站在硕大的广场,在美国妞手中买了一张画展的门票,几乎倾囊而出。这张2000比索的门票,却终究过了期。
                        她记起再度回到墨西哥时,披星戴月,奋不顾身,彼时她期待的不只是一场画展,还有一个人。
                        她将那双人字拖穿在脚上,长她三岁的表姐凑近她打趣:“男人送的?老实交代,这次回去有没有一场艳遇?”
                        她没有艳遇,只有一场重逢。然而这趟重逢早已剧透了结局。
                        她抬头笑:“好看吗?”
                        恍惚中,她亦曾这样问过那个人,然后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弗里达永远做不了淑女,龙舌兰从来是辛辣的,绿咬鹃永远住在Cuetzalan。


                        17楼2014-02-13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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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18楼2014-02-13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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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你好你的文章真是太好看了,我是个新人,请问可以借鉴你的文章吗?拜托了。。。


                            19楼2014-03-15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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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恩,就是因为这个文章我有了灵感,我不会抄袭的。谢谢你给我答复。


                              20楼2014-03-15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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