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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无事写了个小说,应付最近古龙吧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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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3-12-01 16:15回复
    @云苏苒


    IP属地:广东2楼2013-12-01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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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蛇与鹰
      “下一个是葛鹰。”白九道。
      钱轻钱已换过了一把玉锉子,他一天中的好些时候都是在修指甲。
      他道:“南猛死了,他名下的财产已足够我们两个人分。若是加上葛鹰,我们在六扇门中的势力也可以浮头了。”
      白九轻轻地道:“我本已给南猛预备好了棺材,没想到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帮了我们这个忙。”
      钱轻钱道:“葛鹰岂非也是你的眼中钉,但是我听说你们却是好朋友。”
      白九道:“我和他的确是好朋友。”
      “好到什么程度?”
      “好得要命的那种朋友。”
      “好得要命是什么意思?”
      白九笑了笑,道:“就是好的差事是我的,要命的差事是他的。”
      “但是他这次把好差事留给了自己,却让你来要我的命。”
      “他只是不知道,东林镖局近年来的东家早已变成了你,我们也早已是好朋友。”
      他补充道:“好得不要命的朋友。”
      钱轻钱道:“好得不要命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不要彼此的命,只要别人的命。”
      钱轻钱笑道:“而且好差事最终只会属于我们。”
      白九也一起笑了,笑得像一条目光都带着剧毒的毒蛇。
      庭院深深,叶香阵阵。
      秋叶竟也会有香味儿——萧瑟的香味。秋季的凉意就仿佛是从这里鼓动而出的。
      “你可曾看到过半个人影?”吕宝苦笑道。
      郭小小道:“莫说人影,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吕宝道:“这里实在不小!”
      郭小小道:“我只想知道,你一个月的薪俸是多少?”
      吕宝道:“不多。”
      “不多就是什么意思?”
      吕宝道:“就是吃不起多少酒,更赊不起的意思。”
      郭小小道:“但是老板娘还是待你极好。”这种句话就仿佛是从新鲜的青梅汁中捞起的一样。
      ——不论是女人还是女孩儿,你永远也猜不中她们什么时候会把醋坛子扣在你头上。
      郭小小的醋坛子却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吕宝却只好接受。
      郭小小似又放过了他,道:“那葛鹰的呢?”
      吕宝道:“我们相比,是‘零头’的关系。”
      郭小小又问:“‘零头’又是什么意思?”
      吕宝道:“意思就是我的薪俸不过是他付酒钱时剩下的零头。”
      郭小小笑了,道:“那他能不能买得起这样的宅子?”
      吕宝吐了吐舌头:“再加上一百倍,也许就足够了。”
      郭小小道:“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处宅子?”
      吕宝道:“我不知道。”
      郭小小似乎很开心,道:“我知道。”
      “你知道?”
      郭小小似乎对自己很自信:“他抓到过不少金银大盗。”
      “是。”
      “金银大盗当然有不少金银。”
      “是。”
      “而且江湖上偶尔有一两个像这样的金银大盗消失,也并不是什么十分出奇的事。”
      “所以......”
      “所以他便有了个这样的宅子。”郭小小兴奋得拍响了手。
      吕宝笑了,他也拍着手,道:“你说得简直对极!”
      接着他的手就推开了一扇门。
      屋中有鹰。
      真的是一只鹰,毛羽凌乱,爪喙也不再锋利。
      它已成了一只死鹰。
      死鹰正被人倒挂在鹰架上。
      好在葛鹰还未死,也未被人倒吊着。
      此刻他正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榻上,屋中的一切与外面的光景似乎是两个天地。这样一个简陋寒酸的屋子本不该出现在这样气派的宅院里。
      葛鹰看起来却很舒服,舒服得仿佛已是个死人。
      所幸他还能开口:“看来你们找这里花了不少工夫。”声音中那种沙哑更加难以捕捉。
      吕宝道:“地方太大,人气太少,只找一个这样的屋子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葛鹰道:“这里不过是路的尽头。”
      吕宝只好承认:“不论谁走路带着个女人,走得都不会太快的。”
      葛鹰点头表示同意。
      郭小小的脸却又红了。
      吕宝道:“我一直佩服女人的本事。其中一项便是该脸红的时候从不脸红,不该脸红的时候脸却红得比谁都快。”
      ——脸红的确是女人的一种天赋,正如女人编织谎言的能力。
      葛鹰道:“所以我曾劝过别人,女人是一个天大的麻烦,莫要娶个麻烦回家。”
      吕宝道:“所以你宁愿找婊子,难道婊子就不是女人?”
      葛鹰道:“婊子从来不只是女人,而且从不麻烦。”
      吕宝也点头表示同意。
      ——天下间所有的关系中,金钱交易关系只怕是最不麻烦的一种。
      吕宝微笑着又道:“你为什么还不起来?”
      葛鹰道:“你若是想知道得更多,就应该自己过来。”
      吕宝道:“你若是也想知道得更多,就也应该自己起来。”吕宝的眼中透出了光,“你岂非一直对我十分好奇?”
      葛鹰的脸似乎在一瞬间僵化,又似在一瞬间垮塌。吕宝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脸上见到过变化如此之快的表情。葛鹰竟已表现得十分虚弱,正如一只将死的鹰。
      他只道:“不错,我已中毒。”沙哑中又充满了无限的讥诮。
      “而且是那种一运气便要毒发的毒。”
      吕宝问道:“谁竟能给你下毒?”
      葛鹰道:“你很快便会见到。”
      吕宝道:“这么可怕的人,我只怕已不愿见到。”
      葛鹰道:“你不愿见到,他却已来找你!”
      吕宝只好苦笑:“这岂非已无可奈何?”
      郭小小忙问道:“金银花与青龙会有什么关系?”话一出口,她已后悔。
      ——青龙会针对的,通常是那些懂得拒绝的人。
      ——金银花是否也已经在此列?
      ——拒绝什么时候也变成一种错误?
      葛鹰道:“不只是金银花,更要除去我们。”
      郭小小道:“我们?”
      葛鹰淡淡地道:“就是九月初九的意思。”
      吕宝道:“你指的是青龙会三百六十五个分处中的其中一个?”
      葛鹰道:“我的意思已很明白。”
      吕宝道:“青龙会为什么要清除自己的势力?”
      葛鹰道:“清除的并不是九月初九,而是要剔去死血,注进新血。”
      吕宝似已明白:“舒服的日子若是过得太久,人就会开始惜起命来。”
      葛鹰道:“不错,青龙会需要的是任何时候都可以随便抛洒的新鲜血液,这些血液必须富有活力,且都带着剧毒,绝不是带着酒肉气的死血。”
      郭小小道:“青龙会的手段岂非很可怕?”
      葛鹰道:“人的欲望和舒服的日子也同样可怕。”
      吕宝道:“青龙会实在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存在。”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又道
      “也无法逃离,你想逃离的时候,他就已经先找上了你。”
      葛鹰只能又点头。
      吕宝只能又苦笑,道:“这岂非也是无可奈何?”
      ——世间实在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郭小小也只能摇摇头。
      葛鹰道:“可惜,我本该敬自己一杯的。”
      吕宝也跟着道:“可惜,我也本该敬自己一杯的。”
      葛鹰叹了叹,道:“的确可惜。”
      吕宝与郭小小已在葛鹰的叹息声中倒了下去。
      葛鹰并没有停止叹息,道:“你似乎总是来得很及时。”
      角落的黑暗中已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来人笑了,笑得像一条对一切都很满意的毒蛇。


      IP属地:广东7楼2013-12-01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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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八
        “我一直都很喜欢这种迷香。因为它不仅无色无味,更会在人体内不知不觉的累积,直到猎物倒下”他顿了一顿,又道:“所以我给它取过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曲径不通幽。”
        ——曲径通的若不是幽处,那将会是什么?
        葛鹰道:“曲径不通幽,通的自然也不会是死。”
        来人笑了:“青龙会有一百多种有趣的折磨人的法子,每一种都可以让人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生下来。其中有十三种是我最拿手的。”
        葛鹰似乎已能看见鲜红的蛇信在猎物身上颤动。
        他闭上眼,道:“我要谢谢你,下的是毒,而不是迷香。”
        来人淡淡地道:“你所中的毒,也只不过是那十三种方法中的其中一种。”他有一双浓得像是只长在忠厚正直的人脸上一样的眉毛。现在这对眉毛极尽舒展,像极了蘸饱了毒血的笔锋。
        葛鹰很想拍手,他实在要为这个人叫好:“我实在很佩服你,不论什么时候,你总是来的很及时。”葛鹰的笑声很干,像是从干涸的田缝中挤出来的。
        只有孙及。
        只有孙及才拥有这样一对眉毛。
        孙及仿佛知晓葛鹰在想什么,他轻轻地拍了三下手。
        每拍一下,窗户就会被人撞破两个大洞。
        木制的窗架似乎是用纸糊的一样,被六个矮小的人影弄出了六个大洞。
        每个小人都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十岁孩童的脸。
        每个人好像都是莫哭的孪生兄弟。
        小人们一站定,眼眶早已红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非笑非哭的表情。
        葛鹰不禁想起自己醉时眼花的时候,他只好笑出了声。
        小人们又开始哭了起来,哭声的音调,大小甚至频率都一模一样。葛鹰此刻又突然很想把自己泡进一个大酒缸里面——装满烈酒的大酒缸。
        孙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葛鹰道:“我在想什么?”
        孙及道:“你想喝个大醉。”
        葛鹰笑道:“何止是大醉,我简直想把自己泡在一个装满烈酒的大酒缸里,再也不出来!”
        孙及也笑了,道:“不论谁碰上这一幕,都会想用酒淹死自己的。”他又轻叹了一声,“现在你已明白,莫哭从来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组人。”
        葛鹰点点头。
        孙及又道:“这些人不过是几张‘面子’,有‘面子’当然有‘里子’,而我就是那个‘里子’。”他的声音又高了一点,“损失几张‘面子’固然重要,却怎也不及一个‘里子’重要。这就是做‘里子’的其中一个好处。当‘里子’还有许多好处,比如:‘我不用事必躬亲’。”
        葛鹰还是只能点头,道:“所以你不论做什么总能来得及。”
        孙及此刻舒服得简直想醉倒,他道:“这么多张‘面子’和‘里子’加起来,就成了江湖中最可怕的一个杀手,也成了九月初八。”
        葛鹰的动作似乎只剩下了点头。
        孙及拔出了自己的剑,他拔剑的动作仍十分干脆。他的目光顺着剑身,最后停留在了剑尖上,冷冷地道:“我同你说了这么多,只因为在我看来,你已经是个死人。”
        他轻轻地将剑尖捏起,又慢慢地将剑尖送进身旁一个“面子”的咽喉,再慢慢地抽出,仿佛自己只是拿着一支笔轻轻的蘸了一点墨。“面子”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似乎刺中的并不是自己的咽喉。
        “面子”们早已停止哭声。
        室中静寂。
        孙及仿佛能听到血花在剑尖开放的声音。
        他又道:“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过会儿会很羡慕这个人。”
        葛鹰道:“我明白。”
        他的脸似已变成一张苍白的面具,他低下头,苍白的面具竟笑了笑,他道:“我听你说了这么多,只因为在我看来,你也已经是一个死人。”
        “死”字出口的时候,葛鹰就已飞起,吕宝的人也已从地上弹起。
        葛鹰飞起来真的就像是一只鹰,吕宝的动作却快得像只狐狸。
        鹰和狐狸都已等了许久。
        一剑如喙,鹰喙,软剑自葛鹰腰上抽出,就已变得笔直,室中的烛光似乎都集中到了这一剑上;
        一人如星,流星,吕宝伸出了一指,这一指似已被流星祝福,集中了吕宝所有的气力,光芒盖过了烛火。
        剩下的五个“面子”中没有人看清孙及是怎么死的。
        他们只隐约看到一把剑刺中了他的咽喉,一个人点中了他的眉心。
        他们的胃竟也同时痉挛,一致,整齐地呕吐起来。
        孙及的嘴唇仍在颤动,喉咙奇怪的声音撕扯着。
        吕宝道:“我早已对你说过,当一个人手中还有刀,还有剑,那么无论他是否已被制服,他的对手也不应该太掉以轻心的。”他叹了一声,又道:“怎知对‘面子’说的话,‘里子’却听不见。”
        他又看向葛鹰。
        葛鹰真的死了。吕宝看着黑血从他的七窍中流出来,已明白葛鹰只不过是拼着毒发使出的这一剑。
        ——鹰是睚眦必报的。
        ——鹰有鹰的骄傲。
        吕宝似乎又明白了一些道理。
        “面子”们已经停止了呕吐,一齐围了过来,围住了吕宝和两个死人。他们的表情又变得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吕宝慢慢地摇了摇头,又慢慢地从身上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小张铜皮包裹的一组机簧。
        他道:“今天死的人已太多。”
        “面子”们点头,也分别抽出了一柄闪着蓝绿色光芒的匕首,匕首上必定也淬着封喉的毒。
        吕宝道:“这件东西叫做七巧针。”
        “面子”们的脸已开始僵硬。
        “不论你们是否听说过,我能保证,它不会比青龙会那一百多种手段中的任何一种逊色。”
        吕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希望你们不要尝试。”
        “面子”们又抬起头,他们眼中早已没有眼泪。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他们瞬息间都已出手。
        仍旧是整齐,一致的动作,五道寒光闪过。
        隐没在孙及的尸体上。
        若是尸体会开口,这间屋子只怕已在颤抖。
        “面子”们又跪了下来,向吕宝磕了三个头。
        头在地上磕出了血。
        他们中的一个抱起同伴的尸体,整齐一致地跃出了屋子。
        吕宝坐在地上,似乎又叹息了一声。


        IP属地:广东8楼2013-12-01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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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人(二)
          酒不好,菜也不好。
          菜只有一碟卤猪舌头,上面好像还有一层细细的灰尘。
          幸好酒虽不好,却仍可算烈。
          再不好的酒,只要够烈,就一定有人喝。
          郭小小和老棺头便在喝。
          天色早已暗得连星星也难以分辨。
          每个地方,每个夜晚,都会有这样一个摊子。这种摊子无一例外有着脏得发黑的桌椅碗筷;都有一个干瘦年老的摊主;少不了还会有一盏熏满油渍的“气死风”灯。
          郭小小的老棺头就坐在离灯笼最近的一张桌子上。
          此刻老棺头的神情显得十分惊奇,他活到这把年纪,好像已很久没有见过一个女的喝起酒来像一个男的。
          酒已有七八碗下肚,郭小小的脸却还是没有红。
          老棺头的鼻子却早已变得又红又大。
          他道:“你经常这么喝酒?”
          “好像不是。”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喝酒的时候最好不要太快,也不要太像一个男人。”
          郭小小道:“否则呢?”
          老棺头悠悠地抿了一口,道:“否则很快会醉的。”
          老棺头的话刚出口,郭小小的眼里立刻出现了七八分醉意。
          郭小小好像是真的醉了,她突然看到一张狐狸一般的笑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简直就真的像是只狐狸。她一看到这张脸,醉意就好像一下子去了五六分。
          她道:“你竟没有被那虎姑婆吃掉。”
          吕宝笑道:“虎姑婆只吃小孩子,不吃狐狸。”
          她又道:“你也没有吃了她?”
          吕宝摇头道:“狐狸好像也不吃虎姑婆的。”
          郭小小道:“所以你现在一定又渴又饿。”
          吕宝点头道:“好像是。”
          郭小小突然笑了,道:“好,好极了!”她抄起一把筷子,夹起一块半天没人动的卤猪舌头,送到吕宝嘴边,道:“你吃。”
          吕宝就吃。
          郭小小又倒上满满一碗酒,送到吕宝嘴边,道:“你喝。”
          吕宝就喝。
          接着又是一块卤猪舌头,又是一碗酒。直到薄薄一层卤猪舌头下的辣子辣油都现了出来,直到那一坛酒也快见底。
          吕宝的表情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郭小小的表情却像吃了死鱼一样。
          吕宝十分满意地咀嚼完了嘴里的东西,道:“我已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卤猪舌头了!”
          郭小小把筷子扔下,筷子上仍沾着红色的辣油:“你简直不是一个人!”
          吕宝道:“最近好像有很多人说我不是个人。”
          老棺头也一直在笑,他笑得也开始有几分像狐狸了,他却又一头醉倒在了桌上。
          郭小小跺脚道:“你简直是个狐狸鬼!”
          吕宝道:“鬼就是鬼,狐狸就是狐狸,什么是狐狸鬼?”
          “她的意思可能是,你就算是只狐狸,也很快会变成一个鬼了。”
          一个瘦小的个子,穿着一件很好看的崭新袍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竟是赌坊的那个伙计。这句话就是从他嘴里出来的。
          不仅是他,他还牵出了一辆很大的马车。
          这样的马车江湖上绝不会每天都见到,甚至连一个月内都难得见一次,凭车的外观便能知道里面的设置一定很不错。
          “两位请上车。”伙计又道。他的态度简直好极了。
          吕宝竟似没有看到这个人,他道:”为什么有些人即使好好地穿衣打扮一番,也还是脱不了赌坊那阵铜臭味和汗臭味呢?”
          老棺头趴在桌上,道:“也许他本不配穿这样的衣服。”
          吕宝道:“那什么人配?”
          老棺头道:“也许没有人配,只有驴配。”
          吕宝道:“他像不像一只驴?”
          郭小小摇头道:“不像,一点也不像。”
          吕宝道:“那要怎样才会像一点呢?”
          老棺头道:“也许在地上打上几个滚,就会像一点了。”
          伙计就开始在地上打滚,直到他再站起来,新袍子已变成了旧袍子,一张白脸也成了灰脸。他的表情却还是和刚出现一样。
          吕宝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脏伙计道:“没有。”
          吕宝道:“那你为什么不笑?”
          脏伙计就开始笑,无声地笑。
          吕宝看向郭小小,问道:“驴打滚的时候,是不是也会笑?”
          郭小小道:“会。”
          脏伙计便边笑,边开始在地上打滚,直到脏袍子变成了黑袍子,灰脸变成了黑脸。
          吕宝道:“你似乎一向对主人很忠诚。”
          脏伙计微笑着道:“我一向都对钱十分忠诚的。”
          吕宝道:“我好像有点不同,我一向对自己的命比较忠诚。”他举起一根筷子端详了很久,筷子突然就从他的手里飞出,没有人看清这筷子是怎么从他手里飞出去的,郭小小只看见伙计的脸已被飞过的筷子划出一道血痕。
          吕宝继续道:“一个人若还活着,就应该对自己的命忠诚些。”
          脏伙计的眼里仿佛多了一些东西,脸上的笑早已消失。
          吕宝又道:“所以你现在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对自己的命忠诚些了?”
          脏伙计开始点头。
          吕宝又问郭小小:“他现在还像不像一头驴?”
          郭小小笑了笑,道:“不像,一点也不像。”
          吕宝笑着牵起郭小小的手,笑着来到马车旁。
          他又问道:“你本来会驾马车?”
          脏伙计道:“会。”
          他问道:“你现在还会不会?”
          脏伙计道:“不会。”
          吕宝指着老棺头,道:“今后你一定会很听那个老酒鬼的话的,因为你竟然发现你好像是他的小儿子。”
          脏伙计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爹的。”
          吕宝道:“好,很好。”他拿起马鞭,牵着郭小小上了车。
          马车是由两匹马拉动的,行驶起来竟比吕宝想像的还要稳。马车已向前消失在黑暗里。
          脏伙计目送着马车离开,眼中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多。他脱下了脏袍子。
          脏袍子被扔下,他也已坐了下来,坐在了老棺头对面。
          老棺头也坐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仍是十分精神,甚至一点醉意也没有。
          他道:“你的好酒为什么还不拿上来?”
          摊主自刚才起一直一语未发,只是低头默默擦着一坛老酒。
          他突然道:“想不到,他真的不是一个人。”
          老棺头望着碗里的酒,又抬头望了望渐渐显现的遥远的星。喃喃地道:“天青如水,飞龙在天。也许他可以拒绝青龙会。”
          脏伙计道:“没有人能够拒绝青龙会,可是他好像不是人。”
          老棺头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跟过去?”
          脏伙计道:“好像知道一点。”
          脏伙计喝光最后一口酒,就闭上了嘴。
          老棺头也喝光碗里的酒,不但闭上了嘴,连眼也已闭上。
          摊主仍旧细细地擦拭着那坛老酒,轻轻地叹了一声。
          叹息声似已在星外。


          IP属地:广东11楼2013-12-01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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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秋日,秋意浓。
            在郭忍冬看来,青山仿佛也变得如秋水般温柔。
            人儿仿佛永远在路上。
            身后马车声起,一架精巧玲珑的马车驶近了他。
            郭忍冬已能闻见马车上那阵特殊的香气。
            只听马车中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你到底是吕宝还是郭忍冬?”
            郭忍冬笑了,道:“要我回答这个问题,你却得先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他身子不知怎么一动,人已钻进了车里。
            车中人不禁发出了一声骄叫。
            车里的当时是李秋禾,她红着脸,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她的笑仿佛就是秋日里最温暖的部分。
            她道:“什么问题?”
            郭忍冬道:“那天在老板娘的酒馆里,她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李秋禾笑着望着他,柔声道:“你真的想知道?”
            郭忍冬道:“简直想得要命!”
            李秋禾于是俯在郭忍冬耳边轻轻地说了出来。
            郭忍冬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掉进了一个古老的圈套里,一个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圈套。
            他拔腿想逃,耳朵却已被揪住。
            李秋禾笑了,笑得简直像一只狐狸。
            全书完
            云三
            字有求
            号酩酊散人
            癸巳年癸亥月癸巳日癸亥时
            注:金银花,又名忍冬花。“金银花”一名出自《本草纲目》,由于忍冬花初开为白色,后转为黄色,故得名金银花。
            性甘寒气芳香,宣风散热,清解血毒。


            IP属地:广东16楼2013-12-01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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