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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LLVISTA★郁闷有理】转载文《杨梅》作者 黄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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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一一介绍完那些“古董”,我忍不住说:“这有什么好玩的,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老外了不是?你首先要把这儿想象成你的王国,事实上,这儿除了我,没有谁愿意来,我自然就是这儿的国王。其次,你要把这些机床上的铁锈去掉。” 
我吓了一跳,说:“难道你把我骗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除锈?我可能一辈子也除不完。” 
他挥挥手,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的话,然后他接着说:“我是说用脑,你想象那些铁锈都不存在了,它们浑身乌亮,不,甚至还有一些彩色的油漆。然后,你来按它们的开关,突突突突,它们都转动起来,你想出来了吗?那是多么壮观!” 
我摇摇头说:“那样会很费电的,我在家多开一会儿灯,我妈就会骂我。难道你妈妈不骂你吗?” 
“不,我和我爸住一块儿,我妈和另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她想骂我也嘴长莫及。我爸从不骂人,他只会动手,不会动口,你懂吗?”说着,他做了扇耳光的动作,还笑了笑。 
我却觉得很伤心,我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事儿。” 
他说:“这没啥,不过,你应该承认你比我幸运,因为你没有爸爸。”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我一直都梦想有个爸爸,难道我的爸爸会和他的爸爸一样吗?我不敢多想,但我马上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我把话插开,问:“你带我到这儿来到底想说什么?” 
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犹豫。 
我说:“这可不像你。” 
他抬头看着我,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说:“我不生气,我已经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 
他咬了咬嘴唇,说:“你现在的处境不妙。” 
我吃了一惊,不过,我马上又镇定下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我的处境从来就没好过。” 
“这我知道,不过,这次有点不同。”他又咬了一下嘴唇,说:“有人在背后叫你疯子。” 
我说:“就这事?早就有人叫我哑巴,我现在照样能和你对话。” 
“不不,那不是一回事。”他挥挥手,说:“我听到王老师在和校长讨论你的精神问题。我去交检查,你知道前两天我刚和外班一个人打过架,王老师让我写检讨。那天,我拿着检讨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他们在考虑给你找医生。” 
“你胡说!”我后退一步,打断他的话。 
“我对天发誓,不信你看。”他在身上摸索一阵,掏出一张纸,说:“我的检讨到现在还没交。” 
“你的检讨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失声叫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我,说:“别怕,我告诉你,对付他们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回到从前,别奢望参加什么活动;另一种就是学我,跟他们对着干,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你是疯子。” 
“放开我,让我离开这里!”我用力挣脱他的手,拼命向外跑去。 
他在后面喊我的名字,我听见了,但我觉得那不是出自他的口,而是一名巫师的召唤,我吓得头也不敢回,一路狂奔下去。


26楼2007-10-13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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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露有点急,说:“你怎么能跟她比呢?她是……”话突然断了,她仿佛说错了什么。 
    李强得意地笑笑,说:“我当然比不上她,我要和她一样,不早就上‘六角亭’去了吗?”说完,他就挥挥手跑出了教室。 
    “六角亭”是众所周知的一所精神病院,据说里面关满了各种各样的精神病人,他们一天到晚乱喊乱叫手舞足蹈。想想那种恐怖的场面,我的心就会缩成一团。 
    整个过程我一言不发,但我的浑身已经开始发抖。高露肯定感到了我的抖动,因为她的手始终抓着我没放。我又用力挣了一次,还是没挣脱,这回我真的急了,我喊道:“你放开我!谁稀罕你的帮助?那只不过是你表达同情的一种方式,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一只可怜虫。告诉你,我用不着你可怜,我一样瞧不起你,因为你比他们更虚伪!” 
    这回轮到她发抖了,我看见她的嘴唇张开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很快,有点超乎我的想象。我突然觉到手腕生疼,她的手越捏越紧,紧、紧、紧,就在我疼得要喊出声的时候,她松手了。我向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地望着她,忘了想要离开的初衷。 
    我没走,高露却走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快步离开了教室,留下我像个木头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闹到这一步。我只看见同学们一个个快速收拾书包逃离教室,就像在躲避一只怪兽。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地缓过神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天色暗下来了,离黑夜已经不远,人们把这段时间称作傍晚。我知道傍晚后面是什么,但我并不慌,校园里空荡荡的,这正适合我慢慢地行走。 
    路过办公大楼时,我抬头看了一眼,王老师办公室里还亮着灯,灯光从窗口探出头来,像一位老朋友在向我打招呼,那样子真好看。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去见见王老师,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他是真正对我好。我曾经无数次把他想象成我的爸爸、罗切斯特和一切令我尊敬的男人,我觉得他配,如果他愿意,我多想做他的女儿呀。 
    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我走进办公楼,拾级而上,每爬一层楼梯,我的心就会悬高一截。我有许多知心话想对王老师说,可是,从哪里开始我还没想好,所以,我觉得特别紧张。楼里空无一人,这正合我意,我轻手轻脚地往上爬,以免我的脚步像重磅炸弹,让楼道里产生回响。可是,我无法抑制心跳,或者说我越想抑制,它就跳得越厉害,它的声音已经超过了脚步声,像一名鼓手疯狂地敲击着鼓面,我怀疑全世界的人都能听到它的声音。 
    但是,王老师没听见,真的,当我接近他的办公室时,我就能听到越来越大的谈话声,那声音绝对盖住了我的心跳,同时也挡住了我的脚步。我站在门外没敢作声,竖起耳朵听里面传出的声音。 
    “总之,你没有错,也尽了最大努力,我得谢谢你。”这是王老师的声音。 
    “不用谢,我只是按你的意思做了,但最终的结果并不理想,刚才我也给你说过了,所以,以后我想--是不是给我换个座位。”高露,没错,是她。 
    “我知道你不太情愿,让你受委屈了,不过,目前教室已经没有空座,把谁调过来都不太合适吧。” 
    “我看有一个人合适。” 
    “你是说杨康?不,不,杨康是坏,而杨梅只是过于封闭,他们并不是一类人。” 
    “不,她不只是封闭,精神上肯定有问题,今天的事先不算,平时,总有人看见她放学之后,一个人在教室里自言自语,声音很大,有时候甚至又哭又笑。我也亲眼见过一回,那天我放学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教室后面偷偷向里观察,我想证实一下同学们的话,我很希望他们所说的事纯属编造。可事实不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时,教室里只剩下杨梅一个人,她双手合十,开始自言自语。我听不懂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什么上帝呀平等呀穿过坟墓之类的话,那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说的,我觉得她像个小巫婆,正在念着什么咒语,施展什么巫术,我吓得浑身发抖。可是,她却出人意料地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双肩一抽一抽,看样子很伤心。你说正常人能这样吗?”


    28楼2007-10-13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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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王老师长叹一口气,说:“唉——!我以前对你了解得太不够了,除了在学校,我万万没想到你在家里也会是这样!”他的声音很激动,让我有点紧张。不过,后来我发现他是在自言自语,他说:“这怎么行?我一定要找她谈谈,谈谈,否则,一个孩子就这样毁了。” 
      说曹操曹操到。王老师的话音刚落,就见妈妈噔噔噔地杀进病房。她一进来就说:“王老师,谢谢你!她病了,送她回家就行了,送到医院来干什么?”然后,她又转头对我说:“快起来,起来,我们回家。” 
      我知道妈妈的意思,她嫌我住院花钱。 
      王老师一把拦住,说:“慢着,针还没打完呢,况且出不出院得由医生说了算。” 
      妈妈急得一跺脚,说:“医生说了算?医生当然想让她住院,那样,光病床钱他们就要收好几百,那我一个月的工资全给了医院还不够。” 
      这时,正好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他显然听到了妈妈的话,不过,他没生气,而是把王老师拉到一边,说:“你这孩子也没什么大碍,典型的营养不良,平常在家是不是太偏食了?以后可要注意。这样吧,我同意你孩子出院,不过,必须每天来打一针,连续打三天。” 
      王老师听得直点头,那样子,他就像真是我爸爸似的。我心里觉得温暖又别扭。 
      就这样,我出院了,出院的时候,依然是王老师背着我回家。趴在王老师的背上,我又闻到了他头发里的汗味。不过,这一次我的头脑很清醒,没有太多幻想。 
      妈妈跟在后面,不好意思地说:“看看,这医院离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打的真不划算呢。” 
      王老师把我往上耸了耸,说:“是啊,能省就省一点吧。” 
      妈妈笑了笑,顿了一下,又说:“要不,让她下来自己走。”“她”指的是我,妈妈从来不肯叫我一声女儿,或者之类的昵称。 
      王老师也笑了笑,说:“没事,这孩子轻着呢,就跟背着袋棉花差不多。再说了,她现在身体虚,下来走路恐怕要打醉拳,对不对?杨梅。” 
      王老师真的很亲切,很幽默,但不知为什么,我偏偏认定这是一场梦。王老师最多只能把我送回家,在他离开的时候,我的梦就会彻底醒来。这样想着,我本来有许多话要对王老师说,却最终都咽回了肚中,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家就到了。王老师走到我床前,转过身背对着床蹲下,这样,我就可以毫不费劲地坐在床沿上。然后,他将我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长长出了一口气。我以为他要对我说什么,就双眼望着他,可他并没有看我,而是两眼望着窗外。沿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了我的蜘蛛,它正趴在网中央俯视着房间的一切。王老师一定是想起了我作文中的蜘蛛,今天到现场验证一下。我收回视线,正好和王老师的目光相遇,我们会心地笑了一下。然后,王老师伸出右手食指弯了弯,做了个调皮鬼的再见。我没有动作,眨眨眼睛算作回应。 
      妈妈被眼前的情形怔住了,一直站在旁边发呆,直到王老师转身要走,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王老师说:“大姐,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妈妈一惊,连忙跟王老师到客厅里去了。我知道她们肯定是谈关于我的话题,但无论我把耳朵竖多直,也无法听清一个字,后来,我只听到了王老师离去的脚步声。脚步声消失的时候,我浑身绷紧的神经一下松驰下来,我感觉自己像一张薄纸从空中往下飘呀飘呀,我知道终有一刻我会落到平地上,回到现实中。王老师的离去带走了我的梦幻。 
      妈妈没有进来问我的病,这很正常。我听到她到厨房里忙活去了,我很庆幸,因为我可以安静地躺一会儿,我太需要安静了。可我的脑子不肯闲着,不知怎么的,我又想起了王老师头发里的汗味,联想到前前后后的事情,我真的感觉王老师是上帝恩赐给我的。有好多次我都有同样的冲动,想不顾一切地喊他一声“爸爸”,可我最终都不敢开口,因为,万一,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可是,我多么希望他就是我爸爸呀!这样想着,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叫了声“爸爸”,热泪就顺着眼角两边滑下来,一直滴到枕头上。我没有去动它们,因为它们是幸福的,就在那种潮湿的幸福中,我慢慢地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32楼2007-10-13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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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露说:“翻开目录,快翻开目录看呀!”看来她比我还着急。 
        我伸手翻开目录,只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名字,发表的文章就是那篇《蜘蛛》。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凝固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能上《儿童文学》,当然,我也没做过那个梦。那篇稿子是谁投寄的,我并不知道,但我凭直觉向王老师投去了感激的一瞥,也许正是他让我生平第一次成了骄傲的焦点。 
        王老师手掌朝下压了压,说:“安静一下,杨梅同学的文章能在《儿童文学》上发表,不仅是她个人的骄傲,也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同学们应该以她为榜样,努力把作文写好,争取也能见刊见报。” 
        我将头埋得很低,但我能感到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我,那些目光像灼热的太阳聚焦在我身上,我的脸部温度直线上升。我希望王老师赶紧开始上课,这样,同学们的注意力就会从我身上移开。说实话,我很不习惯成为焦点,尤其是正面的。可是,王老师的话还没完,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定要把我推到骑虎难下的地步。 
        他接着说:“市教委马上要搞一次作文竞赛,据说这一次形式上作了改革,采取了当场抽题,当场口头作文,当场评分的办法。我们学校的参赛名额只有一个,昨天,我已经和校长商量好了,决定推荐杨梅参赛。” 
        一瞬间,班上死一般地静,静得让我呼吸困难。我真的没想到王老师会作这样的决定,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真实,即使是事实,我恐怕也很难胜任。要知道参赛者都是全市的顶尖高手啊,我算什么?难道仅仅因为能在《儿童文学》上发表一篇文章,就有资格参赛吗?不,不,这简直是让我去出丑,我相信班上任何一名同学参赛都会比我强。至于那篇《蜘蛛》,只不过是个偶然,就像瞎猫碰到死老鼠。我心慌意乱地抬起头,向王老师投去求助的目光,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赶紧另外换人。 
        可是,王老师根本没看我,他的目光正在班上扫视,过了一会儿,他点班长的名字,说:“李强,你赞同我的意见吗?” 
        我的胸口咯噔一下,心说,完了,李强决不会放过挖苦我的机会,上次老师念《蜘蛛》那篇作文时,他就在下面表现得很不屑。唉,都是蜘蛛惹的祸。 
        我正提心吊胆,就听李强说:“我完全同意,杨梅的作文能在《儿童文学》上发表,她不参赛谁参赛?” 
        语气完全正常,没有丝毫挖苦的成分,我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高露也说:“我举双手赞成。” 
        说完,她侧头对我一笑。想着她与王老师在办公室的对话,我无法还她一笑,只是很快将目光躲开。 
        这时,班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王老师在正式上课之前又交待了一句:“杨梅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像领受圣旨一样记住了这句话,整整一天,我都在盼望放学,我想知道王老师还想私下里对我说什么。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隐秘的期待——我很喜欢和王老师面对面,听他说话,看他的一举一动,我都会觉得幸福。 
        放学之后,我并没有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而是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等着同学们先离去。同学们陆续离去,高露却坐着没动,我一整天都没和她说一句话,现在当然也不好问她。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起身,我刚拎着书包走出两步,突然听到高露说:“杨梅,你生我的气了?” 
        我停住脚步,摇摇头,没说什么。 
        高露说:“以前,我对你确实有偏见,我帮助你,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弱者,甚至还认为你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前两天,王老师给我们讲了你的身世,我们不少人都掉了眼泪,包括李强,他也表示以后要尊重你。说到底,我以前对你了解不够,我想从今天起,我们做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说着,她把手伸过来。我笑了,在她手掌上拍了一下,算作回应,然后,就先她一步出了教室,朝办公室走去。 
        王老师正在批改作业,见我进来,就放下笔,让我坐下。这回我胆子稍大了点,就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王老师说:“杨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参加这次作文竞赛吗?” 
        我摇摇头。 
        他说:“不对,你心里有几种答案,只是不愿说出来。”


        34楼2007-10-13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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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


          37楼2011-07-29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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